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作者:annida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412

李秀雯闻声忙转过身来,见是顾盛强,心中又惊又喜,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顾盛强见那塔顶只容得一个立足,忙喊了一声:“李姐姐,我们一齐下去!”说着单足在塔顶轻轻一点,伸手挽住李秀雯的手臂。在这刹那间,二人好似心意相通一般,各使轻功,一招“比翼双飞”的身法,从华严塔顶飞掠而下,朝地上俯冲下去。

半空中只见一对俊男美女衣袂飘飘,手牵着手,宛若一对神仙眷侣,煞是好看,直教人羡慕不已。二人同时落地,轻巧巧地只发出一声轻响。二人相视一笑,李秀雯更是羞红了脸颊,一把甩脱了手。那对书生夫妇兀自拜倒在地,说:“女侠救命之恩,小人感激不尽。”那富少与手下奴才却已是不见踪影。顾盛强不禁说道:“李姐姐你上哪去?”

李秀雯摆了摆手,道:“先出了寺再说。”说罢已是向报国寺门口跑去。顾盛强连忙跟了上去。二人一同出了报国寺,李秀雯直走出了寺门外一里处这才停住。顾盛强追了上来,说道:“李姐姐,好久不见,自从赤甲山一别,已有三四月了,你还好么?我可是时时挂念着你。”李秀雯一听,立时双颊泛起两朵红云,羞不可抑,情不自禁地朝顾盛强望了一眼,应了一声:“嗯,我很好,你呢?”顾盛强说完了那句话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窘红了脸。他望着李秀雯那张娇靥,只觉明艳不可方物,又留意到她缀在耳上的那一对明珠耳环,不由得看的痴了。

李秀雯见他呆呆地凝视着自己,羞道:“顾少侠,你看着我做什么?”顾盛强这才醒过神来,说道:“啊!对不起!李姐姐是我失礼了!不过,不过说实话,你戴上这对耳环当真好看的紧!”李秀雯一笑,心中实是激动不已,她对顾盛强凝眸而视,眼波流动,似怨似嗔地道:“你怎么还是叫我李姐姐?”

顾盛强一愣,心想:难道我叫错了么?是了!我叫得也太过亲热了点,遂道:“对不起,李姑娘。”李秀雯一怔,冷冷地道:“你何必对我这般生分客气?嗯,原也怪不得你。”说完转身就走。顾盛强呆了呆,急得连忙追了上去。他一连叫了几声“李姑娘”,李秀雯都是不应,脚下反而行得更快了些。这可将顾盛强弄得好不尴尬,又是莫名其妙,当下只是紧追其后,却再也不敢叫“李姑娘”了。

二人一直走过伏虎寺、雷音寺、纯阳寺、神水阁、中峰寺,李秀雯一直没搭理顾盛强,脚下也未曾停歇或缓缓。顾盛强见已走过了五座寺庙,不禁着急。他见转眼便到清音阁,心中灵机一动,对着李秀雯喊道:“姐姐,你走了这许多路累不累?咱们一起到前面的双飞亭坐一会如何?”

李秀雯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笑吟吟地道:“你终于知道了?”顾盛强心中一喜,连忙赶了上来与她同行。李秀雯喜道:“真没想到今日能在护国寺遇见你。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来了呢!”顾盛强忙道:“怎么会呢?我不是说过我会来峨眉山看你的们的么?”李秀雯嫣然一笑,看了他一眼,佯怒道:“怎么,你不是来看我一个人的么?”顾盛强急道:“不,不,我说错了。我这次来可是,可是特地来看你的。王姑娘她一到,我就急着赶来了。哦,对了,她,她回来了没有?”李秀雯一怔,道:“还没有。秀婷她几时到的,又是几时走的?”顾盛强道:“我走的前一天,她就走了,她还没到么?”

李秀雯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到底是什么时候?”顾盛强道:“两天前。”李秀雯神色间颇为担忧,埋怨道:“都怪你啦!干吗不和她一起走?”顾盛强心道:又怪我,王姑娘也怪我。遂道:“一男一女行走江湖多又不便,她又是偷偷溜出来的,是以我不敢和她一起走。”李秀雯沉吟了一会道:“屈指算来,她今天也该回来了。应该不会有事的。那好,我们就先到双飞亭坐一会儿。”

二人眼前的清音阁,乃是峨眉山胜景之一,位于牛心岭下。牛心岭上有一牛心寺。清音阁下有双飞桥,两桥之间耸立着双飞亭。清澈的白龙江与黑龙江从桥下奔流而过,两江交汇处有一大石矗立其间。江水撞击大石,发出巨响,浪花飞溅,激起阵阵薄雾,阳光下呈现出五彩缤纷的虹影令人爽心悦目。二人便到双飞亭中坐下。

顾盛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望着飞溅着的浪花,喃喃道:“姐姐,你让王姑娘约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李秀雯心中一酸,道:“你既然来了,竟不知道?那你又来干什么?”她出于少女的矜持,不肯先提那事,偏生顾盛强也不好意思先说出口,惹得她尴尬地一下竟欲哭出来,泪水却在眼眶内打转,快要流下来了。顾盛强慌得手足无措,忙安慰道:“姐姐,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原谅我,别哭了好不好?”

李秀雯终于哭了出来,道:“你错都错了我纵使原谅你又有什么用?”顾盛强见有人围观过来,那就多有不便,忙拉着李秀雯的手,轻声道:“姐姐,我们到清音阁去说?”李秀雯与他一齐站了起来,二人一出了双飞亭,走过双飞桥,到了清音阁。顾盛强道:“双飞两虹影,万古一牛心。”

李秀雯道:“你既然与我……又为什么要和我二师妹私订终身?”顾盛强惊道:“我没有!姐姐,你相信我!”“信物都交换过了,还说没有!”李秀雯激动地叫道,她似是受了重大委屈一般,珠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地掉在脸颊上。李秀雯心中难过已极,心道:你那时明知我钟情于你,却与秀琳有说有笑,可不知我有多伤心!她虽是一个英气逼人行侠仗义的巾帼英雌,但碰到此种事情,却与天下正恋爱的少女一样不能自拔。

顾盛强心中好生后悔,“咚咚咚”一下敲了自己三记核桃头,咬牙道:“这都怪我!这都怪我!自己脑子不清楚,一下子害了你们两个!姐姐其实我对张姑娘她并无……我和她没有什么的,只是,只是……总之还是自己不好!”他心中一急,便也快哭了出来。

李秀雯心中一软,问道:“真的,真的只是个误会么?”顾盛强点了点头,李秀雯手腕微微颤动,气道:“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师父都已经知道了。她过几天就要去你们青城山了!”顾盛强急道:“不行不行!我要去跟你师父说去,去跟张姑娘解释清楚,我跟她是清清白白的。”他一激动,人一下子“霍”的站了起来。

李秀雯吓了一跳,纤纤素手一伸,就去拉他手臂,劝道:“你做什么?快坐下来!”谁知手一触到顾盛强的手臂肌肤即刻被一股反生出来的内力一震,痛得“哎呀”一声叫了出来,身子一晃差点就从清音阁上摔下去。顾盛强“啊”的一声连忙拉住了她衣袖,说道:“姐姐小心!”李秀雯双颊一红,羞道:“快放开了我!让别人看见了成什么样子?”“啊!对不起!”顾盛强忙放开了她。

顾盛强便想走出亭外,李秀雯忙唤住了他:“顾少侠,你回来!”这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不知怎的,顾盛强想起了苏滢滢,心中一动,转过身来。李秀雯凝视着他,柔声道:“你坐下来。”顾盛强竟是不能抗拒,乖乖地坐在了她身边。李秀雯问道:“你要去做什么?”顾盛强急道:“我去跟你师父和张姑娘去解释清楚啊!”李秀雯怒道:“你决不能去!不然我永不理你!”顾盛强心中一震,觉得她说的太重,问道:“为什么?姐姐?”李秀雯嗔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低垂粉颈,望着地下。

顾盛强柔声道:“姐姐,我一切听你的就是。”李秀雯芳心一动,笑道:“我又不是你真的姐姐。你干么要听我的?”顾盛强窘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李秀雯道:“这件事你可一定得听我的。决不能向秀琳说去。你若是说了却教她的脸往哪里搁去?她最要面子了!你对她这么一说,她一定又是羞愧又是伤心。你不知道,她可对你有多痴心!自从你为她解了穴,换了信物之后,一颗心就系在你身上了。她一时笑一时哭,师父还以为她傻了呢!乍一问之下,才知原来都是为了你。现下师父并没责备她,反而允诺替她订婚,她欢喜的不得了,一夜都没有合眼。那样天真活泼的女孩,你舍得去伤她的心么?”

“我……我……”顾盛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李秀雯又道:“我和她情同姊妹,又是她师姐,而且同是眉山县人,我对她便视作亲妹妹一般,自小我就从不和她争,她喜欢的东西我总是让给她的。我不能因为你而坏了和她的姐妹之情,同门之谊。谁教我是她姐姐呢!”这番话说的十分凄然。顾盛强见她嘴上说的轻松,其实却不容易,心中不知挣扎了几次,承受了多少煎熬。

李秀雯道:“我这次只是想和你见上一面,你以后就可以和我师妹结为夫妻了。恭喜啊恭喜!”她说这话时面上含笑,心中实是痛楚。顾盛强一脸迷茫,心中也是一片迷惘,不知是喜是悲。

李秀雯问道:“怎么了?你不开心么?”顾盛强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道:“姐姐其实我和你……”李秀雯一把甩脱了他,轻声斥道:“你不要碰我!我们缘分已尽,以后你我就不能像今天这般在一起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你就是秀琳妹妹的丈夫,你不要和我这样亲近,会被人家说闲话的。从今以后,你们青城派就能与我们峨嵋派联姻,岂不是一桩大喜事?”

顾盛强茫然地道:“大喜事?大喜事?”李秀雯见他那神情,以为要与自己分离,心中痛苦,以为他心中实是喜欢自己,是以如此茫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伤心,不忍道:“你,你不用太难过了。”顾盛强见她那潸然泪下的样子也是心痛不已,伸手用袖子去抹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李秀雯情不自禁地靠在顾盛强肩上,将头埋在他衣衫上不停抽泣。顾盛强任她靠在自己身上,见她身子不住地微微颤动,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抚摸她那秀发,但最后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再轻轻搂住她的肩头。

顾盛强只觉鼻边闻到一阵淡淡的发香与一阵少女独有的体香以及衣香,又被她的秀发拂得痒痒的,不由得心神荡漾,不自禁地搂紧了李秀雯,便只是这么紧的一紧,李秀雯便一下子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她一下站直了身子,兀自轻声哭泣道:“对不起,顾少侠,我适才多有失礼,还请原谅。”顾盛强只觉肩头衣衫湿了一大片,也不想去用手擦拭。他见李秀雯哭得梨花带雨,长长的睫毛上垂着一滴泪水,眼睛一霎,便落到了白皙的脸庞上,又流到嘴唇边上,实是美丽之极。他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想抬起手来帮她擦拭泪水,却总是抬不起来。

李秀雯见自己哭湿了一大片顾盛强的衣衫,十分过意不去,歉疚地道:“对不起,顾少侠,我来……”她欲用手绢来替顾盛强擦拭,顾盛强忙道:“不用,姐姐。”他一急之下,一下握住了李秀雯的纤纤素手。李秀雯心中一动,忙缩回了手,嗔道:“你……”“姐姐!”顾盛强叫道。李秀雯道:“你以后决不能亏待了秀琳妹妹,不然我永不理你。”这时她已离开亭子,顾盛强急得站了起来:“姐姐!”李秀雯足下不停,道:“你不要再说了。你走罢!”顾盛强哪肯甘心,拔足追了上去。

李秀雯一会儿已被顾盛强追上,顾盛强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叫道:“姐姐……”李秀雯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嗔道:“快放手!”顾盛强不情愿地松开了手。李秀雯道:“你看过我写的素笺了没有?”“看过了。”顾盛强道。“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好。你别再追来了。”李秀雯说完又跑了起来。顾盛强紧跟其后,口中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李秀雯停了下来,啜泣道:“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山此去无多路,青乌殷勤为探看。”她见顾盛强神色凄然,却还在追上来,她心中悲痛,“嚓”一下拔剑出鞘,道:“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顾盛强只好停住脚步。不一会李秀雯已上了牛心岭。顾盛强也偷偷地跟在后边。二人又上了一线天,沿途经过了牛心寺。

李秀雯已是到了峨眉山的腹心之地——洪椿坪。花草树木甚是繁茂。流水孱孱,长着多株鸽子树与水青树,景色清幽秀丽。一只只峨眉灵猴从树林中穿梭出没。李秀雯停住脚步,仰头闭目,一手按住剑柄,呜咽道:“顾少侠,你为什么还不肯走?”

顾盛强心知自己的行踪已被李秀雯发现,心想:大丈夫做事须得光明磊落。他窘红了脸遂现出身来。李秀雯轻叹了口气,问道:“你还不不我的心意么?”顾盛强正欲回答,身后一人骂道:“哪里来的轻薄之徒?胆敢跟踪我的师妹?”这声音甚是洪亮,直将李秀雯与顾盛强吓了一跳。“谁?”顾盛强转过身来,见是一个劲装少年,剑眉星目,体形强健。只见他满脸怒火,双眼直欲喷出火来。

李秀雯惊道:“师兄你怎么来了?”那青年并未回答,只是说道:“是啊!我来了!”李秀雯登时满脸通红,以为他听到了适才自己说的话。这青年乃是峨嵋派中的弟子,名叫陈剑。他的武功在峨嵋派中可是十分杰出的,只是峨嵋派一向重男轻女他一直不受无心神尼赏识。所以他的名头不如李秀雯等峨嵋四秀来得响亮。陈剑入门比李秀雯早,是她师兄,心里一直暗恋着这个美丽英气的师妹。

陈剑望着李秀雯道:“师妹,他是谁?”李秀雯嗫喏道:“他,他是青城派的顾少侠……他……”陈剑没有听她说完,便轻蔑地看了顾盛强一眼,斜视着他道:“你到底是谁?为何鬼鬼祟祟地跟踪我师妹?看你一副油头滑脑的样子,到底是何居心?”他每说一句就向前踏出一步。顾盛强被他逼得往后退了几步,尴尬万分地辩道:“这位峨嵋派的师兄你误会了。”陈剑怒道:“误会你妈……”他一想到李秀雯在场,便硬生生地将“屁”字给咽进了肚子,但骂人之意已是显露无遗。

顾盛强叹了口气,朝李秀雯看了一眼说道:“李姐……李姑娘,我走了。”李秀雯点了点头,想再说什么可是终于忍住了。陈剑却踏声一步,拦在了顾盛强面前,怒道:“不许走!”一手紧按剑柄。

顾盛强一愣,奇道:“这位师兄你还有什么事么?”陈剑“哼”了一声道:“什么事?你装甚腔作甚势?你这样跟着我师妹,定是居心不良,鬼鬼祟祟的轻薄鬼!你也算青城派的人?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我可要教训教训你!”李秀雯劝道:“师兄你别为难他,快让他走!”陈剑回头问道:“什么?你要我放了他?”李秀雯点了点头。陈剑面有难色,涩声道:“师妹你人好,我却不能这样轻易放过他!”李秀雯不住地朝顾盛强使眼色,但顾盛强始终不明其意。

陈剑一下拔出剑来,指着顾盛强道:“小子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师妹?说!”顾盛强尴尬地道:“你误会了。我和李姑娘原本就认识,只是说几句话而已。”陈剑“呸”了一声道:“说几句话而已?那又干什么一直从牛心岭追到洪椿坪?”顾盛强与李秀雯俱是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话一说完,二人俱是满面通红。陈剑也是一下涨红了脸,道:“我关心你嘛。师妹。”他一时心虚,竟是不敢与李秀雯正视。

顾盛强人并不笨,这时也看出陈剑暗中喜欢李秀雯,心想不如成全他们。他一抱拳道:“对不起,李功能,我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原谅。我走了,后会有期。”陈剑喝道:“站住,你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想再来峨眉山会我师妹?你想也别想!”顾盛强道:“对不起,那两位再会了。”他正转身欲走,陈剑却是大怒:“你还想再会?”他已是一步跨了上来,伸出手掌来扳顾盛强的肩头,这一掌来势甚急,挟带劲风。

李秀雯见状惊呼:“师兄别动手!顾少侠小心了!”顾盛强此时已是身子微晃,左肩一侧,让过了陈剑的一掌。陈剑一招落空,听得李秀雯这么说,心中更是着恼,更是吃醋,只是说道:“这小子对你无礼,我今天定要教训教训他,好教他知道些好歹!你放心,我决不伤他就是!”他口中说了这么一大串话,手下却一直未停,一连向顾盛强攻出了七掌。他均被顾盛强闪身避过。李秀雯急道:“你伤了他还了得?”不过她不敢过分回护顾盛强,免得让陈剑越加怀疑她和顾盛强的关系。

可是她这一句话已是让陈剑心中妒火中烧,一招“排云推月”双掌一齐向顾盛强攻上。这一掌不知不觉中已是用上了三分内劲。顾盛强眼见这招很难躲避,索性双掌一抬,迎了上去。李秀雯急道:“顾少侠,你手下留情。”话音刚落,二人已是交了一掌,“嘭”一下各自退了三步。顾盛强笑道:“师兄掌力雄厚,小弟十分佩服。”陈剑被李秀雯一句话讲地已是气恼,见他心存退让,心中更是恼怒,喝道:“谁要你让了!”说完右足跨上几步,右手抡了个圆圈,自左而右,来抓顾盛强手腕,同时左肩一抬,抬起左肘往顾盛强下巴撞去。

顾盛强见他使出这招擒拿手来,动作甚是灵便,出手狠辣,劲道奇猛,方位又准,心中不由得赞了声‘好!’但他武功此时已入登堂入室的境界,要化解这招自然不难,若是换了一年前的他,自然是破不了的。但他同时心想:我若是破了他这招,更是惹得他恼怒,变成和我真打。我又不能逃,若是逃了便是瞧不起他,真打势必有伤,那可教他在姐姐面前丢了脸。只是这么一瞬间,陈剑的左肘已是袭到,顾盛强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格他手臂。

岂料陈剑突地变招,左上臂一转,左手顺势反手打出,“啪”的一下打了顾盛强一个耳光!顾盛强原本就料到这一招擒拿手是含有后着的,只是这招太也怪异,是以没能避开。但他内力精湛,反弹之力震出,陈剑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啊”的一声,左手腕骨也已脱臼,痛得他直咬牙,不停地甩手。李秀雯原本一颗心悬了紧,此刻才松了口气,她乍见陈剑打了顾盛强一记耳光,虽然心疼,但知道是顾盛强故意让的,好得以脱身,她于是拍手笑道:“好了,师兄你赢了,让他走罢!”

李秀雯这句话虽是出自真心,但在陈剑听来,却变成了讥笑和嘲讽,这口气如何忍得下?顾盛强迎上前来道:“师兄武功高强,小弟甘拜下风。我来替你接骨吧。”陈剑俊面通红,怒喝道:“走开!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自己不会接么?你存心让我以为我是傻子么?”他一边说一边硬是咬牙忍痛自己接上了腕骨。顾盛强叹了口气,转身往洪椿坪下走。陈剑急了,右掌一挥,使出峨嵋派的四象掌朝他后颈斩去,口中喝道:“小子你别要小看人!不要走接我一招!”李秀雯惊道:“顾少侠小心!”

顾盛强心中暗暗叫苦,一个“凤点头”避过一掌,不等转身,反手施展大擒拿手去扭陈剑手腕。陈剑立即变掌为拳,闪到顾盛强身侧,一拳击向他的背心。顾盛强以左足为轴,滴溜溜地转了个圆圈,让了开去。“拔剑!”陈剑喝了一声,“呛啷”一声抽出了长剑,“唰”一下朝顾盛强刺去。

顾盛强心知若再相让,那更是瞧不起陈剑了,连忙伸手拔剑,还了一招,将陈剑挡了开去。幸亏他识得大体,没运内力,否则陈剑的长剑已是被他斩断了,饶是如此,陈剑长剑被他青钢剑一震,也是虎口发麻。陈剑瞥见李秀雯神色,心中妒恨交加,怒道:“好小子!今日便来瞧瞧是你青城剑法厉害还是峨嵋剑法厉害!”他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嗡嗡嗡”地不住颤动,一招“毒蛇吐信”刺向顾盛强咽喉。

顾盛强身子后仰,青钢剑一招“倒挂天河”剑锋自下而上倒掠上去。陈剑大吃一惊,双足一点,连忙朝后退去。顾盛强这次不再客气,青钢剑猛地向前疾刺,使出一招青城剑法“碧渊腾蛟”。这招剑法名副其实,当真厉害无比。陈剑心下大惊,但是虽慌不乱,长剑自左而右划了个圆弧,一招“日落西山”当地一声格住了顾盛强青钢剑,欲将他往下压去。但顾盛强长剑上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反震之力,将陈剑给弹了开去。

陈剑赞道:“好!这样才是你真正的实力!”说完长剑一挺,再刺顾盛强腰腿之间的五枢穴。这五枢穴乃是足少阳与带脉之会,顾盛强焉能为他刺中?长剑横持,平平一抹,一招“平沙落雁”将对方的长剑掠在外门。陈剑剑锋一转,又是一剑朝顾盛强肩头肩井穴刺去。这一剑去势甚急,挟带风声,正是峨嵋剑法中的“骏马脱缰”。这一剑的准头拿捏得不差分毫,这肩井穴可是手足少阳、足阳明、阴维四大脉之会,甚是要害。

李秀雯虽知顾盛强剑术了得,但这一招“骏马脱缰”实是厉害非常,陈剑又是对准要害刺出,而且使上了大半内力,她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顾少侠你使……”她下一句“移形换位”还未出口,顾盛强已是左肩向下一沉,手腕一翻,长剑一招“顺水推舟”贴着陈剑剑刃平削过去。他内力深厚,闪避攻势自然快得出人意料,见陈剑这一招虽然劲道奇猛,但下盘不稳,露出了老大空门,于是在出招同时飞起一脚,一记无影幻腿踢向对方下盘。

陈剑自出道以来,已有不少绿林豪杰死伤在他这一绝招之下,出招时自然信心十足,欲挑了顾盛强肩上软筋。谁知顾盛强避招甚快,防不胜防,自己这一剑已是尽力刺出,一瞬间已是无法回招,眼见自己握剑的手指要为顾盛强的剑所削断,腿骨也要折断,惊怒之下,右掌下削,使出峨嵋派截手九式中的一式,欲斩断对方左腿。

李秀雯见二人转眼便成两败俱伤之势,吓得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只听得“啊呀”一声,她心下一惊,睁眼一看,原是陈剑一跤跌在三丈远处,俯跌在地,长剑已然脱手,抛向半空。顾盛强则在原地跃开一步,垂手而立,手抱长剑,作了个揖道:“得罪了,师兄。”

原来适才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顾盛强及时收住内力,长剑削到陈剑手上时,手腕微微一侧,剑刃一翻,磕飞了对方长剑。但饶是如此,陈剑也是禁受不起,飞了出去。顾盛强原本就不想伤他性命,他从李秀雯的神色之中就已猜到她的心思要自己手下留情,只是碍于陈剑面子是以不便出口。

李秀雯吓了一挑,连忙奔向陈剑,将他扶了起来,叫道:“师兄你伤的怎样?”陈剑一张俊脸涨得通红,他伤得本来就不重,但在自己师妹面前丢了面子,自是恼怒非常,但又要在师妹面前逞能,兀自口硬道:“哼!我怎么会受伤?”他心中一热,因为闻到了李秀雯的体香,遂道:“臭小子有种的我们再来比过!”

顾盛强这时已拾起了地上长剑,欲交给陈剑,见他这么说忙摆了摆手道:“我不要和你打架。我……”李秀雯向他使了个眼色,说道:“把剑给我。”顾盛强“噢”了一声倒转剑柄将剑给了李秀雯。李秀雯遂将剑交于陈剑。陈剑若是顾盛强亲手给他非气得大骂不可,但是师妹给的却是不能不接。他“哼”了一声瞪了李秀雯一眼,甩脱了她道:“姓顾的你今天非礼我师妹,这笔帐非得好好算一算!”说完长剑虚引,左手捏了个剑诀,又是一剑朝顾盛强刺了过来。

这一剑是峨嵋派剑法中的“金顶云涛”也是绝招。顾盛强脚下踏逍遥步法,还了一招“秀绝人寰”。当当双剑相交,陈剑的长剑立时被震断了,这招“秀绝人寰”取自青城山一处风景,看似一招平淡无奇,其实包含了无数变幻,威力无穷。顾盛强至几个月前始练趁工,这招乃是青城剑法中的绝招,加上他自己的内力,自能破了“金顶云涛”。陈剑叫道:“这是你宝剑厉害,作不得数!”

顾盛强哭笑不得,只得解下青钢剑交给李秀雯,用她的长剑与陈剑比剑。李秀雯怕陈剑吃亏,忙将青钢剑给他道:“师兄你用这个。”陈剑白了她一眼道:“我与他斗用的着宝剑?”说着踱到一株水青树旁,随手摘了一根树枝,如摘腐草一般。陈剑树枝一抖,如同毒蛇般刺向顾盛强。二人一会儿又已交战在一起了。

这一下可真是峨嵋剑法与青城剑法的交锋。陈剑的精妙剑法全在这树枝上施展了开来,那树枝不住地牛动,蜿蜒弯曲出招方位时常捉摸不定,而且一剑接着一剑递出来,正是峨嵋派中的一招剑法:九十九道拐。取自洪椿坪上的一段山路形状,无心神尼将其化为剑法,变化无常,又令敌人捉摸不透出剑方位,最是厉害。顾盛强心中暗暗叫好,手中长剑也换了招数,不使青城剑法,而是自左而右或自右而左不住地划着圆圈。

李秀雯眼中看来,陈剑手中不断地发出一道道弯曲的剑光,连绵不断。这套九十九道拐剑法便如抽丝剥茧般一一展开,严密防守之中又不失攻击的招数,与泰山派的十八盘剑法不相上下。而不论陈剑出招如何出其不意如何捉摸不透,如何怪异总是被顾盛强那再也简单不过的用剑划的一个又一个的圆圈所破解。令她惊奇的是顾盛强的剑法有圆转如意之意,她不禁为陈剑感到担忧。

二人斗得激烈,陈剑初时占了上风,只是斗到后来顾盛强体内内力源源不断地增长,随着剑招施展开来,只听得“呼呼”风声二人的内力不住地随着剑招向外伸展,相斗的圈子也是愈来愈大。地上的花草纷纷被剑气催断,飞到半空,就连站在一旁的李秀雯越来越觉得呼吸不畅,只好一再地往外退。

陈剑这套九十九道拐使到一半之后,只觉手臂愈来愈痛,多拆得一招手腕就越来越沉,虎口越来越酸麻,剑招愈来愈受到对方的内力牵制,剑势滞慢,好似对方一柄普通长剑上生着无穷粘力一般。顾盛强越是斗到后来,剑法就越是圆转如意,出招还招,进退时也越显潇洒,正是应了逍遥剑法的本意。

而陈剑的身法却越来越笨拙,越来越艰难,已是抵挡不住顾盛强的无穷内力,所幸他剑法精妙,还能撑得一时。但是这时李秀雯已是瞧出再斗下去,陈剑必吃大亏。但若出声阻止顾盛强便是摆明了要他全然相让陈剑,实是大削他的颜面,又怕他怀疑自己与顾盛强之间有何情私。李秀雯真不知如何才好,也不想看见任何一人受伤,不由得甚是焦急。

顾盛强斗得兴起,一招“直捣黄龙”直刺过去。陈剑剑势一弯,使了第七十二道拐挡了开去,但手臂一酸,“喀”的一声,树枝折断,紧接着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连忙使出“千斤坠”身法勉强定住身形。此时他脸色已是惨白,又见顾盛强一剑劈来,所含的内力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双眼一闭,索性丢了树枝,心想吾命休矣!

他等了一会不见自己身首异处,不由大为惊讶,睁眼一看,原来顾盛强这一剑已然收回,抛给了李秀雯。李秀雯伸手接过,眼中泪光莹然,对顾盛强实是感激。陈剑叹了口气,终于一跤跌倒在了地上。顾盛强也是叹了口气,对李秀雯望了一眼道:“姐姐,我真的要走了。”李秀雯深情地看着他应了声“嗯”。

陈剑勉力站了起来,说道:“慢着!”顾盛强苦笑道:“师兄更有何事?”李秀雯急道:“师兄你不能再和顾少侠打啦!你……”陈剑心道:你心中便只是这个顾少侠!心中一酸,道:“顾少侠我不是这个意思,多谢你适才手下留情。未请教尊姓大名?”顾盛强拱手道:“在下青城派松风观弟子顾盛强。未请教师兄大名?”陈剑冷笑一声道:“久仰师兄大名了。峨嵋派陈剑就是在下。”“久仰,原来是追风剑陈师兄,刚才多有得罪了。”顾盛强笑道。“两个人你久仰我我久仰你的干什么啊?”李秀雯笑道。

陈剑道:“顾师兄你真的是要与我秀琳师妹成婚的么?”顾盛强尴尬道:“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不是的,不是的。”陈剑道:“那么你跟踪我秀雯师妹又是什么意思?是想一双脚踏两只船么?”他言辞严厉,隐隐含有质问之意。顾盛强面孔通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李秀雯见状连忙劝阻:“师兄你别说了!”

陈剑其实还有一句话还没说出后,那就是:“你既然已与秀琳师妹订了情,又何必对我秀雯师妹苦缠不休?”不过有李秀雯在他不敢说。顾盛强辩道:“你误会了。我真的只是想与李姑娘说几句话而已。现下我只是想去山上拜见无心师叔和众位师兄师姐的。”“好,我且信你的。”陈剑一咬牙,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满怀情意地看了李秀雯一眼,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朝九十九道拐山路上奔去。

“喂!师兄,你等等!师兄!”李秀雯急得连喊了几声,可惜都没喊回陈剑。顾盛强叹道:“这下我和姐姐更加要被他误会了。姐姐我们一起走罢!”李秀雯“哼”了一声赌气道:“请你称呼我李姑娘!不是你姐姐!你不是说要走的么?怎么又要和我一起走?别跟着我!”说完还给顾盛强青钢剑,一跺脚,就朝前走了。顾盛强叫道:“姐姐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