看我脸有悻悻之色，赵楷和王黼交换了个眼色后说到：“当年若不是兄弟顾全大局，主动出京，想来父皇必然也是为难的紧。”

“三哥此话怎讲？！”听到这句充满试探意味的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家伙又提到当年立储之事到底是什么意思？想试探什么？难道说，直到现在，这家伙还对皇帝的宝座不死心？

看着我一脸愕然，王黼说到，“两位王爷慢谈，老朽出去着人弄些消夜来。”说完就急忙出去了。

随着房门关上，赵楷移到我旁边坐下，对我轻声说到：“依我看，父皇看走了眼！老大生性怯懦，守成或许勉强，但如今强敌压境，这般无用之人，如何能保住祖宗基业？”

我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说到：“三哥莫非醉了，切请慎言！”

“兄弟不必顾忌，我早已吩咐下人不得靠近本地三百步之内！”赵楷突然站起身，大声说到，“你我皆为太宗子孙，这等事原也不过家事。何必慎言？！这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也有我们的份，难道我们兄弟为自个家的东西操操心也不可以？”

转过身，赵楷急切的抓住我的肩膀，激动的说到：“兄弟其实早已料到胡虏必将南侵，故此在济南密练士卒，着力武备，是也不是？

“前些日，邢州一战，兄弟立下如此大功，老大不但不赏，反而绊留在京，更有甚者，欲令兄弟出使金营，自毁藩障。难道这是为兄为君之道？”

“先是礼让负重，出京避嫌，后又忧心国事，领军血战。兄弟如此忠义，见识卓越，老大不仅不能体察重用，反而横加猜忌，更图陷害，怎能不让手足心寒，臣下离心？”

我被赵楷的一连串提问问得心惊不已，沉默许久，才口干舌燥，嘶声问到：“兄长意欲如何？”

退后两步，赵楷盯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清君侧，正国事！”

“清君侧？！”回到府中时已近四更，从慌乱中镇静下来的我，却了无睡意，一个人坐在黑暗的书房中发着呆。

老三的计划是由他活动疏通，让王黼的门生，如今的知枢密院事，冯澥出面请旨下令着京东东路诸军入卫，再由我指挥发动政变，事成之后，由他总摄朝政，而我则总摄军务，钦宗将会是个傀儡皇帝。至于名义，则以朝廷欲割让太原三镇为由，祭起历代政变的法宝——“清君侧，正国事！”他显然对我没能当时就给出肯定答复而不满，但我也没让他太过失望，面上带着跃跃欲试的表情，我借口如此大事，需要仔细权衡，说过几日再给他答复。

实话说，我对于他的提议很是心动。前些日子，济南诸人带来的消息是，因为财力雄厚，这半年多，他们已装备训练了满编制的八万禁军，以及五万多新厢军，而原先那十多万没什么战斗力的厢军除少部分青壮转入禁军或编入新厢军之外，基本上都已遣散。其中，禁军里有五万是骑兵。如果真要举事，五万厢军要守备京东东路各州，主力只能用那八万禁军。

而当前，驻扎在京城附近的禁军大约总共有二十万，但驻于城内的却只有九万，三万御林军，六万城卫军。从军事角度看来，只要出其不意，胜算当在七成以上。更何况老三还说他可以影响六万城卫军的动向。

虽然我明白老三心里打的算盘决不会象他说出来的这么简单，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计划乘乱暗杀钦宗甚至还要加上徽宗。随后，潜出京城，以钦宗长弟的身份，掌控京外禁军并号召各路诸侯反过来剿灭叛乱，再携平乱大功加冕称帝。

但如果真的能成功控制京城，保证徽宗，钦宗的安全，我军权在手，却也不用太过担心他能玩出其它什么花样。实在不行，我可以在禁军入城后的第一时间，就把他圈禁起来，甚至必要时除掉也无所谓，然后再发动政变。如果没能控制住他，我就不发动，这样我的部队入卫还是合法的，落不下什么把柄。我所担忧的是，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首先，事态发展是否能为我所控制？如果京城动乱波及全国，各地诸侯是否会借机发展个人势力？如果弄个不好，因此而导致整个宋王朝分崩离析，群雄并起，以我目前的军事实力，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重新统一全国，在面临金国南侵的今天，这样做实在是自取灭亡。这也是我这几年一直尽量遵从朝廷旨意的主要原因。集权统治靠得是权威，如果我的京东东路明显抗旨不遵，甚至自立，那对于宋朝的中央权威将是个严重的伤害，很难说会不会刺激和鼓励各地官员相继抗命自立。

其次，实施这样一个阴谋来夺取政权，对于我的最终目标——教化天下，到底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弑兄夺位却不被认为“篡”，历史上只有李世民，我没有信心我也能做得跟他一样成功。纵然出发点再好，通过政变这样的阴谋，取得了抗金胜利，我也无法让人信服，这样做是必要的。我也无法对抗基本的道德观念。背负上这样一个道德污点，如果在改造宋朝过程中出现任何纰漏，这个道德缺陷将断送我的一切努力。历史上，王莽篡汉，“得国最正”，即便在刘汉宗亲中也不乏他的支持者，但因为推行的新政过于超前，副作用太大，而最后被一个汉室的旁支远亲利用这个缺陷所推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