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雪林情事
作者:傲爷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0146

月下的荒野。

营火旁,姐妹两人拥抱在一起,睡得很香。她们真的是很累了。偌大的山坳,只有枯枝偶尔爆出的一两声噼啪。

特里姆安静地坐在姐妹的对面,中间隔着营火。他也很累,却始终保持了清醒。人老了,睡眠自然会少一些。

看着火堆,于是金黄色的火光就在他的脸上扭动着跳起舞来,明了暗,暗了明。他不时用手中的树枝调整了一下营火,让它始终不紧不慢地燃烧。他的眼神有些呆滞。人老了,自然会容易发呆。不是么?其实,发呆也没有什么不好。让大脑处于绝对的空白中,浑浑噩噩地过上一会儿,也不失为一种打发时间的好办法,尤其当夜还很长的时候。

起风了,夹杂着雪花,风势还不小。特里姆低声咒骂了一下。这可恶的风会让火很快烧完。到时候上哪里找柴火去?他不敢让姐妹二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哪怕是一分钟。这样的荒野,什么事都随时有可能发生。几十步之外的那群狮鹫,现在倒是老老实实的,不过,谁知道它们会不会突然冲过来呢。路还很长,在找到更理想的代步工具之前,特里姆也不能就这么把它们杀了。

好在,风只是很匆忙地吹过,就像一个冒失的客人在发现自己不受欢迎之后悄悄告辞一样。不过,这个客人手脚不太干净,顺手牵羊地卷走了原本盖在柯密特栖身的冰块上的阴影斗篷。早些时候,在检查过柯密特的情况之后,粗心的迪尔丝忘记了重新将斗篷捆好。没办法,有条不紊可从来不是她的做事风格。

特里姆也无从发现这个变化,因为冰块被放在了他背后的地上。巨大的幽蓝冰块,在月光下散发着诡异的光。

月光更明亮了一些。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背靠一座小山,前面则是一片长着稀疏树木的洼地,在七个月亮的照耀下,连阴影都没有一点。从特里姆的角度,可以把雪原上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怪事了,今晚的月光怎么会这么亮?”特里姆揉了揉眼睛。月光经过积雪的反射之后,竟然有些刺眼。关于七个月亮的传说,特里姆小时侯也听过一些,无非是说这些月亮都是某位大神的女儿(儿子)之类的无稽之谈。稍微长大一点之后,特里姆才明白原来是骗小孩子的把戏。这些月亮和星星一样,本身都是没有生命的,甚至天上任何一颗可以被看见的星星都比这些月亮要大上十万倍不止。月亮们只不过是因为离地面比较近,看起来才这么大。星星可以发光,月亮却连发光也不可以。然而,懂了这些个道理之后,特里姆和世界上所有长大了的孩子一样都难免有些失望。这些看上去如此美丽而晶莹的东西,居然是没有生命的吗?那么,生命到底又是什么呢?

光线越来越刺眼了。从天上、从地上、从所有的方向恣意地漫射,似乎每一个物体都成了光源。特里姆眯缝着眼睛,还是有些难以抵挡。好像有些不大对劲。特里姆年轻的时候去过极地,那里的夜晚有时侯也会很亮,不过那可是由太阳造成的。再说,这里也不是极地,这里离极地可远得很。

特里姆注意到,在熟睡中的迪尔丝的颈间,有什么东西在无声无息地慢慢变亮。到了最后,他不得不移开眼睛,除非他想变成瞎子。

白色……到处是一片白色……

迪尔丝一个人走在这个白色的世界里。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地上像是铺着世上最好的丝绒毯子,踩在上面很软和。天空是白色的,地面是白色的,连她的身上也是一片雪白。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也没有因此而感到难堪,仿佛这本来就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哪里都可以去,哪里都可以不去。随着她的步伐,年轻的乳房像一对顽皮的兔子一样来回跳荡。白色的风从各个方向吹向她。白色的风,迪尔丝在心里快乐地想。

突然她觉得很无聊。然后柯密特就出现在她的面前,浑身一片白色,看上去非常滑稽。

“小柯,你怎么现在才来?”她跑过去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却发现他的身上很冷。

“迪尔丝!你又犯傻了么?”是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很生气:“你抱这个雪人做什么!”

“不,妈妈。他是小柯不是雪人。”迪尔丝委屈地说,“是小柯啊。”

“你再仔细看看!”

迪尔丝看了看,又用手摸了一下,真的是雪人,不是小柯。她抬头想看雪人的脸,却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她的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气恼地用手推开雪人,雪人的身体跌在地上四分五裂,流出了红色的血。雪人的头突然又变成柯密特的样子,对着她笑了笑。

“妈妈!你看!血……他流血了!不是雪人,是小柯!”迪尔丝尖叫起来。

安丽娜被迪尔丝的哭闹惊醒了。在梦里,她正忙地替东宫花园里的不知冬修剪枝桠。这可是一件很需要耐心的活儿。她的眼睛先是略微睁开了一线,然后因为发自迪尔丝颈间的强烈白光而不得不合上。但这短短的一瞥已经足以看清很多东西。最令她震撼的,不是这一阵比冬天的土拨鼠更突如其来的白光,而是迪尔丝那混合了绝望、痛苦、恐惧和委屈的面容。

特里姆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怎么了?迪尔丝?”

“大叔,没怎么……怎么了?”回答他的是安丽娜,她紧紧地抱着妹妹还处于歇斯底里状态的身体,竭力想让她安静下来。

怎么了?我们常常这么问自己,或者是问身边的人。当我们这样问的时候,心里一定是迷惑不解的。只是在多数的情况下,当我们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对于能否得到一个清楚的答复,其实并不抱太大的幻想。

特里姆的回答也很标准:“没怎么。”

然后不再说话。

“怎么了?”

“没怎么。”

就是这么简单的问答,并没有传递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却有股平淡而实实在在的、让人安心的力量。在姐姐的不断抚慰下,迪尔丝总算搞清楚刚才发生的只不过是个噩梦,虽然真实得可怕。

白光渐渐敛去,然而事情才刚刚开始。如果说整件事是一出荒诞剧,那么,白光只不过是剧前用来吸引观众注意力的灯光——奎特卫里的每一个剧院都是这么干的。

一阵细碎的声音从荒野的每一个方向传来,像一万只老鼠爪子同时抓挠朽木。特里姆惶然四顾,如地震前惊慌的老鼠,手中的枯枝掉在了地上也不自知。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响声越来越大,十万只怪兽在嚎叫,十万个花瓶在破碎。如同母亲晃动摇篮,一阵深沉而含蓄的、却又不可抗拒的撼动,从地底最深处抵达地面,于是地面不再踏实而可靠了。狮鹫们惊叫着飞了起来。三人围在柯密特的周围,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突然,大得足以让任何听觉正常的人发疯的声音停止了,同时停止的还有和地面的震动。一切都恢复到什么也没发生之前的状况。死一般的寂静中,三人都可以从其他同伴的眼中读到恐惧和迷惑。然后,在三双瞪得不能再大了的眼睛的注视下,一座黑色的城堡一点点地从他们脚下的土地里长了出来。

最先犁开雪地的,是极细极长的黑色塔尖,一如某些剑手酷爱的刺剑。然后是同样黑得不带一丝光泽的塔身、城墙。掩藏在积雪下的黑色土壤被揭露了出来,只好乖乖地往四周溃散。整个过程默然无声,平滑而自然得仿佛只是马铃薯长刚刚长出了一颗嫩芽。

这座“长”出来的巨大城堡,跟周围的纯白世界显得格格不入,偏又不容任何人置疑地存在着。城堡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材料砌成,如果一定要说它是被砌成的。城墙至少有三十米高,墙角围绕着黑色的护城河,宽达十米以上,里面流淌着黑乎乎而粘答答的液体。城堡内高塔林立,其中又以四个角以及中央的五座塔最为高耸。从迪尔丝的角度看去,这五座塔仿佛一只巨大的黑爪般撕裂了夜空,而七个月亮则被轻易地夹在了爪子中间。

在三人粗重的喘息声中,死气沉沉的城堡象黑洞一样吸引着他们的目光,直到面对他们的那座吊桥被悄无声息地放了下来。

“欢迎各位来到密堡。”一把柔和而低沉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话音刚落,城堡立刻象一个黑色的巨兽般动了起来,在三人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黑洞洞的城门已经把他们吞噬了进去,然后吊桥又慢条斯理地拉上了。

在迪尔丝的想象中,城堡里面应当是阴冷黑暗,并被某种邪恶生物所占据了的。出乎意料,她看到和感受到的,却是以下的情况:宽阔而空旷的大厅没有人,也没有任何摆设,只有十几个烧得正旺的壁炉让大厅中温暖如春;墙面上每隔十来米就点着一支火把。大厅的穹顶很高,无数长长的铁链从上面垂了下来,有的甚至拖到了地面。

“墙上……好像有东西在动……”迪尔丝低声对姐姐说,紧握着姐姐胳膊的手心沁出了冷汗。墙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她试图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然而,不管她看向哪里,总有一层淡淡的迷雾隔止她看得更清楚。

安丽娜和特里姆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特里姆安慰道:“是壁画。”

“不是的,大叔。你见过会动的壁画吗?”安丽娜说。

“你们站在这里,等我过去看清楚。”特里姆说。

“不,我们一起去。”迪尔丝连忙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三人互相搀扶着来到墙下,一路小心翼翼地躲开铁链,仿佛不敢惊醒某种酣睡的东西。

隔得近了些,才发现特里姆说得没错。墙壁上除了壁画和火把之外,什么也没有。只是由于火把的火光跳跃,照得壁画里的事物象是活过来了一般。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一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又不约而同地被壁画深深吸引住了。

墙上密密麻麻地画满了东西。有人族、魔族、精灵、龙以及各种各样的野兽飞禽,还有数不清的奇花异草,有的甚至连特里姆都叫不出名字来,每一样都和真的事物一般大小,栩栩如生。

有一个骑在蓝龙背上的人族骑士,穿着闪亮的盔甲,右手拿着一把巨大的剑,正在跟一个骑着黑龙、挥舞着长枪的魔族骑士搏斗。他的左手把一个精灵女子抱着怀里,后者只露出了狭长的耳朵和褐色的长发。他的肋下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在喷射而出。巨剑的锋刃砍向了魔族骑士的颈子,而魔族骑士的长枪也快要触及他的心脏……从静止的画面中散发出的惨烈气息,足以让人呼吸停止。

恍惚中,迪尔丝变成了骑士怀里的女子,周围的空气被龙息烤得发烫,每次呼吸肺里都难受得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嘴里全是鲜血的腥味,脸庞贴在冰冷的铠甲,被摩擦得生痛。她紧紧地抱着骑士的腰,竭力使自己不至于从颠簸的龙背上跌落。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被鲜血濡湿,那是骑士的血。骑士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巨剑不断地砍劈。她紧紧咬着嘴唇,仰望他被头盔遮住的脸。

“小柯……”迪尔丝喃喃地念道,然后尖叫一声往墙上扑去。安丽娜一把将她拉住,这才想起好半天没看见柯密特了。

“小柯呢?”安丽娜怀着一丝希望问特里姆。

“我也不知道,也许……还在外面?”特里姆的嗓子一阵发干。

“我要去找小柯!”迪尔丝挣扎着说。

“冷静!迪尔丝。”安丽娜大声说:“至少你要先搞清楚怎么从这里出去。”没错,这些墙壁上几乎什么都有,唯一没有的,反而是几乎所有的墙都应该有的东西:门和窗。

“各位不要急,你们才来就要走了么?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来到这里的。”先前那把柔和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语气很像是一个好客的主人殷勤地斟上美酒之后,却发现没有客人喜欢喝。

三人骇然四顾,却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大厅依旧是空荡荡的。

“不用看,你们看不见我。也可以说,你们在这里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是我。”

“你是谁?”特里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最先镇定下来。

“我么?……”声音显得有些踌躇——就像是一个博学的学者在考虑要不要向一个刚开始认字的小孩子解释什么是诗歌:“你们听说过密堡吗?”

“密堡?”特里姆茫然地摇了摇头,“密堡战争倒是听说过。”

密堡战争,就是二十多年前人族和魔族的大战,最终以人族的惨败而告终。至于为什么叫密堡战争,特里姆就不知道了。也有人说是密宝战争,对于不关心时事的精灵们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那么你们知不知道,那场战争为什么叫密堡战争呢?”

“请你说话干脆一点,不要吞吞吐吐的好吗?”迪尔丝不耐烦了,她急着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外面的柯密特让她放心不下。

“呵呵……美丽的小姐,你真是个急性子。”声音还是那么不紧不慢。

“你……”迪尔丝正要发作,安丽娜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

声音顿了一顿,才满意地说:“那场战争的起源,正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座城堡,世人都称之为密堡。而我,则是密堡的守护幽灵。说起来,我以前也是一个精灵呢。”

“哦?你到过奎特卫里吗?”出于礼貌,安丽娜随口问道。

“不但到过,我就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声音幽幽地答道。

“你的……名字?”安丽娜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以前的名字么?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告诉你们也无所谓,我以前的名字是雷蒙*麦卡。”

柯密特安静地躺在冰块里,如同被困在琥珀里一筹莫展的虫子。七个月亮的皎洁月光,毫无阻碍地透进冰层,落在他那苍白得像在水里泡了一个月的脸上。

他的眼球突然轻轻地动了一下。隔了一会儿,又动了一下……渐渐动得快了。吃力地,他的眼睛睁开了一线。

被冻起来之前,他已因伤重和失血而失去了知觉。在“冰封冻绝”的低温下,几乎所有的生理机能都停止了。此刻,被月光引动了体内蛰伏的“烈日”真气,他才渐渐苏醒。

多年的苦练在此刻发挥了超卓的作用。在不能呼吸,也无法移动手脚的情况下,“烈日”真气开始缓慢而坚定地运转。月光射入他微微睁开的双眼,传送来微弱而珍贵的能量。月光的本源来自太阳,只不过在被月亮反射吸收之后,远不如太阳的直接照射来得强烈。然而,这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烈日神功”之所以被誉为人族的至高武学,自有它的神奇之处。它那无以伦比的自疗能力,只要是在太阳照耀的地方——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都会自动启动,何况柯密特现在还有“圣龙手镯”的帮助。

一个个伤口开始奇迹般地合拢,撕裂了的肌肉重新连接,错位断折的骨头被拉回原位固定、接合,灰白的肌肤慢慢有了光泽。一切都在一双神奇的、看不见的手的操纵之下,井然有序。

久违了的精芒,一点点地在柯密特的眼内聚拢,体内的真气每一秒都变得比前一秒更充沛。月光默然照耀着他,像慈祥的母亲看着熟睡的孩子,裹住他的坚冰却不安地震颤起来。

淡淡的红光在他的体表流动,活泼得像三月吹过原野的风。冰块就在这一阵红光的流动中崩坏瓦解了,轰然巨响中碎成漫天的冰屑。

柯密特在激射的冰屑中站了起来,靠着自然的伟大力量,他终于破冰而出。身上的破烂衣物早已化为齑粉,他像初生的婴儿一样裸露着身躯,只有流转着晶莹红光的圣龙手镯仍然紧紧地箍在他的右臂上。

柯密特张臂阔胸,大口吞咽久违了的香甜空气。乳白的月光像热烈的情人一样,从每一个方向拥抱并爱抚他茁壮如山的身躯,当然也没有忽视他利箭般指向天空的雄伟男根。

突然想起那条开满了飞醉花的小溪。他经常赤身露体地躺在溪底的水中,看着一片片花瓣和树叶,从他的上方流过,然后被带到远方。

然后他想起了迪尔丝,以及失去知觉前发生的事。如果说这段失去知觉的时间是一个噩梦的话,那么这个噩梦显然太长了。

他被一阵奇异的响动吸引了。他左侧前方几十米远的空地上,一小群狮鹫正畏惧地看着他。然后他看到了被狮鹫围住的人,只消一眼,他已认出迪尔丝的娇弱身影。另外一个女子看起来也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压抑住心中的狂喜和焦虑,他迈出大步,一次呼吸的工夫就到了狮鹫们的面前。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眼中看到的景象让他毛骨悚然。一个头发花白的男子躺在雪地上,浑身浸泡在鲜血里。他的胸膛在心脏的位置被破开了一个大洞,脖子只剩下一丝筋肉还连着躯干。残留在他脸上的最后一个表情非常怪异,与其说是震惊,不如说是恍然大悟更贴切些。等等!他不就是那个爱唠叨的老管家么!

尸体旁边,有只狮鹫的口中正叼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柯密特大怒之下,伸手抓住它的脖子一拧,头连着一截脖子被他活生生地拧断,剩下的狮鹫怪叫连连,亡命地四散逃走了。

柯密特也不追赶,相比之下迪尔丝的安危更加重要。

“迪尔丝?你没事吧迪尔丝?”柯密特走到她身边。她和另一个女子抱在一起,周围发生的事对她们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柯密特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反应,只好皱着眉头把她们分开。两具身体却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柯密特轻噫一声,一手一个扶住了。这不是太子妃安丽娜么?

姐妹俩都睁着眼睛,脸上却是茫然的表情。她们怎么会和特里姆在一起?这里是什么地方?柯密特满肚子的疑问无人解答。

“醒醒,迪尔丝……安丽娜,你醒醒……见鬼!到底发生什么了?”柯密特摇晃着她们,二人除了不由自主地来回大幅度点头之外,没有任何表示,倒是一丝又一丝女性特有的芳香,不断地从她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往他的鼻子里猛灌。

情急之下,柯密特低头含住了迪尔丝冰凉的双唇。由于迪尔丝浑身都是软软的,他一吻她的头就向后仰,因为另一只手还抱着安丽娜,柯密特不得不费力地伸长了脖子。又花了半天工夫,他的舌头才成功地撬开她咬得紧紧的牙关,像一个精疲力尽的小偷一样滑进她的口中。

一番蹩脚的人工呼吸之后,迪尔丝终于有了知觉。呆滞的双眸恢复了也总算灵动。

“小柯?”迪尔丝费力地挣脱柯密特的狼吻,喘着气说。很明显,后者已经忘记了初衷而陶醉在唇舌纠缠的快乐之中。

“迪尔丝,你终于醒了。”柯密特的大手贴在她的脸上问。

“咦……你的伤怎么好了?”迪尔丝惊讶地问,她的手按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清楚地感受到在紧绷而温热的皮肤下澎湃着的生命力。不等柯密特回答,她又脸色一变:“大叔呢?”

“……”柯密特无言地看着她,眼神一黯。迪尔丝这才觉察到了不对,然后她看到了血泊中的特里姆。

面对特里姆的惨死,迪尔丝显得过分地平静。她两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茫然道:“真的应验了……”

“什么应验了?”

迪尔丝不再说话,只是把头藏在柯密特的怀里,低声抽泣起来。冰凉的泪水打湿了柯密特的胸膛,让他的喉咙一阵苦涩。自从离开那间小屋之后,他已经制造了、经历了很多死亡,甚至他也是刚刚才从死神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不过,特里姆的死亡还是对他刺激很大,毕竟是他所认识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

“迪尔丝……我们把大叔埋了吧,不要等安丽娜醒来再看到了。”

“嗯。”迪尔丝用鼻音回答了一声,抬头感激地看着他。

“你来扶着她。”柯密特把右手中的安丽娜交给迪尔丝,然后走到特里姆的遗体前,默然注视了一会,才开始动手掩埋。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么?杀戮或者被杀戮。

特里姆的墓穴很深,深得足以把他所有的遗憾也一起埋葬,如果他真的有那么多遗憾的话。柯密特还找来一块大石头压在上面,以作为标记。迪尔丝的下巴放在怀中姐姐的肩膀上,默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在她的眼里,他的裸体比十年前的夏天更遥远。

他回到她身边,冲着她笑了一下。迪尔丝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十年前的夏天也许不是真的那么遥远,所以她突然有些脸红了。

她说:“把我背上的包袱拿下来,小柯。”

柯密特照做了。

“打开它。”

包袱里都是她的衣服和饰物。他迷惑地看着她。

“你随便找一件穿上吧。”

“什么?穿你的衣服?这么小怎么穿得下?”他不解地问。

“……总要遮一下吧?”迪尔丝埋着头说,心里在呻吟,这家伙怎么又开始犯傻了。

“遮什么?”柯密特更奇怪了。对他来说,穿不穿衣服区别不是很大,起码还没有大到要拿别人的衣服来充数的地步,何况,这样的衣服怎么穿?

“快呀……姐姐要醒了。”她带着哭腔说。

柯密特为难地搔了搔头,抓起一条裙子比画了半天才往头上套,不过,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把另一边肩膀从里面钻出来。看着他滑稽的样子,满面焦急的迪尔丝也有些想笑。

他一急,用力一挣,裙子嘶啦一声裂成几片。她再也忍不住,“咭”地笑了出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

“我……以后我赔你。”柯密特一手抓住一块碎布,吞了口唾沫,呐呐地说,迪尔丝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他,让他恨不得立刻钻到地下躲起来。更恐怖的事发生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安丽娜已经醒了过来,正拧着脖子盯着他猛看,脸上是说不清的奇怪表情,好像他比奎特卫里戏院里的小丑更有看头似的。

迪尔丝和他一样不知所措地发起呆来。安丽娜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最先镇定下来。她朝柯密特暧昧地笑了笑,然后说:“小柯,你的伤好了?”

柯密特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说:“太……安丽娜,我没事了。”

“小柯,你不冷吗?”安丽娜暧昧地问。

“不冷不冷。”柯密特活动了一下四肢,表示自己没事。根本没意识到,胯下的不文之物也随着他的动作大肆晃荡起来。虬结如果不是姐妹二人了解了他的来历,恐怕会认为他变态吧。也可能是这段时间连续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让她们有点不知所措了。

迪尔丝和姐姐对望了一眼。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阵眩晕。眼前这个在寒风中若无其事的家伙,几个小时前还被严严实实地冻在冰块里,看上去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你还是穿上吧。”迪尔丝指着柯密特手中的破布说。

既然迪尔丝这么坚持,柯密特也就将就把破布往身上胡乱裹了两裹了事。

“这是什么?”迪尔丝指着他的右臂问,她这才有勇气仔细打量柯密特。圣龙血镯变成了一条鲜红的血线,箍住了他筋肉虬结的上臂。隐隐有诡异的红光在流转。

“圣龙血镯。”柯密特说。

“好奇怪的名字……”迪尔丝看了看姐姐,后者茫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是头一回听说。听起来又是圣龙又是血镯的,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罢。

“是杰拉德大叔给我的。”

“杰拉德大叔?”

“嗯。杰拉德大叔是一头九头蛇。”柯密特想了想,又说:“不对,他是……九头人。”

迪尔丝担心地看了看他,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没有发烧啊……”

“发烧?为什么?”柯密特惊讶地问。

“好啦,我们现在去哪里?”安丽娜插入说道。

*********

“我们这是去哪里呀?”柯密特终于忍不住扭过头,大声问道。响亮的声音裹在漫天飞舞的雪花里,朝舒舒服服地坐在雪橇上的姐妹二人飞了过去。

这是个用树枝做成的简易雪橇,被他拉着在雪地上走得飞快。

“朝前走。”安丽娜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好看的嘴做出这几个字的唇形,手指了指正前方,又指指迪尔丝,示意他不可以这么大声。迪尔丝则闭着眼睛,手里捧着“七个梦”,一付神情肃穆的模样。

三人前进的方向是正西,距离目的地——离魂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用眼下的速度,至少也要一个月才能到达。虽然以柯密特的体力来看,不要说这么拉着走,就算背着她们一直走到离魂岛也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他们眼下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去向而不是体力。所以迪尔丝一直在试图跟席娜联络,一切都要等她们取得联系之后再说。

“那不是席娜送给我的项链吗?怎么在迪尔丝手里?迪尔丝在做什么啊?”柯密特有一万个疑问蹩在肚子里,却无法问出来。就算说出来,此刻也没有人来回答。“还有……我失去知觉的时候,明明是在魔族的地魔宫,怎么会到了这里?这个比秃子的头还要荒凉一百倍的地方到底是哪里?难道我晕了很久吗?老管家特里姆好端端的,又怎么会被狮鹫杀死……”可怜的家伙只好狠狠地抓紧手里的布条,步子迈得更大了。

“老师……你到底在哪里?”迪尔丝在心里焦急地问,可是手里的“七个梦”不再有任何的动静。难道老师出了意外吗?不,绝对不可能。席娜是精灵族有数的优秀魔法师,更何况还有精灵族最优秀的战士——她们的老爹阿尔法和她在一起,这样的黄金组合,应该足以应付任何的状况。那么,难道是刚才的事让“七个梦”失去了与人进行心灵联系的能力?

想到数个小时之前在“密堡”中的种种经历,迪尔丝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睁开眼睛,姐姐一边看着她,一边竭力探出身子,徒劳地想替她挡住风雪。

看着姐姐满是担忧的眼睛,迪尔丝疲惫地摇了摇头,然后软软地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上。

“小柯……”安丽娜一张口,风就夹着雪花灌了她满口。幸好柯密特的听觉一流,闻言立刻收住了脚步。雪橇带着惯性在雪地上滑出了几十米远,然后停住了。

一停下来,感觉风立马小了很多,起码安丽娜可以毫无困难地开口了:“小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场雪可能还要下很久呢。”

“哦,知道了。”柯密特一边答应,一边环顾四周。每一个方向都是一模一样的白色。休息的地方?见鬼,要是有个山洞什么的就好了。等等!没有山洞,其他的洞也可以啊!他想起小时侯自己玩的把戏,灵光一闪。

他松开缠在手上的布条,原地走了几步。赤裸的脚掌微微用力,测试着积雪的厚度。找到满意的地点后,他立刻弯下腰,用手在雪地上挖了起来,挖出的雪顺手堆在坑边,拍实。眨眼工夫,一个直径约两米,深约一米半的地坑已告完成。

“如何?”柯密特拍着手从坑里跳出来,双手叉腰,得意地问。没想到这么久了,自己的手艺还是那么熟练。

“真有你的。”安丽娜赞许地说,手扶着妹妹。

“迪尔丝!你怎么了?”柯密特这才发现迪尔丝的脸色一片惨白,得意之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迪尔丝睁开眼睛,对他努力地笑了一下。她的头发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看上去非常的孱弱。

“没事,她只是太累了。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安丽娜腾出一只手,从行囊里拿出几件衣物递给他:“把这些铺在下面吧。”

柯密特二话不说,接过衣物,跳下去铺在了坑底——准确地说是半个坑底,然后伸出双手,示意她们下来。

安丽娜扶着迪尔丝走到坑边,先把妹妹交到他手里。柯密特用右手轻轻搂住迪尔丝,空出的左手不等安丽娜推拒,就搂上了她的纤腰。后者的身子顿时触电般轻颤了起来。

神经比犀牛腿还要粗的柯密特可不管着么多,微微一用力,一边一个把姐妹俩抱了起来,然后轻轻再放下。脚一踏到实地,安丽娜立即扳开柯密特那只让自己心烦意乱的大手,柯密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转身小心翼翼地把迪尔丝放在坑底的衣物上。然后又跳上去,把雪橇也拖到坑边。

“坐下。”柯密特对正在发呆的安丽娜说道。等她坐下之后,一用力,把雪橇翻了个个,倒扣在姐妹二人头顶上方,这样,雪花就被挡住了。

柯密特绕着坑边转了一圈,伸手把四周的积雪拍得更加密实,然后才从缺口的地方钻了下去。他在她们对面靠着坑壁坐了下来,光溜溜的屁股刚一沾地,立刻冰得他怪叫了一声。赶快把身上乱七八糟的破布扯了些垫在下面,幸好坑里很黑。

“呵呵,太阳出来就好了,快天亮啦。”他说。

安丽娜勉强微笑了一下表示赞同,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光。迪尔丝则冷得牙齿打起架来了。

柯密特想了想,伸出双手,分别放在姐妹二人的膝盖上,两股轻柔的热流源源不断地送了出去。

风在头顶怒号,坑底却不再寒冷。

黑暗中,迪尔丝悄悄地伸出一只手,盖在柯密特的手背上。她不知道姐姐的感受如何。对她来说,他送出的奇异热量神奇无比,不但驱除了寒冷,还把她的焦虑、悲伤、恐惧也通通消除了。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她曾经惶然无助的心底滋生,片刻之间已变得和每年春天的奎特卫里一样生机勃勃。

柯密特反手握住她的,微微用力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迪尔丝心领神会地从对面的地上起身,挪过身子来。他张开手臂迎接她,而她顺势就坐在了他的怀里,并把他的手臂环在了自己的腰间。

他们的嘴唇在黑暗中准确地找到了彼此。先是轻轻地试探了一下,就像两个野蛮人战士在正式交手前总会礼节性地击打一下对方的武器一样,然后就迫不及待地扭打在一起了。

柯密特收回了原本放在安丽娜膝上的另一只手,双手把迪尔丝抱住。从别离到现在,他们第一次有机会可以稍微放松放松。年轻的心总是不愿意放过任何这样的机会,从不会去管眼下天气的好坏。这一点,大概每个种族都是一样吧。

刚开始,迪尔丝还有些顾忌,毕竟姐姐就坐在旁边。可是,柯密特的热情就像巨大的漩涡一样,轻而易举地迷失了她的理智小船。而她的热情被激起之后,其剧烈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他的。

安丽娜悄悄地挪到了角落,抱膝坐好,不忍打扰这经历了太多磨难的一对,心里却奇怪地泛起一阵微微的酸涩。怎么会有这么荒诞的感觉呢?她问自己。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之后,她发现柯密特居然厚颜无耻地把手伸进了妹妹的衣服里。“精灵女神啊……”她在心底呻吟了一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大概有一只蜗牛爬两米这么久,迪尔丝才推开了柯密特,慌乱地整理起衣服来。她的鼻息急促而火热,脸颊烫得快要燃烧。她心虚地用眼角瞄了一眼姐姐,后者一动不动地坐着,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她们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安丽娜常常企图用装睡来逃过精力过人的迪尔丝的折磨,然而总是失败,因为迪尔丝会呵她的痒。不过,这次迪尔丝不但不会再去戳穿她的把戏,反倒庆幸她睡着了。

如她所愿,安丽娜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迪……”

“嘘……”迪尔丝把一个指头竖在唇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柯密特压低声音问,他的手几次想故地重游,都被迪尔丝及时制止了。

“什么怎么回事?”迪尔丝忙着对付他的手。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呢?还有,特里姆大叔他怎么会……?”柯密特收回怪手,正色道。

迪尔丝的手停在膝盖上,身子也僵硬了。

“迪尔丝?”

“小柯,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族人?”迪尔丝幽幽地问。

“什么?!”柯密特差点跳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啊。”

“咦?菲力斯是这么说的……”迪尔丝没说完,就被柯密特粗暴地打断了:“菲力斯?这个懦夫!阴谋家!他在哪里?”

“小柯……我并不是怪你……我只想知道当时到底怎么回事。”

迪尔丝的话慰仿佛是火上浇油。“怪我?那你去问他啊!你不是相信他的话吗?”柯密特愤怒地咆哮道,他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想起上次被那个阴险的精灵出卖的事他就火大。

迪尔丝默然半晌,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到他的手心里,软语道:“小柯……”

柯密特握起拳头,拒绝了她的手,负气地把头扭到一边。

“迪尔丝??”安丽娜出声询问,得到的回答只是迪尔丝低低的啜泣声。她被惊醒了,也许是因为柯密特的话里提到了“菲力斯”这个名字的缘故吧。

柯密特深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太好了,安丽娜你醒了。迪尔丝问我为什么要‘杀害’你们的族人。你来告诉我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我也想知道,那天菲力斯亲口跟我说迪尔丝是他未婚的妃子,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安丽娜一窘,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说谎!”迪尔丝尖声叫道,转脸求助地看着姐姐。她一直都很困惑,为什么她刚刚回到家,母亲就坚持让她离开。当时,她只惦记着柯密特的伤势而没有想太多,甚至连安丽娜离开皇宫跟着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知道了菲力斯对自己的企图,再联想起菲力斯带兵去她家抓柯密特这件事,很多疑问顿时迎刃而解了。

柯密特见安丽娜不说话,冷笑一声道:“我知道我很笨,这件事我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了救迪尔丝,我想都没想就跟着席娜到了你们那里。你们这些精灵怎么安排,我也没意见。可是,真的是救迪尔丝这么简单吗?你的丈夫,为什么要暗算我?你大概不知道吧,他居然把我绑起来准备和魔族交换迪尔丝!听清楚了吗?是我而不是什么一吨“黯之水晶”!如果不是看在迪尔丝的份上,我真的会杀了他!很可笑,那天魔族带到甜水井镇的根本就不是迪尔丝,而是一个伪装成她的精灵!后来那个精灵再次暗算了我,我醒来的时候……”柯密特愤怒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说:“我醒来的时候正在地魔宫受刑!幸好迪尔丝也在那里,否则我真的会怀疑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你说完了吗?”安丽娜冷静地问。

“你说吧!”柯密特气冲冲地说。发泄了一通,再被冷风一吹,他逐渐控制住了情绪。一会儿工夫,外面的积雪又加深了不少。

“所有这些,都是一个人的杰作。这个人的名字我不想再提……尽管,他曾经是我的丈夫。”安丽娜一字字地说,特别把“曾经”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没错,我当时叫你带我妹妹走,就是出于这个考虑。不过,我可没有叫你杀我们的人。”

“我没有杀你们的人,魔族我倒是杀了几个。我离开的时候,菲力斯和那八个弓箭手拿箭射我,甚至准备动用金龙!不过,我真的没有杀他们。”

“你没有杀他们,可他们真的死了……菲力斯把他们的尸体运回了奎特卫里!”安丽娜绝望地捂住脸,用战抖的声音说:“啊!莫非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天哪!丧心病狂的畜牲!”在几分钟以前,她还一直以为菲力斯只是个荒淫的纨绔子弟而已,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谋杀本族子弟的刽子手。

“姐姐……”迪尔丝抱住了她。

“可是……”柯密特犹豫了一下,说。

“你说。”安丽娜反手搂住妹妹,强作镇静地说。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柯密特摸了摸脑袋说。

“迪尔丝,你来告诉他,我很累。”

“你休息一下。”迪尔丝拍了拍姐姐的肩膀,看也不看柯密特:“除非他先为刚才的不礼貌道歉。”

“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举动道歉。”柯密特小声说。

“坐好啦!你站这么高干什么。”迪尔丝在他的大腿上狠狠地拧了一下。

柯密特讪讪地重新坐了下来。

“……姐姐,你落现在的地步,也是因为我啊。”迪尔丝对安丽娜说。

“不关你的事,是姐姐当初错信了他。今天这样的事,迟早都会发生的啊。”

“大王他知不知道这些事呢?”迪尔丝自言自语地说。

“还记得吗?那天在地魔宫,你撞晕黯精灵之后,离开了刑房,魔王马上就跟着追了出去,连看都没有再看我一眼,”迪尔丝抬头看着柯密特,讽刺地说:“看来你对他的意义比我这个人质更重大吧。”

柯密特苦笑了一下,心念数转,作了决定。他看着姐妹二人缓缓地说:“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其实,我不姓卡尔穆。我父亲的名字叫做特里尔斯托分*马尔库……”

迪尔丝还没有什么反应,安丽娜却被他的这句话震惊得目瞪口呆,良久才喃喃地说:“怪不得……怪不得……”

“姐姐,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他这么强,怪不得菲力斯打算用他把你换回来……”

“小柯,你的父亲很了不起么?”迪尔丝忘记了还在跟柯密特生气这回事,抓住他的手问。

“是的。他是我见过的最了不起的人。”柯密特眼里射出了崇敬的神色,骄傲而伤感地说,“二十多年前的人魔战争是上任魔王发起的,他唯一的一次失败就是败给了父亲。父亲那时候是帕拉黛丝三万护卫军的统领——要知道,我们休斯公国只是人族的一个小国,人口总共不到三十万。后来,魔族百万大军卷土重来,力量悬殊太多,休斯陛下下令撤退,可是大多数人还是没有逃出被屠杀的命运。父亲也就是在那时候带着母亲逃到了北方森林的……”

迪尔丝紧紧地握着柯密特的手,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柯密特抬起头,看着雪花飘舞的夜空:“我之所以一直隐瞒我的身份,是不愿意给你们带来麻烦。现在,人族神兵‘罗尔的布雷德’在我手上丢失,我必须找回来。”

安丽娜沉默半晌,然后说:“原来他就住在我们精灵族的眼皮底下,可笑的是我们从来没有觉察过。就算我们的族人不太关心时事,不过你父亲的名字在整个卡恩斯大陆实在是太响亮了。你知道我们怎么称呼他么?”

柯密特恭恭敬敬地转向安丽娜:“请说。”

“太阳神战士。”安丽娜缓缓道。

柯密特的表情并没有因为这几个字而有任何的变动,很显然,他早就知道父亲的这个称号。不过,他因骄傲而发亮的眼睛却出卖了他。

“难怪魔王愿意用我和菲力斯交换你……至少表面上这么做了。”迪尔丝用舌头润了润唇,握住柯密特的手紧了紧:“魔王追出去的霎那我就自由了,因为我从黯精灵身上得到了老师的‘七个梦’。我跟老师取得了联系,然后她告诉了我时空之门的咒语。否则以我现在的水准,根本不要妄想使用这么高级的法术。

“我还在背诵咒语,你却冲了进来,而且慌慌张张地把我打晕……”说到这里,她白了柯密特一眼,后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掩饰地问:“后来呢?”

“后来,你被魔王打飞出去……浑身是血,我当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不顾一切地发动了时空之门,然后我们就回到了奎特卫里。”迪尔丝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手微微发抖:“接下来的事你问姐姐吧,她更清楚。”

柯密特无言地看向安丽娜,后者微微一笑道:“后来,菲力斯来逮捕你,被大叔弄晕了过去。然后,我们三个就带着你开始逃亡。”

柯密特眼神一动,说道:“所以,我们就到了这里?那些狮鹫又是怎么回事?”

“小柯,你见过会动的城堡么?”

柯密特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们见过。就在不久前,那时候你还没有复原。”安丽娜说。柯密特露出专心聆听的神情,迪尔丝不知什么时候整个人已经坐到了他怀里。安丽娜把这些看在眼里,心说这小东西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她整理了一下思绪道:“这座城堡不但会动,还会说话,更过分的是,它根本就是从土里长出来的。它之所以找上我们,就是因为迪尔丝脖子上戴着的‘七个梦’。”

迪尔丝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颈间温热的项链,却发现柯密特的手正好也在那里。后者显然并不满足目前的探索范围,并且对链坠所依附部分的肉体的兴趣也明显地高过了链坠本身。

安丽娜垂下眼帘,以免看到一些不该被她看到的微妙动作,一屡红晕却不受意志控制地爬上她的脸颊:“城堡里面到处是壁画,出自一个幽灵之手。这个幽灵自称是‘观察者’,以前的名字叫做雷蒙*麦卡——奎特卫里失踪已久的宫廷画师,也就是席娜的二哥。”柯密特不由得想起在席娜家客厅墙壁上看到的那些怪异的画,暗暗跟手里摸着的对比,最后心满意足地得出了结论:画画的那个家伙——不管他究竟是谁——根本不了解女人的身体结构。

安丽娜动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更加的动听,这并不妨碍她讲述的故事是诡异的:“他说,密堡是存在已久的生命体,他只不过是现任的守护幽灵而已,下一任的守护幽灵将会是特里姆大叔,而他本身作为一个不该存在的存在,会彻底地消失。他还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密堡本身有着自己的行事原则。”

“什么原则?”柯密特问,努力集中精神来消化安丽娜的说话。

“当密堡找上人,或者人找上密堡,那就表示有死亡发生。”安丽娜说:“不可以挽回的死亡,密堡也不能,他只能加速死亡的到来。它还可以满足幸存者的一个愿望,或者,说是促成这个愿望更贴切些,因为这样的愿望迟早会变成现实。就像这次,特里姆大叔的死是不可以挽回的,因为他奴役了狂戾的狮鹫,还杀死了其中的一只。也许,后来大叔本人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他曾经许下过一个诺言,今生不再用毒,否则愿意被利爪掏心而死。所有的都应验了,包括我们的愿望。”

“愿望?”柯密特终于停止了怪手的活动,而怀里的迪尔丝立马扭动身体表示抗议。

“我们的愿望就是希望你立刻康复。”安丽娜说。

“啊……?我还以为我是靠自己的力量恢复的呢!我一直认为是我的烈日真气吸收了月光的能量之后,进行了自我修补。”

“事实上,你是对的。密堡其实什么都没做,它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而已,甚至,连所谓的加速也只是我们这些局内人的错觉。”

“等等,你刚才说下一任守护幽灵是什么意思?”

“密堡的守护幽灵,就是最近一个在他跟前死亡的人。”

“这么说,密堡其实只是一个收集亡灵的东西?或者说,是一个被某种力量操纵的工具?”柯密特皱着眉头问,他对亡灵有着本能的厌恶。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据它所说,人族和魔族的战争也是因它而起。”

“什么!”柯密特震动了一下,思索了一会,说道:“你刚才说,那个守护幽灵自称是什么来着?”

“观察者。这倒是个不坏的称谓,让人觉得它是置身事外的,它所作的全部事情,的确也仅仅是观察而已。”

“关于那场战争,它还说了什么吗?”

“它说,一切都是注定的。人族的今天就是魔族的明天。”

“……”

经历了战争浩劫的卡恩斯大陆,在休生养息了二十多年之后,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多少。虽然不至于依然满地疮痍,但至少还是很荒凉。就像三人落脚的这片荒原,真是名副其实的、荒凉的平原。

姐妹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一起,用精灵语窃窃私语起来,间或瞟上柯密特那么一两眼的。时不时地说到什么好笑的东西,就肆无忌惮地笑成一团,全然不顾柯密特这个旁观者。后者先是傻乎乎地跟着她们一起笑,到后来发现自己这样做的唯一结果只不过是让她们笑得更离谱,就干脆闭嘴不笑了。

显然,目前的处境远没那么乐观。然而,涉世未深的姐妹二人对此又能够做什么呢?能笑得出来,也真算是不容易了。她们之所以如此放松,还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的缘故。体悟到这一点,柯密特于是不再烦恼。责任感油然地升起,一时之间他的胸中乃至全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所充塞,很快就胀得满满的,头脑却逐渐清晰了起来。耳边低声而快速的精灵语,原本让他烦恼无比,因为他一个字也听不懂。在他的心境变化之下,能否听懂已不再重要,反而变得如音乐般悦耳了。

他在黑暗中微笑起来。因为他想起了父亲有一次喝多了自酿的飞醉花酒之后说的话。那天晚上,父亲说了很多话,虽然其中的大部分柯密特都只是似懂得懂。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当女人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想让她们闭嘴是不可能的。这种时候,男人最好闭嘴。”父亲这么说的时候,身体斜倚在自制的木椅上,双手枕在头下,说不出的自在。那一瞬他恨不得能马上长大,可以弄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只因父亲的眼里,是洞悉一切的、睿智的笑意。

“如果父亲面临眼下的局面,他会如何表现呢?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决不会像我这般焦虑不安……”

柯密特这么想着,不自觉地坐正了身体。黑魆魆的巨大身躯像块岩石般坚定从容,嘴巴抿成一条线,双眼却异乎寻常地明亮起来。

交谈声停止了。

迟了稍许,迪尔丝以通用语试探地唤道:“小柯……?”

“嗯?”

“在想什么呢小柯?”安丽娜也低声问道。

“我在想,天亮之后该如何行动。”他俨然以领导者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只是一个配合者。这样的转变,让姐妹二人都生出难言的感触。安丽娜还好,迪尔丝毕竟年轻些,情不自禁地膝行过来,无言地紧抱住他,滚烫的脸贴住了他赤裸的胸膛。

“怎么办呢?”安丽娜接着他的话问道。

“我们先准备一些干粮,然后尽快去离魂岛看看。”柯密特回答说,大手轻轻抚摸迪尔丝的长发。迪尔丝舒服得小声呻吟了一下。

“去……看看?”安丽娜艰难地问。

“是的。”柯密特轻轻回答道。有一个事实,他和安丽娜都心知肚明,却又不敢说出来。攻打离魂岛这件事,当初正是菲利斯一手促成的。跟他有关的事,多半不用指望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如果那边真的出了问题,我们去了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吧。”安丽娜露出深思的神色,担忧地说。

“不一定。如果我们能尽快赶到,也许能尽点力。”柯密特的话语里透露出的自信,让听者稍微地安心了一些。

“可是,照我们这样的速度,至少还要走二十天。二十天,足以发生太多的事了,不是吗小柯?”

“会有办法的。”柯密特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哦。”

迪尔丝闭目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眼前这个雪地里的浅坑,是世界上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

柯密特不再言语,只是一再地、默默地抚摸迪尔丝的秀发。

安丽娜也不再言语。她的头发也很长。有一瞬她甚至幻想,那个被柯密特抱在怀里轻怜密爱的精灵女子不是妹妹而是自己。

艾雯是个小姑娘,

奎特卫里最漂亮;

艾雯穿着新衣裳,

要到树林会情郎。

情郎带来犀牛腿,

艾雯骂他大头鬼;

情郎给她野猪头,

艾雯说他是笨牛。

艾雯到底想要啥?

想要一把凤凰花,

帮她插在头发里,

左边右边都插上。

艾雯到底想要啥?

想要情郎亲亲她,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

……

这首情歌叫做《艾雯到底想要啥》,在精灵少女间传唱已久。以前安丽娜做姑娘的时候,经常和迪尔丝一起偷偷地躲在闺房里唱,每次唱到“这里那里”的时候,两个人就会羞红着脸互相乱指一通,然后笑得稀里哗啦的。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在心里哼唱着这首歌,面色却沉静如深潭之水。

不觉天已微明。

********

天魔宫大殿,数十位美丽的人族少女在翩翩起舞。她们之中,却又有三个少女随意地或站或坐。坐着的两人,一弹竖琴一吹长笛,当中站立的是一位黑发少女。

只见她黑色的眼睛如宝石般晶莹;淡而不散的弯眉轻灵舒展如鹤翼;鼻管挺秀如停飞的蜻蜓;小巧圆润如珍珠的鼻翼下,一双微微嘟起的红唇清新丰润如雨后长出的草莓;略微前倾的下巴尖削如蔓特斯花的叶子,透露出主人倔强的个性;柔软而略显苍白的双颊如弦月般纤巧。薄若蜻蜓翅膀的白色轻纱下,什么也没有穿,可以隐约看到她那对如雪峰般怒耸的乳房、峰顶惊心动魄的两点嫣红、以及健康而修长的双腿。这样的打扮,看上去没有半点淫贱的感觉,相反却高贵得让人自惭形秽。

一阵幽怨缠绵的乐声过后,只听她轻轻唱起歌来。

……

风吹着我的脸

我闭上了眼

即使再度睁开

一切亦不会因此改变

对你的思念

象浮尘点点

你温柔得无情

好象吹着小楼的风

你无情得温柔

就好象风中的小楼

……

魔王斜靠在奢华的卧榻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脚下的女人们,一边漫不经心地用手套弄着高耸的跨下之物。这是魔王在听了依斯喀斯的建议之后,由宫廷里最出色的医师刚帮他换上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试试效果如何。至于材料的来源,则是依斯喀斯的宝贝孙子。魔王开口,轮不到他说不同意。想起依斯喀斯那付比死人还难看的表情,魔王心里一哂。

虽说人族在军事上不怎么样,不过在声色娱乐这方面确实是有一套,眼前的这些少女跟本族那些只会叫春的魔族浪女们比起来,实在是天壤之别。

唱歌的少女和她的伙伴们一样,都是人族俘虏的后代,从一生下来,她们就注定了供魔族贵族们淫乐的命运。在特力克拉达,人族俘虏的数量尤其多。说到这里,魔王不得不佩服人族的适应能力和生育能力。二十多年前的四十万人族俘虏,变成了如今的七十五万,几乎翻了一番。这些,都是魔族的财产啊!他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英明来。当时,魔族的很多人都建议屠杀掉所有俘虏,彻底灭绝人类。而他只是下令将老弱病残的俘虏处死,剩下了四十万健康的年轻男女。

这四十万人族几乎包揽了特力克拉达所有最下贱的工作和劳役,他们的吃睡条件,不如魔族平民家的一只狗。就算是这样,他们的数量在这二十多年中不但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发了疯一般地增加。他们中有一些优秀的,甚至被魔族贵族们看中,带回了家里去充任教师甚至是幕僚。如果听任这样的渗透继续下去,也许有一天,特力克拉达将不再是魔族的天堂。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这样的可能绝对、永远不会变成事实。在所有人都主张屠杀人族俘虏的时候,魔王让他们存活了下来。现在,所有的人都领会到了人族俘虏的实用和美妙,他却准备着手将他们中的大部分毁灭,把他们的希望扼杀于摇篮。

“过来。”魔王指着唱完歌的少女说。后者温顺地来到他的塌前。

“刚才那首歌很有意思,是自己写的?”魔王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毯,露出一身铜浇铁铸的筋肉,赤红而茂密的体毛遍布其上。

“是的,陛下。”少女垂下眼帘,低声答道。

“你的名字?”

“卡琳*里文爵尔,陛下。”

魔王看着她的目光,多了一丝的嘲讽:“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里文爵尔在人族语言里是复仇者的意思,对吧?”

“是的,陛下。”少女平静地和他对视。

“好吧卡琳,让我看看你怎么复仇。”魔王的巨掌一拨,卡琳身上的薄纱立刻飘落在塌前的地上。他伸手握住一只乳房揉捏起来,让柔软雪腻的丰肉在掌内任意地变换着形状。

“这只是一个姓氏,陛下。”卡琳忍受着他的手的活动,双颊因羞涩而变成粉红色。

“哈哈……来吧,来复仇吧。”魔王大笑起来,手指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乳尖。

卡琳痛呼一声,弯下腰来,春葱般的纤嫩手指轻轻握住他,抚弄了几下,再张开嘴含住。魔王伸出闲着的另一只手,撩开她垂下来的长发,满意地看着她。如此的绝世容颜,此刻却不得不在他乱草般的赤红毛丛中一上一下地动作着,有时候,毛发的尖端甚至碰到了她的鼻子。

虽说她的技术远远不如莉莉安的来得纯熟,有时甚至会因为慌乱而让牙齿碰到他,却另有一种让魔王沉醉的风韵。是什么呢?魔王闭目享受着下身传来的巨大快感,一边细细地琢磨起来。纯洁?不对,她肯定早就被不计其数的魔族贵族玩弄过。高贵?一个性奴,又怎么谈得上高贵呢?

这具新换的东西,感觉还真是不错。不觉中,魔王开始挺送起来。

她温顺而不失热情地配合着他的行动。看着她因迭起如潮的快感而痉挛不断的娇柔身体,魔王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暴风骤雨平复了。

“想要什么奖赏?”魔王摸着伏在自己胸膛上的她的柔软长发,心情很愉快。

“陛下……”卡琳娇柔无力地抬起了头,湿润而朦胧的黑色眼睛蒙上了一层幽怨的轻雾:“如果陛下喜欢卡琳,就把卡琳留在您的身边吧。从来没有人……”

“没有人什么?”魔王双臂一紧,把她稳稳地箍在当中。

“没有人能让卡琳如此满足……”说完,她不胜娇羞地把脸躲进了他的怀中。她不知道的是,她身下这个男人正准备大肆屠戮她的同胞。就算她知道,又能如何呢?里文爵尔,真的只是一个姓氏而已吗?

“是吗?哈哈……”魔王咧开大嘴笑了几声,然后找到了她的双唇痛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