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舞台
作者:那条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774

地球上,常常有人神神叨叨地说,世界是疯狂的。统领府前,疯狂正在上演。

统领府内,司令府和统领府的人混杂在一起。拓夫人要搜查,肖星云也同意了。这些当然都是表面功夫,两人都在消磨时间,为自己和对方找个理由干耗着。

偏偏司令府的亲兵不知趣,搜完了前来回报,没有找到林若水。拓夫人显得很不耐烦,一句话:仔细搜,搜不出来就继续搜。这话让人听明白了,慢慢搜吧。

统领府的四周,自然是一圈统领府的侍卫。原来他们仅仅分布在出入口,但司令府的亲兵将统领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统领府的侍卫总不能将大部分地盘都拱手相送吧。于是,像开舞会般,一对一,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用舞者的欢快屏蔽了混乱的统领府。

莫大姐是幸运的,因为在她离去后,统领府被围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角角落落,记者们蜂拥而至,在统领府四周的每个角度,都架设了长炮短筒,对着每一对司令府亲兵和统领府侍卫,形成新的包围圈。

再外几圈是看热闹、站立在大地上的人群,好奇之心人皆有之,与其等荧幕上的消息,不如亲眼见识一下。后面的人自然是只能看到前面一圈圈的人头了。有人想到了方法,将车开来了,站在上面。比平地高了一截,又是几圈。

统领府四周因为安全问题,没有高至可眺望统领府内的建筑,但高过车子的房子比比皆是。有人脑筋快,高价租了间房,立刻被人效仿。一时洛阳纸贵,统领府四周房子的租金高的吓人,且以小时计,自然是显贵豪富摆排场的最好契机。

一圈套一圈,统领府里的人想从某个秘密地点偷偷出来都难,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统领府内的几条秘密通道,也被拓夫人派人把守着入口,完全隔绝统领府一切进出。

肖星云不急,急也没用。拓夫人着急,急也没用。两人的制衡,让这一个个圈子也相对稳定地流动。总有人会累,会饿,会厌烦,想离开;也总有人会抑制不住好奇,向前填补空缺。

莫大姐和温一旬在中奇公司的贵宾室里,看着荧幕上的人山人海,不得不承认,地球真的可以很疯狂。

温一旬按捺不住,说:“我要去看看。”

莫大姐知道劝不住,只能跟着。

统领府已被围了近五个小时。落日西下,映红了天边,给统领府和人群的边缘,都镶上了浪漫的红晕。这是一个舞台,最为绚烂夺目的舞台。主角是谁,是你,是我,是所有出现在舞台上的人。如此,你我还算是主角吗?

只是,舞台真的需要主角吗?什么样的主角,才可夺去舞台本身的璀璨辉煌,成为真正的主角。或许,舞台才是真正的主角。人生就是一个舞台。

三辆车急急挤进了这红晕中。前面两辆并排行驶,在前端还覆上了厚厚的软垫,以防撞伤人。顶端被安上了喇叭,不停呼吁人们让开一条车道。最初人们爱睬不睬,但一个消息突然袭来,那后面的一辆车是林中奇先生的专车,自林中奇去世后,就没出现过。有人群的地方,从不用担心消息会被湮没,这消息顷刻间传遍每个人。也像往常一样,到后来变了个模样,有了各种不同的版本。最耸人听闻的一个版本:林中奇先生坐车前来了!还不赶快让开一条道!

车道,人们自觉地让开了。林中奇先生的专车缓缓开来,另两辆车紧紧跟随,并不停用喇叭向人们道谢。车过,让开的道又湮没在人群中。到了统领府的门口,三辆车一溜排停下。林中奇先生专车的驾驶座里出来一个人,向两方人员和蔼地说:“请通报肖统领和拓夫人,中奇公司求见肖统领。”

记者们就近将长炮短筒对准了这个人,一眼认出,那是中奇公司的李绍基经理。由他亲自开的林中奇专车里,到底坐着什么人,当然不会是死了的林中奇,那会是谁?统领府外的人们没有机会再去寻觅蛛丝马迹了,李绍基将车开进了统领府,另两辆车跟了进去。

统领府里,沉闷的搜查终于有了点趣味。大家听得消息,都隐隐绰绰地瞄着刚刚进来的那辆车。肖星云从寝室出来,前来迎接。拓夫人也从贵宾室里出来,她早听得跟踪的人回报,莫大姐进了中奇公司,却不曾想莫大姐的面子会这般大,李绍基会亲自前来,更为让人不解的是,他还是作为司机。

李绍基打开后车座的门,出来了个人。大家都确认:是人,不是鬼。夕阳的余晖倾斜而下,人影拉长泄落在地下,鬼据说是没有影子的。

可,什么人,大家还是一无所知。来人戴了顶宽大的遮帽,用一袭厚厚的黑纱从头罩到了尾,看不出如何体征。在李绍基的引领下,进来统领寝室,肖星云和拓夫人跟了进去。

“李经理,这位是?”拓夫人按捺不住好奇询问,言辞十分客气。中奇公司当然不得罪最好不要得罪,谁都有手头紧的时候。幽州现在如果有笔庞大的资金,买支雇佣军也是非常不错的。

“这位是林先生的女儿,林小姐。”李绍基介绍。

“林若欣?”拓夫人疑问。

“拓夫人不要误会,林若欣并非眼前的这位。这位林小姐才是林先生指定的唯一继承人。”李绍基辩解,并说,“拓夫人,很抱歉。林小姐和肖统领有约在先,有事要谈,能否行个方便。”

拓夫人疑惑地望向一直不吭声的肖星云,肖星云尴尬地笑笑:“拓阿姨,您这突然一围,我哪还敢提一个‘不’字,更别说和人的约谈了。”

拓夫人似乎信了,出了寝室。

肖星云松了口气,对李绍基说:“李经理今天没有其他紧要的事,最好和林小姐先回去。你也看到了,我现在实在不适合于谈事情。”

林小姐倾身对李绍基耳语了一番,李绍基起身,对肖星云说:“肖统领,林小姐单独有话跟你说,我先出去,在门口守着。”

未等肖星云有何表示,李绍基已经退了出去。

星云倒了杯酒,苦涩地喝下去,低声说:“为何要回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问得糊涂,星云却听得明白,回答:“你向若欣说明中奇公司职责的时候,没有切身感受,不会像你这般透彻明了。”

“你知道我是林中奇的女儿,却什么都不做。”若水苦涩地说,略带一丝气愤。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活像掉进了他的计算中。

“你不愿承担起中奇公司,难不成要逼你去承担吗?你有权选择自己愿意做的事,只要你适合。”星云平静地说。他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选择。

若水也趋于平静,此刻不是追究某些问题的时候,说:“不是所有的事都可以让我们选择,你无法选择,我也是。”

隔着黑纱,星云依旧可感受若水的灼灼目光,心中泛起一丝波澜,她是这般理解自己。但星云真的不希望,她也像自己这样陷入险恶的泥潭,无法自拔。他说:“你可以选择,马上离开就行。在这里,徒劳让拓夫人手上多了一个筹码。”

“拓心魄一直没有向拓夫人泄露我的身份,我要离开应该不难。”

“但愿如此。”星云依然很担心。

“星云,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对拓夫人的了解比外界都透彻得多。我想问你,你认为我以中奇公司继承人的身份要求她撤离统领府,她会不会照做?”

“中奇公司她当然不会想得罪。但解决幽州眼前的困局,才是她的当务之急。她此时的天平,只能倾向于幽州。与中奇公司的交恶,她会等解决幽州的事后,再思弥补。

你绝对不要在此时,对外公开林若水就是林中奇女儿的事实。拓夫人固然不想得罪中奇公司,可如若已经得罪了,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不可预测。胁持你,威逼中奇公司,这种事她肯定很拿手。”星云在赶若水离开。

若水点点头,似乎早料到如此,说:“我只想一时借用这个身份而已。看来,想偷懒都不行。你看看随身要带着什么,准备离开统领府。”说着,起身要走。

“林若水,你不要为我做任何事情。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杀父仇人。”星云冷冷提醒。

若水瞬间愣了一下,用左手掀开黑纱,一张略微苍白的脸异常沉静,炯炯目光盯着星云,沉声问:“证据呢?”

“证据?”星云莫名。

若水很坦然,说:“如果你能拿出确切证据,证明你杀害了父亲,我可以相信。那种让人看不懂的秘密档案除外。”说完,若水又蒙上了黑纱,出了寝室。

星云愣在那里,自己承认是凶手不足为凭吗?

统领府矗立的黑色大门突被缓缓打开了,拓夫人和一个黑纱罩身的人走来,李绍基相伴其后。在众多记者面前,三人停了下来,拓夫人优雅地开口:“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身边的这位林中奇先生的女儿,中奇公司的继承人林小姐。她今天的来访,实在让我抱歉万分。所以,请大家清出一条车道来,让林小姐可以离开。”

挟围困统领府之威和中奇公司之名,人们即刻让开了一条道。记者们全心全意地捕捉着黑纱人的一举一动,这才是真正的林小姐!

林小姐不亢不卑地开口:“十分感谢大家。也非常感谢拓夫人,虽是举手之劳,但夫人的盛情我心领了,来日定当相报。”

拓夫人听了很高兴,一个大人情不费吹灰之力,连忙说:“岂敢,岂敢。可惜林小姐非要走,心魄正在赶来,你们年轻人本来可以有很多话讲的。”自看到真正的林小姐,拓夫人心中更加渴望,能马上逮到林若水,让她永远消失。自己儿子和这位林小姐才是天作之合。

林小姐转身,忽想起了什么,谦谦询问:“拓夫人,我刚刚听到,您来统领府是为了找林若水小姐,对不对?”

面对架着一堆堆长炮短筒的记者们,拓夫人只能点头。

看不到黑纱下的表情,但大家都感到,林小姐似乎高兴起来,愉快地说:“这么说,我来这一趟,算是有了意外之喜。林若水小姐是我的好友,正在中奇公司做客。拓夫人这么着急找她,不妨和我同去。”

这话确实让人意外,但拓夫人演技精湛,转瞬笑脸相迎:“是吗?林小姐会不会误会了,林若水这个名字虽不多,但同名同姓也是非常可能的。”

林小姐的声音显得非常惊讶:“拓夫人找的人,难到不是统领府的那位林若水?肖统领说过,统领府也就这么一位林若水。还是,拓夫人根本不是为了林若水而来?”

记者们的嗅觉是极其敏感的,林小姐的话里有话谁都听出来了,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拓夫人。

友好的气氛倏地破裂,尴尬僵在脸上,拓夫人好不容易才掩饰下去,依旧笑语盈盈:“怎么会,我当然是为了心魄,前来接林若水。林小姐,请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情……”说着,泪光闪现,就要滴下。

林小姐及时安慰了她,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不过,我和肖统领有要事相商。既然拓夫人是因林若水围了统领府,跟肖统领关系不大。我想请肖统领到中奇公司商议事宜,想来拓夫人不会不同意?”

拓夫人自然不会同意,但一时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况且这么多人看着呢。她故作惊讶:“没想到林中奇先生去世后,中奇公司和肖统领关系变得这样密切。”

蒙着黑纱,看不到林小姐的脸,但她的身形沉了沉,显然惹恼了她。

拓夫人看在眼里,却也只能做这样的无奈之举。平衡之下,还是幽州的危局比较重要,与中奇公司的裂痕以后还有机会去弥补。此时,如若林小姐气急,拂袖而去,倒正中拓夫人下怀。

可林小姐平静开口:“不用拓夫人提醒,父亲的去世我一直铭记在心。我绝对不会放过杀害父亲的凶手,但不会冤枉任何人,特别是肖统领。”说着,话音一转,“拓夫人既然没有什么意见,就请李经理去请肖统领,我们一起走。”

李绍基点头离去。

林小姐的言语让拓夫人惊赫一旁,她死死盯着蒙着黑纱的林小姐,揣测这个林小姐对林中奇死亡真相到底知道多少。等她想起要阻止李绍基时,李绍基已经走远。

拓夫人不想就此罢手,冷冷地嘲讽:“看样子,林小姐和肖统领的关系不错。”

林小姐没有接话,让拓夫人没有可趁之机,拓夫人恼怒,眼看就要变脸。林小姐突然开口:“我和肖统领要商议的事,事关整个星球。我想,以拓夫人之卓见,肯定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强制扣留肖统领。如若司令府寻找林若水之事受阻,中奇公司一定会伸出援手。肖统领来了,车也到了,拓夫人的盛情十分感谢,就送到这里吧。”说着,上了李绍基开出的专车里,星云已在后座。

车,从人们让出的车道里缓缓行进,拓夫人想要指挥手下拦阻,已经晚了一步。车过道灭,很快她的眼前就只剩人群了。不过,这回人们都背向她和统领府,缓缓跟着车子离去。最重要的主角都走了,这戏还有什么好看的。

拓夫人跺脚愤怒都无济于事,那只毫无还手之力的困兽居然逃掉了!

若水隔着黑纱,看星云抱手不快,有点奇怪,问:“你难道舍不得这铁桶一样的统领府?”

“就算要我走,也不用这样威胁我!”

“威胁?”若水莫名其妙。

李绍基插言:“肖统领不愿走,所以我说,如果他不愿走,小姐会将自己送到拓夫人手上,换来统领府的解困。”

若水失笑,看看星云,问李绍基:“李经理,出了人群,就有更换的车辆,对吗?”

“是,小姐,都安排好了。前面有车辆接应,不用担心跟踪。”

眼见人群将要到头,忽听星云沉稳叫道:“注意前面!”

一辆车疯狂地从远处冲来,对一圈圈看热闹的人群熟视无睹,直直地向他们撞来。星云疾速打开车门,将未及反应的若水揽住,推向人群,并带上车门。接着,将李绍基也推出了车子,自己从后座爬到了驾驶座上。

缓慢的车速,让若水和李绍基即刻站稳了,却不解星云为何这样干。

星云将车瞬间提速,向那疯狂的来车直直地冲去。两车的直线距离瞬间拉近,若水痛苦地闭上了眼。没听到预想中轰然的撞击,若水睁开了眼,对方显然怯懦地让开了,向早已惊慌失措的人群冲去。星云没有放过他,左急转,撞在对方的后部。对方受撞击,方向斜了过来。星云顺左再一转,侧面转到了对方的前面。对方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直直冲向侧面。星云没有躲避,结结实实被撞了一下,可对方疯狂的车子也停住了。好在,没有撞到油箱。

周遭惊慌的人们未及反应,救护车刺耳的响声就突发而至,救护人员从天而降,适时赶到了。若水焦急地要上前查看星云,李绍基拉住了她,对她耳语:“拓心魄!”

果然,走在最前面的救护人员就是拓心魄,他正弯腰查看星云的那辆车。

若水两眼一黑,几乎站立不住,她明白,这又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若水紧紧咬着双唇,恨意让她颤抖不已。她实在太恨了,他们认为自己到底是什么,是砧板上的肉吗?要任他们宰割!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从未想过要去报复他们,以致他们认为欺辱自己不必付出代价,所以一再不放过自己!

自己不能再让了!再让,只会让自己身边真心维护自己的人,一再受伤。

星云满脸鲜血被人从车里抬了出来,好在可以看出他还活着。

若水镇定下来,见拓心魄正很失望地向人群中搜寻,肖星云显然不是他的目标。

“小姐,我们的车子就在前面。”李绍基低声说。

“你快回去,找人准备堵截那辆救护车。”若水低声嘱咐。

“小姐,你不能去。你一定要去,我和你一起去。”李绍基不敢高声,但他看出了若水的心思,决意阻止。

“星云是为我才落到他们手上,我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如若星云死了,中奇公司脱不了干系,我更不能不去。”若水更为坚定。

“他们会?”李绍基问到一半自动收声了,他的注意力从林若水身上转向肖星云,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肖星云重伤落在拓心魄手上,没有活的道理。肖星云死了,拓心魄登上统领之位的可能性非常大。就算拓心魄不做统领,军队的实际控制权也会名正言顺地归他所有,拓夫人就无需再威逼什么人,直接让拓心魄救助幽州即可。这方法拓夫人肯定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机会。机会蹦到眼前,就算拓心魄愚蠢,拓夫人也绝对会抓住这个良机。

肖星云离开统领府,是和中奇公司的人一起去中奇公司。途中发生了什么,拓夫人完全可以推个干净,中奇公司却绝对脱不了干系。以此理由,拓夫人他们或还无法将中奇公司一把推倒,但也不会放过,打压、胁持等等手段不会少,中奇公司却不得不为他们所用。

一石二鸟,军力、财力都会流向幽州,温幽秋的困局自然会解。

若水知李绍基已想清楚,又低声嘱咐:“快去。我去拖延时间。另通知温一旬回统领府应变。”

说完,若水走向救护车。拓心魄还在那里,一边打电话,一边还不甘心地东张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