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七步之难
作者:冷香暗渡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8456

缠绵了几天的春雨终于停了。

春雨使人愁,春雨已停,愁思是否也已消失?

花溅泪斜倚着床栏,神色憔悴,凝望着窗外还在滴着雨珠的那丛翠竹,呆呆地不发一言。

“难道我真的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么?所以她才会不喜欢我,二姐才会那么恨我?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要我?我真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也许,我的生命注定了是一场悲剧——”

她伤得不轻,居然还活了下来。虽然还未痊愈,却至少已没有了性命之忧。在贾神医府上疗伤这十天来,萧雨飞夜不解带,寸步不离,将她照料得无微不至。她欣慰之中却又更是不安。心道:“也许我现在拥有的幸福,只不过是为了让我以后更痛苦,也让他更痛苦——”她左思右想,矛盾之极,只觉意志消沉,靠在床上,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在故意放轻脚步。她重伤未愈,听力却未失。她已听出这脚步声并非萧雨飞的,也不是贾神医的。来人功夫似乎并不高。但她戒心顿起,这些天贾神医再三叮嘱她,叫她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不能与人交手,否则内伤缠绵难愈不说,隐疾更会加重。

虚掩着的门“吱”的一声掀开了一条缝,伸进一个小脑袋来,一双明亮而又带着不安的眸子向屋内扫视了一下。花溅泪的眼睛立刻亮了。她招了招手,微笑道:“是你,来,快进来。”

门外闪进一个小小的身影,竟是那行刺花溅泪的绿衣女孩。十天不见,小女孩似已单薄、成熟了许多。她掩上门,迟疑着走到床前,小脸上满是愧疚与悲伤,低声道:“小姐姐,你好了么?你真的不恨我?”话未说完,已流下泪来。

花溅泪柔声道:“我早好了,你别担心。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孩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小孩特有的天真的笑意:“今早上我在贾神医门口碰见了那个穿白衣服的大哥哥,我想你一定是在这里了。”

花溅泪道:“你怎么知道他和我在一起?”

女孩道:“那天我不放心你,没有跑远,后面的事我都看见了,所以就知道了呀。”

花溅泪道:“你真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道:“我叫柳叶儿,别人都叫我小叶子。”

花溅泪道:“你爹爹服了解药,可好了么?”

柳叶儿道:“我爹已经好了。多谢你啦,我伤了你,你不怪我,反倒救了我爹爹。那个红衣服女人真坏。那天早上,她突然闯到我家里来了,逼我爹爹吃了毒药,非要我照她说的去做她才肯给解药,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花溅泪歉然道:“都是我连累了你。那个红衣服姐姐是因为恨我才找上你们的,这件事本是因我而起,我怎能怪你?”心道:“幸好小叶子的爹爹没事,二姐这次才没犯下大错。否则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呢?若禀告爹爹,由他按宫里规矩处置,娘必定不依,爹爹也会很伤心;若不禀告爹爹,任由二姐这般胡作非为、滥伤无辜,迟早会惹下大祸,我这宫主又岂能循私?”

柳叶儿道:“小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知道你是好人,现在除了你,我不知道还能求谁帮我。”说到这,眼圈又红了。

花溅泪忙道:“你说吧,只要姐姐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柳叶儿哭道:“多谢你啦。姐姐,我家中除了我爹就只有一个姐姐了。我爹是个秀才,不会武功,我的武功都是我小时候跟我娘学的。可三年前,我娘就跟一个叫牧野的人走了。我爹疯了似地追了几天几夜都没追上,还被那个叫牧野的打断了双腿。爹爹残了,不能动了,天天都在家喝酒,喝醉了就又哭又笑地闹。这几年全靠姐姐替人刺绣养活我和爹爹。姐姐说,她一定要替爹报仇,杀了那个姓牧野的坏人,把娘找回来,可是绝不许我们认她,因为她抛弃了我们。姐姐恨她。昨天早上,姐姐到街上去卖她的绣品,被一伙坏蛋抢走了。他们硬说爹爹欠了他们的债,要我姐姐以身抵债。我想保护姐姐,可是我根本打不过他们。他们一脚就把我踢了好几个跟斗,我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姐姐拖上一辆轿子抬走了——也不知道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小姐姐,求求你帮我救救我姐姐。”说着就要跪下。

花溅泪忙扶起她,道:“竟有这种事。你不要怕,我一定帮你把你姐姐救出来。你姐姐多大了,她不会武功么?”

柳叶儿道:“我姐姐比我大了整整七岁,今年十九了。她不会武功,她说那不是女孩子该学的,所以从小一点都没学,只学女工刺绣和琴棋书画什么的。她是我们乡里有名的才女。可是娘走后,姐姐后悔极了,她想替爹爹报仇,又不知道该怎么报。”

花溅泪道:“你姐姐叫什么名字?你知不知道抢你姐姐的是些什么人,你姐姐现在又在哪里?”

柳叶儿道:“我姐姐叫柳轻絮。抢我姐姐的是些什么人,她现在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好担心她出事啊!”说着说着,就又哭了起来。

花溅泪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别哭了,你放心,姐姐一定会把你姐姐救出来和,你信不信?”

柳叶儿破啼为笑:“我信!”

却听窗外有人冷笑道:“我不信!”有风吹过,梅月娇已从窗外跃进了屋中。

花溅泪脸色变了变,紧紧地握住了柳叶儿的手,低声道:“二姐!”

梅月娇却似完全没有丝毫动手之意,嘴角含笑,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地在床沿坐下,柔声道:“三艮,你这是怎么了,气色如此难看,你病了么?”十天前发生的事,她似乎早已忘了。

花溅泪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苦涩地笑了笑:“是,小妹确实病了。”

梅月娇莞尔一笑:“难怪三妹你又消瘦了许多,不过,倒更显得清秀了,瞧,你的手,更纤弱了。”她带着浅浅的笑,似乎不经意地去握花溅泪的手。

花溅泪在这一刹那间心念数转,不知是该让她握,抑或不该?

她那纤纤十指是否同她的笑一样暗藏杀机?

只这一犹豫,梅月娇的手已握住她的手。

然而梅月娇手上一分劲力也没有。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倒象是真来探望一般。

花溅泪一怔。

梅月娇眼波流动,依然带着温柔的甜笑。她笑得越甜,花溅泪越紧张。她笑声如银铃,花溅泪却听出了危险的讯息。

蓦地,笑声骤停,梅月娇已出手。她的纤纤玉指快如闪电往下一滑,直扣花溅泪的脉门。她早已明白花溅泪必定对自己心存戒心,所以就先用笑声和反常的言行来故意调动花溅泪的戒意,等她手指接触花溅泪手时的刹那,正是花溅泪戒心最高之时,她却丝毫无力,花溅泪意外之下必有一个短暂的疑惑的瞬间,这一瞬间无疑就是她出手的最好时机。

但她莫非忘了一件事:花溅泪的武功远胜于她?她敢如此冒险,是不是因为她知道花溅泪重伤未愈,不能妄动真气?

她的手一动,花溅泪的手也一动,从她手中滑了出来,反拂向她的脉门。梅月娇缩回手来,只觉脉门处肌肤微微发痛,知道花溅泪未用全力,否则自己必会受伤。她丝毫不领花溅泪承让之情,目中猛地射出冷如冰雪的寒光。过了许久,目光缓缓恢复了温柔,笑道:“怎么,三妹要同二姐动手么?”

花溅泪道:“岂敢,但求二姐莫要再逼我。爹若知晓我们姐妹如此明争暗斗,不知会有多伤心了。咱们一错再错,岂不教爹为难?”

梅月娇喝道:“住口,休得提起爹爹。你提起爹,我反而更恨你。爹越是护着你,偏向你,我就越恨你。”

花溅泪苦笑道:“其实小妹知道,二姐最想要的是我这宫主之位。”

梅月娇道:“这宫主之位本当属于我。”

花溅泪叹道:“其实,这宫主之位小妹并不在乎。你也知道,我来日无多,我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够过一种平静、淡泊的生活。”心中暗道:“我若不是幻月宫主,与云飘的事只怕会少了许多压力和麻烦。只要能与云飘在一起,这幻月宫主不做又有何妨?”

梅月娇道:“既是如此,你何必让位于我呢?咱们各得其所,岂不两全其美?”

花溅泪缓缓道:“从我个人角度来说,我的确很想让位于你。但我的责任感与理智不允许我那么做。现在武林正处于动荡之期,我没有权利拿整个冷香宫和武林的安危来开玩笑,我没有权利逃避现实。”

梅月娇冷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配当幻月宫主,我管不好武林中事,我若做了宫主,就会天下大乱?”

花溅泪的眼中忽然露出一丝凛然不可侵犯的尊贵与威严,一字字道:“正是!”

梅月娇大怒,反手一掌掴在她脸上。花溅泪不避不闪,生受她这一掌,连眼都未眨一下,一缕血丝顿时从她嘴角溢出。

梅月娇道:“你找死么?”

花溅泪苍白的脸上现出坚定的神情,正色道:“二姐,上次我曾甘愿死在你手下,可现在我发觉自己错了。我可以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可是我不能那么自私,一死以求解脱。爹爹让我继位之时,对我的嘱托是何等之重,对我是何等信任。我岂能辜负他老人家的厚望?而我若死在你手下,让你背负杀妹篡位之名,岂不是又对你无义?所以,我错了第一次,竟幸得未死,就绝不会再错第二次。二姐,小妹奉劝你,切不要去强求权利地位,更不要因私误公。不管你怎么恨我,还请你以大局为重。若让天下武林知晓我们姐妹不和,有损冷香宫声誉。”

梅月娇冷笑道:“你何必如此虚伪?有损冷香宫声誉的是我还是你?我和你之事,属不可外扬之家丑,而你以堂堂幻月宫主之尊却与同门师兄暗结私情、夺人之夫,这才是天大的丑闻,等萧师弟向月家提出退亲,天下必将闹得沸沸扬扬,那时你还有脸号令天下武林么?”

花溅泪一时语塞,心中矛盾之极。良久才道:“你说得是,我自己行为不端,哪有资格责备你。只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位于你,我已陷身此中欲拔不能,我决不会让你也陷进去。”

梅月娇冷冷地道:“那我只有杀了你。”

花溅泪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梅月娇道:“本来我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以你现在的情形,你还能这么自信么?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你知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今天一大早就不见了呢?”

花溅泪神色一变:“他在哪里?”

梅月娇道:“你可知道展奇、桃花公子和神鞭王门传人王氏兄弟?”

花溅泪点点头道:“知道,他们都是当今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尤其是桃花公子,他的暗器很利害,而且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

梅月娇道:“这就对了。原来你也知道他们。那天你昏过去了,有一幕惊险的戏你没有看到,我却瞧了个明白。你还记得你中途曾醒过一次、胡言乱语了一遍的事么?”

花溅泪想了想道:“我记不清了,好象当时我是醒过一次。”

梅月娇道:“你可知道,当时他们四人就虎视眈眈地站在车外?他们都是来找萧师弟麻烦的。”

花溅泪失声道:“难道他们竟乘人之危?云飘出道不久,又怎会和他们有过节?他们四人天各一方,怎么会时找上我们?这背后莫不是有人策划指使?”

梅月娇道:“你反应倒不慢。萧师弟太爱管闲事了,一出江湖,就惹了不少麻烦,结了不少仇家——”她把当时经过细细说了一遍,道:“你运气真好。当时桃花公子逃了,我不敢现身,就用毒针把那三匹马都杀了,可笑萧师弟和白无迹还以为是桃花公子去而复返,把这笔帐都算在了桃花公子身上。本只盼你不能及时赶到镇江,一命呜呼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你的命真大,居然没死。不过你今天恐怕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花溅泪道:“今天正是第十天,难道他孤身一人赴约去了?桃花公子为人阴险,他说不定会布下什么局等着云飘钻,他此去岂不危险?”心下忧虑无比,恨不能立刻脱身前往。

梅月娇悠悠笑道:“他这一去,就算能脱身回来起码也得大半天。所以,你今日再能逃得过就是奇迹。”话音一落,她手中已多了一柄

一尺五寸的短剑,手腕一翻,向花溅泪刺去。

剑气四溢,快如闪电。

花溅泪本不能妄动真气,可此时她已别无选择。梅月娇出手毫不留情,她的出手却比梅月娇更快,五指微张,已扣住了剑刃,顺势一拉一送,梅月娇连人带剑已被推开。

梅月娇立稳身形,反手一剑往床上花溅泪的双腿砍下,花溅泪一个翻身滚入床里边,猛地弹起,掠出帐来,盈盈落地,一连串支架作干净俐落之极。但这一动,胸口便如压上了一块巨石般闷痛不已。真气流转,心如针刺。她咬牙忍住,但额上已冷汗涔涔。

梅月娇笑道:“别硬撑了,我知道你这次伤得太重,短短几天好不了多少的。你若强行硬拼,何异于自寻死路。”

花溅泪心中一沉,知道她已看破自己目前的处境。却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梅月娇见她如此镇静,笑容里满含自信与慑人的威严,反而摸不清深浅。她忽地一眼瞥见缩在墙角的柳叶儿,计上心来,短剑一横,向柳叶儿扑去。

花溅泪大惊,抢上前去挡在柳叶儿身前,衣袖拂出,卷住了梅月娇的短剑。突觉一口气提不上来,内力如潮水般退去,短剑顿时就划破了衣袖,她强行用手臂挡住剑锋,另一只手用最后残存的一点力气抓住柳叶儿往窗外一扔,口中叫道:“小叶子,你快走,逃得一个是一个。”突觉臂上一痛,鲜血顿时流出。

花溅泪回手捂住伤口,血从指缝中溢出、滴落。咽喉处一凉,梅月娇的短剑已指在了她的咽喉。只听梅月娇冷笑道:“想不到你果然会死在我的手上。”

花溅泪神色不变,忽而一笑,道:“柳叶儿已经逃走,你若杀了我,你的宫主之位还坐得稳么?”

梅月娇道:“这有何难,我先杀了你,再去杀那小家伙,岂非就无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了?我太了解你了,我知道,上次我设计杀你之事,你是对谁也不会说的。”

花溅泪道:“不错,你害我之事我连云飘都未告诉。可是白无迹呢?你能杀了他么?我若一死,他岂会猜不到是你所为?”

梅月娇一怔,随又阴笑道:“只要你在我手中,何愁无计杀了白无迹?只要你死了,不但宫主之位是我的了,他,我也有机会夺回来了。”

一提到萧雨飞,花溅泪心中猛惊:“云飘他怎样了?他能否躲过桃花公子的算计?”

然而梅月娇却已不容好细想了,一指将她点晕过去,抱着她跃出窗去。

待花溅泪悠悠醒转,却发觉自己正在一个破烂不堪的土地庙里。梅月娇在身旁的火堆上烤着一只野鸡。再看看天色,却已是深夜。算起来,萧雨飞与展奇等人的决斗应该已经结束。对他的武功她很放心,可是她最担心的是他的对敌经验。他怎样了?有没有受伤?他若得胜归来,却发现她不见了,他会怎样的忧心如焚?若柳叶儿把一切都告诉了他,他又会怎样的心痛?

她动了动,发现手虽能动,腿却无法动弹,显然腿上穴道已被封住。她用手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

梅月娇冷冷看了她一眼,道:“想逃走么?别做梦了。”

花溅泪暗叹一声,心中喃喃道:“她可能真的不是我的亲生姐姐,从她的眼中,除了仇恨与憎恶,根本看不到一点点姐妹情义。否则,就算爹爹偏心,她心中觉得不平,也不会这般待我。”

梅月娇得意地笑道:“白无迹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他若发现你失踪了,一定会怀疑到我。我已与青衣门和雪山派联系好了,和他们一同对付白无迹。到时我故意暴露行踪,诱他前来,岂不什么都解决了?若能杀了白无迹,我将名扬天下不说,青衣门和雪山派还会对我感激不尽,真是一着好棋啊!”

花溅泪低头无语,心中暗暗惊虑,寻思怎样才能找机会给白无迹示警。

梅月娇道:“所以我暂时还不会杀你。只不过,现在你必须告诉我海兰花怎么培植收集、绝情酒如何配制,”她笑笑:“我做了幻月宫主不知道这个秘密怎么行呢?你若是不肯说,”她的目中忽然露出残忍的凶光,缓缓道:“我也自有办法让你开口的。”

花溅泪摇头叹道:“二姐,你再不悬崖勒马,后悔可就迟了。你今日放过我,以前发生的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若是被爹知道了,恐怕爹不会原谅你。你不要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了。

梅月娇甩手就掴了她脸上一掌:“住口,你已是我砧上鱼肉了,还敢教训我!爹就算知道了又怎样,难道他还会杀了我不成?反正他都不喜欢我,从不在意我的感受,我又何苦去讨他欢心?快说,海兰花怎么培植收集,绝情酒的配方是什么?我给你的时间可不多。”

花溅泪道:“这些都是冷香宫的秘密,只有宫主才能知道。我岂能告诉你?”

梅月娇道:“这只怕已由不得你。你要自找苦吃么?”

花溅泪道:“二姐,咱们是一同长大的,小妹的脾气你也知道。你说我会告诉你么?”

梅月娇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早知道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右手一抬,骈指往花溅泪“五阴绝脉上”戳了戳。

花溅泪身子一颤,脸色已疼得发白,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梅月娇却又马上缩回手去,笑道:“怎么,滋味不太好受是不是?不要嘴硬,好玩的还在后头,你还是识相一点的好。”

花溅泪把心一横,道:“你有些什么手段只管使出来,我绝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梅月娇冷笑道:“看不出你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子,骨头倒有点硬。”她将脚尖伸出,抵在花溅泪足心“涌泉穴”上,内劲一吐,顺着软骨酸筋直透上去。

花溅泪酸麻疼痛难忍,咯地一错牙,昏厥过去。

梅月娇用冷水将她激醒,道:“怎么,受不住了?你还是快说了吧,也好少受点皮肉之苦。”

花溅泪咬牙道:“休想。”

梅月娇想了想,伸手从火堆中拿出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棒,盯着她的脸,阴笑道:“好一张漂亮的脸蛋,迷住了那么多男人,我若在上面烙上几个印迹,不知道萧师弟是不是还会为你着迷?”

花溅泪面色惨变,眼中露出恐惧之意。她不怕死,也不怕梅月娇的折磨,可是若要毁掉她的容貌,那实是生不如死。梅月娇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咯咯笑着,将热气灼人的炭棒慢慢逼近她的脸。

花溅泪叫道:“慢!”

梅月娇笑道:“怎么?怕了?那就快说!”

花溅泪绝望地道:“随你怎么对我,我都不怨你。我说过,我的确欠你太多,我本该偿还。你即便杀了我,我也死而无怨。但你若要毁我容貌,我便即刻逆转真气,自断经脉而死。”

梅月娇见她神色凄厉,知道她必会说到做到,如果她死了,这些冷香宫的机密也会随之失传。当即停下手来,道:“你若自尽,冷香宫的绝世秘方岂不失传?你仍是冷香宫的罪人。”

花溅泪道:“蚁蝼尚且偷生,何况我还有诸多未了心愿。你只要不毁我容貌,随你怎么对我,我绝不自尽。否则,我惟有一死。”

梅月娇心中气恼,不敢再把炭棒烫向她的脸,却一下子烙在她右臂的剑伤处。花溅泪猝不及防,剧痛之下忍不住啊的叫出声来,颤声道:“二姐,你,你既如此对我,难道就丝毫不顾念手足之情么?”

梅月娇道:“呸!什么手足之情,你根本就不是我的亲妹妹。”

花溅泪大惊道:“你说什么?”一时之间,心中的痛楚早已压过身上受到的痛苦。

梅月娇道:“你不是那么聪明么?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娘一直不喜欢你?我为什么那么恨你?因为你根本就不是爹娘的亲生女儿,不是我的亲妹妹,你不知道是爹从哪里捡回来的孽种,却来夺了我应该享受的一切,害苦了我一辈子。”

花溅泪默不作声,自记事以来的种种不解、委屈全都有了答案。她颤声道:“那,我,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梅月娇道:“我怎么知道,爹从来不提,娘也不肯告诉我。总之,你根本就是一个祸害,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花溅泪不再言语,泪水瞬间涌上了眼眶,深深埋下了头。

梅月娇见她如此痛苦,只觉心中有说不出的痛快。

她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不知道今天一下午我干了些什么?我已经和程傲然都联系好了,要以你为饵,诱白无迹前来。一路上,我都故意留下了痕迹,我们早已在这破庙之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白无迹一来,定教他有来无回。现在,他差不多已该找到这小庙附近了。所以,”她又从火中抽出一根烧红的炭棒,阴笑道:“不得不再给你点苦头吃吃!”

她将炭棒紧紧按在花溅泪的右臂上。花溅泪已知她的用意,紧咬牙关,满头汗落如雨,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梅月娇道:“好,想不到你对淫贼白无迹也是如此有情有义,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撑到几时!”她连续用炭棒烙花溅泪的手臂,花溅泪紧闭着双眼,苦苦支撑,一声不吭。

忽听一声长啸,似乎还远在半里之外,转瞬啸声已到门外。

花溅泪大惊,睁开眼高呼道:“白大哥,不要过来,这边有埋伏!”但已晚了,门外忽又响起了另一人的啸声,随即响起了掌风激荡之声与刀剑的撞击声。

花溅泪大惊,睁开眼高呼道:“白大哥,不要过来,这边有埋伏!”但已晚了,门外忽又响起了另一人的啸声,随即响起了掌风激荡之声与刀剑的撞击声。

梅月娇喜道:“好,来了!现在且放过你。”伸手解开了花溅泪腿上的穴道,只盼她立时起身奔出门去,好乱了白无迹的心神。

哪知花溅泪动也未动,只是凝神细听。过了一会儿,她忽地睁开眼道:“你骗我,你约的帮手不是程傲然。程傲然根本不是白无迹的对手。现下与白无迹交手之人武功极高,两人正是势均力敌。我听不出此人武功路数,奇怪,这世上能和白无迹放手一搏的人并不多呀!”

梅月娇道:“想不到你的耳朵这么灵。”

花溅泪继续凝听,脑中念头飞转,突然失声道:“莫非这人竟是岳谨峰?二姐,你,你居然勾结聚雄会的少主、月夜留香蜂!”

梅月娇咬牙道:“你反应好快。不错,两人并称双花盗,武功都在伯仲之间,让他们拼个两败俱伤,我岂不正好从中渔利?我这是以恶制恶,能借机除掉岳谨峰,我就为冷香宫立下了大功。”

花溅泪摇头道:“白无迹名声虽恶,其武功师承却和冷香宫甚有渊源。他的来历和当年大闹雪山派之事我都正在调查,你怎可设计害他?而岳谨峰何等狡诈,你想借刀杀人,他又岂能瞧不破你的用意?他与白无迹并无仇怨,为何会与你联手对付白无迹?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小心你反中了他的奸计。”

梅月娇道:“你知道什么,岳谨峰一直想拉白无迹入聚雄会,白无迹独来独往惯了,偏是不肯。所以岳谨峰才会反过来对付他。”

花溅泪心道:“白无迹不肯加入聚雄会,说明他在大是大非面前倒是并不胡涂。聚雄会近年来网罗了不少武林高手,象白无迹这样的顶尖高手他们自是不会放过。说不定白无迹被称作采花大盗、成为武林公敌都与聚雄会有关。他们莫不是想逼得白无迹在江湖上走投无路好投奔聚雄会旗下?”

梅月娇道:“我现在已放了你,你为什么不走?难道你真要我杀了你?”

花溅泪暗中运了一下内力,发现自己武功仍在,只是每一运力,胸中便觉闷痛。便举步往门外走去,心道,白无迹是为救我而来,若是他不敌岳谨峰,我纵是拼着一死也得救他。

她缓缓走到门边,只见月光下,一条银色人影正与一条黑色人影斗得难解难分。那银色人影正是白无迹,黑色人影头上戴着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青铜鬼面具,面具上刻着一只蜜蜂,正是月夜留香蜂岳谨峰。

两人同时发现了她。白无迹道:“花姑娘,你没事吧?”

岳谨峰也同时笑道:“幻月宫主,别来无恙?”

花溅泪没有应声,心中暗暗奇怪,岳谨峰居然识得自己。

白无迹奇道:“你说什么?她就是当今武林至尊的幻月宫主?”转念一想,已是深信不疑。

岳谨峰道:“白无迹,你今天要带走她,可得先过我这一关。”

花溅泪道:“岳谨峰,你休得猖狂。以我的轻功,若是要走,你也休想能留得住我。”

岳谨峰笑道:“你的武功本不在我之下,若论轻功,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第一人,连自称轻功天下第一的白无迹也要逊你一筹。只是你现在敢运功么?你重伤未愈,若要强行运功,必会病如膏肓。你若死了,岂不辜负你如花年少、绝世容光?”说到最后一句,言语中已有明显的调笑意味。

不待花溅泪搭言,梅月娇已接口道:“岳谨峰,你只管对付白无迹,我会看住她的。不会让她相助白无迹。”

花溅泪变色道:“二姐,岳谨峰乃聚雄会少主,武林公敌,大敌当前,你怎能如此不辩是非?”

梅月娇道:“相对聚雄会,你才是我最大的敌人。”

花溅泪无可奈何,不再劝她,只是凝神观看战局。岳谨峰与白无迹恶斗正紧,虽在与她言语之间,手中刀剑也是一刻未停。

忽听身旁有人缓缓道:“够了,贤侄,可以罢手了。”

花溅泪四处打量,却不知此人身在何处。但此人言语却似就在耳边响起,声音温和,中气充沛,足见其功力之深厚。花溅泪暗暗吃惊,这说话之人武功之高,只怕已不在父亲李啸天之下。她已知有此人在场,自己和白无迹恐怕都已难逃劫数。

岳谨峰闻言已跳出圈外,不再出手,笑道:“师叔,你可看出这小子的师承来历了?”

只听一阵笑声清晰地在每个人耳边响起:“瞧清楚了。白无迹的师承必和冷香宫有关。”

白无迹变色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你虽未见过我,可你屡次坏我主人大事,我可是关注你很久了。”

白无迹道:“你莫非就是那朝中第一高手,淮安王的军师?”

那人道:“不错。你一出道便潜入淮安,专与王爷做对。那时我正在闭关练功,所以才让你屡屡得手。现在,你是自己跟我回淮安领罪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

白无迹豪气顿生,哈哈笑道:“想不到淮安王果然与聚雄会有勾结。你想杀我灭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本事。”

那人并不动怒,道:“我有没有这本事,你马上就会知道。但我并不想杀你,象你这样的人才,当今武林已不多。王爷非常爱惜人才,只要你肯投靠王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白无迹哈哈冷笑,道:“淮安王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我投靠他,休想!他想借聚雄会之力先称霸江湖、再谋夺天下,我岂能让他如愿!”

那人叹息道:“可惜,可惜,实在是可惜!”

他的低叹之声连绵不绝、清晰无比地众人耳边回荡,叹声低沉,却令人耳膜生疼。

月光之下,一条人影如大鹏展翅般滑翔而出,飘落在众人面前。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黑袍,头上戴着一顶硕大的竹笠,而颌下却是一篷虬髯,让人根本无法看清他的本来面目。

他手中的武器却是一根细长的竹竿。竹竿上还带着翠绿的枝叶,显系刚刚砍伐。可见此人平时竟是不带兵刃,对他来说,一花一叶莫非利器。竹竿一挥,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刺向白无迹的面门。白无迹一剑挥去,与竹竿相击,竟是无法将那竹竿击断,反觉一股强大的内功震得自己手腕发麻。

黑袍人一出手,花溅泪已看出白无迹绝非此人敌手。只见黑袍人竹竿连挥,交织出一道密集的网来,将白无迹笼罩在内。白无迹左冲右突,却始终冲不破那竹网。但他剑法精妙,守得极稳。黑袍人虽占尽上风,一时间也无法伤他。白无迹的剑法在花溅泪看来似曾相识,颇似冷香宫的相思断肠剑法,但招式上却又有很大出入。

黑袍人内力深厚,竹竿一入他手便如钢铁铸成般坚硬。花溅泪见白无迹斗得艰险无比,想起相思断肠剑法若是两人合力施展,威力便会倍增,当下不及多想,取下腰间冷玉箫,纵身加入了战局。

白无迹叫道:“你退下,你此时万万不可运功。”一说话间,已是连遇险着。花溅泪不应,配合着他的剑招,箫尖点向黑袍人的肋下。两人虽是初次联手,一守一攻,竟是十分默契。

梅月娇正欲出手,但见三人战得十分险恶,自己哪里加得进去,一走近,便被黑袍人行动间带出的劲风吹得面颊生疼。她退到一步,心道:“若能借刀杀人,我又何苦背负杀妹的恶名?她这次带伤运功,隐疾更深,便是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不如暂且放过她,慢慢套取那些秘方是上策。”

数十招后,花溅泪只觉胸间隐痛慢慢加剧,持箫的右手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头昏眼花,眼前的黑袍人和白无迹都似变成了几个人。白无迹关心则乱,两人的联手顿时破绽百出。

正在危急时刻,忽听一人叫道:“宫主休慌,老叫化来也!”

一道人影疾射而来,手中竹棒向黑袍人当头击落。来人这一击力道沉猛,黑袍人闪身避过,赞道:“好强的内力!”

花溅泪定睛一看,来人竟是那日在扬州酒楼下遇见过的老叫化,喜道:“好一式龙飞九天,前辈莫不是丐帮帮主盖停云?晚辈那日真是有眼无珠。”

老叫化道:“宫主好眼力。那天承宫主之情饱餐一顿,今天算老叫化还你个人情。”

黑袍人笑道:“盖停云,你一向行踪不定,江湖上还传闻你早已死了,没想到竟跑来管我的闲事。嘿,你的打狗棒法虽不错,只怕也奈何不了我。”

盖停云道:“若论单打独斗,老叫化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这会儿老叫化乃是要护卫幻月宫主,就不用跟你讲什么江湖道义。”转头对梅月娇道:“大小姐,你帮哪一方?”

梅月娇心念数转,道:“我当然是,是帮自己人。其实此次我只是想借岳谨峰之力除掉白无迹这个淫贼,没有别的意思。”

盖停云点点头,也不深究,道:“白无迹的事咱们以后再来理论。现在他却是拼了命在保护宫主,你可得分清轻重缓急。”

黑袍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四人就一起上吧,倒省了我许多手脚。”

花溅泪冷汗涔涔,只觉眼前阵阵发黑,莫说再动手,只怕再站一会儿就会跌倒在地。她拼命忍住,惟恐乱了已方阵脚。梅月娇根本靠不住,不过是怕盖停云看穿她的作为才勉强表态要站在自己这边。盖停云与白无迹联手,能否胜这黑袍人还属未知,何况旁边还站着岳谨峰?

一直在旁观战的岳谨峰眼光一直盯在花溅泪身上,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此时突然走到黑袍人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黑袍人哈哈大笑起来,道:“贤侄,你倒真是怜香惜玉。只是人家心中早已有了人了,你此时放过她,不过是便宜了萧雨飞。”

岳谨峰道:“师叔若再出手,她必会拼死以对,她此时已是身负重伤,再继续动用内力,只怕便会香消玉殒——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呀!”

黑袍人犹豫了一下,道:“好,你还从未求过我什么事,今日我便顺了你的心意,回去告诉你爹,说你岳家可欠着我一个人情。”

岳谨峰笑道:“师叔真会说笑,咱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这些?你有用得着小侄的地方,小侄什么时候有过半点推托?”

黑袍人点头道:“好。我给你这个面子。”说罢,双袖展开,犹如一只鹏鸟般飞掠而去,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花溅泪未料事情竟会如此急转直下,愕然看着岳谨峰。

岳谨峰的青铜面具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现在这眼中满含温柔的笑意,道:“幻月宫主,咱们虽是对手,暂时还没到短兵相接、刀刃相见的地步。胜得太容易了就不好玩了。何况今日之事,你实在不能算败在我的手上。”他有意无意地瞟了梅月娇一眼,继续对花溅泪道:“今日,我放你们一马,但你最好记着,你欠我的人情,可是迟早要还的。”

梅月娇没想到自己一番谋划竟是如此结局,她恨恨地看着岳谨峰,碍着盖停云在旁,什么也不敢说出口。心中嫉妒万分:“她有什么魔力,居然让岳谨峰甘愿都为她神魂颠倒。这次我好不容易要得手了,却功败垂成。看来,若是找男人对付她,真是靠不住。”

当岳谨峰一走,她哪里还有心思和花溅泪、白无迹、盖停云等人同行?她跟在后面走了几步,忽地拔腿狂奔而去。白无迹本想追去,花溅泪道:“算了,白大哥,让她去吧!”

望着梅月娇远去的背影,盖停云道:“宫主,你这二姐似乎——”

花溅泪沉重地点点头:“前辈法眼如炬,什么都看得清楚。只是恳请前辈千万莫将今晚之事告诉任何人,我爹爹若是知道二姐如此待我,不知会有多么伤心、多么为难。何况,我想她也只是一时糊涂,此事若弄得人尽皆知,只怕反而会将她完全逼上歧路无法回头。”

盖停云道:“宫主之令,敢不遵从?只是宫主,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只怕后患无穷。”

花溅泪岔开话题,道:“晚辈初入江湖,前辈是如何认出晚辈来的?”

盖停云道:“上次你在扬州的行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只是好奇,是哪位女侠有如此胆识和如此武功。后来我见梅大小姐叫你三妹,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花溅泪道:“你在何处见到二姐叫我?”

盖停云脸上露出了歉意:“今天上午我正在这附近烤一只偷来的鸡,忽然看到梅大小姐抱着你进了这间小庙,就留上心了,跟过来一看,却见程傲然在这庙中等她,两人叽叽咕咕,不知在谋划些什么事,我在一旁远远偷听,却听不真切,只听到她称你为三妹,又提到白无迹和岳谨峰之名。我本该马上现身救你,却又想知道梅大小姐和程傲然倒底想干些什么。后来程傲然出去,我就跟踪他去了。这一去就直到晚上才回来,不料竟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花溅泪道:“前辈跟踪程傲然,可查出了什么?”

盖停云点头道:“收获不小。原来程傲然竟暗中投靠了聚雄会,与岳谨峰关系非同一般。程傲然看上了雪山派掌门雪飞飞之女孟蝶衣。但青衣门互来与雪山派不和。他无计可施。后来雪飞飞明告天下,哪位侠士能杀了调戏爱女的白无迹,就将女儿许配给谁。他就一门心思想杀了白无迹。不知是不是为了这一点,他才投靠岳谨峰的?”

花溅泪道:“有可能。那青衣派掌门风残云可知晓程傲然的所作所为?”

盖停云道:“尚不清楚。不过风残云这人气量狭小,却颇有野心,以老叫化看来,容易被聚雄会拉拢。最可怕的是,聚雄会与朝廷中权势倾天的淮安王相互勾结,一谋武林,一谋天下。我怀疑那淮安王的神秘军师、号称朝中第一高手的黑袍人就是江湖上那专门买卖消息的姜太公。”

花溅泪猛然醒悟,道:“很有可能!我一直未能查到姜太公的身份来历和行踪。此人若是朝廷要员,我们武林中人自是不容易查出。他武功如此之高,听说还从未败过。而他有淮安王为靠山,自是财势雄厚,所以往往能以天价收购武林中的各种隐秘。”她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忧虑:“若如此,他们的势力就太大了!不仅掌握朝廷兵马,还掌握了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机密隐私。”

盖停云道:“宫主分析得是。”

花溅泪道:“烦请前辈往梅谷一趟,和家父见面好好商量谋划一下。”

盖停云道:“我也正有此意。前面不远就是萧府了,就请白少侠护送宫主回府,我这连夜就往梅谷而去。”

白无迹一直默默听着,不插一言,此时突然冷笑道:“我是江湖中有名的淫贼,盖大侠对我这么放心吗?”

盖停云笑道:“有关你的传闻老叫化也听了不少。不过老叫化曾命手下弟子调查过你三年,除了听说你在雪飞飞寿辰调戏过孟蝶衣外,也未见你有什么其他恶行。你不惜得罪聚雄会也不愿加入他们,足见你大节无亏。适才为救宫主,明知不敌也要与那黑袍人一战,如此侠义之士,老叫化岂有不放心之理?”

白无迹默然无语,神情依然冰冷。

盖停云也不介意,向花溅泪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夜幕之中,已只剩下花溅泪与白无迹两人独处。

白无迹脸上冷漠之意已荡然无存,眼中露出温柔之意,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花溅泪低声道:“没事。多谢白大哥两次相救。”

白无迹看到她右臂上伤痕累累,惊道:“你的手臂怎么了?你二姐怎会如此狠心对你?”

花溅泪想到梅月娇所说的关于自己身世之谜,心中酸苦,又不便明言,只低头无语。

白无迹道:“我身上没有带治烫伤的药,我去找些来。”

花溅泪道:“不必了,只是皮肉之伤,并不碍事。白大哥,能不能借你——借你外衣一用?”

白无迹奇道:“你要我的外衣做什么?”

花溅泪道:“我的衣裳有血,我不想让云飘看到我这样子——”

白无迹这才明白她是不愿萧雨飞看到她身上的伤痕。见她如此心细如发,惟恐萧雨飞为她担忧心痛,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他暗中叹息了一声,脱下外衣递给她。

花溅泪穿上白无迹的衣衫,慢慢向贾神医府上行来。一路上两人不由自主都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再言语。到了府门外,花溅泪低声道:“白大哥,多谢你一路护送我回来,咱们——后会有期。”

白无迹停下脚步,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慢慢转身走了。走到暗处,却又忍不住偷眼回望,只见花溅泪站在门外,仔细地整了整衣衫和头发,这才敲起门来。想到她这一切都是为了萧雨飞,心中不由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