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者:李拙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436

美莎悄悄的走进了莱尔的小院。

太阳还未曾升起。她小心的移动着裙角,注意到自己轻纱做成的裙边不要被地面的露水沾湿了。青石板铺成的小道上,湿漉漉的水光映照出深蓝色的天空,透明中闪出丝丝晶莹的亮采。而远处东边的天际里,薄薄的晨曦已经散去。几缕金黄反射向了天空。

美莎不由的看了四周一眼。小道旁边那两块绿色花园,正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才开始种植的。花园边上,菲亚娜老师还特意让莱尔栽种上了一棵甜樱桃树。因为菲亚娜相信,樱桃树开花的季节里,小院里一直都会弥漫着一股馥郁芬芳的气息。

潮湿冰凉的空气中,莱尔前两个月才搭起的木架子上已经攀满了绿色。常春藤毫无顾忌的占据了其中大片的领空。木头支架上,昨天夜里冰凉的露水打湿了柔软的树皮,渗透到坚硬的木质中去了。

小院中一片宁静……

美莎有点打不定主意:是该到莱尔以前锻炼的空地上去走走(就在房间的后面),还是应该直接去他的书房里看看。自从那两个女孩子来了以后,莱尔就不再单独到后面锻炼了。听莱而解释过,他现在都是在书房里面练习剑术的。

随着莱尔即将离去,这里的一切都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首先是菲亚娜老师去了普司林城。然后,院子里又悄悄的住进两个新来的侍女。今天,是莱尔去军队里接受称号的日子。而过两天,他也要离开。想到这些伤感的事情,就不由的让美莎一颗欢乐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阴影。此时的她,或许没有感到一丝惆怅中的寂寞,正悄无声息的钻入了自己的世界。

这可能是一种对个人命运的幽幽无奈,还有点茫然吧!美莎现在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新来的两个女孩子不知道是为什么,美莎总感觉和她们不大合得来。不单只是因为她们侵入到了少女同莱尔之间的领域内,还因为这两个同龄的女孩所讲出的话语,总和她不大一样。一个是成天冷冰冰的,对莱尔也爱理不理,毫无做下人的自觉。另一个则是时常对着美莎微笑,也非常客气。当往往讲不到几句,二人的谈话就像是突然被打断了一般,无法再继续沟通下去。

美莎的心里,更为这两个女孩子一来就可以与莱尔有如此亲切的接触,感到不免难过。这在以前,只能是她一个人的特权,现在,却要被迫加入两个不相干的人物。

另外,她还为这两人对自己的眼光有些胆怯。似乎是有些轻视自己的意思在里面。难道是因为莱尔的关系吗?

美莎搞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光来看待她呢!这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吧!

不过,她们同莱尔之间冷漠的距离,倒也让美莎感到舒服些了。在她的理解中,至少并不是每个人都同自己一样,能够与莱尔的迅速的接近,并成为无话不说的两个人。这让她在内心深处感到了一阵偷偷得意的同时,还仿佛有点羞涩的意思在里面。那个冰冷的女子可以不说了。但即使是看起来相当温柔亲切的兰妮妹妹,莱尔同她之间的关系也相当的客气。这可比不上美莎一个人的特殊地位了。

结束了一段无意识的遐想,美莎还是决定听从莱尔的劝告,先到书房里看看吧!她悄悄的走向了书房的门口。

“谁?”一声短促的娇叱声响起,这让美莎吓了一跳。

一条纤长秀美的身影,从书房旁边的角落里闪了出来。

美莎认出来了,这是新来的侍女卡贝尔。她躲得可真鬼,美莎刚才还以为外面没人呢!这里应该没有可以躲人的地方啊?

“是我,我是来找莱尔的!”美莎略显惊慌的回答道。不知道怎么搞的,大家都是女孩子,但美莎看到新来的两个女子时,心里总会有一种毫无来由的紧张和恐惧。即使是待人亲切的兰妮也不例外。而眼前这个叫卡贝尔的女孩子,无疑是她更不想遇见的人物了。

“他就在里面。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侍女卡贝尔毫无表情的问道,口气冰冷异常。这种“直接询问”的口气让美莎在心里,更加感到一阵不舒服。为什么新来的侍女可以用这种态度来对待她呢?

“嘿!我说你可以让脸轻松一点吗?”

“美莎是朋友,你用不着采用这种口气来和她打招呼。对待敌人才是这样的,对朋友应该更加友善一点!”莱尔推开了书房的门,冲着卡贝尔微笑着说道。

“我也是如此。”卡贝尔语气不善的反口接道。说完,态度冰冷的侍女转过身,往休息的房间走去。

“对不起,是我太早过来了,现在才会这样的。”美莎想解释这里面的误会。她可不想让眼前两人因为自己,而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哦,这不是你的错。那个女人的脑子已经有点神经质了。”莱尔解释道,侧身让美莎走进书房。

“哼!”的一声从远处传来。美莎听的出来,这是卡贝尔特意发出的浓重鼻音。

莱尔几乎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弄得惊楞了一下。他转过身去对着窗外喊道:“喂!卡贝尔,从外面偷听他人的谈话是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您难道还不明白吗?如果想听的话,您可以进来,我会安排一个座位给您的。”

莱尔在话语尾部更换了称呼,把招呼下人用的“你”,偷偷的换成了“您”。语气中增强了挖苦的效果。

窗口上忽然人影一闪,侍女卡贝尔又回来了。她平日里冷漠的面孔涨得通红。愤怒的对着莱尔说道:“我没有想去听。事实上,是您的嗓门太大了。”说着,迅速的拂袖而去。

莱尔回过身,对着吃惊中的美莎摊开双手“你也看见,这鬼女人就是这样,对人人都是如此。”

“那会不会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你可以想想,在哪里欺负过她?”美莎糊涂的望着莱尔。不过,她还是在热心的替朋友解决着身边的矛盾。

“欺负”这个单词含义非常的暧昧。它有很多词义,不同的场合或不同的人物口中的意义都大不相同。

在恶棍的口中,这个词语通常会代表着某种猥琐淫秽的行为包括在其中。但在这个朋友嘴里,只能代表单纯的、话不投机的意思。或者,是让对方感到不舒服的某句话语。

莱尔苦笑着面对美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里面的内容。

自从知道了自己拥有“特殊”的权力以后,莱尔还从未使用过。这和心态以及他现在的处境有关。事实上,对方除了兰妮像开玩笑一般说过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向莱尔提起过。而刚刚获得地位的主人不愿意现在就考虑,也不想针对这两个女人来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这个女人天生就是这样吧!不用想这件事情了。”莱尔毫无记忆的向朋友解释道,脸上竟然露出了不应有的笑容。

“对了,你今天来是恭喜我的吗?谢谢了,我真的盼望着你能来!”莱尔感激的看着美莎。

莱尔的殷勤让美莎刚才遇到的不快一扫而光。她微笑的看着朋友。

“这里有一个护身符。是爸爸七岁时买给我的。后天你走的时候,恐怕我不能来送你了。侯爵夫人打算到乡下庄园里休养一段时间。这个做为礼物先送给你。希望它能给你带来好运!”说着,她从头颈上取下一个系着月亮女神徽章的护身符。

月亮女神在萨兰特宗教中,就是生命女神,统一掌管全部生灵和一年的四季。美莎取出的,正是仿照古王国时期,也就是神族时代里,根据祭司们专门佩带的魔力徽章专门制作出来的工艺饰品。

“谢谢,真的非常谢谢!”莱尔感动了。虽然是只值几个比铢的小饰物,但能代表朋友的一片真心。

孤独和充满敌意的环境里,没有想到还可以遇到想美莎这样的真正友谊。而这种情谊,却在一直悄悄的温暖在自己的身边。

眼前的这一切,都被他心灵上的浮躁和匆忙,被摆在了杂乱的角落里了。莱尔竟然一直没有去好好的珍惜过,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珍贵”的情感。

莱尔忙乱的在抽屉里翻起来。但很快又发觉这些都无法满足于自己的要求。最后,莱尔取出老萨特交给他那一把猎刀,做为交换礼物递给了美莎。

“我知道这种东西送个女孩子不是很适合,但这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了。”莱尔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虽然是别人送我的东西,可是我一直就把它贴身的放在自己身边。我想,他如果知道我把这个送给你,也应该会相当开心的。”

“你的关心,能够让我非常的安心!希望这东西,也能为你带来好运。”莱尔接着真诚的说道。

“哦,谢谢!其实你不用把防身用的东西也给我。再说,这也是别人赠送给你的心意啊!”美莎虽然不知道刀的价值,但从精美的雕刻和细致的纹路上看,这把猎刀都应该是件价值不菲的物品。

“别再跟我客气了。和你的友情比起来,这无关紧要。”莱尔伸手及时的制止住了美莎口中讲出的“但是……”,还不忘在后面加上一句。“除非您认为友谊的标准是用金钱来衡量的。”

“莱尔,我知道了。”美莎注意到时间的流逝和太阳的转移,因为她已经看到从窗口透到墙壁上的明媚阳光。

清晨的太阳,从小院的墙头露出半张蛋黄色的面庞。整个唯呐贝尔城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世界中。

眺望远方,是一幢幢高低不等的楼宇房檐。如同鱼鳞一般整齐的琉璃瓦片间,屋顶映射出一道道金黄色的光彩。时间已经不早了。

“我该走了。夫人等会看不到我又要骂人了。”美莎回过头的对着莱尔说道。她的眼睛里不时闪过一种轻微的焦灼和紧张。

“好的,美莎。我没有什么东西能再帮助你了,但是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劝告: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问康坦先生。平时也要多和他沟通关系。如果他不肯做的事情,就需要你去鼓励他。”莱尔刚才真正考虑了一下美莎的将来,面色凝重的对着侍女说道。

美莎虽然为莱尔莫名其妙的话语,感到有点惊异。但朋友临别时的忠告,可是需要认真接受的。“我知道了。”

最后,她遗憾的对着即将分离的朋友说道:“莱尔,我必须马上走了。再见……”

“再见!美莎!”莱而有点迟缓的忧伤起来。

他亲自打开院子的小门,一直送朋友到了门口,再目送着对方窈窕的身影逐渐的远去……

清晨,草叶间的露珠尚未散去。星星点点的在草丛中露出头。院子里,植被们伸出了摇动的身躯,迎接着早晨的阳光。娇嫩的地衣无声的爬满了整个石板缝隙。

莱尔眺望远处的天空,几朵水母样的云丝在湖面上缓缓的移动着。

“没有想到,你会有一把比阿尼亚小刀在身边!”侍女兰妮慢慢的从花园后面走了出来。

“什么?我不明白你说的意思。”

“刚才您拿出的那把刀可是比阿尼亚地区,由所西人生产的暗杀匕首。现在这种东西很少再见到了。大陆上的所有的所西人,在一百年前就已经绝种了。有很多大人物,都把它当做防身的主要武器。它可以防水,又非常的轻便灵巧,更加锋利。”

“侯爵大人对您把这种东西也送给别人,会非常生气的。”兰妮耐心而温和的解释着武器的来历。这也仿佛是在劝告莱尔,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一个完全不会使用的侍女手里,真的是一个非常浪费的举动。

莱尔随即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兰妮口中提出的劝告,更没有向侍女解释这把匕首——不是父亲送给自己的东西。

“刚来不久。”兰妮微笑着轻轻的说道。她那秀丽的栗色长发在灿烂的阳光下,映射出柔和温顺的光泽。这些都同她脸上的轻微笑容一样,不由让人感到了一阵轻柔和恬淡。

“对不起,我可能对卡贝尔太粗鲁了。如果她不是这样对待我的朋友。”莱尔可明白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

自从这两个女人来到这里以后,即使是在莱尔睡觉的时候,也可以感觉到别人在注意自己。她们对主人的保护真是已经达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这不是您的错误。看的出来,您已经在努力了。卡贝尔最近的情绪不大好。”兰妮倒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像一般女性那样胡搅蛮缠。她相当聪明的没有顺着对方前面的口气,继续说下去。反而是客观的指出了伙伴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确实存在着非常的无礼态度。

这女人的聪明无与伦比!莱尔想到。

“你能这么想,真的让我非常高兴。不过,卡贝尔没事吧?我做的还是有些过份了。”莱尔不想把这个矛盾从此隐藏下去。

对方在一直暗中保护着他。要是从这一点上考虑,莱尔似乎没有对卡贝尔恼火的任何理由。

“她没有事情。要不然,过一会我让她陪你梳洗一下。”即使这事和她无关,兰妮还是为主人的宽容和大度感到有点意外。这是兰妮来此之前,不曾想到的态度。

“待会儿,您还要到军队里参加仪式呢!”

兰妮没有讲出卡贝尔回去以后又哭了的实情。这除了给莱而带来烦恼以外,还有与眼前这个人关系不大的意思。兰妮很难判断卡贝尔是就为这件事情而哭泣,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经过思考的侍女隐瞒下了这件事情。

莱尔不但比较的和善,而且非常体谅下人们的苦衷。就在莱尔知道了拥有“特殊的权力”以后,他也没有以此来逼迫她们做一些原先两人并不想做的事情。这个主人甚至对兰妮和卡贝尔的工作,都采取了一种“放任自流”的方式在刻意忽略着。

“不,还是你来吧!待会你主要是帮我拿着上衣和帽子就可以。先让卡贝尔休息一会。”说着,莱尔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

随着时光的推移,天空中的太阳已经彻底的脱离了大地的怀抱。兰妮在帮助主人梳洗完毕以后,回去换上一身全新的侍女衣裳。而莱尔则穿上了一套漂亮的天蓝色制服。他的衣裳挺刮平整,两鬓的头发被兰妮妥帖的梳到了耳朵后面。高高翘起的帽檐下面,是一对晶莹柔和的黑色眼睛。

卡贝尔被兰妮连说带带劝的拖了出来。她调了一件同样崭新的侍女服装。白色的纱边在金色的光线里轻轻抖动着。

“看!我们院子里的这两位姑娘,真的非常漂亮。我敢打赌,我们出去所有人肯定会这么说的。”愉快中的青年人换了一种方式,正面恭维着两个天使般的侍女。同时,他也在悄悄的缓和着尴尬的气氛。

“您的衣服也很漂亮,真的帅极了。”侍女兰妮红着脸悄声的说道。

看来,主人刚才这种肉麻中略带夸张的称赞,具有相当强的杀伤力。即使是看起来非常温柔的兰妮(在莱尔看来是很善于控制情绪),也被这种带有玩笑的直接赞美,弄的羞红了小脸。

莱尔全身整齐的出现在侍女面前,也可能是这两个少女不自在的原因之一吧!她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莱尔穿军服的样子。兰妮固然是红着脸颊说话,卡贝尔却像是不在意的扭过头来,“仔细”的观察着花园里的植物。

她那细长白皙的,如同天鹅一样美丽的头颈正不安的扭动着。这惹来莱尔心里一阵发笑。

不过,这一次,卡贝尔眼中的“恶棍”可没有让这种来自内心的微笑肆意表露出来。如果是那样的话,可就太糟糕了。

“哦,承蒙夸奖。谢谢!兰妮,您看看帽子带的怎么样?太靠后了会让人看起来像个小丑。这简直太傻了。靠前了又会遮住了眼睛,有些鬼鬼祟祟的。希望你现在不要笑我。”莱尔打趣的说道。

“不,带的非常稳当。我相信不会掉下来。”兰妮接过了话来。她那双美丽细长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脸上笑意更浓。

仕女卡贝尔在回头看了一眼莱尔之后,又迅速的把头扭了过去。

不过,这已经达到了道歉者的目的了。因为在卡贝尔刚才回头的那一瞬间里,莱尔看到了“小侍女”的嘴角,在微微向上翘着。

早晨的阳光给院子里的三个人身上,同时都烙上了一层华贵的黄金色彩。三人衣着光鲜,穿戴整齐,并且相貌出众。在任何角度来看,都是那么的相称和匹配。四周环绕的是葱郁而幽静的花园亭阁,配合着不远处碧色的水面,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完美和自然。

“那现在都准备好了,咱们出发吧!”莱尔带着两位侍女,打开院子的小门。

※※※

本文首发站&作者主会客室:

集龙社论坛(http://charlesp.w1.dvbbs.net),欢迎大家讨论发言。

作者邮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不限转载,但希望转载者保留以上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