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尔一路的旅程，在经过了二十来天的时间，才完全脱离了比亚王国最大的领地——费克而地区。期间，一共经过了五座大大小小的城市。

在到达城市的夜里，情况会好很多。这意味着有干净的床铺和安静的屋子在等待着他们。不但有热水，甚至于夜里还可以让士兵们放松一下。喝上一点酒店酿制的松子酒。海德队长在除了所有人不能外出的事情上坚持了自己的立场以外，其他时候则非常开通。

但事情并不都是如此。

更多的时侯，当他们扎营在偏僻的山道上时，情况就会变得非常糟糕。周围的村庄根本容不下一个中队的士兵开进去休整。所以，他们往往是夜间待在荒野的树林里，才能度过平静而漫长的漆黑夜晚。

海德队长经常赶路行走，也因此错过了很多原本可以安顿休息的驿站。在这一点上，军队保持的服从命令的天性。很少有人提出过抱怨。

对野兽军团的士卒们来说，常年生活在野地里的经历非常丰富。除了安排人手轮流警戒以外，海德还经常负责挑选附近宿营的场所、岗哨的位置以及士兵们的每天饮食生活。

在具体分工上，海德队长和莱而已经达成了共识。莱尔完全听从经验丰富者的安排。海德则保证侯爵公子身体周围的安全。

莱尔对佛泰格罗将军安排给自己的人手相当信任。海德队长经常与他一起巡视周围的地形和环境。这位年长的队长，总是愿意不断的讲述一些军旅生涯中，许多点点滴滴的要点和经验让二人共同分享。

讲的人固然兴高采烈，听的人也是饶有兴趣。贵族同军人之间的关系，相处的相当融洽。

虽然莱尔感觉的出来，这里面至少有一点讨好炫耀的意思。但如果不是处在如此一个环境里，海德队长的讲解并不能让莱而马上就能明白这些细节中具体内容。

如果说，以前佛泰格罗老师教授给他是知识或是故事的话，那么，现在海德队长则解释出了活生生的事例。这让人在牢牢记忆的同时，也不会使人忘记如何去灵活运用。对某些琐碎杂乱的环节，教师不可能都从书本上完全的一一点出。

可以这么理解，海德传授经验的方式，可能比佛泰格罗更容易些，效果也更好一些。四周都是可以演说一番的材料。

这天傍晚，当莱尔与海德队长一同骑着马，彻底的搜索了周围十几里的丘陵后，才浑身酸痛的回到宿营地里的篝火旁。

经过一天的奔波和之后的巡视，不但莱尔觉的疲惫不堪，即使是强壮如熊的海德队长，也显得异常的吃力。两人之间的语言交流，已经终止一段时间了。

两人把马匹系在了附近的树桩上。约定好今夜的口令后，就返回了各自的营帐。

熊熊火焰在夜晚林间的空地上燃烧着，透过跳动着的火苗，莱尔看到了自己的营帐就安排在了宿营地的中央。昏暗中，侍女兰妮和卡贝尔进进出的在营帐外忙碌着，一定是在准备今天的晚餐了。

莱尔的饮食，按照侍女的要求同士兵们分开。这也许是现在的主人，在待遇上同一个普通士兵之间最明显的差异了。

营地被安排在一个树林中的小山坡上。面阳背水，不远处有一条安静的溪流，拖着细长的躯体绵延的延伸向远方。营帐处在树林边缘的一个地方，同时靠近河流和道路。

从任何角度来说，这都是绝佳的位置。茂密的树林可以挡住远处袭来的暗箭。骑兵无法对这里展开突击。相反的，驻地的右侧静静流淌着的溪水，也同时是一条不错的逃生路线。在消耗供给上，水源远比粮食来的重要。海德队长理解这个因素。

左侧的道路可以用来逃生，也可能引得路过客商的注意。更重要的是，林子里有整整一个中队的骑士在这里把守。四周都配备了明暗交替的岗哨，轮流换岗。

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哥卑里山。

只要他们从山麓间的栈道越过这座山峰，再走两天的路程，就可以到达帝都乔恩城。

天气晴朗的早晨，士兵们已经能够看到前面山路上缓缓移动的黑点了。这是他们两天以后才能经过的地方。裸露出来的红褐色岩石，在阳光底下会让人感到的有些厌倦。时间长了却会灼伤视力。海德队长告戒过手下的士兵，必要的时候允许闭上眼睛行军。

天空中的群星遍布于整个苍穹里，飞扬起的火星直冲向天际，在营地的上方翻转着。黑呦呦的树林在大地的怀抱中静谧着，仿佛是一头沉睡在黑暗中的巨兽。篝火旁，椐红色的光彩在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上浮动着，士兵们正小声的说笑着。

莱尔无需打听士兵们的小声交谈的笑话就知道，话题十有八九最后又会牵扯到自己同车跟随的那两个侍女身上。

这很好理解。年轻人的心灵本能的还在对青春继续的萌动着，对美丽的异性不免产生种种多余出来的理想化倾向。他也曾经有过许多这样的想法。

莱尔的心灵源泉，早已被自己制造出来的忙碌彻底堵塞了。不过，这样的谈话还是让厌倦了回忆的内心，感到了一阵出奇的安宁与平和。

他穿过一堆堆燃烧的火焰。时而同旁边准备晚饭的士卒侧身而过。莱尔打算回到营帐里先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今天夜里也将和往日一样，都是非常安全的。

一条身影突然从他面前撞出来，挡住了莱尔前进的路线。旁边的火堆旁，士兵们传来一阵被刻意压制住的低沉哄笑声。

侯爵公子轻微皱起了眉头。他辨认出来了。被众人推出来的战士，正是自己在队伍中比较留有印象的骑士沃曼。

※※※

如果一直能保持这样的表情，相信所有人看沃曼时的眼光，就可能更严肃一点。同他平日里嬉笑时的神态相比，这个年轻的士兵此时看起来异常的局促不安。

沃曼仿佛有些难为情的样子。细小的眼睛睁大了不少。

火堆旁，人群中非常活跃的沃曼像是一个害羞的大男孩，在莱尔身前不知所措的站立着。

沃曼的两只手仿佛没地方搁似的，他把双手搭在了胳膊上，但好像发觉不妥似的。有都放了下来，搭在了衣裤口袋的边缘。

看的出来，他想把手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但很快就发现找不到应该放在那里。最后，沃曼的双手放在身体的腹部前，让它们紧紧的攫在了一起。

“你是有事找我吗？我看到，他们把你推出来了。”莱尔保持着应有的优雅和尊贵，淡淡的说道。

他同沃曼的关系还可以，两人曾经单独聊过两句。

“莱、莱尔少爷，请问您是否、是否会介意我……追求卡贝尔呐？”沃曼结结巴巴的述说道。同时，他那张尖瘦的脸庞因为紧张和害羞，被涨的通红。

这位尼拉家的继承人在这一问题上不免吃了一惊。

莱尔转头去看，发现四周的火光之后，露出一张张带有明显笑意的面孔。他想：自己也许知道了其中的道理。

莱尔非常清楚，这些士兵对待身边两个美丽侍女所抱有的幻想和希冀。事实上，骑士们更愿意和兰妮待在一起。这可能是因为看起来兰妮更和善温柔些吧！

眼前的倒霉蛋无疑是让他人知道内心的想法，才被喜爱作弄人的伙伴推到了这里。

莱尔有点猜到其他人私下里隐藏的心思了。有一个愿意出头的伙伴来试探大人的反应。顺便也可以了解到莱尔与手下两个侍女的关系。这些家伙，可都是些惹人讨厌的淘气鬼。

他的黑眼睛马上又转回注视起眼前手足无措的骑士——这个家伙怎么会喜欢卡贝尔的？世界原来真的如此奇妙，毫无道理可言。

抑制住本身领域被侵犯的恼怒，莱尔不动声色的问道：“好了，沃曼。你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的理由，我就允许去接近她——但一定要正确的！”

他想像的到：断然拒绝是非常粗暴的。只能给士兵们留下一个自私冷漠的印象。按照这样去做的话，结果非常糟糕。可能会毁了这些天结交下来的友谊。同时，完全接受也是轻浮的，毫不尊重的。士兵们见到的是一个软弱可悲的侯爵公子，没有原则底线的随意决定。

不过，莱尔从开始就没有对此持赞同的意见。

“好了，告诉我吧！你应该会很容易的说出来。”他继续关注着沃曼的尴尬。

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别人或许能发现：莱尔加快了说话的节奏。这其实同时会给身旁的其他人——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

“卡贝尔身材很好。”骑士沃曼激动表达出了自己方式的喜爱。

注意到莱尔眼中随后反应出的严肃和冷淡，窘迫的大男孩连忙在后面加上了一句理由“她的胸脯很大。”

火堆的四周顿时陷入了一阵剧烈的情绪骚动。大家哈哈的大笑起来。进餐中的士兵还来不及吞下嘴里的食物，就猛烈的咳嗽起来。有些人甚至抱的肚子在地上笑的打起滚来。

声音已经惊动了其他篝火旁休息的骑士。喜欢热闹的年轻人纷纷过来打听，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当身边激动的士兵语序不清的表达了事情的原委，所有的人都开始嘲弄起这个说话粗鲁的“傻瓜”来。

莱尔不知道是该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但所有人开始笑的时候，他就忍不住的笑出来了。他面前的沃曼可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小丑”，怪不得所有人都会非常喜爱他。

所有人都知道这样的理由有多么可笑，却没有一个人对沃曼指出，这样的话语却是非常令人尴尬和难以相称的。

沃曼的脸从大家一起开始笑的时候就笑了起来。

不过，他的笑容里面，可能虚假的成份多一些。莱尔看的出来：其实，沃曼是在陪着大伙儿一起笑的。

他或许已经理解到刚才的那话有点不大妥当。但骑士现在的心情不免紧张起来：他还在等待着对方下达最后的裁决。

另外，在期待心理的影响下，沃曼无法顾及他人是如何想的了。

——似乎没有大家想像的那么可笑。难道所有人不也是这样看的吗？

※※※

莱尔实在没有办法拒绝一个“可爱小丑”的请求。在士兵眼里，干脆得拒绝沃曼或许并不是一件难事。但此时情势的最好做法就是：他可以为沃曼的单纯和执着所接受。

沃曼已经为此付出了所有的尊严，不惜让自己被众人嘲笑。那么，就得给对方一次机会。莱尔的宽容和大度，都将同沃曼的可笑一起，深刻的写进每个士兵的头脑里。甚至会传到更远的角落，被其他人也知道。

“好了。你的请求我批准了。但只有一次机会。自己要好好把握。”莱尔微笑的说道。

他的微笑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心里，莱尔可对这次求爱并不看好。他的营帐离这里非常近。莱而不敢保证女性听到了这样的谈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另外，他也注意到，卡贝尔从刚才开始，就再也没有从帐篷里出来过。

“非常感谢大人。我明白了！”沃曼无法理解莱尔许可背后的态度。他向“宽容者”鞠了一个非常虔诚的躬（动作幅度很大），就迅速地朝莱尔休息的帐篷走去。

卡贝尔已经不见了。这没有给沃曼带来太多的犹豫。侯爵公子意外的“理解”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如果有的话，除去心中的狂喜，这里面还有一丝丝幸运的成分在里面。

莱尔的表现正说明了他与这两个漂亮的侍女没有其他人想像中的那种关系。这正是沃曼心中一直深深担忧的关系。现在，连带着空地上跳动的火苗，都变成了年轻骑手心中幸福快乐的的乐章。

※※※

比亚王国的传统里，有骑士为心爱的情人充当私人保护的习惯。最早是确保骑士的荣誉和爱侣权利不受侵犯。这在战争年代相当流行。挑战的骑士只有在女方许可的情况下，从决斗中击败了对手，才有资格充当女士的守护骑士。骑士必须守卫少女的贞洁和名誉，不惜为此付出生命。

这种风气甚至于可以延续到对方婚后。一心等待的骑士允许一直守护在已婚爱人的身边，给予对方默默的关怀和保护。

但事情发展的最后往往都会变质的。骑士制度在帝都乔恩城，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种变相的“偷情”把戏。浪漫的气氛被破坏了，剩下的只有淫荡和混乱。

在唯呐贝尔的军人中，这种传统倒是还一直保持着。未婚骑士拥有经过家族长者允许，追求女方的权利。

※※※

不知道为什么，在沃曼向营帐走去的时候。莱尔却一直无法让自己开心起来。尽管脸上摆出了温和的微笑，但在心里，他不由的又升起一种患得患失的忧虑来。

是期待卡贝尔拒绝沃曼的。但为什么不能说出来？莱而为自己的担忧着。他刚才似乎找到了判断，为此也做出决定。但他又发现，自己对这件事情并不能确定。

他好像是无能为力的观察着这一切的发生。

火光映在了莱尔今晚居住的帐篷里。从沃曼走进去的那一刻里。莱尔的心就无法平静下来。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这个高高的帐顶。仿佛能这里就可以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扑”的一声。一条人影从莱尔的营帐里飞了出来，趴在地上。四周的平静被打破了。这一回，却是一直密切关注事态发展的士兵们，连忙七手八脚的扶起了沃曼。

士兵们如同拥戴勇士一般，簇拥着跌倒的沃曼回到火堆旁。

刚才那短暂的一会工夫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几乎每个人都想知道。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提出了问题，所有人更都希望自己的问题能够马上得到答案。这大概是骑士沃曼，在一生中都没有受到过的关注程度。

“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对女性使用了暴力？”莱尔走上来的举动，使周围的所有士兵乖乖的闭上了嘴。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莱尔与沃曼，这两个当事人之间的交谈上。

“这可是个不好的习惯。沃曼，这可能是你最糟糕的表现了！”莱尔详装惋惜的接着评论道。

“不！莱尔少爷。实际上是刚才她们对我使用了暴力。卡贝尔的力气真是大！一脚就把我踹出来了。”士兵沃曼愤愤不平向周围解释道。

莱尔观察起来，沃曼现在的情绪特别激动。年轻人也非常的委屈。

莱尔并没有放弃继续作弄沃曼——这个倒霉小子的机会，故意惊奇的问道：“什么？天，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话？卡贝尔刚才会如此对待你。可能是你把刚才的话又告诉她了。我想，你一定不会这么做吧！”

“没有。我根本就没来得及说话。莱尔少爷，您一定要相信我说的话。刚才我不过是向她问好，就准备先跪下来，摆好骑士礼的姿势。卡贝尔没有说话，忽然给了我一脚。大家都看到了，然后我就出来。”沃曼激动的辩解道。他索性彻底的讲清了自己“初次求爱”的凄惨经历。

“那她跟你解释了什么吗？或者是做出一些表示态度的身体接触。比如说，你是否企图强迫卡贝尔，要她去完成那些原本就不愿意做出的事情么？”莱尔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滑稽感觉。脸上的笑容，终于从冰封的面具下显露出来了。

战士沃曼先是摇了摇头。后来像是想起些什么。他摆头努力的回忆了一下，接着叙述道：“恩，没有说过什么。她是突然踢我的。对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她说了两个字。”

这一下，卡贝尔口中那两个奇特而神秘的两个字眼，顿时引来了所有骑士的浓厚兴趣。

火光中，在场的所有士兵都在竭力的启发沃曼刚才的回忆。务必要回想起刚才的那两个字眼。

“沃曼，你这家伙不会被踢傻了吧！刚刚才听到的话，现在就忘记了！”人群里，一个士兵嘲弄道。

“听着，你要告诉莱尔少爷。你如果做不到，不但是对大家的蔑视，还是辜负了他对您的信任。我可饶不了你。”队伍中个头最大的“公牛”威尔士威胁道。

士兵们开始信誓旦旦的保证说，如果沃曼肯不顾内心的羞愧，勇敢说出来。那么，以后都不会再欺负他了。

他的勇气和经历，都是大家必须知道的生活常识。对每一个同伴来说，这都将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畜生’这个单词。大家都要相信我！我没有必要说假话骗你们！”不满于众人的怀疑和猜测，沃曼大声的向四周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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