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 江北风云
作者:jx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98

韩山没有死,因为他早知道魏盼兰的穿心一剑。他不得不死,因为他不死,他就没办法自由活动。因为他不死,就不能争取时间。他在他的胸前准备了一面护心镜和一袋猪血。他知道,护心镜不一定能救他的命,因为他亲眼见过“藏心剑”的吹毛立断。可镜后的猪血应该可以救他的命了,他其实也没太大的把握,只能姑且一试了,当皇子当在他这份上,生命中充满了太对的无奈。只是他没想到第三股势力如此迫不及待的动手,他没料到魏铁如此快的攻城。

回府后,韩山偷偷溜出盐州城外与郑屠汇合之时,也就是魏铁出兵攻城之日。他不敢想,不愿想盐州城的样子。他不想等,他不得不等。十年了,当年的铁血忠臣是否依然忠心耿耿,他不敢确定。十年了,十年的卧薪尝胆,十年的辛苦布置可否让他一朝功成,他不敢确定。盐州城前战鼓震震,江北大营外他忧心重重。

金水江在他脚下缓缓的流过,他已经不敢再听盐州城的消息。三天了,漫长的三天。五万训练有素的精兵对八千草芥。他还来得及吗?三天,一个消息怎么会要三天?难道天亡韩氏?十年的安排,三百年的等待,就被这三天毁了?魏铁此时该回营了吧?

“殿下,好消息。”郑屠远远沿着江的上游跑来。顾不得抹去流淌的汗珠,郑屠兴奋的喊到:“殿下,好消息。护佑将军从江北大营传来消息,万事具备,就等殿下前去掌握大局。”

韩山抬头看了看划过天空的苍鹰,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天佑震旦,我们韩家又来了。韩山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郑将军辛苦了,此次若能功成,郑将军当立头功。”

郑屠憋红了脖子,激动的应道:“殿下过誉了。为朝廷效力,臣自当鞠躬尽瘁。”

“走吧!”韩山叹了口气。

江北大营很乱。大帅攻城三日死伤上万,身旁更有数十万虎狼之兵对他们虎视眈眈,不禁让深之内情的人忧心重重。今天副帅护佑将军应鹏突然击鼓升帐,不由的让本就紧绷着的心更是上了根紧弦。

帅帐内,鸦雀无声。寂静的空气让人透不过气了,应鹏迟迟没有出现。众人相视的目光中除了疑惑更加深了那股担心。静,只能听到呼吸声。静,只能听到帅帐外旌旗呼呼的声音。静是一种压迫,静是一种折磨。依旧没有人出声,无知总比噩耗强。众将们被沉重的压力压的喘不过气来。

正在众将疑惑不解时,听到帅帐外一阵甲胄声响,紧张的人们悄悄的舒了口气。大帐撩开,应鹏那魁梧的身材首先映入眼帘,熟悉的身影不能解答众人的疑惑。因为应鹏不是重点,他身后微笑而入的帅气小伙才是他们关注的对象。是什么人能让一向傲气的应鹏低头,让副帅亲自挑帘,恐怕大帅也不敢承受吧?

身份不是重点,重点的是应鹏在此时向一个人服软,这意味着什么,不傻的人们脸都变了,有几位将军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

应鹏没有理会帐中不自觉的杀气,领着韩山走到了帅案后面。“诸位将军,我来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三殿下。想来众位同僚也听说过京城有位平易王爷,文武双全,仁义宽厚说的就是三殿下了。”应鹏说的平淡,语气没有特别的激昂,也没有特别的起伏,就像是在介绍一位老朋友给大家认识。

应鹏也没有特别的注意帐中哪个人的神色不对,一切都是那么从容,那么平淡。平淡的好象是有那么一点无奈,那么一点懦弱。

偏将军齐威很生气,非常的生气。而且他很年轻,三十岁不到。他出身贫寒,可他很幸运的被铁剑门门主看中,被收为关门弟子。很不幸运的是他的天分太高了,没两年他师父就教不了他什么东西。二十岁不到,他就有进入玄榜的实力。他的师父很高兴,认为铁剑门中兴的希望就在他身上。可他的同门就不这样想,总是不停排挤他。而他也不认为在那一个小小的门派内当一个掌门有什么开心的,他选择了参军。手中握有千军万马,生杀与夺,那才是男人真正的成就。

震旦乱是乱了点,也就是一年最少有十几场战争,再隔三差五的来场起义什么的。虽然不是很适合普通人生存,可绝对是男儿建功立业的好时机,各种势力对人才的渴求,让各路英豪辈出。不需要资历,不需要背景,只要你有本事,你就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不过,很不幸的是齐威不适合这一点。很简单,因为齐威太傲了。在他的那个圈子里,他见惯了比他差的人,就养成了他一个很不好的习惯,目空一切。

江湖太小,天下太大。如果齐威真的很有本事,相信他的脾气就是再大点,都会有人抢着收他。齐威在碰了无数个钉子后,很幸运的碰到了魏铁。说他幸运是因为,他那时虽然碰了很多钉子,可他依旧很骄傲,是那种自卑的骄傲。他不明白,他错在哪里。他是优秀的,他从师父的赞许中知道,他从同门妒忌的眼神中看到。他是平凡的,他从军营中的比武中体会到,他从安排给他的职位上感觉到。亲兵,侍卫?我本来可以成为一门之主的。天,待我何其不公。酒醉后,大雨中挥剑狂舞。

魏铁很爱才,看到齐威雨中舞剑后,他就知道他是个人才,是个可以栽培的人才。魏铁第一次看到,一个人能把如此烂的剑法演绎的如此完美。他把他收为侍卫。这就是齐威幸运的地方,要是以前他肯定不屑的走开,又或是自暴自弃。可现在,他有些懂了。特别是魏铁传他武功后,他懂了,机会需要等待。他很争气,几年下来征讨了几处草寇后,魏铁就把他升为将军。所以他很崇拜魏铁,又或说他已经有点把魏铁当父亲看待。在他眼中只有魏铁。应鹏算什么?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皇子又是什么东西。

“应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帐内岂容外人闯进,更何况大帅不在营内。”齐威按剑怒视应鹏。齐威虽然傲慢但是绝对不傻,他知道三皇子和魏铁是什么关系,他隐隐猜出三皇子突然出现在大帐的意味。他不能退缩的。

应鹏淡淡一笑,有人质问这很正常。只是他没想到第一个出头的是齐威,不应该是他的,与自己想象的不一样。他有点为他可惜,他也很看好这个小伙子的。十年后,他绝对是一代名将。可惜是十年后。

应鹏微笑中,长剑出鞘。说他长剑出鞘,是因为大家在微笑中看到一股血光飞舞。没人看到,剑是怎么出鞘的,没人看清应鹏怎么到的齐威的跟前的。大家都只是根据结果去推断。因为看到剑上带血,因为看到齐威仰天而卧,知道应鹏的剑很不小心的碰到了齐威的脖子。

大帐中比刚才更静,这次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众将都知道魏铁是江北大营第一高手,应鹏是第二,平时大家比武,看上去总是能撑上那么几招。现在大家才知道,以前错了。错的厉害了,看似五大三粗,直来直去的应鹏一直是在隐藏。那么今时今刻身边还有多少人隐藏呢?

没有刻意的去探察身边人的动作,只是小心的隐藏好自己。每一根寒毛都竖立着,探察着周围可能的危险。

这不是应鹏想要的效果,没人出声,不代表没人质问。应鹏轻轻的在齐威身上把剑上的血迹擦净,轻叹了一口气:“不该是你的。天妒英才。当初的抉择引来今日的结果,对你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应将军。”韩山很不想打扰应鹏的感慨,只是盐州城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随时都有覆灭的危险。救兵如就火,要是盐州城被魏铁攻下,就算是取的了江北大营的军权,也只是让二王渔翁得利。

应鹏听出韩山的焦虑,缓缓的把擦干净的剑收回鞘中。大声的说道:“本将军本是效忠朝廷,效忠皇上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应鹏顿了下,狠狠地环顾了下帐中众将,接着说道:“我希望众将官与我一样忠于朝廷。”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话,可亲耳听到还是忍不住叫嚷了起来。静静的大帐像是一滴冷水不小心溅入沸油中似的,炸开了锅。应鹏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任由下面的人吵闹,就连韩山频频递过来的眼神也不顾。

“末将愿追随应将军归顺朝廷。”

此人话音刚落,效果却比刚才应鹏的话更激烈。当场就有几位性子烈一点的将军骂出声来。只因为说话的人,是平时魏铁最信任,最关照的前卫将军牧风。他的命是魏铁从死囚牢里救出来的,因为他看不惯长官奸淫盗匪的妻女,他把他那个正在纵请享乐的小队杀了个精光。他的武功是魏铁一手教出来的,他的地位是魏铁一个人给的。他的话一出口,如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先是炸的一片沉静,接着就是骂声不断。

也许是有几分羞愧,牧风跪倒在地。不过,牧风没有反悔,依旧口中说着,“末将牧风愿追随应将军归顺朝廷。”边说边跪爬到应鹏脚下。

看到牧风的如此表现,那些有心出头的将领心中都是一寒,连魏帅平时最关照的人都如此,我又能如何。叫嚣的声音渐渐在帅帐中平息了下来。韩山很满意这种效果,事情出奇的顺利。韩山暗自松了口气,现在只看时间了。

应鹏脸上还是那么平静,无论是帐中喧闹,平静,仿佛他就是一个局外人似的站在那里。就连牧风爬到他的脚下,他也没有动静,迟迟的没做任何表示。

大帐中重新归于平静后,众将都用怨毒的眼神狠狠的盯着趴在应鹏脚下的牧风。只有韩山眼中多了份焦虑,怎么应鹏还不作出表示?

应鹏叹了口气,双手做搀扶状,口中说道:“牧将军何必如此。”

牧风应声而起,暴起身形,双掌开碑完全是两败具亡的袭击。

应鹏的叹气声更重了,不过这声叹息是在牧风倒地后。牧风手捂着碎裂的前心镜,躺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应鹏,口中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应鹏叹气的说道:“牧将军何必如此作践自己,你我共事十年。虽交往不深,可你的秉性,应某还能不知?”说道此处,应鹏虎目中竟有两滴泪水滑落。

牧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只有嘴张着,是因为血涌,又或是想要呐喊些什么。帐中的几员大将眼睛通红,虽听到帐外一阵脚步响起,长刀出鞘声此起彼伏,也不能让他们放松剑柄上紧握着的右手。

应鹏脸色依旧那么不平静,只是缓缓闭上的双眼,任那泪水划过面柙。应鹏长叹一声,“魏帅已经在盐州城前中箭身亡。”

“不可能。”……

真正的惊雷,震的人忍不住的要发泄,要怒喊。是计谋吗?一定是的,是这个小人图谋兵权对大帅造的谣。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信两个字。问题是,韩山也惊呼一声:“真的。”

看到应鹏沉重的点头,众将有些信了,又有些不信。造谣是没有必要哭的,只是为何又要在韩山面前流泪?营内众将写满不信的脸上,虽然拼命的摇着头,只是泪水也情不自禁的涌出,明知道这不过是敌人的一计,为何心中充满了辛酸。再没有人手按剑柄,任由冲进来的卫兵把手中的刀剑收走。

夜,深了。真的很深,深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夜晚,大军是无法开拔的。韩山只能在心中默默的祈祷,青妹,你们一定要坚持呀!只要一天,只要你给我一天,我一定会带领大军来救你们的。只是,你们真的能坚持过第四天吗?韩山心中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