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爱在余生(下)大结局
作者:那条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4972

沐希默默抱着义父的躯体,将他轻轻放在平躺的座位上,并细致地掖了掖紧他四周的毛毯。

可怜的义父,不怪你对我是那么奇怪而独特,我原想许是你生性冷漠。不想,你才是这地球人间至情至义之人。对不起,义父,我错了。

两行清泪,流水般划过沐希的脸颊。

林中奇在四周悄然忙碌着,又找来营养液,为王闲扎针输液。回头看沐希还在默默流泪,拍拍沐希的肩:“不要难过了,一切都会好的。我去看看小雨他们,你去休息一下。”

提及小雨,沐希这才想起自己醒来还没有和小雨打招呼。“林先生,帮我叫醒小雨,我,”沐希脑中一片混乱,“我想出去一下。”

“小心着凉。”林中奇嘱咐道,目送沐希离开机舱,离开一下对沐希会好一点。林中奇拿起刚找到的厚棉被为王闲换上。他知道,身体上的温暖无法沁入心房,但他也无法看着什么事也不做。身为旁观者,但不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无能为力应是最悲哀的,他是这样,沐希更是这样。不是每个旁观者,都只想做旁观者。

薄衣战栗崖沿,任凭躯体颤动不已。做为一个月思人,天寒地冻的雪地,真有回到故乡的感觉,熟悉而安逸。但地球人的躯体一时尚未适应,不由自主地抖动,清晰地传递着他们的抗议。迎着呼啸而来的风雪,沐希舒展四肢,轻轻回应:一会就好。躯体忠实地承载了主人的意志,在风雪中蜕变得挺拔而坚毅,思维随着清冽的寒风变得宁静清澈。

“你是肖然,还是晓月族人?该把你当成地球人,还是月思人?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你所留下的一切!你建立了理想的“大同一”世界,却在一夕间将它抛弃!义父对你真挚的爱护,你似乎从未珍惜!还有,还有那我难以理解、这地球上最神秘而伟大的爱情,你居然得到了!因为你是月思人,就可以在地球上有始无终地胡作非为,不顾爱护你、痛惜你的地球人蒙受无以复加的痛苦!

你知不知道“大同一”世界的解体,对地球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在各种利益权谋面前,这个过于理想的世界因你的突然离去变得不堪一击。为争夺既得利益,战争延绵不绝席卷了整个地球,不可计数的大大小小战争死伤无数,大部分地球人流离失所。如果不是拓拔图及时和各方达成妥协,也许现在这个地球依旧烽火未断。难道这就是你来地球的目的、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吗?

义父和肖然是你的结义兄弟,不是吗?如果你没有变成虚无,你还存在,肖然,请看看你那重伤和将死的兄弟,你是在考验地球人友情和爱情的极限吗!

我真的不想再留在这个地球上!现在,不仅是这个地球令我痛苦,你存在的痕迹更让我无法忍受!你难道忘了,你是月思人!你不该这么戏谑地球,更不该漠视地球人的感情!我宁愿你已经消逝,已经成为虚无!成为虚无!”

木逸怵立一旁噤若寒蝉:沐希变了!他怎么可以诅咒!诅咒,这种到地球上才听说,在月思星球上闻所未闻的事,他居然学会了!还诅咒另一个月思人,而且是最恶毒的诅咒!

木逸偷偷拉一下和木逍连接的触角,真不知该如何安慰木逍。

“成为虚无”这四个字在木逍思维中萦绕不去:“不,肖然绝对不是那种月思人!绝对不是!”

“木逍,这和你无关。”沐希不准备迁怒于他人。

“不!”木逍坚定地回应。

“我相信,肖然绝对不是那种人!不管她是月思人还是地球人,她都不可能是那种人!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木逍犹豫了一下,但也仅一下,“我会选择成为虚无!”

“不要!”木逸慌忙地一下子缠住木逍,“你不要这样!沐希说的对,这和你无关,无关!”

“木逍,你没有必要……”沐希也有些愕然。

“你们不用劝我。”木逍决然打断,“我决心已定。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坚信肖然的为人!沐希,为了我,请一定帮我找到肖然!”

沐希又涌起那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可有其他选择吗?

“木逸,帮我下去。”

“下去?”

“下边是神女湖,是肖然最后消失的地方。”

再次站立神女湖边,又是一年。每年都面湖跪地、痛哭流涕的义父,今年已无气力哭泣。就是有,也不会再如往昔般悔痛哭泣。肖然,你到底在哪里?每年我都趁此时,偷偷搜寻你的印记,总也毫无踪迹。你如果真的在月思之魂里存储信息,告诉义父你会在十八年后醒来,你就应该实现它。茫茫大地除了冰雪就是冰雪,神女湖,你的冰雪也愈加更厚重了。

“沐希,有人!”

听见木逸的提醒,沐希转身向玛雅平原方向远眺。

天色已暗黑,借月光可见,确有个人影在雪地里飞奔,三下两下就到可见处。只是来人不想像沐希这样不惧严寒,除双眼外从头到脚包裹扎实。沐希远看身影倒是很熟悉。

“沐希?沐希!你怎么在这?”来人先认出了沐希。

“东方?”沐希急步迎上,两人抱个满怀。

“好冷!好冷!”东方将沐希紧紧拥着,沐希几乎喘不过气来。“东方,你松开!”

“松开?好不容易找到了有暖和气的东西,好冷!沐希,穿这么少,你不冷啊?”东方拥得更紧。

“那边有绳梯,我们上去,有地方避寒。”沐希总算挣脱出来。一个暗示,躲在一旁的木逸和木逍化为绳梯悬挂崖边。

上了平台,沐希忽听见东方赫叫:“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沐希转头看东方眼珠瞪得忒圆。

“这里不可能有树!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也许他们本来就这样长的。”沐希想糊弄过去。

“我三天前就停在这里,就是那边的飞行器。不可能,绝对没有这两棵树!”东方肯定地说。

“好了,你不是冷吗,先上去,上去。”沐希急急忙忙将东方推进机舱。

除去冰雪的肆虐,东方卸去头套,依然穷思不解:“不可能,不可能有树。看来,这里神秘的事还真不少。”

“神秘?”沐希问。

“嗯。除了那两棵奇怪的树外,下面那个天台,在积雪下面是一种黑色的地面,非常适合飞行器的降落。”

“让你们停降在这的人应该知道吧?”沐希提醒。

“这我还没机会问。还有一个不解之谜,据说这平台中间有一条秘密通道,是肖然出入玛雅的秘密通道。”

沐希心中愣了一下,原来自己和义父来去玛雅的秘密通道也是肖然走过的,故作轻松:“这也算不上不解之谜。”

“秘密通道当然不算。但这通道有一水道引海水直通神女湖,所以神女湖一直是未曾结冰。直到十八年前,神女湖开始结冰。现在的状况你也看到了,就是你站立前面的那个冰面,根本就没法称作湖了。”东方有些可惜,冰天雪地镶一泓湖水,应别有风韵。

沐希有些恍惚:十八年前,为什么发生在十八年前?忽感木逸偷偷扯其后肩,用思维传递:“我和木逍去看看。”

“沐希,你回来了。你义父还没醒,你去看看小雨,我没法叫醒她。”关切的话语从前舱传来。

“林先生?”看从前舱走来的人影,东方有些讶意。

“谈东方?”林中奇更为惊讶:西方的新闻发布会后,找遍九州大陆找不到谈东方和谈古今的一点讯息,居然在这么荒芜的地方碰面!

“林先生好,别来无恙。”东方在长辈面前礼数周全。

“别来无恙?”林中奇苦笑着,沐希的入狱和昏迷、西方的新闻发布会、小雨的不醒、西方的受伤、飞玛雅中弹着火,这几天真“无恙”得厉害。

“林先生,我先去看看小雨,待会儿叙旧。”东方见沐希入后舱,准备跟随而去。

“等等,东方,他只是受伤昏迷不醒。”林中奇只来得及说上一句,就听见沐希大叫:“西方!”

东方一个纵身到了后舱,见小雨和西方并排平躺,沐希侧卧中间,正探究西方的脉搏。东方的心一下子几乎停止了。

沐希摸到西方的脉搏,放心地吐了口气,跳到东方前面:“还好,你不要太担心。”东方的心开始缓慢跳动

跟随而来的林中奇补充:“西方经过医治,外伤和内伤都处理过,已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导致昏迷不醒。”

“是谁?为什么这么做?”东方静静地问,但沐希能感到他激愤下僵硬的躯体。

“东方,事情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只有一点猜测。这样,沐希,你看一下小雨,我弄点热的东西,在前面等你们。”说着,林中奇离开了。

“小雨怎么样?”东方问沐希。

“没事。东方,你先去,她马上就醒。”沐希心中歉然,小雨肯定还在为他担心。遂集中心力,呼唤小雨醒来。

等四人坐定,林中奇递给了每人一杯热茶,随口问道:“东方,你不是来这里玩的吧?”

“当然。”东方被问愣了。

“东方,有句话我想先说在前。因西方此次作为事关我和池风宇两人及公司,我希望在我们讨论的范围内,你能尽量告之,实在不方便说,请明言。我在这里谢过。”林中奇恳切而谈。

东方暂纳心怒,坦诚道:“林先生不用客气,可以的话我定知无不言。不过,敢问何出此言?”

“乱世之后,英雄辈出,本不用追溯出身,但令尊谈古今的身份之神秘实令人费解。我的情报部门按常规曾调查令尊,居然受到毁灭者的警告。西方的受伤和令尊很有可能关系密切,所以先出此言。”

沐希不解地看着林中奇,为什么要调查谈古今。

东方看小雨也有同样的疑问,解释:“这都很正常。成规模的公司都设有这种调查机构,对业内的竞争对手、对大资金的流动、对政治派系都必须有足够的了解。林先生公司调查的范围当然会更广泛些。沐希,我们公司也有类似的部门,一直是西方负责,不过是一个常规设置。”

沐希点头苦笑:“我本来就不该占据公司总裁的位置。”

“不,你这个位置本就不需要了解那么详细。”东方安慰完沐希转向林中奇,“言归正传,林先生,父亲的事是怕被人误传,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你既然问,我可相告。父亲原是毁灭者首领,也是毁灭者的创始人。不过十多年前脱离毁灭者,以买书为生。”

“这么说,我猜的方向没错。”林中奇黯然叹了口气。

“林先生,有话也请直说。”

“东方,我也只是猜测。西方的受伤有可能和令尊有关,令尊已经失踪了好几天,失踪前还匆忙立了遗嘱。”

“哦,父亲是受了重伤,不过应该没有大碍,正在休养……”东方正说着,忽见小雨落下泪来,震惊失语。

“东方,谈老先生、也许已经遇难了。”小雨艰难地说完。

“不可能。小雨,不可能。我们走后,发生什么了?西方保护不了父亲吗?”东方不愿相信。

“你们走后,天亮时,西方听到沐希被捕的消息,就和我一起离去,只留下受伤的谈老先生。其间,西方单独去打探沐希的消息,但他去了一晚,回来时十分反常,嗓音异常沙哑,并告诉我他将谈老先生转到条件比较好的地方休养。刚才,沐希说那房子已经烧毁,所以我这样猜测。”小雨哀伤地叙述。

东方木然地听完,将眼神转向了沐希。

沐希很尴尬,总不成说自己看到一个纯净灵魂的燃烧吧,急中生谎言:“我在电视上看到那房子被烧毁了,还说有尸骨一具。”

“那不一定是父亲。”东方抗拒着。

“嗯,这只能等西方醒来再说。”林中奇同意。

“沐希,”东方霍地站起,“跟我出去。肖逸就在这附近,帮我找到他。他肯定可以让西方马上救醒。”

骤听见“肖逸”二字,余下的三人都愣了一下。

林中奇劝道:“东方,你不用去了。我已经为西方请了最好的医生,肖逸来也只怕……”

“不,林先生,肖逸的医术不是常理可测的,他绝对可以马上让西方醒来。”东方坚定地说。

小雨也心中同意,父亲的医术可以做倒。

“不用了。”沐希绝望地看着东方,反攥着东方的胳膊,不让他离开。

“沐希,相信我。否则,我一个人去。”东方恳求。

沐希摇摇头,一把将东方用力拽到了前舱,指着那尊人像,低声说:“他在这!”

顺着沐希的手,东方不解地望去。等认出肖逸,东方比看到西方受伤不醒更为震惊,双眼直勾勾望着沐希说不出话来。

“他以为怀中已死的人是肖然,所以自闭心智。虽然没有死,但离死不远。”沐希虽不忍打破东方的希望,但不得不说。不过,因为小雨,他没敢说出肖逸怀中的人就是于雪。

“怎么会有这种事?”东方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肖逸,是玛雅之神,他一句话,一个誓杀死令就令玛雅的一切争斗归于平静,他不应该这样,不该这样。”

沐希更为心酸惋惜,地球人能修炼到可以自闭心智的程度,其意志力就不亚于他这个无名的月思人,在地球上只怕非常罕有。但其意志力越强,就意味着别人越难插手相救。

听到对话,小雨不顾机舱内羁绊重重,寻音摸索。林中奇急忙上前搀扶,将她带到肖逸的面前。

“父亲,父亲。”手指触摸下的皮肤、眼睛、鼻子和嘴,组合成父亲慈爱的模样,小雨心痛难忍,又一次在瞬间躲避到我的世界里。

“小雨。”沐希手疾眼快将小雨抱起,用思维去探究,得到一连串难解的震动波纹,知道小雨退守到了自己的心灵世界里。

“沐希,小雨怎么样?”

“没事,她需要休息。”沐希放弃了马上救醒小雨的想法,将小雨轻轻抱回她原来躺的地方。

“对不起,是我忽视了,不该那么大声的。”东方渐趋接受现实,有些后悔。

“不关你的事。”

“不,肖逸是小雨的父亲。”东方知道这是小雨昏倒的原因,尽管不是事实,但小雨不知。

“不可能!”沐希脱口否定。

东方诧异地看着沐希,这件事是与不是都是秘密,他从何得知,为何这样肯定?

沐希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也不好解释,看见林中奇急忙掩饰:“林先生,你也忙了一天,去休息一下。小雨和义父我来照顾。”

林中奇点点头,进了前舱。在其他场合,他是不可忽视的顶级富豪;但在王闲兄前,他仍是十八年前的那个默默无闻的普通人,现在也仅是一个商人。王闲和肖然这等不世英雄的事,他一惯只尽力帮忙,不去多问。

这一幕落在东方眼里,更觉怪异,虽未开口,但眼光中重重将疑惑钉在沐希身上。

“东方,我们谈谈。”冥思醒来,不愉快的事一件一件不间断地袭来,沐希已经很累了,累得不想再去绞尽脑汁地编谎言。

两人在小雨前排坐定。

“东方,很抱歉,因为某些原因,我隐瞒了一些事。”沐希眼神极其清澈地对着东方的眼眸。

“沐希,你知不知道你说谎时从不敢看人眼睛。所以你一说谎,我和西方一眼就看得出。”东方淡淡回应。

“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做朋友?”沐希不明白。

“父亲说,朋友是用心去交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朋友间无需一清二白,只需将真情浇灌在友谊之花上。父亲远远观察过你,然后让我和西方一定要帮你。”提及父亲,东方已可语气平静,但仍在心伤。

“帮我?”

东方挤出一丝苦笑:“论说谎,父亲和你可算是天上地下。父亲当时说,你应该是富有使命的。我还奇怪,直到认识小雨我才完全明白,父亲是在说谎。他希望我们帮你,是因你的某方面和肖然很像。”

沐希静静地思索,从淡然的话语中体验着真诚的友情和关怀,他无法用谢谢二字来了结这一见如故的亲睐。真诚,是他现在唯一可以做的。

“东方,有些事情过去没法告诉你,现在也没法告诉你,以后也很难说。”

“那就不说。”东方轻轻地说。沐希很认真地点头。

东方归整思绪后,开口:“沐希,父亲和西方的事,日后还有机会去查,我决不会放过伤害他们的人。不过眼前,玛雅有可能面临一场危机。”然后,东方将玛雅冲突形式和誓杀死令告之沐希,沐希听完,紧紧锁眉。

“沐希,天也快亮了,如果小羽和叶翔的争斗之事传了出去,誓杀死令就成一纸空文,就算小羽获胜,玛雅也会争斗不止,流血成河。唯今之计,上为让肖逸从自闭心智中醒来,不过这只能听天由命;次为我们连手,让小羽和叶翔罢战;再次之,我们帮小羽将叶翔的人全部灭口,不让这件事传出去。”

沐希打了个寒颤,东方何时也变得如此冷酷。

东方看在眼里,长长叹了口气:“我也不想杀人,但不得不面对现实。沐希,你打得过小羽吗?和几天前相比,小羽在杀手的道路上又进步很多,我自认打不过。我知道你的意志力比我强,但你一点打斗技巧也不会,更难讲以你不想伤人的本性,你会不会出手都是一个问题。所以让他们双方罢战只怕也是空想。我们无法制止小羽和叶翔,涉及的就是整个玛雅数以万计的民众,那都是些无辜的普通老百姓。为了他们,我们也只能帮小羽万无一失地将事情解决,再说服小羽不要传出去,并借肖逸之名化解玛雅现存的争斗。”

“要肖逸醒来,也许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沐希想了半天,冒出一句,“肖逸因为肖然才会如此,如果找到肖然或许可以唤醒肖逸。”

“找到肖然?”东方带着一丝嘲讽,“天已经大亮,离上午十点也就剩五个小时,你凭什么认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肖然。我因为寻找肖然和你相遇,一起走遍了九州大陆,我们找到了吗?肖逸来这里也是为了寻找肖然,却落下这样一个结果。你还梦想找到肖然?沐希,现实点。要不你用五个小时成为绝顶高手,和我一起阻止这场纷争;要不你袖手旁观也可以。你选其一。”

“我去看看小雨。”沐希不置可否地回答。

“对,小雨最好醒来,至少她可以劝劝她哥哥。”

手扶小雨的脑部,沐希闭塞所有的感观,沉浸于自己雪白的心灵世界。

“小雨,小雨。”

看到那团灰蒙蒙的心灵世界,沐希的心灵世界也黯淡下来。

“小雨,不要悲伤。我会尽一切努力,让肖逸醒来,请相信我。”

“为什么我要经历这么多折磨,总要忍受失去亲人的痛苦。自小不曾有过父母的照顾。在知道母亲是谁前,就听闻她的死讯已久。刚刚触摸到父爱,父亲也以这样的方式准备离去。很小,我就失去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利。既然那个世界不喜欢我,我为什么还要停留在那个世界。我宁可像现在一样,独自在这个世界中冥想,不去承受那个世界的痛苦。”

“小雨,现实世界不会喜欢或不喜欢一个人,你所承受的一切,只因你的特殊。你是肖然的孩子,你必须承受一切。逃避现实,无法拨开心灵世界的迷雾,你的心灵世界将会慢慢黯淡下去,你在心灵世界也不会开心。更何况,心灵世界必须依托现实世界的躯体才可以存在。小雨,我会告诉你如何穿梭于现实世界和心灵世界之间。当你真的超越了躯体的局限,抛弃了原初的质料,达到了精神的涅槃,你就可以永永远远地沉浸在心灵世界里。但在这之前,你一定要记住,不能长时间停留在这里。”

“沐希,你曾说过,还没有人达到精神涅槃的境界。”

“相信我,那境界是存在的,还没有人找到到达的途径而已。也许,你可以。”

“为什么我可以?”

“直觉。心灵世界的直觉不是空穴来风,心灵世界的对话也是无法说谎的,所以相信我。记住我下面说的话,你就可以自由地穿梭于现实世界和心灵世界。如果你想在心灵世界里停留一会儿,也请不要太久。你的哥哥马上就会到此,你不该让他为你担心。”

从心灵世界里退出,沐希一睁眼,对上了东方正试图将他解剖的目光,急忙避开:“小雨马上会醒来,我先出去一下,到时我会回来。”未等东方开口,沐希已经躲出了机舱。

脚下踏上了软软的积雪,拂面呼啸着凛冽的寒风,沐希又想起了故乡,和故乡的人。

肖然,你是地球人口中的幽灵,我就是那被幽灵缠绕的罪人,所以我无时无刻不被你缠绕,时时刻刻要听到你的名字。找到你,是我这个罪人此生的一切。但这种人生我过腻了,我真的很想回到月思星球去。作为最聪明的晓月族人,为了深爱你的人,为了想念你的人,为了你在月思星球上的同伴,和你在地球上的亲人,请你昭示我,你在哪里?

沐希的自嘲和渴望,在空旷的茫茫雪地中随肆虐的寒风散发,引来了正忙碌的木逍和木逸。

“沐希,对不起。”

“老大,你除了向沐希说道歉,就没别的可说了吗。沐希,我们有大发现。现在你站的地方应该是人工所建的道路,附近的群山都有人工的痕迹,因被厚雪覆盖,不易察觉。”

沐希听了心中一动:“是上个文明的遗迹?”

“对,”木逍补充,“这一片地方有可能十分幸运,上次地球核子爆炸未完全毁灭这里,但已经是断壁残垣,不复当年的风采。不过,现在地球的科技还远远不及这些。”

“神女湖也是?”

“是,这也是我和木逸正在全力探询的地方。神女湖底有一片意志力无法穿透的湖域,不知是特殊金属矿藏,还是上个文明遗留的抗辐射地域,或是其他。因为神女湖已经全部冰冻,现在要探询十分困难,而且还不知会不会有其他阻碍。”木逍提出参考。

“老大,你为什么想那么多呀?沐希,我认为肖然很有可能就在那里。月思人就算冥思,也可以通过意志力搜寻到。肖然了无痕迹,如果没有变成虚无,就应该在那里。”木逸下了定论。

“神女湖十八年前没有结冰,有没有办法恢复到那时。”沐希提出。

“神女湖结冰是因为秘密通道内,它和海水的连接处被堵,而那里也就是我们意志力无法穿透的湖域。我们也正想办法。”木逍回答。

沐希听着眉头皱起,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停止,忽然醒悟:“木逍,用意志力搜寻这么大的区域,是非常耗费能量的。你和木逸是不是过度使用意志力了?”

“就是,老大太着急了。我都累死了。要不是你出来,老大还要继续下去。”木逸抱怨。

“木逍,你们赶紧休养生息,我去看看,有需要再找你们。”沐希嘱咐。

“好。”木逸巴不得。

“沐希,我跟你一块去。”木逍不愿。

“木逍,你如果恢复能量,我们会更顺利。我只去看看。”沐希劝道。

“老大,就是就是。你要去,我也不休息,我也去。”木逸开始闹腾。

木逍不情愿地点点头。

走进秘密通道,沐希远远就看到前方一点光亮,以为是木逍心思缜密,预先为他准备好火把,没在意。等凑近,看到了一台奇怪的机械装置,有点眼熟,遂想起它就是风宇公司那吹到天上的钻石战车,也想到了义父心底流露的话:“于雪说挖到通道,就可以找到肖然。”

进这条通道完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挖一条隧道上来,于雪这么做应另有目的。和另谋他路上来相比,挖到通道除了人可以到达通道外,这钻石战车也可以上来,难道这才是她的目的?

钻石战车和神女湖被堵的连接处,沐希将这两点自然地联系起来,心中已有了定策。上前登上钻石战车,将战车开到通湖水的地方,准备下水一试。忽地眼前玻璃完全被遮掩,一点不透明,看不见任何东西。

思维中传来木逸惊叫:“沐希,你干什么?”

“我想下去看看,你们从玻璃上下来,不要挡我视线。”

“沐希,你以地球人的躯体这样下水,而且穿透冰层,很难说可以支撑多久。我是很想找到肖然,但你不能冒这样的险。”木逍也正言。

“但这值得一试。如果肖然真的在下面,她可以承受,我也应该可以承受。”沐希坚持。

“不行,我不能确认肖然一定就在下面,你先下来,否则,我和木逸就这样不下来,一起下水。”木逍软硬兼施。

沐希没办法,从钻石战车里钻出来。木逸赶忙上前缠住他:“亏少木逍听见有响声,非要来看看。”

“要等你们恢复再来探询,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我不能等,还有很多地球人也无法等。”想起肖逸和即将到来的流血冲突,时间不等人。

木逍伸进钻石战车,仔细观察了所有的地方。“沐希,将这台机械打到最大功率,让它自己下水,如果我们幸运,或许有所錾获。否则,等我和木逸恢复后再来探询。”

“我同意。二比一,沐希,你的意见已经不重要了。老大,帮个手,一二三,结束。”木逸做的比说的快,未等沐希想出如何说服他俩,那台钻石战车已经没入水中,不见踪影。

沐希唯有对着冒出的一连串水泡苦笑:“木逸,既然你这么勤劳,那待会儿的事情就由你全权负责解决了。”

木逸听着带有惩罚的意思,小心地问:“什么事?”

“昨天,除了义父,你还救了一个人,记得吗?那人叫肖逸,现在还没醒。马上就会有一场地球人的杀斗,只有肖逸可以阻止,肖然是肖逸醒来的唯一希望。”沐希简单地叙述了其中的关联。

“打架?好哎。自从你长大,我好久没有干过这个了,我拿手,不就是几个地球人。”木逸兴致颇高。

“木逸,那群人不是小时候欺负我的小朋友。不过,反正你想办法吧。其中一个是肖然的儿子。”看钻石战车下去了一点回音没有,沐希无奈地甩下这句话,出了通道。

“哎,沐希,什么意思?我们为什么不帮肖然的儿子?”木逸追了上去。

“因为你绝对不能让他们打起来,否则就会有一连串的争斗发生,我怕你忙不过来阻止。”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沐希越来越愤世。

“沐希,小羽为什么会参加杀斗?他不应该……”木逍嗫嚅着追问。

“对哎,”木逸也醒悟,“沐希,老大分析了上次小羽的状态,应该是肖然将不可杀生的戒条烙印在原核上,以免她的孩子因强大的意志力而伤害地球人,所以小羽应该不会参加地球人的杀斗。是不是有人欺负小羽,我们可不能不帮。”

“我也不清楚,只要你不让他们打起来就可以。”沐希又快了几步,来到面对神女湖的悬崖边。他不想回答木逍的问题,因为他知道答案会伤害木逍。烙印是可以阻止以前的小羽杀生,但经过木逍改造的小羽显然已将那烙印抹去,因为小羽杀了人!

“轰隆隆……”脚下一阵晃动和异响,眼见沐希无法平衡,掉了下去。木逸第一时间在半空中将沐希缠住,拉了上来。

“木逸,湖面有东西,一起拿上来。”沐希未着地,就急急忙忙嘱咐。

“噢。”木逸应声下去,好一会儿才上来,回复:“沐希,湖面没有东西。你要找什么东西?”

沐希摸了摸胸前,自己的月思之魂还在,奇怪地愣了:明明看到一块月思之魂和自己一起往下落,速度比自己快得多,不在冰面,难道嵌进冰里了?还是自己真的看错了?

脚下的平台依然左摇右晃,忽听木逍兴奋异常地叫:“沐希,木逸,看,神女湖解冻了!”。

果然,神女湖在这一阵异动中,湖面已经渗出薄薄一层水迹,而水还在不断涌出。

“木逸,帮我忙,我们再努力一次。”木逍又燃起了希望。

“好,老大。不过,趁着地动山摇将这飞行器放下来吧。”木逸感到能量的急剧消耗,使得这飞行器也有些沉重。

木逸和木逍平行做了个斜角,让飞行器平滑地移到软软的雪地上。之后,两树汇合,缠绕在一起,以期配合发挥最大的能量进行搜索。沐希一把将自己的月思之魂扯下,扔向木逸。木逸反手缠住,放入自己的中心脑部,心中十分高兴沐希也同意他们的做法,将月思之魂借予他增加能量。

伴着平台的颤动逐段减弱,木逍和木逸的能量也渗透融合。看着两颗树在自己面前神奇地合并成一颗树,沐希忽然醒悟到月思之母应早就设计好,当单个的月思之脑能量不足时,可如此合作。不怪自己到现在没有自己的族名,自己对月思之脑的了解也这么浅显。

那一颗树随着能量的不断融合在慢慢壮大,枝干也渐长渐粗,终于独树一帜地矗立在茫茫雪原上,和神女峰比肩。这高耸的大树以最壮阔的思维力量向神女湖延伸下去,在极度的渴望中焦急地探索,探索着……

“木逍,停止!停止!”眼见树的基本细胞像被缓缓抽空一样,由殷实变得虚幻,沐希迫切地大喊,毫无回应。迫于无奈,沐希对嵌在木逸上的月思之魂集意志力一击,叫道:“木逸,让他停止!”

木逸借沐希之力将木逍裹住擒下,停止了思维力的散发。树因能量的过度耗损,瞬间被一层一层剥去虚幻的外衣,萎缩成普通的大树之躯。

“木逸,你们没事吧?”沐希依然手扶月思之魂,让木逸不费任何能量就可沟通。

“不太好,但死不了。”木逸气息恹恹。

“没有找到?”沐希忍不住询问。

“抱歉,木逸,连累你。”木逍看来也缓了过来。

“老大,我认了。不过,我没发现肖然,你呢?”木逸知道自己对肖然的痕迹不是很熟悉。

“不知道。”木逍十分伤心,“刚开始好像有一点肖然的痕迹,但等我们探索下去,就一点也没有了。原来意志力不可穿透的部分虽然可以穿透,但还有很小部分没法探索。我想试试全力穿透它,不想没有成功。”

沐希放下和木逸连接的手,心中开始思索:如果自己掉下去时没有看错的话,那他们找到的一点痕迹就可能是肖然的月思之魂,后来探索不到和依然没法穿透的区域这说明什么?肖然就在下面?

“沐希,你冷不冷?”东方的一阵关切的寒暄,打断了沐希的思索。

“我?还好。”沐希有些莫名其妙,东方从不跟他这么客气。

“对,你定是不冷。两棵树都没了一棵,肯定是你将他砍了御寒了。喔,这棵你也用了不少,剩下的归我了。我们将他全部砍完,弄到飞行器里烤火吧。这才真叫雪中送炭。”说着,东方从背后神奇地抽出了把斧头。

“你干什么?”沐希惊赫。

“砍树啊,否则拿斧头干啥。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

“东方,这不像你。”沐希不知该说什么。

“嗨,”东方将斧头一下子扔在雪地上,“这时候你该扑到树上去,痛哭流涕要我不要砍,说出些秘密才对。”

“你说过,我可以不说。”沐希反应过来。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这树果也奇妙。”东方倏地蜕变出原本的面目,“时间不多了,你决定怎么做?”

“我?”沐希不知所措。木逸是没能力阻止这场杀斗了,那就帮小羽清除另一方,杀地球人!沐希恨不得自己马上晕过去。

“我和小雨谈了谈,她和你一样,不愿杀人。我看这样,由小雨劝阻哥哥,并告之肖逸就在这里,我们授命劝阻。只要劝住小羽和风云谰,叶翔我有把握对付,林舫已死,如还有人来,就由你对付了。”东方退了好几步。

“我不会打架!”沐希苦着脸。

“这已经是最好的设想了,你还想怎样!”东方也苦笑着,“我们先下去看看地形。”

东方用斧头在冰上砍出两个凹洞,打下两根铁柱,挂下足可以下去的绳梯。一边做一边说:“可惜,这树变不出绳梯了,害我费这么大的劲。”

沐希只能尴尬地听着,跟在东方后面,一起下到神女湖边。

东方环顾四周,连连赞赏:“这里果然不错,前面的山挡住了大部分的风雪,不影响发挥,声音也不会传得很远,比较隐蔽。非常适合做杀斗场地。”

“东方,你就这么高兴?”沐希没好气的说。

“我说的可是事实。这茫茫雪地,叶翔选了这么个地方,至少说明他非常了解这里。”

“东方,你老学星云干什么?”沐希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老愁眉了,星云也常这样作弄他。

“星云?”东方失笑,“对,星云常这么说话,谁叫你这么多秘密?星云和西方,你和我,看似俩俩相对,实为物以类聚。我们四人,星云应是最可怜,自小步步不由人,一切置于他人之掌中。如不自嘲反讽,只怕一刻也活不下去。以前看似理解,也等摊于己身,才真体会此中无奈。我现在如不这般自行找乐,只怕不是去想父亲和西方的事,就会为马上到来的事而踌躇,这些事都超出我能力的掌控范围,我只能眼看着他们的发生。这样活法,实在无趣。”

“这么说,我就是开心果?”沐希啼笑皆非。

“开心果也不易当。沐希,你知道你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吗?就是你从不生气。不管是你修养至深从不在意,还是别抱琵琶另有谋算,总之,你是个好伙伴。”东方说。

沐希咀嚼其意,好一会儿开口问:“地球人都有这种幽默感吗?”

“地球人?不知道,至少星云、西方和我这三个地球人有。”东方没有多问。

你心知我肚明,两人默默看着神女湖。湖水不断地渗出,将冰面压住慢慢下沉。被山体挡住的寒风以另一个角度温柔地滑过水面,激起道道鳞波。

“解冻了,春天到了?”

“像是。冰有融化的一天,秘密也有浮出水面的一天。东方,如果这一潭湖水完全解冻,我的秘密说不定也会浮出水面。”

“是吗?我等着。”东方微微一笑,忽指着水上的倒影问:“沐希,那是什么?”

沐希定睛在水纹中仔细分辨,一会儿有些失望地抬头:“你向上看!”

“你为什么这么失望,这湖里不成真的有你什么秘密。”东方又开了个玩笑,“噢,那棵树在水里的倒影是这样的。沐希,我们有个主意,先上去。”

来到机舱,小雨、林中奇已等候多时。

“林先生,我有个想法。如果单单声明我和沐希是肖逸先生的代言人,只怕无法取信于人。”东方边说边坐下,“我想请林先生和肖逸先生在那棵树上做品茗手谈状,以水面上不清晰的倒影,或可威吓于人。”

“树上?树上可以坐人吗?”林中奇十分奇怪。

“这一点林先生不用担心,肯定可以。以肖逸先生的功力,虽然不醒,但也不会有问题。就是让林先生受冻了。”东方一边说一边盯着沐希看。

沐希只好一旁帮腔:“没错,一定可以,我先将肖逸抱过去。”

“能不能给父亲加件衣服?”小雨略带哀伤。

“没关系,他们不会冷的。”沐希握了握小雨冰冷的手,给她安慰。

沐希将肖逸连同于雪一起放在木逍和木逸旁,告诉他俩这个计划。他俩没有异议,这点变形能力他们还保有着。将肖逸卷上树顶,露出背部,并预留了一个座位。

等林中奇拿茶水和弈子来时,甚至树的一边已经自己形成了阶梯。林中奇轻松地走了上去。

刚布好局,沐希就眺见远方出现两个飞驰的人影:“东方,你看那两个是谁?”

东方仔细观察着:“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他们来的够早。那个方向不是玛雅平原,十之八九是叶翔,应该是从温裔洵那里过来的,果然还带了人。有点麻烦,他们这么早,这个局只怕会被识破。”

“不会,我略为改动了一下你的计划,他们从那个角度现在看不到。你需要时叫一声肖逸先生,他俩就会升上来。这个效果比你的好。”

“升上来?沐希,这树属于你的吗,借我几天?”东方十分感兴趣。

“不,他们属于自己。”沐希认真的说。

“好,我不借就是。你提醒了我,我们去准备一下,我们出现得有些效果才行。”东方拉沐希回到机舱。

东方猜得没错,那的确是叶翔一行。而与叶翔同行的人,东方曾在各种场合中见过,但他绝对不会想到此人会来,更不会知道此人来玛雅的目的就是寻找他。

叶翔早被通知拓拔图要来玛雅,算好时间,和风云谰约定后就急忙回去迎接。

拓拔图一顶礼帽盖住大部分脸庞,以遮蔽道道尚未痊愈的伤痕,走下台梯。叶翔赶忙上前恭敬地说:“主人,你来了。”

“嗯,林舫呢?钟睿失踪了,难道林舫也不见了?”

“主人,林舫还在温裔洵那儿,那件事还没办完。这里主人不用担心,有什么吩咐我一定可以办妥。”叶翔尽力争取机会。

“温裔洵不愿说?”拓拔图皱眉。

“是的,不过主人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叶翔很有把握。

“是吗?”

“主人先休息一下,我将事情慢慢向主人报告。”

拓拔图点点头。

叶翔详细地将近几日玛雅发生的事一一向拓拔图汇报完毕后,又加上了自己的主意:“主人不用担心,温裔洵不愿说的话,就先骗他,用他那盒子交换,他一定会答应的。那盒子他可是宝贝的紧。”

“想法不错。不过,明天最重要的事倒是和风云谰一战。如果真的可以收服毁灭者,你就是大功一件。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叶翔连忙说:“主人要是去的话,当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好了,你也去休息吧。明天我们早些出发,将那盒子带上,先去温裔洵那儿。”说着,拓拔图作势准备就寝。

等叶翔离开,拓拔图梳理了一下刚刚知道的事情。谈东方果然是跟肖逸来的,有肖逸在他一定不会有危险。而肖逸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可笑,一纸空文就可以阻止杀戮吗?

这一夜,拓拔图没有任何睡意。玛雅的雪山就在眼前,它不再遥远,从大开的窗户就可远远窥见它的身影。自己再次踏上它的土地,是否又会像上次一样走不出去?拓拔图的心在不断自行产生的恐惧中收缩。

不,不会。我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知的千年古代之人。我是地球的军队总司令,是九州大陆最有权势的人,也即将是这玛雅大陆最有权势的人。石佛你这个老秃驴,一切都不应该怪我。包括月星人在内,这都是你告诉我的秘密。你居然那么卑鄙,夺去了我的子孙,我就有权复仇!复仇!你听见没有,我要复仇!

万一我还是不能走出那片雪山,那该怎么办?我会不会又去那个地方昏睡,那个冰天雪地,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食物,只有几条鱼的地方……

不,不会!以前的一切都一去不返了……

恐惧和复仇左拉右拽,不停地撕扯着拓拔图,拓拔图一生中从没有像这晚一样疲惫。

等叶翔前来请示、要求出发时,拓拔图用一条黑色的围巾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眸。叶翔看了,自作聪明:“主人不想让对方知道您的身份,是吗?”

“不是。”拓拔图和悦地说,“我见了雪山有可能会晕倒。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你一定要先将我带离那里,回来后一切我会再从长计议。你做到这一点就是大功一件。”

“是。主人不用担心,这种雪晕症我听说过,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艰难的雪地行走,在寒气逼人的狂风中更难推进。好在拓拔图也曾昏迷在雪山中几百年,并不感太过寒冷。叶翔为在主人面前表现,也兴致勃勃地提着从温裔洵那里抢来的盒子,不辞劳苦地走在前面。

太阳刚刚起床,一缕温暖的金黄洒在温裔洵的小屋上。叶翔不客气地上前敲门,嘴上还嘟哝着:“还关什么门,指望我不来了?”

敲完两声,等了许久,不见动静。叶翔刚想再敲,突然手被从门里伸出的东西挡住:“不要吵醒温裔洵!”

“钟睿!”叶翔有些惊恐。

“钟睿,你怎么在这?”拓拔图非常不解。

“主人!”钟睿听出是主人的声音,惊异万分,但还是顺势带上了门。“主人,我们借个地方说话。”

绕到一个山丘旁,叶翔先表达了不满:“钟睿,你怎么躲在这里?该出现时不出现,不该出现时偏出现。”

钟睿没有理他,恭敬地对拓拔图说:“很抱歉,主人。那天我被一个孩子袭击,丧失了所有的意志力,人也变得昏昏沉沉。这两天经过温裔洵的诊治,刚刚好一点。”

“孩子,钟睿你可真进步啊!一个孩子就将你吓成这样。”叶翔幸灾乐祸。

“一个孩子?”拓拔图紧紧锁眉,暗暗催动意志力向钟睿袭去,果然毫无反抗。

“是,看模样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是肖逸那边的人。主人一定要小心。”钟睿定了定说,“主人想知道事,我已经探听出来了。十八年前确实有别的孩子,而且还是两个。”

“不错,还是你最会办事。”

拓拔图的赞赏让叶翔十分不舒服。

“林舫已经被温裔洵用计杀了。温裔洵因手脚被废,现在只能依靠我。主人不是非常赞赏温裔洵的研究吗?我想在这待一段时间,一边让他给我治病,一边了解他的研究。不久,我就可以替代他。”钟睿信心满满地说。

“是吗?”叶翔阴阳怪气地反问,将手中的盒子递上去,“这就是温裔洵做的东西,你知道怎么用吗?”

钟睿眉头一挑,接过打开,在盒子里找到一张图纸,依图拼装。很快,三个球状的金属物出现在拓拔图眼前,另有一遥控装置。

“钟睿,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拓拔图也产生出些许兴趣,温裔洵做的东西应都是不凡之物。

“主人,我不是特别清楚。但温裔洵说过,这是比核爆威力更大的东西。”

“是吗?”拓拔图十分震惊,心中瞬间掠过某个想法。“怎么用?”

“将这三个球状物放在边长是二十米的等距三角形的顶点,按动遥控板就可。”钟睿看着图纸,吞吞吐吐地说完。

“你到底知不知道,不要弄错了!”叶翔趁机发难。

“叶翔,不要废话了。钟睿,你好好治病,我们到神女湖去,回来再找你。”说着,拓拔图准备离开。

“主人,肖逸有可能就在那里,他已经知道玛雅的幕后是您!”钟睿急忙喊道。

“是吗?正好!”拓拔图打定了主意,带叶翔一起向神女湖飞奔而去。

叶翔指着冰天雪地里的一泓清水,说:“那就是神女湖。”

“嗯。”拓拔图没有在意,环顾四周,向至高的玛雅之巅望去,仔细回忆。果然,就是这里,我在这里受了千百年的饥寒之苦。今天,我要将它完全毁灭,完全毁灭!老秃驴,这里如果化为废墟,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让我走不出去?

在这种愤恨中,拓拔图亲自动手,将那三个球型物放到了离玛雅之巅最近的位置。

叶翔很想上前帮忙,但看拓拔图极其狠毒的眼神,吓得没敢作声。直到拓拔图紧紧抓着遥控板停止动作,才小心翼翼地问:“主人是想用这东西将他们炸毁?”

“不,这一战我们还是要自己动手。这东西等胜利后,我另有用处。”拓拔图冷冷地说。

“啊,我多嘴了。不过,主人你看。这样太明显了,我可不可以修饰一下。”

拓拔图点点头。叶翔用冰雪将金属表面覆盖,这样看上去,就像三个小雪丘。拓拔图有些满意地点点头,叶翔笑逐颜开。

看着眼前的完美布局,想象着这巍巍雪山陆续崩塌的壮观场景,拓拔图眼中浮现出胜利者不可一世的笑意。倏地,拓拔图想起,自己来到这里这么久了,一点上次的感觉都没有,真的一点都没有!

“哈哈哈……”拓拔图仰天长笑,笑声中激动的眼泪顺颊而下:终于摆脱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地站在这里,不用有任何惧怕!这个世界,我将无所畏惧!无所畏惧!

摆脱了千年的枷锁,拓拔图在千年之后第一次开怀大笑。他笑得很大声,他无所畏惧地用全部的意志力,来宣泄自己的狂喜。这笑声传得很远很远……

骤听到这般浑厚的笑声,东方心中一紧,看来叶翔的帮手不是一般的强。东方下意识地来到西方面前:西方,如果是你该怎么办?你应该能找到比我更高明的办法吧。

这笑声所传来的意志力,好像触动了西方的某个神经。恍惚间,东方好像看见西方的眼皮眨了一下。不错,又是一下。而且,西方甚至睁开了眼:“哥。”微弱但清晰,如天籁般在东方心中激荡。

“西方,西方,你醒了。”东方惊喜万分。

西方的眼中却没有相见的惊喜,而是无比的痛苦:“父亲……死……”

东方虽然已经得到过这样的结果,但从西方口中证实,依旧心痛难忍,不愿接受。

“拓……拔……图。”西方一字一字地竭力将音吐清楚。

“为什么?”东方的眼泪再难留在眼眶中,将“拓拔图”三个字铭刻在心。

“肖……然。”西方已经又昏睡过去。

东方禁不住哭出声来。

沐希闻声进来,见东方在弟弟身边哭泣,以为他还在为弟弟的伤势而担心,用双手紧握东方的双肩给他以力量,希望减轻他的痛苦,沉重的说:“小羽他们也来了。”

的确。眼看神女湖边站着两人,风云谰和小羽都迫不及待地向前赶。忽听到传来震耳的笑声,风云谰一把拉住小羽:“那个人是个高手。”

“没关系。”小羽杀气腾腾。

四人俩俩在湖边站定。

“风云谰,风云笑死了,就没人了吗?让一个孩子……”叶翔的话嘎然而之。他被小羽眼中射来的凶光吓得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突然想起钟睿。

“不用废话,动手吧。蒙不蒙面一样。”风云谰也懒得罗嗦。

“等一等。”拓拔图拦在叶翔前,“风云笑死后,你们毁灭者谁当家?”

“你问这个干什么?”风云谰反问。

“我只是想知道,谁才真正做主。”

“我。”小羽上前一步,“没什么区别,反正你们就一条路。”杀气和话语同时送了出去。

“好。”拓拔图无所畏惧地接受了。

“住手!”这叫唤在风中颤微微地下落,明显迟了一步,沐希暗暗叫苦。

根据东方的完美计划,东方、小雨和沐希三人在两方即将动手的危机时刻,由东方大吼一声“住手”先声夺人,然后用改装的降落伞从平台上跳下。东方和沐希处于两边调节降落位置,小雨则用那“肖然的微笑”征服大家,三人落在两方中间阻止双方动手。沐希觉得这计划不怎的,有点像是在“跳大绳”。东方却主张既然肖逸的一句话就可以震住他们,这法子应该管用,沐希不得已默许了。

可东方虽停止了流泪,但还是失魂落魄的样子。月思人向来不擅计谋,沐希情急之下只好照计划,牵着小雨,又将东方从昏睡的西方身边拉到平台,手忙脚乱地把降落伞绑好。从上往下望,眼见两方一言不合已准备动手,东方还定定地在那悲伤,沐希没办法,一手东方一手小雨跳了下去。飘到一半时才想起这声威吓,急急忙忙地叫出,自是底气不足。

更糟的是,没人操纵降落伞,在一股回漩风中,三人向神女湖面飘去。神女湖水面极其清澈,冰面褪却得很快,已真正成一潭水湖。只是这冰天雪地里的湖水该如何的清凉,沐希心里也没底,自己倒没什么,小雨和东方只怕没自己这么受得了冻。

身经百战的拓拔图早就感到上面有些动静,现在的他已不再惧怕任何事情。尽管眼前的这个男孩有股不可小视的杀气,但拓拔图毫不在意,相信自己一只手就可以解决面前和上面的一切麻烦。等沐希露怯的叫了一下,拓拔图差点憋不住笑出声来。原以为是偷袭,不想是几个小孩子的把戏,够可笑的。带着看戏的心情,习惯性地冷眼相对即将开战的对手,静观其变,。

小羽被吓了一跳,他没考虑过还有人从上降下。等小雨三人快要飘到湖面时,小羽看清了妹妹也在里面,脸上马上呈现焦急的表情。一眼瞟到拓拔图犀利的双眸紧紧盯牢自己,小羽没敢立即上前援手。

拓拔图察觉小羽的焦急,心中更为得意:原来跟你有关,这更好,你一妄动就更容易解决。

最着急的当然是沐希,他极力想用自己的意志力将降落的方向改变,但他从没有干过这样的事,越瞎忙落得越快。湖面就在脚下,沐希大叫:“谈东方!”希望将东方叫醒,东方至少还有一只手可以操控方向。

这一声“谈东方”倒真救了三人,拓拔图听到想也没想,发动意志力上前,准备将三人拉过来。

小羽正准备不顾一切去救妹妹,突然那蒙面人发出一股霸气的意志力,小羽以为对方看出他的用意,心中不得不对妹妹歉然,全力准备迎接来犯之敌。等发现对方是冲着妹妹而去,小羽震惊之余急忙去追,准备在对方一击之后,为小雨三人接住后手。这当然已落下风。

小羽这一后来,正接住刚落地的小雨。沐希三人真如东方事前的计划,落在两方中间。拓拔图牵着东方,小羽牵着妹妹,沐希在中间。吓人的被人救,作为月思人,沐希倒没什么尴尬,只觉两方都这样相助自己,正是劝架的好时机:“谢谢两位。这架看来就不用打了。”

“你们想旁观也好,和他们联手也好,我一起奉陪。”拓拔图放开东方,冷冷地回应,眼睛却未离谈东方痴痴悲痛的脸庞,猜知许是东方知道了父弟的噩耗,心中因亲情刚刚产生的欣喜,掠过一股无奈的哀伤。但也庆幸东方因此不会参战。

“肖沐希,你们站到那边去,我们的事不用你管。”小羽也放开妹妹,杀气四溢地说。

“两位不知道肖逸先生已经颁发了誓杀死令吗?玛雅大陆目前是不可以做杀斗场所的。”沐希被迫说出了这么幼稚的话,他实在不知怎样才能将这种意思说得更有效一点,他知道这一点东方比他擅长得多,但现在让东方开口实在不容易。

“肖逸?他在哪儿?”拓拔图问。

这一问倒非常符合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沐希的心意,抬头大叫一声:“肖逸先生!”按事前的安排,肖逸的头部背影从树里慢慢上升出来。

肖逸的出现让一直对峙着没动手的叶翔和风云谰吓了一跳,两人下意识地同时收手,屏气静默。

“肖逸,你捣什么鬼!老朋友在这里,你下来吧。”拓拔图看出这把戏和前面的戏同出一辙。

沐希听这提议更傻了眼,搜肠刮肚地想对策。

小羽没作声,但内心深处对父亲的出现十分反感。

拓拔图见没回应,突然摸到脸上的围巾,想起对方这样没法认出自己。蒙面是因出发时,他对这曾困扰了他近千年的冰天雪地依旧十分恐惧,现在显然多余。拓拔图一把扯开围巾,畅声大喊:“我是拓拔图,你还不下来!”这喊声同时告诉巍巍雪山,我拓拔图不再恐惧!

风云谰皱眉,没想到是他,这个九州大陆最有权势的人,实有些棘手。小羽有些意外,倒没怎么惊讶,反正谁都一样。

东方却被已刻骨铭心的三个字震醒,不自觉地又流下了伤心的眼泪。“拓拔图!”在嘴中狠狠将这三个字撕碎,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个不可一世的家伙。

这让所有看得见的人都傻眼了。沐希更张大了嘴,一句废话也说不出了:这就是地球人!来劝架的第一个上!

拓拔图一边躲避着抵挡,一边奇怪:难道谈东方都知道了?可怎么知道的呢?现在仔细回想,谈古今那样灰飞烟灭,谈西方却准确地知道谈古今是被自己误杀也万分奇怪。肯定是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捣的鬼!

“老秃驴,老秃驴,又是你捣的鬼,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气急败坏的疯狂吼叫自没有人理他,更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东方,你误会了!你肯定是误会了!你先停手,东方……”拓拔图只能转而向东方恳求。

东方全力追杀,却不及拓拔图随手抵挡的两招,拓拔图还殷勤切切地耐心解释。

小羽实在看不惯这场家庭游戏似的闹剧,上前拦下东方:“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沐希看着也上前帮忙,总算将东方拿下。东方已快精疲力竭,依旧流着泪,挣扎着作势要上前。

拓拔图也喘了口气,理直气壮地开始喊冤:“东方,你真的误会了。我、我是被设计的……”

“谈古今先生是你杀的吗?”小雨淡淡地吐出了一句,沐希给惊呆了。

“谈西方也是你伤的?”小雨继续问。

“是的,”拓拔图的气势矮了一截,“可我不知道,我是被设计的,被设计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内幕,你现在可以解释清楚。”被证实的噩耗让小雨的脸蒙上了淡淡的忧伤。

“我是谈古今的……”拓拔图想了半天,不知该怎么形容。“我们有亲戚关系。”

“所以你杀了他?”小羽反讽。

“不是!是那个老秃驴的阴谋,是石佛那个老秃驴设计的。”拓拔图略为平静下来,“这个我以后可以解释。东方,相信我。不论谈古今,还是谈西方,我都是被人设计蒙在鼓里,不小心杀害了他们。”

“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西方会说错吗!”东方恢复了些许气力,拓拔图的话也激起他因悲伤暂忘的某些记忆,“你以为我是傻瓜吗?你幕后指使玛雅的惨斗,让肖逸滞留玛雅大陆,然后去害肖然。父亲一直维护肖然,你就对他痛下杀手,不是吗?还有西方,你也想杀他!”

“不是的,我找你父亲不是因为肖然,是为了别的事。”拓拔图辩解。

“那是什么?”东方当然不会放过。

“我在找石佛的东西,根据你父亲留下的书札,应该是一串佛珠。”

“石舍利?那是我谈家家传十世的宝物,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你要得到它,为什么会伤害我父亲!”东方控制着自己不要过度激动,一边提出一堆问题,一边开始暗暗存储体力。

这种说法让小雨疑惑:是谈老先生给我的那串吗?不是说是母亲的东西?

“我?”这一问让拓拔图有些答不出来,“这很复杂。你父亲原来不叫这个名字……”

“要废话以后再说,现在解决我们的恩怨。”小羽听越扯越远,不耐烦地打断。

“石佛梵?”小雨凭直觉脱口而出,拓拔图连忙点头:“对。谈古今原来就叫石佛梵,东方,你看我没胡说。”

“别废话。”小羽杀气腾腾而上,虽不出手,但一团杀意明显的意志力直奔拓拔图。拓拔图感到那不同凡响的压力,不得不凝气准备接招

小雨被拓拔图的答案困扰:谈古今就是石佛梵,他说石佛是外星人,他说石佛留下的东西是母亲的。那他口中后来遇见的外星人就是,母亲!还有……

沐希还巴望着小雨能上前劝哥哥几句,忽见小雨满脸的疑惑,关切地问:“小雨,你怎么了?”

“同伴是什么意思?”小雨一泓看不见的秋波直望见沐希的心里。

“同伴?就是,就是。”沐希结结巴巴地回答。

“你和我母亲、和我是同伴,和东方他们不是,是吗?”小雨轻轻的问。

“是。”沐希轻轻地答。

轻轻的问答间,已揭开一个天大的秘密。小雨开始追忆自己了解的过去,试图用这把钥匙去解开一连串的迷题。沐希像做错了事一样陪着她,他对她说了太多的谎言。

这两人的问答没人注意,因为其他人的眼光都被另两人吸引着。

小羽的杀气让他的意志力像是掺杂了利剑,无坚不摧地逼向拓拔图,试图撕开对方的防线。拓拔图的意志力明显高出一筹,小羽奇异的意志力根本影响不了他,他还在不断完美地提升自己的意志力。这俩人将身边三米见方的地界封锁得严严实实,让实力稍差的人无法立足。

这架势让风云谰心中一凉:拓拔图单打独斗的实力似乎快赶上肖逸了。根据资料,拓拔图虽然厉害,但不至于到这程度。难道他以前都在藏拙?

风云谰猜错了。拓拔图也正惊喜,自己的意志力比以前精进了好一大步,想来是摆脱千年枷锁束缚所至。惊喜之际决定用眼前的对手试试自己的实力,准备做全力一击。

东方和风云谰凄凉地看着如待宰羔羊般的小羽,有心帮忙却无力插足。

拓拔图终于感到自己意志力的圆满,再一次逼视小羽,狞笑着出击了。

小羽早已感到自己的劣势,但自逼向拓拔图开始,小羽就无时无刻不在想那个引导自己走向杀手之路的人:如果是他,现在他会怎么办?在这个没有答案的不断提问中,小羽渡过了难熬的对峙,终于迎来致命的一击。小羽苦笑着倾力而出,期翼最后能给对方留下什么。

未出手就已注定的结果,让旁观的人都提前一步想象到结果,东方和风云谰开始悲伤,叶翔则洋洋得意,精神上已不再注意战场。沐希终于发现了危机,全力用意志力直奔战场。所以,只有他看清了短兵相接的一幕。拓拔图的致命一击以泰山压顶之势袭来,小羽的意志力在外围就被击散,虽有一些刺破阻碍扎了进去,也无关胜负的大局。沐希惊异拓拔图的意志力是这般强大,足可以和自己这个月思人相比。而他显然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羽被击碎。

不过,有人快了这一步。一个人形的物体挡在小羽前面,接住了致命的一击,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沐希眼前蝶舞纷飞,伸手取之,感觉是一种金属丝布被击碎,在空中起落沉浮。这层金属丝布破损后,人形物体露出个中人的面孔。

“肖然!”拓拔图惊赫地叫声已经变形,一动不动,瞪圆了眼睛。

“果然是你。”肖然没有去掠嘴边的血迹,淡定地微笑,“拓拔图,我们又见面了。”

肖然!如若拓拔图模糊的叫声未让你听清楚,那这传说中的微笑也会让你明白,眼前是谁。微笑,谁都会做,但谁也无法否认这微笑会让人过目永不忘。相反,这微笑让看到的人瞬间都忘却了什么,忘却了一点、一些、一切,只想在这微笑的爱意碧波中荡漾,不再忍受人生痛苦的煎熬,放肆地快乐畅笑。

小雨无法看到,却为这不期而至的幸福而默默落泪,她甚至感到母亲关爱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向母亲的方向移动。

小羽也在这微笑中沉迷,他看惯了妹妹类似的模样,敏锐地感觉两者本质的不同。妹妹的微笑决没有这般宽广博大,让他瞬间弥失了自我,杀气皆尽遁去。

沐希为晓月族人的不期而至愣住了,不敢相信十八年的岁月、千方百计寻找的人,就这样冒出来了?出现了!实在不能相信!这种震惊让沐希在肖然咫尺前,没法看清她的模样,只懵懵懂懂地感受到肖然传来的问候,看到她胸前挂着的月思之魂。

还是有这微笑无法影响的人,他对这微笑的仇恨让他永远无法解读到微笑包涵的其他意义。从惊赫中走出,他无所顾忌地开始狂笑,狂笑,肆无忌惮。人们在这种干扰下不情愿地微笑中走出。

“肖然,我就知道你没死。你骗不过我。不过,你今天一定会成为死人。”拓拔图咬牙切齿地说。

“拓拔图,我不知你为何这么恨我,但你既继承了石佛的部分衣钵,实不该以杀人为乐。”肖然依旧淡定。

“石佛,那个老秃驴!不管他给了我什么,都不及他对我的迫害!所以,你一定要死!”拓拔图狂叫,他不再惧怕任何人。

“若我之逝矣,能解你心之怨恨,我愿了却此生。只希君者可重思人生之事,不再杀生。”肖然再次微笑。

“你—死-吧!”拓拔图愤恨地全力出手。肖然微笑着合上了眼,放松地等待那个时刻的来临。

“母亲!”这一声同一时间响起,小雨冲进了肖然的怀里,紧紧抱着母亲。肖然张开了眼,停止了微笑,略为严肃地扬起双手,准备保护小雨。

忽听间肖然准备束手赴死,沐希非常奇怪,月思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怕变成虚无了?他自不会愿意,准备出手相助。心想自己虽不懂技巧,但肖然应不会让自己受伤。以晓月族人的意志力和她在地球的漫长经历,打败拓拔图非常轻松。等小雨进入拓拔图的杀害范围,肖然显然有了护子之心,沐希也就不在意了,心想只要肖然不放弃抵抗,就不会有事。

可等肖然出手,沐希才发现肖然的意志力非常微弱,勉强和拓拔图相抵。拓拔图正不断推进。沐希急忙出手。而小雨也反转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串佛珠挂在手间,闭上眼全身心地期翼自己和母亲可以化险为夷。

这几股力量在空中交汇,起先沐希和肖然的合力宇拓拔图互有伯仲,但随着拓拔图的不断提升,沐希也感异常吃力,心中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两个月思人在意志力上赶不上一个地球人!

就在沐希快要崩溃之际,小雨手中的佛珠倏地飞了出去,悬于两力交汇处。这异像让沐希心懵,肖然心喜,拓拔图心惊。

佛珠悬立其中,沐希顿感轻松,可看拓拔图也无异色,不明所以。沐希感至一点压力也无,试着收回自己的意志力,脸色大变,这意志力可发不可收!那佛珠活像在吸食三人的意志力。

“不要担心。”肖然对沐希一笑,握住沐希的手,用意志力和沐希交流。

沐希心想,她怎么还这么轻松,还能用意志力交流,难道她的意志力没有损耗吗?

“你也可以。”肖然又对沐希笑了一下。

忽然,拓拔图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竭力挣扎着想摆脱佛珠的吸食。可他越挣越慌,用的力也越大。不一会儿,拓拔图“啊”的一声,活像脱了层皮,坍塌在地上。沐希感到对自己意志力的吸食也停止了,自行检查却全无异状。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拓拔图蜷缩着,如见了恶魔般,恐惧地盯着依旧悬空的佛珠。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物归原主。”肖然答得很奥妙。

这对话间,佛珠开始发光膨胀,佛珠的实相渐渐被光的虚相所替代,光不断地增强,慢慢耀眼夺目,甚至让周遭的人感到一种炙热。炙热的虚光也到了尽头,中间开始默默沉淀,蜕变出人形的实体。边缘的虚光依旧耀眼,中间的实体已可辨认,是一和尚模样。

这和尚让拓拔图开始颤抖,恐惧地不停抖动。

风云谰眼见如此异像不敢出声,叶翔更吓得步步退缩,展开偷溜行动。小羽心中惊异,不知如何是好,但心中庆幸妹妹没事。

“谢谢,晓月族人,你和,”那和尚对沐希莞尔一笑,“你还没有族名,我该如何称呼你?”

“我的地球名字叫肖沐希。”沐希不自觉地回答。

“我叫肖然。”肖然加了一句。

“地球名字。对,我也有地球名字。”和尚又一笑,“谢谢你,沐希;谢谢你,肖然。你们帮我超越了躯体的局限,抛弃了原初的质料,走上精神的涅槃之路。这次成功也是两位的成功。”

“你是谁?”听了和尚的话,沐希有些傻了,他走上了涅槃之路!这可能吗?

“我是石佛,也是风月族人。”和尚和煦一笑。

“风月族人?你怎么会是风月族人?”沐希想不通。

“风月族人在我之前已来地球几千年,我来地球的目的之一就是寻找他。”肖然解释。

“你就在地球上失踪的那个族人?”沐希想起了那个谜团。

“因风月族人的足迹无法寻获,月思之母怕引起大家不安,所以没有详细记录。风月族人,你失踪千年,想是有所参悟。”

“晓月族人,你应已猜出我失踪之因。”

“物者自有规,道者自然成。万物皆有成因,外导未必可期全局。只是不解为何突然弃地球躯壳,并将部分意志力转嫁于他人?”肖然口中的他人自是拓拔图。

“风月,风月,地球之意为风月情爱。当时,已感自己似乎不该干涉地球运转。而此人告我之,地球爱情可千年不变,我受感动更疑惑,想以部分意志力助他延至这千年之后,一验真假。加之猜测精神涅槃可能需先弃人形躯壳,遂借此遁世。

结果不外有二,一为败者,无论爱情考验败者或是我精神涅槃败者,都可经明至之手,留于后来人有一实证。一为胜者,原想地球爱情应可期胜,而我之精神涅槃只为妄测不作胜想。未料机缘巧合,却然反之。而此人之事,给你添了诸多纷扰。”石佛一稽首,算是歉意。

“此不妨事。倒是风月族人不惧虚无,只为后来者探路,实让晓月心服。”

“晓月族人,你怎也沾了地球人之习气?我辈者不死之身,当作有用之途。我实也虚度久矣,借此解脱。事前未曾料之有此结果而已。”

肖然默言反思。

沐希听这两人因都已跨越地球千年,半今半古地夹杂着对白,实有些头晕。看那两人告一段落,急忙插嘴,将自己苦思十八年不解的问题提出来:“肖然,你为何失踪十八年?”

肖然浅笑:“此即是彼,彼即是此,彼此彼此。和石佛一样,自觉干涉地球自行运转可能欠妥,后既受伤就趁机摆脱地球之事,沉湖冥思。”

“可你知不知道你失踪后,地球怎样了?”这答案让沐希心中气愤,“我们转到意志力对话去。不对,我都没发觉,我们就在用意志力对话。好,你要不要听听地球都发生了什么。”

在意志力的传送中,沐希将自己从书本上看到的三年毁灭性的战争一一描述,听得肖然大惊失色,泪水涟涟,沐希能感到肖然心神俱震的莫大悲恸。

“怎么会这样?大哥,二哥,你们在哪儿?”肖然悲凄地低声呼唤。

“你指肖逸和王闲吗?他们就在这儿。肖逸因以为怀中已死的于雪是你,自闭心智一心求死。王闲,就是我的地球父亲,他因寻你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提及这两人,沐希更不得不义愤填膺。

“雪儿死了?”肖然几乎要被打垮。

“地球父亲?”石佛有些不明白。

“在地球一直抚养于我的义父。在肖然失踪当天,我就来到地球,也降在这神女湖。义父以为我是肖然转世,所以收我作义子。”

“你当天就到地球?”肖然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强打精神,着急地问,“你到的时候,你义父还记得多少我受伤的事?”

“义父当然记得你受伤的事,除了你是如何受伤的,义父全部记得,所以他十八年来一直悔恨不已。对了,我进入地球引力还能感到你的存在,可落地一会就再也找不到你了。这怎么回事?”

“二哥和大哥的意志力感应极其敏锐,我怕他们不自觉地被我吸引,所以以金属丝布裹体,屏蔽意志力三天。你义父当时有没有说,我告诉他些什么?”肖然又问了句。

“你告诉他?你告诉他,你会在十八年后醒来。”

“就这些?”

“就这些。”

听到沐希的确认,肖然的神情更加悲凄痛苦:“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石佛在旁听得真切,猜知其中八九,安慰肖然:“万物皆有因,勿要太自责。”

“可是我……”肖然凄婉窒息,摇摇欲倒。

石佛从耀眼虚光中伸出实手,上前握其手臂,想帮她整理脉息。忽脸色大变,极其严肃对沐希说:“沐希,快,将晓月族人以睡姿横抱。”

沐希稳稳让肖然以睡姿而卧,石佛一直不松其臂。沐希奇怪地感到,石佛似在给肖然输送意志力疗伤。肖然幽幽醒来。

“晓月族人,为何你两次强行突破冥思状态?你难道不知这样对你有不可挽救之伤害?”石佛异常严峻。

“不是不知,而是不可不为。冥思前思,只需屏蔽三天即可,三天后将屏蔽除却,这样便于木逍寻找。不想,大哥意志力太过敏锐,依然寻迹前来投湖。不得已,强行破出冥思,将意志力留迹湖边,引他出湖,再吸引另一友人前来救他。此为一不得已。此事过后,我也感强行破出冥思,对我损害巨大,遂不仅金属丝布裹体,更加盖这旧地球文明的屏蔽罩,以期可平安渡过冥思阶段。不想,今日屏蔽罩的开关被人从外触发打开,我受震动。原想不受干扰,继续冥思,但总感恍惚。所以略启屏蔽,感受外界事物。不想第一感受的就是自己原核的部分正受威胁,此为二不得已。”

“你束手赴死,是因你当时已知打不过他?”沐希想到了那奇怪的场景。

“是,我怕他累杀多人。”

这回答让沐希打了个寒战:狡猾的月思人,比地球人更狡猾的月思人!思维的交流将这话一字不拉地瞬间传到另二人思维中,二人对视苦笑,含意不说自知,地球是这么好待的吗?

“晓月族人,你勿要再多耗精力,我你当即找一合适之地助你疗伤。”石佛提醒。

“抱歉。我还有几件事未了,请助我了结。”肖然恳求。

“好,但你尽快。”石佛有些不情愿地放手。肖然感激地点点头。

让沐希抱其至小雨兄妹之前,肖然歉然地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孩子,地球人常说父母之爱对于子女不可缺一,我却让你们一无所有,请你们原谅。”

“你们三人挤眉弄眼,却一句不说,到底在干什么?还有,你真是我母亲吗?我看不像。”小羽不觉得自己缺少母亲,从微笑中走出,清楚地感到杀意的褪却,更有些气愤。

“孩子,除了语言这一交流途径,还有另一途径,就是意志力。你们过来,抓住我的手,我们说会儿悄悄话。”肖然微笑着轻轻伸出颤巍巍的手,石佛看着皱眉,手至肖然脑部,输送能量助其交流。

小雨辨声将手伸出,看妹妹如是,小羽犹豫着出手。四手俩俩相握,形成三人的交流圈。

“母亲,好高兴,没有想到我可以触摸到你。我真想看你一眼!”挡不住的泪水不间断地从小雨双颊流过。

“孩子,没关系。世俗的双眼可以被轻易遮蔽,心灵的双眼却永不会被蒙蔽。你想见我,那我们就在另一个世界相见。”

小羽正思考她话中含意,突感到圈中的另两个人瞬间消失了一下。等他回神寻找,两人又存在于圈中,可小雨明显变得异常快乐,泪水中也含着笑。

“孩子,记住我的话。当放弃轻易就可做到时,放弃将最无法得到快乐;当放弃异常艰难时,放弃后的快乐不一定会比其他选择少。除非你清楚地认为,你的做法会给你带来快乐,否则不要轻言抉择,更不能轻易放弃。我不在你们身边,但依然希望你们能够快乐。”肖然笑出泪花。

“羽儿,你是哥哥,妹妹就交你照顾。你能带给她快乐,是吗?”肖然眼中闪动着无比的温柔,轻声问。

“嗯。”小羽在温柔的母爱下,收起了时时张开的剑拔弩张的肉刺。

“我去看看你们的父亲,你们在这里等一下。”

肖然已能自行站立,石佛以虚光托起肖然和沐希,准备向平台上的树梢异动,回头怵到拓拔图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心中一个稽首,一手抚摸过去,轻言:“施主,回头是岸。我此次助你,你可如常人颐养天年,望你能自悟。”

“颐养天年?你告诉我,那个姓石的孩子是不是我的孩子,是不是?”拓拔图悲哭出来。

“拓施主,何必自寻烦恼?如是,也经千年,你和他们亦相隔太久。”

“这么说,石佛梵真的是我的子孙?他身上真的流着我的血?”拓拔图兴奋异常,转而找到东方,“你听见吗?我真的是你的祖先,真的是的!”

“但你杀了父亲!杀了父亲!不,你不是我的祖先!不是!”肖然的微笑和拓拔图丧失意志力成为废人的事实,都让东方激不起报仇的杀意。但东方决然拒认杀父仇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不管多么玄妙而真实。

“不!这是你不能否认的!哈哈哈,你不能否认!除非,你把我的血还回来。”拓拔图陷入一种疯狂。

“你的血?哼,这难不倒我,我身上压根就没有你的血!”东方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拓拔图惊呆了。

“你听清楚,即使父亲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和西方身上也没有。我和西方是父亲收养的孤儿,你不用说你不相信,这是事实。风云谰也知情。”东方一字一句地说完,字字如针扎在拓拔图心中。

“不!不!”拓拔图不愿相信,双眼发直,寻觅风云谰。

风云谰对着拓拔图哀求的双眼,几乎无法将事实说出来,但看东方也严正地看着他,艰难开口:“东方因谈老大对他们兄弟要求过于苛刻,哀求云笑大哥调查自己的身世。云笑大哥调查发现,东方和西方都是谈老大在孤儿院里收养的孩子。但当时没有告诉东方,直到近来,东方体谅了谈老大才告之。所以,所以东方说的没错。”

尽管风云谰已经非常婉转地说明了此事,但事实的力量已将拓拔图摧毁,他愣愣地坐在雪地里,不停摇头:“不是,不是……肯定不是。”

石佛见此人如此痴迷,亦摇头。身随心动,托沐希和肖然至树梢。

林中奇一手茗茶,一手执子,在梢间窥视已久,见三人飘至,谨守一旁。

肖然一眼看到大哥削瘦的脸庞,和自己心中仁爱的模样相差如此遥远,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哀叹:“大哥,大哥。”

木逍见到肖然,刚准备上前,听这凄声悲切,未敢打扰,更制止了木逸。

“大哥,你瘦了,真的瘦了很多。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肖然心中的凄恸,随着对肖逸的纤微审视愈加强烈,胸中丘壑如瞬间凹出一潭深不见底的苦水,心灵浸润其中无法自拔。

“晓月族人,你不可如此。”石佛扬手抚摸肖然脑部,不得不又相助。

“抱歉。”肖然含泪悲凄答应,“请助我呼唤大哥。”

石佛加大手间传送的能量,肖然以意志力化心声,声声击在肖逸封闭的意志上。一声,一声,肖逸似乎感到了一点异样,好奇地前来查看。终于,他认出了这魂牵梦绕地声音,就是他铭刻于心智之上的人。

肖逸缓缓睁开了眼,只一眼,心满意足地闭上。

“大哥!大哥!”肖然声声呼唤,“大哥,是我,我是肖然。”

“我知。我曾对自己说,我只需再看你一眼,就已足够。是的,已经足够。谢谢上天,谢谢他将你送来,现在你即使在我眼前消失,我也不会遗憾。足矣,足矣。”

“大哥,这个玩笑不好笑。我还活着,我们的孩子还在下面,你一定要挣看眼,才能照顾他们呀。”

肖逸莞尔一笑,睁开眼:“这玩笑挺好笑,我们的孩子?”

“你不是小雨和羽儿的父亲吗?小雨都告诉了我,你就当他们的父亲吧,特别是羽儿,你有可能要费点心。”

“你还是要走?”肖逸坦然地询问,但无法掩饰掺杂其中的苦涩。

“是。”肖然幽幽而言,“将你怀中的雪儿给沐希。沐希,让羽儿和小雨将雪儿埋葬吧。”沐希接过于雪而去。

没有了于雪的重量,肖逸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望着肖然,肖然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对着大哥的双眸。

石佛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褪却一旁。

“大哥,你瘦了。”肖然笑了起来。

“我没变,你变了。”肖逸未转视线,幽幽地说。

“我变了吗?”肖然又笑起来。

“你以前不这么笑。你笑得为何这样痛苦?你为何无法真正高兴起来?”

“大哥,对、不、起。”肖然再也无法挤出笑脸,无比歉疚的泪水喷涌而出。石佛在旁叹息,不得不准备再次救人。肖逸上前扶住肖然摇摇欲坠的身体,抢先一步触摸肖然的脑部,用自己的意志力去唤醒肖然的生命之源。久违的感觉让肖然异常安逸,闭上眼静静地享受生命力在体内澎湃的欢愉。石佛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肖逸的一举一动。

“你伤得很重。”肖逸担心地看着肖然。

“没关系。”肖然习惯地笑笑,依旧那样苦涩。

“你从没想过要做一件对不起我的事,对吗?”

“嗯。”肖然含笑点头。

“一切都过去了,我喜欢你以前的笑。”肖逸很认真地说。

“大哥……”肖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为什么一点都不在乎。

“笑是会传染的,你想我也痛苦吗?对于我,你的笑是最好的补偿。”肖逸淡淡地笑,清瘦的双颊浮现微微的红晕。

“现在我也在笑啊?”肖然在泪水中一笑。

“现在好一点,不过还是不过关。”肖逸也不点破,他知道肖然明白他所指为何。

“现在只能这样。”肖然努力地让自己开心一笑。

“你的伤要马上治,等你伤好了再走。”肖逸轻轻地请求。

石佛抢先回答:“她的伤你无法完全治愈。另请问,教你用这种方法救地球人的那位,现在还在不在地球?”

“地球?不知道。他是和你一起的吗?”肖逸这才注意到耀眼光芒下的石佛。

“他不知道。”肖然制止了石佛,转而对肖逸说。“大哥,二哥在那机舱里,据说受了重伤,你先去救他好吗?我们,随后就来。”

肖逸淡然一笑,点头离去。

“他什么都不知道?”石佛有些皱眉。

“对。”肖然严肃地肯定,随肖逸离去。石佛愁眉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王闲身边时,肖逸刚刚将他救醒。一眼看到大哥关切的笑容,王闲欣喜若狂地要起身。肖逸温柔地制止了他,紧握他的手:“二弟,你受苦了。”

“大哥!大哥!”王闲的双眼被泪水蒙蔽。

“二弟,你看,小妹也来了。”肖逸幸福地看看王闲,再看看肖然,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

听到并看到肖然,王闲惊讶、欣喜、痛苦、怨恨、疑惑,脸色数变,独没有幸福的感觉,极为复杂地盯着肖然,沉默着。

肖然站到肖逸身边,不让肖逸看到自己的脸,苦涩地面对王闲:“二哥。”

“小妹,你活着我很高兴。”王闲的脸上浮现更多的是不解,果然,“但我实在不能理解,十八年前你为什么要那样失踪?”

“二弟。”肖逸皱眉制止。王闲没有说下去,但坚持的眼神紧盯肖然。

“对不起。”肖然半晌只吐出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你准备用这三个字抵消我和大哥十八年来因你产生的痛苦?因为你是小妹,就可以这样折磨我们十八年?你知道这十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几乎每天都在痛苦地悔恨,自己为什么要伤害你。我认为我害死了你,无法独自支撑,想去见大哥,可我无法记起自己为什么要伤害你,所以不敢去。还有那个项链。我也曾想一死了之,可你的项链总告诉我你还活着,你会在十八年后出现,你果然出现了。出现了!””几句怨恨之后,王闲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思念,眼泪无声地流淌,渴望地看着肖然。

肖然俯身抓住了王闲的另一只手,同样流着无法干涸的眼泪,凄婉而痛心,一句话也说不出。肖逸捉着了肖然的另一只手,用爱意的微笑回敬着另两人的眼泪。

石佛出了机舱,睁大眼睛无谓地看着天空,可是一滴热热的眼泪还是落到了洁白的雪地上。石佛摇摇头,尴尬地自嘲:“没想到,我还有眼泪。”

千年,晓月族人也到地球千年了,而我已经记不得在这个星球渡过了多少时日。绵延的巍巍雪山,和煦的冬日暖阳,这个纯粹的缥缈空间,如同心灵世界一样,洁白而美好。石佛贪婪地巡望着一切。

于是,他大叫:“肖然,我们走!”这叫声用人声和意志力同步传递,瞬间到达肖然那儿。肖然面色大变,不知何事会让涅槃的石佛如此惊惧,遂全力飘出机舱,看到了不敢想象的一幕。

沐希听肖然的话,下了平台,有些奇怪。回身见肖然、肖逸和石佛进了机舱,知是去见义父,心中更加疑惑,不知肖然为何要他离去,似乎有意让他回避。这疑惑极升膨胀,沐希忽觉得好笑:怎么真当自己是地球人一样,处处以为别人算计自己。这一想让沐希一身轻松,来到小羽兄妹面前。

“她是谁?”见沐希面色不善地抱着一人前来,小羽心中忐忑。

“于雪。”沐希停顿几秒,说出了这个名字,心中开始思考如何安慰小雨。

“给我抱抱雪姨,好吗?”小雨出奇地没有掉泪,柔声请求。沐希更觉心酸,温柔地将于雪送入小雨怀里。

小雨一心想让雪姨感觉舒服,调整了很久,摸索着替雪姨用手梳头,抚摸她熟悉的脸庞:“雪姨,这是我第一次抱你,你舒服吗?”

不带任何伤感的话语,却让围在其间的沐希、东方和风云谰愈加凄凉,眼泪不自觉地下落。

小羽紧握双拳,竭力不让自己颤抖:她死了,她真的死了!

是的,她就在我面前,她真的死了。为何我突然想起她给我做饭的场景,她为我洗衣的架势,她帮我整理衣柜的忙碌,甚至还有她凶狠毒打我的模样。为何我会记起这么多不同的她,她是那样匆忙,那样疲惫,那样——真诚地关爱。对,即使她在毒打自己时,眼神中的不舍也那么明显。同那个魔鬼一样,自己为何在她死后,才读出这样心痛的感觉。我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她。

“是谁?”失去亲人的小羽又一次聚起不可抑制的怒气,点燃了复仇的火焰。

“肖然让你们在这里埋葬她。”沐希答非所问。

“于雪是吗?是我!是我!”不远处冒出一阵无可畏惧的狂笑。

小羽觅声而去,见到拓拔图站在三个低矮的雪丘中间,肆意挑衅。

“不要听他的话,他有些混乱。于雪是在寻找肖然途中因旧伤复发,没有及时救治,不幸身亡的。”沐希抓住了要上前应战的小羽。

“如果是这样,那还是他。”东方半是怨恨半是怜悯,“他就是玛雅大陆之乱背后的始作俑者,于雪因刺杀纪风受伤,也算是拜他所赐。”

小羽听着挣脱了沐希,就要上前。东方却又一次拉住了他:“他已成废人,虽不知他心神为何所困,但你这样上前,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可……”小羽不愿甘心。

“算了,哥哥。”小雨终于掉泪。

“好。”小羽咽住眼泪,答应妹妹。默默走到靠山的一侧,选了一背风的空地,跪下用双手一捧一捧地挖雪。东方、沐希和风云谰三人相视上前,一起默默地陪伴帮忙。

“你们住手!”小羽嘶哑地叫喊,饱含的泪珠颗颗滴在雪上,融化一片。三人只好退下,小雨深一脚浅一脚觅声前来,东方上去搀扶。小雨将雪姨递给东方,摸索着跪下,柔弱的十指深深插进雪地。

“小雨,你去休息。”小羽不忍妹妹如此。

“不要。”小雨决然吐言。

见妹妹一脸的坚毅,小羽没再阻拦,埋首一心挖掘。

东方和风云谰无法忍受,背过脸去默默掉泪。沐希则不愿转身,愣愣地想:地球人的亲情就是这样,我埋葬义父时也会这样吗?

一切都在默默进行,包括一人从小雨后面静悄悄地靠近。

小雨依旧尽力地将雪土移向后方,突然感到左手被折到背后,吼间被抵住尖锐之物。

“拓拔图!”小羽的吼叫已经迟了一步,但震惊了其余三人。

拓拔图带着小雨连连后退,双眼紧紧盯着四人。

“拓拔图,我们已经放了你,你还想怎样?”东方开始攻心。

“我已经成了废人,所以你们看不上我,对吗?”拓拔图狞笑着,“你们和那老秃驴一样,都该死,都该死。包括你,谈东方,都该死,都该死。”

拓拔图不断地重复,明显暴露他的思维出现了重大混乱。但他紧紧逼着小雨,不断后退,四人束手无策,只好呈半圆步步紧逼。

谁都没有注意到,大家都退到了拓拔图原先站到的三个雪丘中间。拓拔图又站定到原地,不再后退。

“拓拔图,你放了小雨,我们不会伤害你。”东方以为对方有所松动。

“伤害我?哈哈,你们伤寒我!”拓拔图又开始无所忌惮地狂笑,直到笑够,拓拔图突然变脸,无比怨恨地说:“可惜,老秃驴不在,但你们都要死——死!”

拓拔图瞬间推开小雨,按下了藏在手中的遥控板。

四人慌忙接住了小雨,并看到了无法忘记的一幕。三个雪丘应“死”声而裂,发出三道圆锥状的光束,在暖日的照耀下,光束发出七彩斑斓之色,交汇于中心,正好罩住他们和拓拔图。

光束不可思议地速度增强,让大家瞬间感到燥热。

沐希似乎突然醒悟,张嘴说话却无法传递,发出最强的意志力,全力保护小羽四人向边缘靠去。

肖然赶到石佛身边,就看到了这一幕。和石佛四目交汇,证实了自己的想法,更加惊赫。石佛想也没想,裹着肖然瞬间即达光束外围。肖然将双手抚上石佛的脑部,聚集全部的气力,向石佛输送能量。石佛默默接受,凝神静气,一个稽首,插向光束。在两人强大的意志力面前,光束倏地被截断,肖然和石佛闯了进去。

肖逸抱着王闲慢了一步,在平台上看到虚光中的石佛和肖然稍纵即逝,消失在三股交汇的美丽光束里。光束在时间的瞬间,已经由七彩斑斓转而变红。清丽的淡红,艳丽的大红,吓人的通红,瞬间已经红彤彤的,如夏日烈焰般燃烧。

兀的,光束中心撑出一个圆,并且部分露了出来,接着一条条人影漫天飞了出来,远离光束的范围。

东方,风云谰,小羽和小雨,在空中飞舞。但大家都眼望那光束,不管是否可以看见,都在猜测,不知这光束会否就这样散去。

是的,光束最终还是散去。但不是默默地散去,而是轰天地鸣响,可怕的红色气化泛白,一瞬间爆发出可怕的力量,但仅仅被局限在一个圆里,制造光束的圆球也崩裂上天。然后,红色完全消失,祭出白,更为可怕的白,混沌厚实的白。

白,在雪地里,在阳光下,慢慢散去,散去。一无所有,一无所有,包括人!

余下的人,惊呆了……

“老大,那不就是上个地球文明最具里程碑意义的发明吗?”

“嗯。”

“奇怪,这个地球文明离这种科技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要走,这东西怎么出现在这?”

“嗯。”

“老大,你说话呀。为什么不让我碰你、和你交流,你到底在想什么?”

“嗯。”

“老大,我不管,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否则,否则,你一辈子别想自成一颗树。”

“我在想,十八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肖然不是一个只会说对不起的人。”

(本卷终于2005-1-22)

后言:两天前一个通宵居然还是也没有写完,不过今天终于完成,高兴是不言而喻的。不知大家高不高兴,这当然取决于喜不喜欢这个结局。[email protected],是现在正用的邮箱,大家有意见可以直说,来信必回。谢谢大家两年来的支持,让你们等,实在抱歉。

楔子看来不用写了,其意已经包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