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陵渡口，距离天顺城一百里，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抬眼望去，江的对面黑漆漆一片，点缀着几点灯火，便如在夜空中舞蹈的萤火虫一般。花了一百两银子，临时租了一条船，停泊在渡口附近的一条船，我们算是取得了立足之地。

猫儿睡觉很死，鼾声比闷雷的动静小不了多少，让他守夜，实在是不能令人放心。而且，人家也没有这样的觉悟，吃了几斤肉，喝了两坛子酒，四仰八叉地找周公说胡话去了。见到千古大功臣周公，猫儿少不得要说上几句，长学问，真长学问啊！秦二怎么说也是个姑娘家，虽然她不承认自己是个姑娘，但是我还是把她当作姑娘，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得把她当丫头处理的。我守上半夜，影子守下半夜，心里有事，睡不塌实啊！梦到肖二黑和刘巧儿了，刘巧儿是个很漂亮的姑娘，他们都被我杀了，杀死他们的时候，四周有几百高手在混战，我也是没有办法！江孟尝还是把我抓住了，并且狂笑着说，我杀的人是假的，真的已经进了天顺城，面前刀光闪烁，我便醒了。

王八驴球球的，不是好兆头啊！

影子看到我醒了过来，转眼就消失了，影子睡觉都搞得神神秘秘的，奇怪他怎么就不能正常一些呢？

月亮累了，颇有遁去之势，黑洞洞的江面上，偶尔会传来几声低沉的声响，莫非，在这宁静的夜晚，还有出来活动的飞禽吗？它们肚子饿了，出来弄点吃的，可是，鱼儿总要睡觉的，它们又能捉到什么呢？小帽出来钓鱼吗？没有，俺家里的帽正睡得香甜。

夜深人静，遥远的苍茫中传来的声响，越发地显得安静寂寥。思来想去，我这般打打杀杀，拼死拼活，是否有什么意义？颜如玉跟着我，就一定幸福吗？或许，她间或也会想到我，可是，她爱她的表哥江孟尝，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我是否应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呢？切，她的意思明摆在那里，只是，我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的。弄到了手，她若是不快乐，又当如何呢？

起初，一切都是为了她，现在，博王的事情又搅合了进来，一切才刚刚开始，就要打退堂鼓吗？唉，我到底是怎么了，磨磨叽叽地，象个娘们。未来，谁都不知道是个啥样子，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就是了，理会那么多做甚？

“哗哗，”远处传来了轻微的水流声，有船来了吗？月亮去了，天空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忽然，上游露出了一点光亮，在迅速移动的光亮。几息之间，亮光越来越大，我终于看清楚了，是一条船，灯火通明的大船。大船上影绰绰地占着很多人，船儿顺流而下，箭一般飞来，船上的灯火，照亮了一大片水域。大船上全是军兵，全副武装的军兵。一艘小船，现出了真身，被拦在江心。

此时，小船上传来悠远而苍凉的歌声：

“花红两岸掩映，牙樯锦缆一帆。风送一帆，风送到桃源。正是武陵二月天。凭谁夸，米家船，凭谁夸，太乙莲。

南薰拂面，漾得湖光潋滟。一篙撑去，一篙撑去采红莲。莫打鸳鸯交颈眠。看日落，大江边；正荷净，纳凉天。

清波净，清波净，蓝光一片。秋风里，秋风里，又听渔舟唱晚，更月落乌啼夜半，惯作客清眠。不怕钟声乱，正好泊征船，枫林隔岸。

鸣冻雀，鸣冻雀，雪花烂慢。爱冬日，爱冬日，流清未断。且独钓在寒江古岸。又听得鸣榔声，疑乃一串。待问旁人呵何处，好扬帆，说到梅花溪畔。

是几时，乘风万里，水连天。准备着今番，波浪随人愿。做一个罢钓归来不系船。”

小船上的人兴致高，大船上的人有耐心，似乎大家今夜出来，就是为了听歌似的。

大船上的人高声喊道：“奉军令，检查过往船只，乖乖地靠上来，否则，开弓放箭了。”

有人回答道：“在下奉江孟尝小侯爷之命，过江办事，孟尝令在此，请军爷行个方便。”

“去你妈的，什么孟尝令，老子只认军令！靠过来，惹恼了老子，把尔等统统扔到江里喂王八。”军爷脾气不好，开骂了。

“哈哈！”小船上有三四人飞身扑到大船之上，火把晃来晃去，喊杀震天，打起来了。大船上亦跳下几人，扑向小船。

离得甚远，看不清战斗的具体情况，只是感觉很热闹。

“将军，船上没人，咱们中计啦！”忽然有人喊道。

就在这时，江对面闪电般穿出三艘小船，宛如暗夜中的幽灵，绕过大船，直奔我们所在的方向而来。嘿嘿，江盗骊狡猾大大的。这小子早有准备，前面的一条船就是让你拉拦的，相当于问路的石子。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也！江门八骏，没一个省油的灯啊！我看得入了神，至此才发现大家都起来了，瞪着眼睛看热闹呢！

“砰！”小船上燃起大火，撞到了大船上，大船上顿时乱了一锅粥，有打架的，有救火的，有骂人的，有行船的，忙得直如娶媳妇一般红火。

东边的江面越来越亮，天边露出一抹嫣红，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太阳要升起来了。

来了三条船，我们只有四个人，力量单薄，分兵实属不智，怎么办？

我正拿不定主意的当口，面前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铁拳，拳头死死地握着。我扭头看看，只见猫儿咧嘴笑道：“唉，哥哥就是哥哥，到啥时候都是哥哥！遇到了事情，还得哥哥替你想着。”

我糊涂了，道：“啥子意思？”

“我手里面有可能有铜钱，也有可能没有。比方说，没有铜钱比作左面那条船；铜钱是正面，那就是中间那条船。反面，你再傻也能明白了吧！”猫儿鬼笑着道。

哎呀，猫儿挺聪明的吗！谁说猫儿傻，我和他急，根本不实事求是嘛！法子倒是一个法子，不过，忒儿戏了吧？

我迟疑道：“老兄，天大的事啊，事关你兄弟的脑袋，就这么决定，老天爷会不会怪罪咱啊！”

“王八驴球球的，这是对老天爷最大的尊重了，咱把命都交出去了，他还想咋地？”猫儿有猫的道理。

我游移不定，看看影子。影子在黑暗中道：“王爷遇到决定不了的事情，采用的方法是抛花蕊夫人的绣鞋！”

好吗，更离谱啊！

最后，右面的一艘船被我们选为目标。如果他们让我不幸，王八驴球球的，老子趁着还有气力，便先把绝望送给他们！嘿嘿，一切凭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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