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金枝玉叶
作者:公孙千羽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580

第十九章金枝玉叶

杨士麟急欲知道自己的年龄几何,迫不及待的问道少女见自己救活的人,居然会开口了,又惊又喜,还有一点害怕,更有一份奇特的落寂之感,似是失落了自己心爱的小狗!

或者说是会喝马乳不会动的大布娃娃!

一时之间,怔在那里……

杨士麟问得甚急,久候之下不见反应,换个口气,问着同一个问题道:“今夕何夕?……?”

少女像是从沮丧的情绪中刚刚苏醒过来,被迫着回答,半晌,期期艾艾的道:“什么年代,这很难说,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真的,孩子,我真的不知道?”

这是你的心声,多日以来,在她心目中,他只是个不会言语,仅会贪吃贪睡的“孩子”,也一直把他当作孩子似的来照顾!

所以不知不觉间……脱口说出“孩子”二字!

“什么孩子,孩子的,我年纪大得很呢!”

他有些怒形如色的气忿,立刻加以指正她!

同时也不倍天下居然有人不知时间、地点、一急之下,再道:“我问的是什么年问?朝代?……”

少女—听,差点失声笑出,急忙侧过头去,以手掩住樱桃小嘴,敛容冷冷答道:“什么地方呢?沙漠里一个没有名字的小角落,我只能说你是在一个帐幕里!”

“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也!”

杨士麟这样地想着,可是又忖道:“她能讲“汉语”,彼此应该能够沟通才是呀?……”

少女继而又道:“是什么时间么?更难答了,大辽天柞帝保大五年、金朝天会三年、宋朝宣和七年,你任挑一个吧;其实……”

她把下面的话咽住,本来还想说:“今夕何夕,古往今来,就没有几个人确切知道!”

为了怕显得太亲近,所以勒住没表示出来……

杨士麟知道了如今才是“宣和七年”不是什么听不懂的“年号”,情不自禁,大声叫道:“还好,我才二十岁,不是三百岁,只睡了—年零几个月吧!”

少女一听,皱眉想道:“这是什么话呢?”

玉指—伸,说道:“你还没真个醒来,梦话连篇,再睡一睡吧!”

杨士麟大惊失色,连道:“好不容易才醒来,不要点我睡穴?”

一语方了,浑身一麻,又沉入黑甜之乡,开始到梦里去叫“荟姊、兰妹”了!

次日——少女整日闷闷不乐,像是作错了事似的。这是杨士麟之过,他不该怎快的步上康复之路,尤其他说自己才二十岁!

而她只十八岁,在此之前,她喂他,照顾他,甚至让出自己睡寝之处、这全没什么不好,但,如果他醒转过来,一切便不好了!

她觉得自己与他孤男寡女相处—帐,有一种不雅的瓜葛,她是“公主”也,这是她很不甘心,很不情愿的!

点灯时分——杨士麟苏醒过来,嘴里正吸吮着带有酸味的液体,他按捺不住心下的好奇,拂开遮眼的湿布!

睁目一瞧,一张明丽而姣美的脸庞,近在眼前!

只见她眉分两道春山,眼注一泓秋水,朱唇皓齿,肤光胜雪,不似在塞外生长的女儿!

香雾云鬓上,戴一顶银狐软皮帽,一条毛茸茸的帽尾,拖到香肩,像是松鼠尾巴,又像是条大辫子!

身上穿一件直襟对开黑韶大氅,臃肿不堪,身段隐若在内,皮袄的银钮并没扣上,露出雪白的腰带,和一把色泽斑烂的玉尺柄端来!

胸前颈下挂着三四串珍珠宝石颈链,像是串串念珠!星光闪闪!

少女一见杨士麟拨开遮布,候地起身,燃昏灯光,穹庐里顿时阴暗了许多,她回身嗔道:“你这人怎么摘的,眼睛真的不想要了?敢情身体快好了,连马乳也不喝了,可是,昨天还拼命地喝,梦里又……”

话说了一半,又自打住,少女暗自忖道:“姑娘,人家“芸姊”“兰妹呀”地乱叫,干你底事?”

杨士麟知道省掉的是什么话,深觉难以为情,呐呐未置一词,俊目四下打量——他迫不及待的要认识这新环境!

帐幕的皮壁,为晚风一吹,一鼓一缩的像是兽类的肚皮,地上细沙轻软,在半明的灯下,其色如毯!

自己是躺在毛毯上,身上盖着骆驼毛毯,跟偎在炉侧一样暖和,双手伸出毯外,凉沁沁的有如浸在冷水里!

最后,他把目光停在少女的娇容上,心忖:“就是这样一个人吗?侍候了自己这么多时日,有多少次我在睡梦中感到她的来去哟——”

少女怫然不悦,一半是他胆敢无礼冒犯,竟公然平视,一半为了掩饰没有来由的羞意,娇嗔道:“瞧这瞧那,马乳再不喝完,我可要提走!”

蓦然——幕帏半掀,寒气袭人,昂藏七尺的银须老者,踱了进来!

少女看清是老爹驾到,失色娇呼道:“爹,你身体要紧,怎么就走过来了?”

话说得急如振玲,不再是“汉语”,而是他们自己的语言,但同样的好听!

老者不知杨士麟是醒着的,言道:“华儿,你怎么自言自语?天天听你左一句那个汉人,右一句那个汉人,害得为父的忍不住想看看这个汉人!”

说话至此,自然闻到一股苦有若无的清香,轻“咦”了一声,又道:“怪了,华儿,你擦了香粉?”

小女大急娇羞,玉容披霞吐丹,急道:“爹!人家醒着呢,听你乱说乱说的,女儿那有……”

老者“喔”了声,缓步走近,觉得香味益盛,不禁深深一嗅,说也奇怪,精神竟为之一振,再向杨士麟打量,心下暗暗赞道:“百练纯钢,经火不损,千锤真金,守质不移!此子白日与我同车而眠,抵足相聚,我病势减轻,难道与他有关吗?”

杨士麟强自撑坐起来,拱手为礼说道:“下走承蒙搭救,思同再造,还未请教恩人姓名?”

老者沉吟有倾,拂髯言道:“老汉乃是耶律大石,这是少女——耶律芝华。”

耶律大石——乃辽国宗室,大名鼎鼎,文治武功,皆名重当代!

宋、辽构兵,形成世仇,战伐时见,杨士麟对这个敌国重臣早有所闻,顿时神色一变,大义凛然道:“辽、宋战争不休,乃我仇寇,大丈夫无私交,春秋之义,请恕下走不便接受你们的招待!”

说着,便挣扎着要起来!

耶律大石,伸出大如蒲扇般的手掌,作势一挡,自有慑人的威义!

杨士麟不觉停住,不再挣扎欲起!

耶律芝华作梦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不近人情,竞搬出“春秋”来,玉颊气鼓鼓的,娇嗔斥责道:“这是你说的?也不想想若非我们救了你,你早饿死在沙漠上了!”

一面说着,一面扭摆腰肢,飞跃上帐顶,就要燃亮牛脂灯,好教杨士麟吃点苦头!

她是真火了!

耶律大石顾不得久病在身,横身—拦,止住女儿的鲁莽,喝道:“华儿,不得胡闹!”

耶律芝华依命停手,溜了杨士麟—眼,恨恨地侧过头去,再也不想理他!

耶律大石喘息着说道:“不错,宋、辽乃是世仇,汉人历史上也有‘汤武革命’‘武王伐纣’‘秦并六国’,我们为何不能入主中原,你亲身体验到这片大沙漠,要我们怎的生存!”

杨士麟的“春秋大义”已站不住理,自从醒来在沙漠中跑了半个月了,凭良心说人是不能生存在这里,不由垂下头去!

“然而,宋、金既已联盟灭辽,我们已经国亡家破,走头无路,才向西迁移,汉人还仇视我们么?”

接着,用近乎恳求的声音,语重心长的道:“就算阁下仇恨辽,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任你在沙漠里自生自灭,难道“仁义”

两字,只有汉人说得,辽人就说不得?那么我们多年汉化的苦心,尽将付诸东流,除了逸乐奢华荒废武事之外,就一点好处也没有了!”

耶律大石说罢,长叹一声,踱出帐外!

耶律芝华,急忙趋前扶持一一杨士麟羞愧袭心,无地自容,难道自己的胸襟是如此狭窄,再无法领略人间的友爱!

难道历史的愚昧,先人的不睦,要导致永世的纠纷!

难道接受人家的好意是这般的困难!

北狄、南蛮、西羌、东夷,究竟要怎的区分,现在的“西夏”国乃古之“秦地”也!

大唐天子李氏,乃是羌人,赵宋之有天下乃都捡点使劫之后周!

金国起兵于辽东,大理国自立于南疆……谁应该是真命天于呢?

寒风在帐外呼啸,心潮在心头起伏——盏茶光景,耶律芝华气冲冲进来收拾盛奶的陶瓶,一看瓶里还有七分满,记得这饿鬼投胎的汉人,才喝了几口,就谈话叉开了!

遂把陶瓶往他面前—搁,默不出声……

杨士麟缩手不前!

两人僵持了片刻!耶律芝华恨恨的道:“请尊驾快些动手吧,身体都快好了,痊愈之后,快点回到你们汉人的地方去,我们这穷乡卑地也不敢留下你!”

杨士麟一想;我自己不动手,难道还要人家“大公主”来喂吗?

他本想说今天喝够了,又觉不妥,只得捧起陶瓶,放在嘴边却不进饮,半晌,始找话搭汕道:“令尊,身体似乎不太好!”

耶律芝华也不望他一眼、许是脾气尚未消化掉,道:“谢谢关心!”

杨士麟略为有气,他也有大少爷脾气,旋又想到人家有大恩于我,方才把话说得太不近人情,难怪人家人家要生气!情绪立即缓和下来,搭汕道:“昨天你告诉我,说我睡中老说梦话,这些日子,我说了很多话吗?”

这话的股子里乃是探索一下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是“九茎芝菜人”呀!对自己的生命,不得不暗自戒备!

受恩应报,这是应该的!若要将小命赔上,那就是图宝残命了!

他是刚离狼群,再别又投虎口!

耶律芝华却那里猜得透他是个担惊受伯的“菜人”呢?绷着寒脸,冷漠漠的道:“也没说多少。”心理忖道:“就是呆鸟学舌似的,始终是那两句,芸姊呀,兰妹呀!”

杨士麟不得要领,却仔细观察由侧影看到她颜色稍齐,不似已知道他的大秘密,便悬石落地,想道:“耶律大石宋、金联手灭辽,这事我怎会不知?想来当是最近的事,却不好探问详情!”

有倾语气中含着十二分道歉的虔诚道:“方才令尊一席话,真说得鄙人汗颜无地!年少无知!”

耶律芝华听到这句话,才算满意,回答道:“我们救了你,等你大好之后,还要送你干粮,送你坐骑;好教你回去,绝无坏心!

否则,便不必救你!你高兴躺在沙漠上与我们何关呢?这也奇怪,那大的沙漠,便是一月半月的这边也跑不到那边去,我们的斥候却偏偏跑到你身前去了!这在我们的传统里乃是神意!是关系到我们未来的生存信心……”

杨士麟听了,有些恍然之感,心忖:“对呀!那有这般巧的事,天意,若错开百十步,那他休然一惊,这其中不是顶奥秘难测的吗!他们救了我,我又怎能不救他们?

他们国亡失势,是逃亡,逃到那里去?再诚恳的问道:“令尊之病,似非寻常症候——”

耶律芝华听他关心老爹之病,神态黯然道:“我父为金朝国师“黑铁头尊者”所伤,“奇经八脉”阻塞不通,起先一天昏睡二个时辰,渐渐加长,现在已需八个时辰,将来——”

她虽然曾经极力的忍着,不便在客人面前失态,但,一想到若—旦老爹大去了,她又不知要怎生带领着这一群老弱妇孺残兵渡过这次难关!

或者说是:“逃到那里去安顿下来!上苍还会恩赐一块较好的土地给他们生存下去吗?”

她想到极处,情不自禁,泪似珍珠般的夺眶而出,却又急急转首拭目不让杨士麟看到她的软弱的一面!

情绪稍微平静之后,又转首凄然软声软气的道:“求你此后不要再对我老爹,恶言恶色,他是最仰慕你们汉人的文化!”

女儿家的孝心与脆弱,在形态言语中,已表露无遗!

杨士麟那里是铁石心肠的人,惶恐的点头,应道:“岂敢!”

耶律芝华曾听他说过在沙漠里睡了一年多,自当他那时心智不清在胡说入道说梦话,那支长剑锈成“匕首”,也许是捡来的……。

这时,谈得投机,眼睫忽然—张,心生一念,旋又打消,忖道:“算了,他虽带剑,也许只是略识技击之道而已,未必有什么超人的武功,不必张口求他了!看他“太阳穴”不包满,胡子虽长,却是个年轻人!”

杨士麟见她欲言又止,甚觉响闷,问道:“姑娘有何吩咐,若有效劳之处,赴汤蹈火,敢不从命!”

话说很是中肯豪迈,确有燕赵豪侠儿的作风!扑身而出!

耶律芝华听了甚是甜心,口角眉稍,微展笑意,如春山含笑……

臻首轻摆,言道:“没有!”

半晌,忽记起自己还在气头上哩,于是收起笑意,扳下脸连声催促道:“今天我!我不理你了,快点把马乳喝下,别想我再喂你!”

杨士麟哑然失笑!自己能够动了,还赖着人家喂,那便似夫妻之情了!

仰起脖子准备“干杯”!

双手捧起陶瓶时,看到瓶上画着一幅塞外风光的图画:寥寥数笔,恰到好处,而意境清远,未免多看了—眼!

这一看,看出毛病来了,图之右上角的题词,行书带草,写了一首“王之涣”的“凉州词”,却漏了一个字,因道:“这首绝句,写漏了一个字。”

耶律芝华把头臻凑近来一看,自得地说道:“不少,刚好。”

杨士麟奇道:“怪了,这首诗句是老少咸知的,原诗是这样的:黄河远处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仍山,羌笛何处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现在他漏了首句尾字之“间”字,只剩下二十七个字。”

耶律芝华微微摇头,道:“这不是王涣之的诗,是王涣之的词,二十七个字没诺!”

杨士麟空是学富五车,王涣之何许人也,竟也闻所未闻?因道:“王涣之是什么人?”

耶律芝华眼泛神采,对研究学问,她是有那份好兴致,娇声又道:“你别管作者何人,这是闻词没错,你再读读看!”

杨士麟口里喃喃念了两遍,自作句读——皱眉道:“终不成是这样的读法:黄河远处,白云一片,孤城万仍山,羌笛何处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请教这阂词的词牌叫什么?”

耶律芝华理直气壮的道:“当然叫作‘凉州词’,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杨士麟泛泛眼睛有些领悟,被作弄了半天,至此才明白……

心下可不由得不暗暗佩服,辽人对文史方面的造诣,不亚汉人,才人多有!

他早年在汴京(开封)时就常听他人道及,辽使入勤,好以诗词诘翰林,本朝学者甚感苦恼,被人请教得,膛目结舌,答不出来!

这其中当然是辽使不按正理出题,专走偏锋,带有以此嘲弄上国臣僚之心态!

直到“神宗”时,碰到那谈谐博学的——苏东坡,以文字游戏之意,才算给辽人一个没趣!不敢轻侮!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辽使来朝,神宗皇帝命苏东坡馆伴辽使,辽使老毛病又发作,想以诗学难倒苏东坡!

苏东坡闭目一想,想起诗法有以字形隅意之一格,例如:“更月门”,表示“三更斜月门半开”,进道:。

“作诗是容易,唯观诗甚难!”

辽使当然不信,他们就是不大会作诗,但说到读诗,可自许比宋人更高明!

苏东坡也不言语,那席写出—首名叫:“晚眺”的诗,给辽使看!诗文是这般写着:“亭景画,老拖邹,(竹杖)首云暮,江倒峰。”

辽使一看,此诗不可解,而且字迹东歪西倒,大小参差。除干瞪眼,别无他法,无异承认“观诗稍难”的话头!

原来这首诗,便是以“字形意”格,字迹在东歪西倒,大小参差中,大有学问意即:“长亭短景无人画,老丈横拖瘦竹邦,回首断云斜日暮,曲江倒蘸侧山峰。”……

他把“亭”字,写得长长的,表示“长亭”的意思,把:景”字,写得短短的,表示“短景”之意!

把“老”字,写得大大的,表示“老丈”,把“拖”字横写,表示“横拖”!。

把“日”字斜写,表示“斜日”,把“云”字写断了,表示“断云”!

把“江”字写弯曲了,表示“曲江”,把“蘸”字写倒了,表示“倒蘸”!

把“山”字侧了,表示“侧山”!如此一来!

辽使除了自叹见闻浅陋之外,还有什么话说呢?

杨士麟想到,苏东坡这段轶事,那是“哑谜”般的文士戏墨,不觉露齿而笑,心甚欢畅,思忖:“我今夜也差点栽在这辽国的小女子手里!”

耶律芝华被“笑”,弄得心头荡漾,以为他笑自己言而无信,说不理人,还中宵不寐,与他闲聊大半天!

不由得羞意来潮,急急起身提起陶瓶就走,一溜烟便不见了!

杨士麟自然不便强留闺阁佳人与自己“烛影摇红”!

侧首一辨风声,知道人已去远,讶然忖道:“她的功夫还蛮不错的!”

百无聊赖,满帐寂寂,心头忽生一念:“何不趁机打坐运功,只不知这大梦初醒,大病初愈,使得使不得?”

当下略一运气,发现畅然无阻,心头狂喜,自不在话下!忙不迭披衣掀裘,正襟危坐,面壁盘膝——杨士麟几度调息之后真气澎湃如潮!一股热流游行在十二重楼之间,只半柱香光景,便运行了三周天之多,他感觉到“九茎芝”精已散化在他体内了!

自信天地间也没有人能将他吃下肚去?

当夜无话,次日拂晓时分!

大队车马预备出发,巴都、拉提等几个亲近武士,照例来替“公主”收拾帐幕,轩銮大车已开到帐前,以便将杨士麟弄上车乘坐!

拉提掀开帏幕,发现那个“汉人”已经准备停当,连眼睛也自行蒙上了,坐待车辆到来,拉提也不在意,照过去几天习惯,便待上前抱他上车,那知走了两步,发现有异,讶然停步——杨士麟红光满顶,了无病容,竞在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巴都在帐外叫道:“拉提,手脚快一点!”

一面探头进来,视看情况,一望之下,大吃一惊?忖道:“难道他服了仙丹不成?”

杨士麟辨声知道帐里有两个人,分别朝他们一揖敬谢,步出睡帐,自己爬上车帏里去!

巴都、拉提两人,面面相觑,不信太阳底下,居然还有这等新鲜事?

大队向西,节节前进!

杨士麟躺在轩銮里摇晃着,心潮起伏不平!

耶律大石就睡在旁边,果然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使他不敢相信这个老人曾经跟自己说过话!

中午时分,有人送来一分干粮,这是前几天没有的事,显然,耶律芝华已知杨士麟今晨所显示的“奇迹”!

杨士麟一度冒着瞎眼的危险,拿下蒙眼布,偷偷掀开垂帏一缝,向外张望,只见那耶律芝华骑着“麒麟驹”,发号施令,八面威风,真有大将风度,绝不似夜里晤谈时,那股女儿家姿态!

一日已过,又是黄昏——杨士麟回到帐幕,因为牛脂灯光不强,遂扯下蒙巾,坐在毯上等待晚餐!

耶律芝华来得较前略迟;一见杨士麟不是躺着的,略为一怔,旋即恢复自然,一言不发,把杯盘放下,杯里盛着羊乳,盘里有条羊腿,几块马肉,以及干粮!

晚餐再也不是一陶瓶马乳!

她也不再可能喂他了……

杨士麟觉得不便厚脸白手,拿过来就吃,看了她一眼,算是招呼!

这意思她懂,仅摇摇头,不知是表示她用过了,还是表示她根本不吃!

他不懂,可是无关宏旨,提起羊腿就啃,忽然觉得她有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似是有话要说!

因之,停下来,把脸一仰,表示但说无妨,企以聆待佳音悦耳……

她点点头,还是不开口,在帐里走了几步,摇摇头,仍在踌躇难决——他吊起眼睛,诧异地打量她,又埋首啃那羊腿子!

半晌——耶律芝华无头无脑,劈面娇脆的问道:“你身上有灵药丹珠吗?”

杨士麟一下子就猜知她要丹药干什么?放下羊腿,摇摇头,把羊肉咽下肚去之后,说道:“没有,令尊的病苟力之所及,绝不坐视,我早说过了!”

她略感失望,信任地点点头,低声细气说道:“那么你的武功,定是非常高强!”

杨士麟耸耸肩膀,浅浅—笑,像是说,是这样的吗?

耶律芝华停了半天,平静的再道:“方才我与老爹闲谈,听到好多话,他说因为白日与你同车,内伤大有进境,说不定用不多久,还能打通“心经”,不再阻塞!他以为一定与你身上所发散出来的香味有关!你一个男人身上怎么会有香味?好奇怪嘛?”

说罢,一想这句话,不该出诸女子之口,不觉羞红了脸,变得像玫瑰也似的娇艳欲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