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梦碎
作者:心意      更新:2020-03-31 15:14      字数:5019

繁星点点,一轮玉盘嵌在蓝色天幕上。一束突如其来的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撕破无际的夜幕。朵朵烟花上天穹,恰似一片片绽满新叶的绿树林,玉树琼枝,天花乱坠,还未落地便烟飞灰灭,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丝丝清香萦绕不绝。

夜深了,杯中的酒也空了,红烛微动,一切都是这样的静,静得让人只想融化中这醉人的夜中。

“在想什么,嗯?”雷元荆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俯身贴近我耳边低声道,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边,轻轻的,柔柔的。

“那些烟花好美,可是瞬间却消失不见了,”夜风微动,带来淡淡温柔,“你说,是不是所有美好的东西都不能长久?”似梦中喃唔。

雷元荆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扳过我的身子,轻轻揽住我的肩头,深深看我,满目怜惜,“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这样的问?”

“我真傻,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我不该说这些的,是不是?”一时有些恍惚,怔怔抬眸。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他怜爱的捧起我的脸,深情的,温柔的道。

“我...我...我害怕,真的害怕。”我咬着唇,哑声道,将脸深深埋入他的胸膛,一滴泪水落下来。

“傻丫头,别胡思乱想。有我在,害怕什么?”他紧紧拥着我,一边安慰,一边轻抚我的秀发。

“我不知道,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我...”闭上眼,又一串泪水落下来。

“怎么会呢?”他拥紧我,极其温柔地道,“玉燕,你不该想太多了,自寻烦恼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不想想我们的将来?以后我们要是有了孩子,你说叫什么好呢?”

“说什么呢?哪里...哪里就这般快?”我满脸红霞,挣脱他的怀抱。

他看着我发窘的模样,莞尔一笑,将我拉到胸前,轻拧着我的鼻子,“这下不哭了?”

我耳后蓦的发热,朝他嗔了一眼,却忍不住失笑。

他的目光直直望住我,下意识地环紧我的腰,“你知道你的笑容有多美吗?”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魅惑人心的磁性。

他的眼神令几乎令我透不过气来,只感觉脸颊滚烫似火,黑眸子里水汪汪的,有一抹如梦的光辉,嘴角的温柔丝丝扩大。靠在他胸前,那阵浓烈的男人气息又冲向我,我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眸中一片迷茫,他那么沉默的,动也不动的凝视着我。然后抬手抚住上我的颈,他炙热的唇温柔地触及我的唇瓣,一点一滴唇齿间的交缠,深入其中。他吻得那么重,那么霸道,那么忘我,渐渐迷失在温柔又霸道的需索里,只是昏茫的搂住他的项颈,承受着他的吻。

他的脸涨红了,热得像一团火,呼吸越来越急促,环在我腰上的手收紧,收紧,无法抵制心中澎湃的激动。他的吻更加热烈了,我的面颊、我的眼睛,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那炽热的唇在我的脸上来回游移着,最后落在我耳畔。

我紧紧闭上眼睛,全身似乎都发起烫来,心头剧跳,一颗心似要跳出胸口。

他的牙齿不轻不重的咬上我的耳垂,我倒抽一口气,忍不住喘息出声,“元荆…”我轻唤出他的名字。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倏地将我打横抱起朝前走去。我被他拥在怀中,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将我轻轻放置喜床上,他的身体也随之压了下来,温热气息将我全身笼罩。他温热的掌心暖暖地覆上我的脸,摇曳的烛光照出他如玉的面容上透出一抹红润,他垂眸,漆黑深邃的眸子怔忡的看着我,目光缠绵迷离,“玉燕,你好美!”我望着他,他的鬓发,他的眉目,他的唇,无一处不透着对我的眷恋。

伸出一只手摩挲着他的脸,轻轻地,柔柔地。“这些日子对我来说好象做梦一样,”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黑褐色的瞳仁如云烟似迷雾,脸颊微红,“我每天这般对着你,望着你,可是,为什么怎么也看不够你呢!玉燕,就这样永远陪在我身边,看着我,守着我,永远也别离开我!”

“元荆,”我喃喃叫着,“我永远是你的。”紧紧握住他的手,心中有个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些忧愁,有些担心,这...真是毫无道理,我不是已经嫁给他了吗?摔摔头,抛开那困惑着我的奇异的感觉。

他把头埋进我的项颈,他的脸触着我的皮肤,伸手拨弄着我散在枕上的长发,肌肤相亲,心意相贴,“我爱你!我爱你!玉燕。”他在耳边呢喃低语,那饱含浓浓感情的声音令我一阵轻震,使得我双眸如雾、双颊嫣红。

我阖上双眸,听到从他胸膛上传来阵阵强而有力的心跳,他的心跳声宛若一阵来自山谷的神秘音乐,那声音不断地呼唤着我,追寻着我!心底一片暖烘烘,这是我第一次与一个人如此的亲近......

他语声渐渐低弱下去,整个身子压着我,仿佛是睡着了。

“元...荆...?”好半晌才羞涩地出声道,却听不到半点声音。我的心猛然一跳觉出有些不对劲,讶异地抬头,他苍白的脸出现一层黑晦,慢慢地布满了全脸,象片雾影缭绕不绝。冷汗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他的额,顺着脸颊滑下来。

“元荆,”我大惊,坐直身子,“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触手只觉他身子绵沉,双手冰凉一片。

他喘着粗气,咬紧唇,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原来黑眸似的眼睛蒙上一层怪异的火一般的赤红,似有两道火焰正拼命燃烧,将瞳孔完全藏起来,闪耀着野兽般可怕的光芒,两只强有力的臂膀紧抱在胸膛上,好象在竭尽全力抵制着自己一样。薄唇微动,却是点点猩红喷溅,……大口大口的鲜血随着他剧烈的咳嗽倾其而出,染红我的双手和胸口。这口鲜血一喷出,顿时双眼紧闭,脸色一变,兀自垂下头。

“元荆......”我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六神无主,抱住他轻轻发颤的身子,“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眶而出,滴在他的脸上。

也许眼泪的刺激,他慢慢睁开眼睛,同样一双眼睛,却一下子失去所有的光辉,变得空洞迷茫,我距离他如此近,而他竟像什么也不有看见。

“元荆,”我一面抽搐着,一面摇撼着他“我是玉燕,你到底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他的头动了一下,眼睛不再象适才那样空洞,似乎已模模糊糊地看见了我。他张了张嘴,剧烈地喘息着,仿佛提不上气来,“别哭......”

黑柔的发丝凌乱地贴在他的额前,他的脸色在夜色中有一抹怪异的苍白,嘴色的污血一直不停地往外流,我只感觉自己的五脏被这个可怕的景象牵扯着,一种昏眩和窒息的感觉牢牢地攫住了我。“元荆,”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他的身子蓦然剧烈一抽,瞳孔迅速收缩,上眼白的中间部份陡然出现一条黑色的直线,全身僵硬了,面颊上似有什么翻滚掀起一浪一浪的波动,两条细线由他的前额一直向下鄂延伸而去,像缓缓生长的草茎,一声闷哼,蓦地晕死过去。

“元荆......”我心神俱裂,只觉得所有的思想神智皆被恐惧感撕成点点碎片,“来人啦,快来人!”我满脸是泪,紧紧抱着晕倒的雷元荆,凄咧地尖叫。

我似乎陷入一连串的梦魇。两道强烈的光柱,那样无声无息,那样快如闪电般的冲到眼前,那似乎只是两道光柱,但是,却感觉一阵巨大的、无法抵御的力量一下子吞噬了我,象是腾云驾雾,身子轻飘飘的,一些奇怪的声音,然后,四周归于无比的寂静,像,天国般的安静。

人真是好奇怪,做梦时,往往清楚地知道是梦,却又偏偏醒不来,这种情形鄂些象——象什么呢?象是沉沦苦海边缘而又不能自拔的人?

床幔低垂,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儿。一时之间,脑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如今身在何处。轻吟一声,想要起身,却连翻转身子的力气都没有,全身上下软弱而无力,头疼得厉害。

“小姐,”玲珑脸色苍白,双眼哭得红肿,“你醒了?”她的话音带着哭腔,搀扶着坐起身子。

我茫然的看向四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已燃烧殆尽龙凤花烛,那火红的红帐帐幔,我陡然一颤,洞房花烛,鲜血,他苍白的脸、痛苦的神情……那惊魂的一幕再次在我脑海中浮,刺激着我。

“元荆,元荆,......”他到底怎么了?想到这儿,我的整颗心猛然缩成一团,翻身下床,才落地,只觉一阵眩晕,人往后仰,幸而玲珑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小姐,当心。”

我挣扎着往前走,玲珑按住我,颤声道“小姐,姑爷这会儿还没醒,你这会儿出去见他也没有用。”

我伏在床边微喘,“他没醒?”睁大眼睛望着她,怔怔地道“他——会醒吗?”

玲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面含悲戚之色,垂下眸子不敢瞧我的眼睛。

我打了个寒颤,告诉自己要坚强,这个时候决不可倒下去。深深吸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这个时候我也要守在他身边。”抬起眼眸,强迫自己吞掉那些没用的眼泪。

推门而入,迎面一扇红木雕花缕空屏风,转过屏风,一个丫鬟手持芭蕉扇正守着一个盛满黑稠中药汁铁鼎,挥汗如雨地使劲加热着鼎中的药汁。药汁在鼎中冒着乳白色的蒸气,浓郁的中药味令我心中一阵反胃。往前是一间垂着水绿珠帘的内室,我走上前去,撩开门帘,一股刺骨的凉气扑面而至。一张巨大的寒冰所制成的冰床出现在我眼前,雷元荆□□着上身仰卧在冰床之上,他双目紧闭,跳跃的烛火映照出他的肤色犹如玉一般透明的白。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人手持一根长约二寸,极细极细的银针正全神贯注地往雷元荆胸口扎下去,却听到他突然发出一声闷哼,长睫轻颤。

“元荆,”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褪尽,挣脱开玲珑的手,我扑上去,摇摇欲欲地喊。

一只大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别去!叶先生正替元荆驱毒。”景天的声音蓦然响起。

“毒?你说他——中毒?”我回头望着他。

“应该是毒,或者是其它什么。”景天不着边际的,眉宇间却有些担忧,看看我又道,“或许情况并非我们所想,一切要看叶先生诊断后才有定论。”

景天所说的每一字,都足以令我心惊肉跳。毒?什么毒?是谁要害他?源浩南?我的心一阵痉挛。

好不容易等叶先生施完针,我迫不及待地扑上前去,“元荆,”却见他双目仍然紧闭着,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叶先生,元荆他......”景天道。

叶先生用锦帕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望了望躺在冰床上的雷元荆,“咱们出去再说。”

“叶先生,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我按捺不住心底的疑惑。

“这位是舍妹,”景天看了一眼我,“叶先生皇朝首指一屈的用药高手,也是被先帝御赐‘妙手神医’的二品御医。”

叶先生怔了怔,随即淡淡一笑,神情倒有些落寞,“将军缪赞了。什么‘妙手神医’?不过是浪得虚名。”

我忙朝他敛之一礼。

“叶先生,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我又惶急,又恐惧。不管真相如何,却始终要面对。

叶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慢慢踱至窗棂下,望着外面出神。我和景天四目相对,空气中流动着一丝诡异的宁静。

“他中的不是毒。”好半晌,叶先生转过身,他的脸逆着光,深吸一口气,严肃地道“而是中了降头术。”

我茫然地望着他,心头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住,越捏越紧,紧得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把汗湿的手掌紧紧的捏成一团,身体控制不住的簌簌颤抖。

“降头术?先生何以这般断定?”景天微蹙眉头,有些不置可信地看着叶先生,目光中透着几分焦躁不安,低沉地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

叶先生看着景天,“将军对此也略有所闻吧?降头术源于古暹逻,是一种神奇的邪术,它是以特制的蠹虫或蛊药做引子,使人无意间服下,从而达到控制目的。一旦中了有人降头术,除非是降头师解降,或有高人出手破降,才能逃出生天,脱离对方的掌控。中降者异于常人最大之处就在于上眼白,常人的上眼白呈青白色略带血丝;而中降者上眼白的中间部分竖着两条深黑色的直线。”缓缓道来,脸色凝重。

我只觉得脑袋中“轰”地一声,就几乎要一头栽下去,但我知道自己这时不能倒下去。“不,不会的,”我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上前拽住叶先生的衣袖,“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不会的,不会的,元荆他怎么会中降术?我不相信!”

“燕儿,你冷静点。”景天上前搂住我的双肩,胸脯剧烈的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下来,“不知先生可有破降之法”他紧紧的抿着唇,静静地道。

叶先生眼中浮上一抹沉重之色,微微一叹,“惭愧呀!鄙人也只是从家师所传的手抄本上对降头术略知一二,至于破降,解铃还需系铃人,除非找出降头师,往往无法可解。”

“叶先生,你是说,他——会死?是吗?他会死?”泪流满面,又惶急,又恐惧,又无助,“你要救救他,我求你救救他......”

“少夫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叶先生怔怔地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是如今所我能做的唯有用寒冰将雷将军体内的蛊药冻住,这样做只能够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却不能真正祛除降头术。如今唯有尽快找出下蛊之人,才能寻求下一步的对策。一旦掌心黑线蔓过手肘,即使是降头师也再无回天之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