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密议
作者:顾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918

自古以来,民间便流传着初神盘古开天劈地的传说。

相传盘古在无尽的混沌中沉眠了一万八千年,醒来后便手持巨斧破开天地。此后,他的眼睛变成了太阳和月亮,头发与眉毛变成了满天星辰,他吐出的气是春风与云雾,声音是雷霆电闪,他的肉身化作数不尽的高山峻岭,血液成了滚滚江河,甚至连世间最初的奇灵异兽都是他的精神所化。

尽管道门的各种古卷中,并没有这段开天劈地的传说,不过却大都有另一段不尽相同的记载。

据说在天地之初,四界众生为争夺三卷神秘莫测的天外仙书,曾经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此战一直从森罗鬼域斗到天涯海角,又从天涯海角斗到了当时寸草未生的洪荒大地。

谁也不知道,这场大战是在什么时候结束的。只知此战过后,洪荒大地便埋葬着数不尽的仙魔尸骸。从尸骸里散发出的灵气充塞着整片天地,经历过成千数万年的时光后,便衍生出数不尽的飞禽走兽与千千万万的奇花异草。而民间传说中的盘古,则是在这场大战中牺牲的最强大的仙灵。

道门奇书《神魔志》的搜神篇内,较详细地提到过在盘古死亡之时,其强大的元神曾经分裂成四十九道魂体,从此飘浮在天地之间。

古丹经的记载里,认为万物的灵魂会随着肉身的毁灭飘出体外。聚成灵魂的三魂七魄,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分散,在阳光与地气的刺激下重新变回游荡在天地间的灵气。

然而传闻里的盘古魂却是永生不散的,阳光与地气非但不能令它们散裂为本源的灵气,反会成为魂体力量的来源,令它们在千万年的飘浮里不断茁壮。

魏伯阳静望着青竹,一字一顿,道:“青竹兄真能确定,盘古魂附到了厉老魔的身上?”

“至少有九成的把握。”青竹环视着屋内呆怔的众人,默然点头,道,“家师曾经详察过厉老魔过往的底细,认为这种可能会非常大。”

魏伯阳闻言倒抽了口凉气,如果昨夜遇上的那些来历不明的妖魔,确实是经由“种尸大法”种出的血尸,那么早在四十年前便该死去的邪王,便有十成机会要重新现世了。

“阿弥陀佛!”

悟天低喧一声佛号,迅速起身靠到桌旁,道:“小僧虽非道家门下,也曾听过有关盘古魂的传闻。据说得到盘古魂的生灵,都能够拥有梦寐以求的第二次生命。”稍顿了顿,又道:“不知此言是否属实?”

“实情确是如此。”青竹点了点头,断然道,“只因敝派也曾有过两位福泽深厚的祖师,借此平安渡过了雷劫。”

古往今来的道门先圣,都认为充斥着天地的各种灵气,能够因缘际遇聚合成三魂七魄。而三魂七魄则能利用男女阴阳交合之时,所产生的神秘力量纠集在一起形成灵魂。灵魂依附肉身而存在,成为一切生灵活着的证明。

然而侥幸获得盘古魂的生灵,却能在三魂七魄外接纳第四个魂体,具备与生俱来的奇异能力。这类生灵不但天生便拥有吸食天地灵气的神通,更能经过艰苦的修行在体内结出第二元神。(三魂:胎光、幽灵、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鼻肺)

道门数千年的历史中,相继有数位获得盘古魂的各派祖师,都曾经借助它来抵抗九天雷劫。

九天雷劫的撼世之威,虽然能够摧毁闯关者的本命元神。但是凭着盘古魂结出的第二元神,他们仍有很大机会安渡雷劫,冲破返虚大圆满的万劫关口。

“小僧还知道两千年来,世间曾出现过代表着风、雨、雷、电、火、风等六类天地之力的盘古魂。”悟天持续凝望着青竹,疑问道,“不知施主所说的魔头,驱使的又是哪一类厉害的天地之力?”

青竹雄躯微震,摇头道:“这个…贫道也不甚清楚。因为四十年前,那魔头落败身亡时,在场的各位前辈包括家师在内,都没能发现他的体内有盘古魂的存在。”短暂思索片刻,又道:“实不相瞒,家师确认厉老魔拥有盘古魂,也只是近些年详细追查后的结果。”

悟天愕然一愣,若有所思般缓闭眼眸,仿佛陷入进短暂的沉思中。

围着长木桌或站或坐的众人,霎时间俱都不再说话。宽大的客堂内,瞬即充斥着一股平静而压抑的气氛。

“想不到,你一个域外佛门的弟子,对咱们中土发生过的事情,知道得好像还挺多的嘛。”东方隐侧身缓移数步,率先打破客堂内静默的气氛,娴熟地拍着悟天肥厚的肩膀,笑道,“那个什么天地之力,又是怎么一回事?”

“天地之力是盘古魂赋予其拥有者的御使万象的能力,使他们拥有可以轻松操控风雨雷电之类的神通。”韩蓉哂笑道,“真是好笑。你连这些都不懂,亏得还好意思声称自己是什么除魔大侠。”

“懂得这些就很了不起吗?”东方隐老脸一红,不甘示弱,道,“本除魔大侠斩妖多年,也不曾知道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那些妖魔鬼怪看见老子,还不是照样吓得屁滚尿流的。”

“你也不好生想想,自个儿斩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韩蓉噗哧一笑,道,“那些只能吓唬孩童的小妖小鬼,本姑娘剑不出鞘都能吓得它们落荒而逃。”

“哈。也不知那日是谁吵嚷着要独自去斩妖除魔,最后连自己的佩剑都栽在那些小妖小鬼的手里了。”

“你…臭小子,你说的什么混账话?”

“哈哈。本来就是…”

“……”

两人就像是一对斗气冤家,三两句话不到便相互争闹起来。

青竹无奈望着陷入争吵中的两人,目光重新移往魏伯阳的身上,缓缓道:“虽然昨夜作乱的血尸,已经全数死在魏兄的剑下。不过贫道相信,事情恐怕不会就此结束。”

“青竹兄所言甚是。”魏伯阳想也不想,赞同道,“如果真的是厉老魔在背后搞鬼,依照老魔头当年凶厉狠辣的作风,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罢休。”

“或许就在近些天内,这些妖物便会卷土重来了。”青竹轻轻叹口气,道:“不知魏兄如今可有什么驱魔良策?”

魏伯阳无奈苦笑,道:“如果一切诚如青竹兄所言。只怕即使我们愿意舍命相抗,也挡不住那魔头吧。”话落暗暗摇头,心想:“听说厉老魔早在四十年前,道行已经精进至返虚的无上境界。如果他真的没有死,又拥有着御使天地之力的盘古魂,只凭你我又怎能斗得过他?”

即使在邪门各派的眼里,“符王”厉海潮依然是一个充满着神秘色彩的人物。

传闻,在一百四十多年前,厉海潮还只是邪门阴符宗一个名不见传的小人物。一日惨被道门弟子追杀,怆惶躲进荆鹏山涧,竟给他意外发现了一卷神鬼莫测的《邪经》与十二具炎黄时期埋葬的万年枯尸。

厉海潮得到符经之后,便足不出户隐居在荆鹏山涧,一边埋首研习《邪经》里所记载的各种邪恶法术,一边照着《邪经》上记载的炼尸之法,将荆鹏山涧的十二具枯尸炼制成不死不灭的万年金尸。

直到七十多年前,他带着十二具万年金尸返回师门,当日便在数息内击杀了阴符宗的宗主——阴尸鬼王,使“符王”厉海潮的大名响震天下。

从此,厉海潮不但成为阴符宗历史上首位杀师夺位的掌门宗主,更顺势取代了阴尸鬼王在邪王榜内的地位。

相传为了庆祝自己登上阴符宗的掌门之位,他曾一夜间连屠数个村庄、亲手斩杀过千名手无寸铁的妇孺,更纵容门人弟子在周边村庄大肆屠戮。

邪道三千年的历史上,虽然有过许多以杀戮取乐的邪魔,但像他如此凶残成性、胆大包天的魔头,却也是凤毛麟角。

然而,即管道门各派展开过多次对这魔头的围剿,但却屡屡给他负伤逃脱,伤愈之后又大开杀戒。那时的厉海潮可谓春风得意,直到他要修炼“种尸大法”的消息传出后,终于招致正道八宗高手在青水湖畔围攻,此后这魔头在世间方算是真正销声匿迹了。

当年参与围杀厉海潮的所有人,都对这魔头的死讯深信不疑。谁能想到,在这魔头的体内竟拥有神奇无比的盘古魂,令他又诈死重生逃过一劫。

“两位…真人,你们用得着拼死相抗吗?”

东方隐不知何时停止了与韩蓉的争闹,颇有些奇怪地看着魏伯阳与青竹,大大咧咧,说道:“我瞧那些妖物也没什么厉害的,今天老子随便就宰掉了一只。”说着拍了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只要郡守大人出得起价钱,这件事我一个人都能解决。”

“还真是个口出诳言的家伙。”魏伯阳不由得哑然失笑,暗道,“只不过有初抵炼神层次的法力,竟然已经这么目空一切了。”

“如果有谁出得起价钱,阁下是否连自己的性命也能卖?”

青竹却没有魏伯阳的好脾气,只不过刚听东方隐把说话完,粗犷的脸庞已经蕴含着怒意。

“什么…”

这种问题显然大出东方隐的意料,令他俊气的脸庞露出短暂愕然的表情。

“如果有谁出得起价钱,阁下是否连自己的性命也能卖?”

青竹不厌其烦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东方隐哈哈一笑,完全不假思索,道:“本除魔大侠虽然爱钱,却还不到连命都不要的程度。”话音刚落,总算听懂了什么似的,立即又道:“你问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为本人真的就这么爱财如命吗?”

青竹默然不语,坐直的身子速往侧移,探出袍袖的右手化掌为爪,合着鬼魅般移动的身形,直朝他的面部抓去。

“这个道士…他到底要干什么?”

东方隐微微一怔,下意识挥手格挡,同时迅速往后飘退。

正在这时,青竹如同鬼魅般移动的身子,极诡异地在屋内失去了踪迹。

下一刻,消失了的青竹重新出现在东方隐的身后,五指轻拂过他的脖子。再一晃身,瞬间又坐回到魏伯阳的旁边。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隐呆愣片刻,辗转便现出一脸的怒容。

“如果方才动手的是邪道魔头,想必东方兄此时已经形神俱毁,落得永不超生的下场了。”

青竹端起桌面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轻啜一口,冷冷一笑,道:“厉老魔的修为早便超越炼神的层次,就连贫道也没有把握挡他一击。东方兄这样的道行,怎么敢如此口出诳言。”

东方隐脸色微变,死要面子,道:“本除魔大侠在斩杀妖孽时,从不会给它们有任何偷袭的机会。”

“还要再试一次吗?”

青竹哑然失笑,似乎没想过要等到他的答案,侧脸望着身旁的魏伯阳,道:“看来贫道得立即召集附近的同门师弟前来相助,并将这件事情禀明师尊,望他老人家能及时赶来降妖除魔。”话音刚落,迅速由怀内摸出两道灵符,指尖隐露黄光,轻轻摩擦着符纸,在空白的符纸上写出泛着金黄色光芒的字迹。

“日月清风,听我号令。疾!”

青竹暴喝一声,指间灵符无风自飘,在半空连着打几个旋儿,转眼便消失在屋内。

“好!多些准备总是没有错的。”

魏伯阳爽然一笑,从怀里摸出师门的传信符简,倏然起身,道:“魏某也试着千里传信,看看能否邀一些师兄弟前来帮忙。”说话间,三昧真火迅速窜出指尖,缠绕着指中符简燃烧起来。

片刻不到,符简已经燃成缕缕轻烟,在半空绕成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雾团,“嗖!”地一声透出窗纸,笔直窜出屋外。

“贫道常闻御气宗门下的道友虽少,但是每位道友都已经结成元神,拥有一身不凡的法力。”青竹遥望着消失在屋外的雾团,哈哈一笑,道,“如果魏兄能请来三数位门中道友相助,那我们此战将会更有把握。”

同一时间,盘腿而坐的悟天迅速睁开双眼,缓缓起身来到紧闭的门旁。

“吱呀!”

悟天随手拉开房门,再转过矮胖的身子,向屋内数人微一施礼,道:“阿弥陀佛!小僧要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