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以人为境
作者:舞秋风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59

彩虹是一个全职赏金猎人。出生地不详。

在联邦赏金猎人榜上,他排名第四。至今为止最令他遗憾的事情就是不能挤入三甲。自视极高的他无论走到哪里,做任何事情都相当出彩,全然颠覆赏金猎人一贯低调的行事方式。而能让他出手的委托更无不是赏金巨万。

七年前他刚出道时便无视旁人嘲讽接下了当时无人肯接的刺杀诺雷皇朝叛军上将军,外号食人将军依格鲁的委托。

自己出钱买下了当时联邦卫星电视台十秒种的广告时间。独自驾驶一架没有任何武器装备,也没有改装过的民用星际运输机直飞诺雷皇朝叛军驻扎的星区。当接近叛军防区被通令说出目的时,轻声和对方商量能不能把依格鲁首级便宜一点卖给自己。上将军依格鲁得知之后大笑不已,下令让那小子上旗舰。说他很想看看那个开着运输机的疯子长什么样。

当他带了五百名全副武装的近卫军来迎接彩虹时,正看见他在把一个庞然大物从运输机上吊下来,很显然的,那是一枚造价极其昂贵的元素分裂弹。由于这种武器从未有人应用于星际空战,依格鲁实在是花了足足一分钟时间才在武器专家绝对肯定的提示下确定了这样东西的名称和威力。它爆炸后的威力,再加上整个旗舰的武器储备绝对足够把雁型阵密集排列的叛军舰队毁掉一大半。认识到这一点的依格鲁狠狠的赏了自己二个耳光之后,开口问彩虹要多少钱才肯把这个东西转卖给自己。

彩虹的要的价钱很便宜:依格鲁最多带二十个人跟他去叛军舰队下面的一个无人星决斗。自持武勇的依格鲁这次再不敢大意,挑选了卫队中最精悍的二十人上了彩虹的运输机。他有绝对把握武器专家能在十分钟内拆掉元素分裂弹的遥控引爆装置,而这片星区最近的空间跳跃点用最快的飞船也要飞行五十个小时以上。就算自己和手下不能干掉他,只要能顶上十五分钟,援军就到了。

他没想到的是,刚刚飞出自己的驻区八分钟,以自己的旗舰为首,还来不及散开的雁阵舰队连锁反应般瞬间爆发出照亮整个苍穹的巨大光芒,如同一条挂在星空中璀璨耀眼的彩虹。等回过神来,才明白过来那个元素分裂弹并不是遥控的,而是定时的…急怒攻心几乎脑冲血的他刚想下令动手撕碎彩虹之时,却愕然发现彩虹已经上了救生舱,在他还没反映过来之前弹射了出去…随即控制台上升起了一个光能摄像头和一个倒数计时10秒的定时雷爆弹。

当天收看联邦卫星电视台的人全部幸运的欣赏到了依格鲁上将和当时身边二十名精英护卫抓狂,疑惑,爆怒,哀伤,无奈,惊惧的最后表情,以及运输机窗铉外那道璀璨夺目几乎照亮整个穹宇的彩虹。以至于联邦卫星电视台除了完全退回那十秒广告费用,另外还奖励了彩虹一大笔钱,并表示愿意出重金收购彩虹以后的猎捕过程记录。

随后赶至的诺雷皇朝正规军没费吹灰之力便扫灭了残存的依格鲁部众,顺便把彩虹救了回来。

此役一战成名。彩虹不仅赢得了他现在的名字,还附带得到了史上没有荣誉感赏金猎人的封号。对此他本人嗤之以鼻。他的原话是这样的:“干这行,为的不就是钱吗?要不是我答应附带消灭掉依格鲁主力部队,诺雷皇朝能提供给我造价十亿帝国币的元素分裂弹?既然做了婊子难道想再去立纪念碑不成?”

也因为最后这句话,他再次得到了一个封号。赏金猎人工会宣布的:永远不受欢迎的人。

无论如何,星际联邦负责统计的赏金猎人榜决不会因为他的言论而将他拒之门外。但凡有心人无不对彩虹精确到秒的计算执行能力和胆大包天视死亡如无物的勇气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刻彩虹正舒舒服服坐在诺雷帝都齐达以民间小吃著称的一家小饭店——“绿洲大酒店”里吃饭。面前十人会餐用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一个长着大胡子的大厨站在旁边丝毫不显其烦的为他介绍着每种菜肴的制作材料和口味。

“饱了饱了。”彩虹起身伸了个懒腰,摸出怀里的水晶酒壶咪了一口,随手抽了一沓帝国币扔在桌上,看也不看身边大厨,自顾自的说道:“多的算小帐。”转身往酒店外走去。

那大厨恭身弯腰,直见他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这才赶忙抓过了桌上的钱,将拇指在舌头上抹了下,利索的数起来,嘴里嘟囔着:“这样的傻子还第一次遇上,点了这么多菜不吃,只是看看听我说说,叉子都没动就说饱了,还给那么多小帐,这些菜等下还能消夜用,嘿嘿,赚了赚了!要是他明天再来就好咯…阿猫阿狗!阿猫阿狗!我说你这臭小子还不出来收拾桌子!皮又痒了是不是?”

“来喽来喽~”一个穿着白色亚麻布工作服的小厮直跑了过来,笑眯眯的问道:“大胡子天使,今儿有什么好事阿?”那小厮约十五六岁摸样,脸色异常苍白,发色是极为少见的黑色,长长的前刘海直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浓浓的剑眉,不大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和笑意,和挺直的鼻梁却是极为般配。

“去去去,说了没打烊不许这么叫!你小子又忘记拉?再说了,我骂你呢!你怎么就知道今天有好事啊?还不快点吧桌子收拾了,这些菜都干净的,先别急着给你那些小兄弟分了,等晚上咱们先吃个痛快啊。嘿嘿。我先去关门打烊。”

“嘿嘿,急什么呐。”那小厮从背后摸出了两把叉子朝大胡子摇了摇,笑道:“我就知道准能混一顿。那客人才一个人,却叫了十个人都吃不完的东西,我等他走都等半天了呐,咱们这就吃吧,吃完了我再收拾,行不行?”

大胡子苦笑摇头,说道:“行,那你先吃吧。对了,先吃那个脆皮豆腐,还热着呐,等凉透了那就糟蹋了。我去关了门就来。”说着挪动脚步就往门口走去。

随手拉下系着铁栅栏的皮绳,刚想关门,却听门外屋檐下一声闷哼。大胡子心里一动,连忙伸头出去看。只见门外屋檐下隐约倦缩着二个黑袍的人影,只不知什么时候卧在那睡觉。铁栅栏落下刚好砸到那二个人身上。

大胡子怕闹出人命,连忙打开招牌灯仔细看去,却见那二人缓缓坐了起来,俱都黑头罩罩头,一身黑袍破破烂烂,看来是二个乞丐。大胡子见二人没事,忙道:“对不住,真对不住!不知道你们睡着。实在不好意思!”

其中一人似乎很有些火气,便欲站起,直吓的大胡子直往门里缩。这时另一个开口了,嘶哑低沉的轻声说道:“这位大哥,本来就是你的屋子,我们打搅了你才对,我们这就走。”慢慢起身欲行,另一个连忙站起相扶,只是连他自己都似站立不稳,二人一挤顿时又双双栽倒在地。

大胡子听他如此一说,本已缩身回去准备关门,听见响动,又探头出来看,见此情景连忙跑了出来,对屋里叫道:“臭小子,快来帮个手!”

大胡子和小厮费了不少力气才把门口二个乞丐连拖带拉的弄进屋子,大胡子出去关上了门,这才进来。只见二人摊倒在椅子上不住喘息,先前那黑衣乞丐更是死死盯着桌上食物。微一思量已明其理,走到桌前端过二盘带汤带水的菜,又拿了条黑面包放在二人手中。谓然道:“大兄弟,谁没落难的时候呢,这顿我请你们,桌上有的是,自己拿。千万不要客气,放开量吃!”二人也不多说,真个伏案大吃大嚼起来。待到想起主人好象也还没吃过,连忙停手,却早已菜完汤净,半点都没剩下。

先前那黑衣乞丐讪讪的很不好意思,手里拿了唯一剩下的小半块黑面包朝早已目瞪口呆的大胡子递了过去,说道:“兄弟,这么多东西里,还是这个面包最好吃,你…你尝尝…”那边小厮早已笑翻了天,抱着肚子蹲在地上不住的深呼吸。大胡子又楞了一会儿,忙道:“没事没事,我开饭店的还怕大肚汉不成么…不过这话说回来,二位这到底是饿了多久阿?”

那声音低沉的乞丐自始自终未曾抬头,将面目深藏在黑色头罩之中。此时听他叹道:“实不相瞒,我们已饿了七天。,原以为帝都之繁荣要找点残梗剩饭喂饱肚子那是轻而易举,谁曾想,这里比之穷乡僻壤饿死的人更多!在穷苦之地,纵然自己吃穿不能温饱,但总有人愿意挤出一口口粮救助我等。而此地虽繁荣兴旺,不能温饱者少,但那些殷实富户宁愿将馊饭残菜倒掉也不愿与我等一口救命之粮!个中冷暖实在无法一一道尽。”

大胡子也长长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那小厮却道:“放眼帝国全境,富庶的人大多聚居此星。所谓物以类聚,在这里人人都有更高追求,更大野心,总觉自己目下这不如意,那不顺心,整日自哀自怜,却从未想到穷苦的人连生存都成问题,相比之下,他们的那些所谓自哀自怜不过是贪得无厌,私心作祟罢了。更有甚者,认为乞丐不知自重不知所谓,不去做工养活自己,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这些所谓懒人蛀虫死了算了,却从未想过,谁人没有落难之时,如果可以选择,谁会选择做乞丐?照我看来,那些说别人都是懒人蛀虫的人才是真正不知所谓。”

舔了舔嘴唇又道:“说到底,怪只怪现在的平民实在太过软弱!帝皇摆明了就是要让平民去要饭,不然为什么灾年不救济还要加赋?原本的社会福利减无可减,大量的平民失业流落街头…就是要平民要饭,实在要不到饭了就只好卖身为奴,不然现在谁肯参军为那个昏庸无道的诺雷皇帝卖命?要不是当初诺雷一世陛下曾颁旨除非本人自卖其身为奴,否则任何人不得强迫平民为奴,违者必株。现在的皇帝早就明着抓平民做奴隶了…”

听的满头大汗的大胡子连忙捂住他的嘴,连声说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那小厮却似发了撅脾气,死命拉开大胡子的手,叫道:“大胡子你不明白的,你没看过母星流传下来的历史书!大多历史政治的书早都给各国帝王烧光了!一百九十年前,各星球相继爆发革命,最后却全被各国帝王血腥镇压。那次革命之后,各国所有的历史学家,政治家被集体屠杀!所有的学校,教师都被解散。所有的母星书籍和各种资料被焚烧怠尽。电子产品,民用科技和工厂机械全部收归军队专用!未经允许,私人不得拥有或者制造使用,一经发现,往往全城被屠!这二百多年来,大家早都忘记了母星上曾发生过的事情了!我们现在的叫奴隶社会!是极其落后的社会形态!之后还有好多好多各种社会形态,无论那种,我看都比现在要好的多!总有一天,历史还将重演,君主制度,奴隶社会必定灭亡的!”

那黑衣乞丐早已经悚然动容,听到这里再忍不住,抬头仔细打量小厮,颤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说的这些书都是哪里看到的?现在还能找到吗?”

大胡子听到这个不再刻意压抑的声音全身猛然一震,抬头向他看去,打了一个激灵,忽的扑地跪倒,悲声道:“大帅可还记得我小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