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作者:蝙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0609

第一章无聊的故事

图书馆,整个拜特学院中最神秘的地方。

它位于教学楼后方,只有三层楼高,由于前面那座一百四十七层的超高楼层,导致它终年不见阳光。

从外面看,它的设计风格和教学办公楼是差不多的,都属于花岗岩建成的略带古风建筑,不过里面看起来就比教学办公楼的年纪要大得多。

房梁居然是用原木制成的,似因受到长年烟熏而泛着油亮的黑色,墙壁和地板以竹篾编织而成,走在上面有种弹簧床的感觉。

图书馆的一楼是电子阅览室,用电脑与世界各大图书馆连接。

图书馆的占地面积不大,且电子阅览室只有这一层,如果几千名学生都想来的话,难保不将它挤破。

可怪就怪在这,从来没人数清这有多少台电脑,似乎不管来多少人它总是有空间,有人就猜测,说不定就算全校的人来都没问题。

图书馆的二楼和三楼是传统阅览室,就是用纸张印刷的书籍阅览。

其实在这个年代,看纸制图书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所有的灵能学校却一直坚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纸张所制的图书绝对不能舍弃,因为电脑中的“字”是没有活力的,而纸张上的“字”却有;电脑上的字无法作为法力的传递,纸张的书籍却可以。

所以在这个图书馆里还存有大量奇怪的书刊,不过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所有灵能学校的图书馆都得有这样的库存。

奇怪的是,这里的面积是有限的,但是藏书却似乎无穷无尽,不管谁想要看什么书,到这里找图书管理员来要就是了。

就像广告词里说的那样--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们做不到。

“小帅哥!”

甜腻腻的声音响起,楼厉凡抱着手中的书习惯性地往旁边一躲,让那双纤纤玉手摸了个空。

“真小气。”骚扰未遂的美女长叹。

该美女一身黑色吊带背心加黑色迷你超短裙,满头的黑长卷发披散在脑后,漂亮是很漂亮,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相当的讨厌……

“我来一次你调戏我一次,不小气怎么行。”楼厉凡冷冷的回答。

每次他到第二层的图书室来的时候,都会遇见这个女人,作风开放得让人头疼,据说她的名字也叫拜特,不知道和宿舍管理员、校医还有校长,有什么关系。

霈林海跟在楼厉凡身后走进来,把书换到右手,用左手很高兴地和她打招呼:“你好,拜特女士。”

是人都喜欢美人吧,无论男女。

她脑袋转到了一边:“……太好欺负的没意思。”

霈林海打招呼的那只手僵在半空。

不过话说回来,总有些外表美丽的里面却是恶魔,就算第一眼喜欢上了,她也能把你弄得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天瑾背着一只小挎包走进来,拜特又兴奋了,挥着纤纤玉指向她打招呼:“可爱的冰山美女!你好。”

天瑾用比楼厉凡更冷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这副皮囊比之前的更难看。”

“……”这回轮到她的手放不下来了。

“天瑾,太没口德会没人要。”楼厉凡好像有点幸灾乐祸地回头说。

“我说的是实话。”天瑾毫不在意地说。

拜特的身体忽然像球一样胀了起来,转眼间变成一个比霈林海更高,满身肌肉又满脸胡子的男人--依然穿着那身吊带背心和超短裙。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他用变得异常粗哑的嗓音忸怩地问。那好像人妖一样的声线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天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回答:“反正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那么没品味。”

“视觉暴力。”楼厉凡说了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走掉。

“的确是视觉暴力……”霈林海自语,立刻跟在楼厉凡的后面跑走。

天瑾耸肩,和他们一起往里面走去。

“讨厌啦!天瑾小美人!我为你变成这个样子,你居然都不多看我一眼……”

几个无辜的学生踏入二楼阅览室,一眼看见穿超短裙的彪形大汉,齐声惨叫:“变态呀!”转眼便逃得无影无踪。

“……真没礼貌!”拜特一手托着下巴,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说。

一眼望去,这个图书馆和普通的图书馆没什么区别--就是墙壁和地板和房梁稍微奇怪了点。

虽然没有阳光,但是屋顶上密密平铺的房梁间,有明亮而温和的光线散射下来,房间内的采光没有任何问题。

直到现在为止,楼厉凡都很怀疑那些光线从何而来,因为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人工的光线,而更像是真正的阳光。可是由于房梁间的缝隙不太大,而那些光线看久了又会流泪,所以他还是没搞清楚那些光线的来源。

这个图书馆没有让学生坐下来阅读的地方,十几排书架整整齐齐地占满了整个楼层,学生们要看书只有站着或带回宿舍去--当然有本事自己弄出个椅子的话,也不会有人反对。

楼厉凡走到鬼怪分区的其中一排书架旁,将手中几本从那里拿出的书放回去。

“我是楼厉凡,三月二十一号在这里借阅的书籍已经归还。”

书架上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嘴巴,一张一合:“借阅号34543,楼厉凡书籍已经归还,确认完毕。”

楼厉凡转过身,霈林海和天瑾的书也已经放回原处,霈林海又在另外的书架上寻找自己合意的书刊,天瑾却合上自己的背包,看来马上准备离开了。

“天瑾?”楼厉凡有些奇怪地问:“刚才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借些书回去看?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感觉不好。”天瑾回答。

“什么感觉不好?”

天瑾用手指在周围一绕:“全部。”

“你以前不是没有不好的感觉?”

“现在有。”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几乎曳地的白色长裙,让她单薄瘦长的身体看起来像是飘走一样。

楼厉凡收回眼神,发现霈林海正看着他笑。

“你笑什么?”他皱眉。霈林海的笑看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总觉得怪怪的。

“虽然被称为‘魔鬼天瑾’,不过终究还是个漂亮的女人,是吧?”霈林海说。

“……你想说什么?”

“如果把她当做女朋友的话,会很辛苦哪。”

楼厉凡沉默,一会儿,伸出食指指着他:“再敢胡说,我拆了你的骨头!”

霈林海向后退了一步:“开……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

一转身,险些与身后的女孩来个大接吻,他大叫一声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到地上。

那个女孩--正确地说不是女孩,而是一个女孩的魂魄--梳着短短的学生头,身穿一长及脚踝的蕾丝长裙,飘浮在半空中。

以霈林海那种海拔,普通的女孩要和他脸对脸也不太容易,所以当然只有飘浮在半空才有可能。

女孩长得很漂亮,脸上也没有血痕或少什么器官,不过任谁一回头就发现自己和某人脸贴脸,都会吓一跳的。

“我--爱--你……”女孩机械地说。

“啊?”

“我--爱--你……”女孩又重复了一遍,飘飘荡荡地移近霈林海,伸出一双白嫩的手,似乎想托起霈林海的脸。

自从吸鬼一战后,霈林海对所有忽然示爱的女人都充满防备心,尤其是这种怪怪的女幽灵。没等她碰到他,他已经维持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往后蹭了很远,一直蹭到楼厉凡脚边。

“多么温柔可人的美女,”楼厉凡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风凉话:“她这么符合你的要求,你怎么不接受?”

“……我还不想死。”霈林海憋得脸色通红。

“算你那两只眼睛还有点用处。”楼厉凡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出一个剑诀,指向那个魂魄,“何处来何处去,叱!”

女孩闭上眼睛,身形忽然变得很长,在空中化作月牙般长长的模样,哧溜一声消失在他们对面分区的书架上。

霈林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还是有点紧张:“那是什么?”

“书的灵魂。”楼厉凡指着对面分区上悬吊的牌子说:“刚才她反覆说‘我爱你’三个字,我就在猜她大概是那个区的吧。”

果然,那个牌子上写着很大的三个字--言情区。

“每一本书都有自己的灵魂,正因为如此,灵能学校才不提倡使用电子类书籍。”楼厉凡说着,一转身,和身后一个有着热切眼神的老人魂魄对了个脸对脸。

“先生,”老人用很虔诚的目光看着他说:“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路了。”

楼厉凡脸色有点不好:“今天真是见鬼,怎么又一个……”

老人好像听不到他的话一样,虔诚地继续重复:“先生,你知道麦加怎么走吗?我要去麦加朝圣……”

“要找麦加也得先回你家去。”楼厉凡一指“圣者传奇区”,老人的魂魄嗖地一声消失在书海当中。

“奇怪?”霈林海说:“我以前好像还没见过书的魂魄,怎么今天一见就是两个?”

楼厉凡想了想,天瑾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感觉不好……

她人品不行,但无论如何预感总是比他强,他该相信她的感觉的!

“霈林海,我们走。”

“咦?走哪儿去?”

“离开,今天这里不能多待。”

“啊?”

虽然对楼厉凡的这种临时起意非常难以理解,但是霈林海还是选择老老实实跟他走--相信楼厉凡是一回事,但是更多的是怕楼厉凡发飙。

两人迅速地向门口移动。

然而不知为何,刚才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可是现在想出去时,脚下竹篾织就的地板却忽然变得柔软出奇,每一脚踩上去都踏出一个深深的凹痕,无论是抬脚还是落脚,都必须要用很大的力气才可以。

他们尽量加快步伐,本来鬼怪分区离门口并不太远,再慢也该是走几步就会到,可是他们足足走了十分钟后,却依然在鬼怪分区的范围里,好像那十分钟里一步也没有前进过一样。

楼厉凡停下脚步,也阻止霈林海前进的步伐,转头看看周围。来此借阅书籍的学生有的走来走去,有的站在某个书架旁抱著书看得入迷。似乎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难道只是他的错觉吗?

楼厉凡试探着往后退了一步。

嗯,以书架的相对位置来看,他应该是后退了。他又向前一步……

不,书架的相对位置没有太大改变,几乎只有一丁点。

他再看看周围的学生,这才发现原来所有走来走去的都是往里走的,往外走的学生似乎--除了他和霈林海之外--一个都没有。

“又被关进哪个结界了吗?”霈林海也发现了这一点,苦恼地说。

“如果被我发现又是哪个无聊的家伙……”楼厉凡有些恼怒地用力一敲身边的书架,书架发出很大的“彭”一声。

如果楼厉凡知道自己那一拳下去会产生什么后果的话,他大概是宁死也不会去敲的。毕竟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出气筒(霈林海)。但是他敲了,而且在愤怒中用了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多余力气。

随着那“彭”的一声,无数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都从那个书架上影影幢幢地飞了出来,在图书馆里四处乱撞。它们无论撞到哪个书架上,都会从里面飞出一堆见过或没见过的奇怪东西,飞出来的那些东西又四处飞撞别的书架,撞出更多怪物……

不一会儿,整个图书馆里都充斥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书籍魂灵,刚才还算安静的馆内变得比菜市场更加嘈杂。

“我的头呀我的头呀我的头呀……”一个没头的骑士抱着自己的头盔(也许是头),骑在马背上跑来跑去。

“统治世界!哇呀呀呀呀呀呀呀--”一个半人多高,像洋葱头一样的东西领着无数小洋葱头横冲直撞。

“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虫……”大批蟑螂在半空中摆出花朵的形状飞来飞去。

“男人都是负心汉!”一个穿着兽皮的女人,手提火箭弹逮谁炸谁。

“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我的女人跟人跑了,你们谁见过她?……”形销骨立的男人抓住身边一个猪头的怪物,嚎啕大哭。

“啊,我是天边的一朵小花……”体重大概有两百公斤的女人,拿着诗稿深情地念道。

“我说了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我讨厌死人……”只剩下一颗脑袋外加一根长脊梁骨的鬼在空中盘旋。

“我要投胎!为什么找不到怀孕的女人!”

“鬼啊!鬼啊!”

“神龙啊出来吧!”

“短笛大人我爱你!”

“为了大地的爱和正义--”

“死去吧白痴!”

“吃人吃人吃人吃人……”

“不好吃不好吃不好吃……”

诸如此类。

学生们盯着这少见的情景,大张着嘴巴一时忘记该如何反应。楼厉凡还僵持着自己敲击书架的动作,额头上一片细密的冷汗。

“这些……是什么……?”霈林海颤抖着问。

多么壮观的鬼怪大游行……几乎所有人都确信,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看到如此盛大的情景了。

“书魂……全部跑出来了……”楼厉凡颤抖着回答。

他手边的书柜抖动了几下,在他还书时只是一个模糊嘴巴的生物,嗖地一声窜起了长长的脖子--脖子顶端没有头,只有一个巨大的嘴巴。

它拧了个圈,转向楼厉凡破口大骂:“你白痴吗!居然敢在这么不稳定的日子里打我!现在闹出这么大祸,让我怎么收场!我的秩序啊!百年来的秩序啊!就被你破坏了!你这个瘟神!扫把星!去死吧!去死!”

那张嘴声嘶力竭地吼着,口水四处乱喷。一个圆圆的东西飞过来,咚地一声砸到那张嘴巴上,嘴巴好像愣了一下,啪嗒一声从脖子上掉下来落在地板上,似乎昏过去了。圆圆的东西弹跳起来,落在霈林海手中。

“这是什……”

霈林海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无头骑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把那圆圆的东西抢走了。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用恐怖的声音大声惨叫。

“哦,好有活力哦。”吊带背心加超短裙的彪形大汉单手搭凉棚,看着满图书馆的热闹情景欣喜地说。

“……你不让我走,就是为了让我看这种场景?”应该早已经走了的天瑾站在他身边,表情很难看地说。

“咦?你不喜欢吗?我可是期待这一天期待了好久好久哦。”大汉扭动着熊腰羞涩地说。

天瑾的脸色变得比平时更青了:“既然这么难得,你还是自己欣赏吧,我走了。”

“哎哎!我的天瑾小冰糖!不要走啊--”

天瑾的身影毅然决然地消失在楼梯下,她已经决定了,至少这个学期,死也不会再来这里。

“讨厌啦,不会欣赏。”大汉自以为优雅地托着满是络腮胡子的腮帮子,看那大乱的情景,叹息了一声,“为什么天才总是这么寂寞呢!”

如此规模的群魔乱舞的确是很少见的情景,如果不是自己造成的话,楼厉凡一定会拍下来当做资料好好储藏……

“怎么办……要丢下这堆烂摊子逃走吗?”霈林海的嗓子因为无头骑士的关系,已经变得嘶哑,说话的声音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问题是我们出不去。”楼厉凡脸色铁青地说。

这些魂灵大部分都没有实体,只是一个个虚幻的影子在飞来飞去,不时穿过大家的身体。如果是普通人恐怕不会有太大感觉,可是在这的学生全都是灵感达到一定程度的,被这么多魂灵在身体里穿来穿去的感觉实在很恶心,有些学生已经准备逃走了。

然而很可惜,今天似乎没有一个人能出去。

楼厉凡冷眼旁观许久,发现周围所有面向门口的学生都和他们一样,不管迈开多大的步伐都没有用,一双腿就像空转的车轮,无法到达目的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们被封了吗!?”

“救命啊!管理员--”

“我讨厌这种地方啦!”

“我要回家!”

“妈妈!”

看来崩溃的人不在少数。

“我们怎么办啊……”一个青面獠牙的白衣女子总在霈林海周围飘来飘去。真想对天狂吼几声--他脆弱的神经已经无法再接受更大的打击了。

楼厉凡弹开一个肠子肚子都流在外面的屠夫,一转身靠在书柜上,脸吊得很长地说道:“有句很有名的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什么?”

“‘生活就像是一场强奸,如果不能抵抗的话就闭上眼睛享受吧’,既然反抗和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那还不如好好欣赏一下这种奇景,回去以后跟别人吹牛。”

“……”霈林海还从来没见过楼厉凡这种反应,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也就说明他已经气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他说得也对,如此奇景百年难见,反正走又走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看看。

霈林海的脑袋左右看看,当他避开那些肚破肠流的恶心鬼怪,发现圣籍典藏区时,忽然忘记自己刚才的恐惧,兴奋地高声叫了起来:“啊!观音菩萨!我看见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在聊天!厉凡!真的是超级少见的情景啊!那个帝释天和狮身人面好像是实体!我去请他们签名--”

楼厉凡:“……”

虽然说适应得快是好事,但是你也未免太快了……

大概是被楼厉凡情绪的低气压影响,他和霈林海身边大部分都是虚体的影子,实体的魂灵很少过来。而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却有可怜的四个人被大量实体魂灵压得喘不过气来。

“呀呀呀呀--我说了我不算命啊!不要老追我不放!我诅咒你啊!”

罗天舞死命推拒着趴在他身上、要给他算命的瞎老头,那老头带的招魂幡(算卦商标)已经快把他的魂招走了。

“去死吧!次元洞次元洞次元洞!哇!为什么没有效果!!”

满世界放次元洞却没对半个魂灵起作用,反而被追得抱头鼠窜的苏决铭,他还不知道这些书的灵魂和普通生物的灵魂是不一样的。

“水净化啊!为什么一个也净化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差抱著书架哭的乐遂,同样不明白书的魂灵只能封印却是不能净化的。

与他们不同,公冶就冷静多了。

“呜呜呜我好没用……呜呜呜我不想活了……呜呜呜这世道真艰难……”

抱着一堆符咒缩在角落哭的公冶,身边围绕了大批忧郁的魂灵,正被它们引导着考虑选择哪条自杀的路比较好。

霈林海得到了一干神仙的签名,抱着自己的笔记本兴奋不已。

“呵呵……这个要是给我以前那些朋友看到的话,他们一定很羡慕!我妈是虔诚的佛教徒,她一定会喜欢释迦牟尼的签名……对了,我不认识梵文啊,得找个人翻译……”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室友的话,楼厉凡真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可惜并非如此……所以他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他一句:“霈林海……我好像告诉过你了,他们只是书籍的魂灵,不是真的……”

“没关系!只要是我亲眼看着他们签的就可以!”

“……”霈林海,有时候的确比较强韧。

奇幻区的龙神越过自己区域的范围,在言情区盘踞了下来,怒吼着把周围碍事的人全部赶走。

那里只有一群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谁能抵挡它的力量?不过恋爱果然是最有力的,爱情男女们边喊边用扫把之类的东西,猛打龙神的脑袋和屁股,大有不把它赶走誓不罢休的气势。

可惜,如果他们不喊那句口号就没事了。

“奇幻的!滚出去!奇幻的!滚出去……”

这不是找茬么?

龙神尾巴一扫,身躯冲天而起,龙口大张,吼道:“哇!我被言情区的打了!奇幻的兄弟们!救命啊!”

奇幻区一呼百应,这位魔王、那位魔神还有勇士、剑士、魔法士,统统揭竿而起,逮住身边非奇幻区的就是一顿揍,可惜言情区离得稍微远了点,言情区的人没被打倒多少,最近的历史区孔子、秦始皇、李世民之类却当了替罪羔羊。

“如此下去,国将不国--来人呀!救命啊!打劫啊!”一个老儿被打得鼻青脸肿地大声呼吁。

“天马流星锤--”挥舞着三节棍,不知是何年代的青少年带着兄弟五人大肆打砸。

“朕乃始皇帝!尔等居然敢以下犯上!朕车裂了你!”穿着黄袍的某皇帝捂着自己被打出血的脑袋怒吼。

“魔王的权威是不容怀疑的!”原本老老实实听魔王演讲的魔王大军,开始了清剿行动,往民间传说区前进。

“护驾!护驾!”

“光明王万岁!”

“天诛地灭!”

“为了江山美人!”

“是错觉?我总觉得这会儿比刚才更乱了。”楼厉凡看着周围的混乱,疑惑地说。

“是吗?”霈林海漫不经心地说。他现在没时间管那个,只是找那位神出鬼没的孙悟空签字就够让他忙的了,等会儿他还要计画找找鲁智深和林冲……

不知为何,混战从两个区变成了三个区,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刚才只是各位魂灵的喃喃自语,现在已经变成各区间连原因都混淆的联营大混战,除了圣籍典藏区的神佛外,所有的书籍魂灵都加入了战争。

魂灵们都去打架了,罗天舞等四人终于摆脱最痛苦的折磨,然而这还不是最后,魔王及其部下的铁蹄,一刻不停地在他们脑袋顶上踩过来踩过去,虽然是虚幻体,也让人很不舒服。

可是四人也和楼厉凡他们一样,只能往图书馆的内部而不能往外部走,他们四个人一起挤在书架角落里,乞求老天快快开眼把这群瘟神弄走,让他们安全回宿舍、去晦气……

而楼厉凡和霈林海这边……

“够了!霈林海!你还要找谁签字!”

“诸葛亮……”

“你怎么不去找曹操!”

“如果可以的话,他和周瑜我都想……”

“你看看现在他们乱成这样,根本分不清楚是哪区!难道要我陪你一个个找吗?”

“其实,你看,葛朗台在那里,我看见了……”

“霈林海我忍无可忍了--”

两个人边吵架--其实只是一个人吵,另外一个人在(无意间)

挑起对方的火气而已--边走过一排排书架,当罗天舞发现那两个人是谁的时候,他惊喜万分地拚命挥动起了双手:“楼厉凡!霈林海!我们在这里!help!SOS!救命!”

楼厉凡转过头,穿过一群或实体或虚幻的影子,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四个人。

“……你们四个钻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对天发誓,今天是来看书的!”苏决铭哭丧着脸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进来之后就一直出不去……”

罗天舞道:“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看看公冶这模样……”

乐遂晃晃身边的公冶,公冶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念叨着:“一只羊等于两只羊,两只羊等于四只羊……”

“……”身为灵异师居然被书籍魂灵这种低级的灵催眠,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其实你们可以找找其他的乐趣嘛,”霈林海向他们摊开自己的笔记本,笑的很得意,“看看!我刚才拿到了谁的签名?大闹天宫的孙悟空!”

“…………”楼厉凡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你还真是适应力很强……”脸色黑如墨水的另外三人低声说。

其实不是霈林海适应力强,他的适应力恐怕比公冶还不如。不过他比较幸运,在公冶被那群怨灵故事的主角缠住时,他看见的却是观音菩萨和圣母玛利亚……

人的信仰有时候是很重要的,霈林海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可我们不能总被关在这里呀,我明天要交的推演报告还没写……你们难道就没想过怎么出去?”罗天舞问出这句话时满怀期待,毕竟面前的两位都是和他们不同的优等生……

“还没有想。”很干脆的回答。

“……”那三个人加一个念念有词的人,身边聚集的怨灵更多了。

“啊!曹操!”霈林海忽然指着一个帽子上写着“三国演义”的人,兴奋地叫起来,“那一定是他!快去找他签名!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诸葛亮--”

“霈林海!”楼厉凡咬牙切齿地吼。

霈林海站住。

“你要是敢去的话就永远别回来!我会把你封在《三国演义》里,让你和诸葛亮把酒言欢一辈子!我说到做到!”

寒风扫过,在不知哪里来的片片落叶衬托下,霈林海的背影显得如此孤单。

“只是签名……”

“少啰嗦1

“……对不起……”多么悲哀,多么可怜的声音。

楼厉凡稍微有点心软,只是签名而已,也的确是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一个男人足不沾地地飘过来,在霈林海面前抬起头:“对不起,先生,请问你看到我的眼珠子了吗?只有一只眼睛没法对焦距,身为鬼怪区的鬼又不能不为本区和外区战斗……”

那男人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眼睛剩一只,鼻子只有一个三角形的洞,没了唇片的嘴和那个空空的眼眶流着血脓,还有可疑的白色软体生物在血脓中蠕动……

霈林海静。

“哇--鬼啊!”

有史以来都没有哪个人类的胸腔,能发出如此恐怖而凄厉的惨叫。

信仰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不管有多么坚持自己的信仰,信仰的程度也是有限的,即使能暂时压制某些想逃避的东西,不过该来的还是会来,没人能逃得过去。

霈林海的笔记本飞上了房梁,身体周围有强烈的气流螺旋状向四周铺开扩散,连楼厉凡和他身后的四人,都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强力风压,更遑论周围那些虚幻或非虚幻的书籍魂灵,稍微弱一点的,转瞬间便被他的风绞碎,变成连解鬼都不如的微细灵魂破片。

“有鬼啊!”

风势变本加厉地往周围蔓延,所有的书籍都在架上不断抖动,看起来马上就要跟着霈林海的风势一起飞走了一样。

“楼厉凡你为什么不管管他啊!再这么下去我们也要被吹走了!”角落里的几人互相拉扯,防止自己被吹走,同时对楼厉凡吼。

楼厉凡漠然站在那里,就好像霈林海这么抓狂和他无关一样。

“楼厉凡!”

“听见了。”楼厉凡淡淡回答,“不过你们认为我能管得住他吗?凭我将近90hix的能力,和300hix以上的人对抗?”

三人无言。他说的理由让他们没办法反驳,但总觉得好像不是这个道理……

“楼厉凡!”又一个人抓狂了,不过这回是那个图书管理员拜特,他仍然穿着超短裙,叉开着一双毛茸茸的大腿,站在两排书架中间的走道中。

他迎着图书馆内部的飓风,指着楼厉凡大叫,“你快点让霈林海停止啊!我的书籍灵魂啊!我花了三百年时间才培育出来的书籍灵魂!……啊!”被飞来的几本书打到,“痛死我……你快点让他给我停止!否则我要你们给我留在这里当书籍灵魂的陪葬!”

“这关我什么事?”楼厉凡冷冷甩他一眼,说:“有本事自己去阻止他。”

“快住手啊!”一阵更大的风卷过,彪形大汉被吹退了十几公尺,又连滚两个跟头。

一直观望的楼厉凡忽然顺着霈林海制造的风势飘飞起来,追上那变态被吹走的身影,一把捞住了他背心的带子,逼他面对自己。

“你给我老实交代,我们今天所有的人都只能进来不能出去,是怎么回事?”

“我的书籍魂灵啊……”彪形大汉泪眼汪汪。

“我让你给我装傻!”

楼厉凡一拳捶上他的小腹,彪形大汉大声哀嚎起来。

“好痛啊……咳咳……我我……咳咳……”

“书库管理的那张嘴说什么‘这么不稳定的日子’,什么意思?是说这个图书馆的什么禁忌?你居然敢知情不报,渎职罪可是很重的。”

秦始皇陛下和其他实体一起被吹得满天飞舞,一不小心向楼厉凡他们砸过来,楼厉凡举起彪形大汉当做挡箭牌,秦始皇撞上彪形大汉的背,嘴里呜哩哇啦地喊着好痛,又被吹向其他地方。

彪形大汉翘起了兰花指:“讨厌啦,你离人家这么近,人家会不好意思。”

又是一拳下去,大汉捂着肚子打起滚来:“厉凡你好狠的心啊!”

楼厉凡一脚踩在他胸口,脚下暗中使劲,表情却波澜不惊:“‘厉凡’不是你能叫的。给我回答问题!”

那变态被踩得惨叫连连,原本还想糊弄过去,但是楼厉凡脚下的暗劲越来越大,他没几下就投降了。

“啊啊!别再用力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今天是四月一日!四月一日啊!记得不?正好是书籍魂灵的封印最不稳定的日子啊!而且还是个特别重要的节日!”能不能把脚放轻一点?感谢感谢……哇呀!好疼啊!

“为了庆祝这个节日,所以我才专门不告诉大家有这么热闹的宴会嘛!难道你不喜欢吗?多么出人意料,多么美好的庆祝方式啊!哦呵呵呵……呀--你的鞋子下面是不是有钉子--”

楼厉凡又用脚辗转了几下,让那变态又惨叫了几声之后才放开他,平稳地走到霈林海的面前。很奇怪的是,霈林海的风对他似乎并无作用,他连一根发丝也没有被风吹起来。

“行了,霈林海,收起你的能力。”

霈林海的风骤然停止。被风卷上天空的实体魂灵和个别能力太低的同学,以及距离他最近的书架上的书,劈哩啪啦地掉了满地,在竹篾的地板上弹了几弹才落下,虽然惨叫声很大,但是居然没有人受伤--被风撕裂的虚体魂灵不算。

“咦?结束了?”

“嗯。”楼厉凡一招手,霈林海那本飞上房梁的笔记本出现在手中,他伸手递给霈林海,“给,你的宝贝。”

霈林海接过来,表情有些可惜:“可惜没有找到诸葛亮。”

“下次吧,说不定明年还有机会。”

“明年?”

“嗯,明年的四月一日……对了,四月一日是什么节日?刚才那变态说什么很重要的节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

“啊?啊……哈哈哈……”霈林海干笑,“四月一日啊……”

“四月一日,西方的愚人节嘛!”和乐遂一起拖着依然念念有词的公冶的苏决铭插话道。

“……”怪不得那变态要过节……

“四月一日怎么了吗?你刚才对管理员做了什么啊?你和霈林海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计画好了?害我们还那么担心,以为霈林海暴走了哪。也是啊,他可是灵力未测的高人,就算加上咱们所有人也不是对手,幸亏他不是暴走……”

“罗天舞,你给我闭嘴。”

“对不起……”

一直被禁锢在图书馆中的学生们,见到他们六人在毫无阻碍之下离开,立刻也一个个跟在后面连滚带爬地逃走。

“再也不去那个该死的图书馆了!”这是许多人回去以后反覆念叨的一句话。

与此同时--

“嗯……我的预感告诉我,我躲过了危险……但是也错过了好戏……真是为难啊。”

BY:稍微有些遗憾的天瑾。

第二章转校新生

“……转移?”

教学研究室窗外的海荆树开着大团淡蓝色的花簇,一刻不停地散发出浓郁香气,就算待在紧紧关闭了窗户的室内,也会被那香味呛得直想打喷嚏。

背对窗户坐着的海深蓝好像闻不到那种香味,正用细长的食指和中指交替轻敲桌面,表情看起来很冷静,但太阳穴处的青筋却出卖了她。

“是谁答应让他转移的?”她的声音温柔却透着僵硬,看来正在努力抑制满腔的怒气。

她办公桌的对面,懒散地坐着一身便服的雪风,他一只脚搭到办公桌上面,还在不停晃动。

“还能是谁?我……”

“果然是你!”海深蓝猛捶一下桌面,怒吼,“你知不知道他有多麻烦!他回来是为了干什么的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为了当大法官,把副校长的位置一丢就跑了,把事情甩给我们,现在又找这种事来!嫌我在这里活得太久了是不是!”

“我话还没说完……”雪风笑得懒懒的,身体随脚尖的微晃而在转椅上左右转动。

“我为了把学校里惹祸的那几位学生和贝伦、爱尔兰带出来,可费了不少劲。轻刑监狱那里好说,可是重刑监狱的量刑不归我管,光是爱尔兰的破坏,就够她在那儿待个三五年的,还有贝伦监护不周,让未成年妖怪……”

“说重点!”海深蓝再次猛擂桌子,桌上的木纹卡地裂了一道缝。

雪风抽回脚,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好吧,总之就是我为了让他们出来,就去重刑大法官那请求特赦令,他倒是很爽快地给了,但唯一的条件就是让‘他’回来。”

“他是他什么人!八舅的丈人的兄弟?还是什么远房亲戚!居然为他这么效命!”

“不是为他效命,而是……”

“而是?”

“而是连特级监狱都不想收他,所以才……”

“什么!连特级都不收的你就这么大方收回来!”海深蓝尖叫得连声音都变调了,“我们这可不是监狱,就算是为了救妖学院的理事长,也不能这么做!关了一个就够了!你现在马上把他给我退回去!那位大法官提出什么要求都可以!只有这个不行!不行!”

“可是他已经来报到了。”雪风轻描淡写地说。

海深蓝的脸发出了青色:“你说……他……?”

“已经来报到了。”

凄厉的嘶叫声打碎代理副校长的窗户,碎玻璃在阳光下闪亮飞舞,浓郁的花香味冲入了室内,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副校长的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二十七、八岁,身穿运动服的男子斜背着和他衣服同系列的挎包,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身材很高大,从挽起的衣袖外露出的手臂来看,肌肉也非常发达,大概是常常在户外运动的关系,他的脸显得异常黝黑,明明应该是个显得很粗野的人,但是架在他鼻梁上的粗框眼镜,却让他显得很老实而且文质彬彬。

他的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附近,好像无法伸展似的,看来有些怪异。

帕乌丽娜抱着胸靠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表情中看不出半点温度。

“你还真是有手段,”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笑着说:“居然逼得重刑大法官都无能为力,就算用手段也要把你送回我们这里来。”

那个男子移开视线,举起自己的双手:“我已经到这里了,可以给我打开手铐了吧。”

他的手腕空空如也,但将两手稍微分开时,手腕的皮肤上却显现出鲜红色的奇怪纹理,像链锁一样捆绑着他双手。

押送犯人有很多种形式,比如有人随行和无人监控之类。

他这种便是无人监控,但是手腕上却被刻上了级别最高的“一级言字契约”,假如他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他应当去的地方,那么言字契约就会变成言字诅咒,那种奇怪的纹理将蔓延至他全身,将其绞杀。

帕乌丽娜看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是为他解开,还是让他的契约过期而被绞杀,但最终没有坚持下去。

“……我是帕乌丽娜,囚犯号CZ3357928已经到达拜特学院,言字契约解除。”

咯地一声,红色纹理断开,转瞬间为蓝色纹理取代,而很快蓝色便也隐去,看不见了。这是比一级言字契约低一级的二级言字契约,在关押重度罪犯时使用,虽然犯人可以随意行动,但它一旦超过某个范围的约束,二级契约便会转回一级契约,直至将之绞杀。

“你的契约范围就在这学院里,”帕乌丽娜转过身,在背对他时眼神变得阴冷,“但是不准你打我学生的主意,若有违反,我绝对会发动你的一级契约,直到把你弄死为止。”

那男子淡淡苦笑:“这可不是我的身体,小P……”

“不准你叫我小P!”帕乌丽娜猛然转身,右手小指的指甲骤然变长,尖利而精准地指向他的咽喉,恶狠狠地说:“更不准再接近我!我是这里的副校长帕乌丽娜!你记住--”

门在一声巨响后被撞开,某个全身都蒙着黑布的变态勇猛地冲了进来:“呀呼!好久不见,花鬼!”

他猛扑到男子背上,把他撞得往前一个趔趄,帕乌丽娜的指甲噗地一声就扎穿了他的喉咙,从后面穿出,又恰恰穿过那个变态的脖子。

安静。

“呀--丽娜你想杀了我吗!好疼呀--”变态抱着脖子在地上打滚。

……活该。(另外两人共同的心声)

两分钟后,两个脖子上还带着鲜血的人被推出副校长室,房门在他们身后用力关上。

“都是你的错,花鬼。”那个黑布变态--拜特用娇憨得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说。

男子看也不看他一眼,迳直离开。

拜特愣了一下,举步跟在他身后絮絮叨叨:“花鬼你怎么能不理我!这么多年我都想死你了花鬼!难道你不想我吗?花鬼!难道你还记得我判你刑的时刻?不要这么小气嘛花鬼!花鬼?花鬼!花鬼!花鬼--”

“不要再叫我花鬼!”男子猛回身,砍向拜特的颈项。

若是平常人绝对躲不开的,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但拜特只是轻微向后一仰,便躲开他的攻击,只有布袍被他砍击的风势割裂了一道缝隙。他慌忙用手挡着缺口。

“呀!讨厌啦,花鬼你怎么能脱人家衣服,人家会不好意思,喔呵呵呵……”

“拜特?H?SX!”那个男人指着拜特,厉声喝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你再叫我花鬼!我的名字是云中榭,如果你敢再叫错我就杀了你!”

拜特静了下来,不再做那种忸怩得令人讨厌的动作。

“云中榭?云中榭?呵呵……呵呵呵呵……”

拜特发出了和校医一模一样的笑声,他的身材突然间长高许多,黑布好像被什么东西扯过一样,啪地一声碎开,露出下面穿着黑色外衣的校医的脸。

“云中榭,只不过是偷来的名字,干嘛这么珍惜?”他用扯掉黑布的碎片,不怀好意地说:“花鬼就是花鬼,不管用了谁的身体,变成谁的样子,你始终都是花鬼……”

“闭嘴……”

“低级无能的花鬼。”

“闭上你的嘴!”云中榭的脸骤然变得狰狞,双手手腕青筋暴出,十指向他的头盖骨抓去。

校医轻松飘起,足不沾地的向后飞去,云中榭每次攻击都只能堪堪沾到他的衣角,完全不能对他产生威胁。

“哦,”校医笑,“拍到你的痛处了?恼羞成怒了?”

“你懂什么!”

云中榭一脚上踢,已经被逼退至角落的校医一撑他的脚踝,一个前手翻轻盈地翻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云中榭又一脚踢向后方,校医身体微斜,将他踢来的腿扣在腋下,一转身咚地一声,用背部将他推到墙上。

墙壁被砸出一个一人高的凹洞,墙皮不停地剥落着。

云中榭一口气被压在肺部,剧烈地咳嗽起来。

校医放开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萎靡的滑坐在地上。

“你可真是英雄,除了‘我们’之外,以前从来没人能把这学校搅得一塌糊涂。你是第一个,我很佩服。”

“如果不是你们把他抓住……”

校医冷冷一笑:“又不是我要抓他,这是你们两个自己犯的错,别推到我头上来。”

云中榭终于停住了咳嗽,用沙哑的声音说:“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人的错。这没有他的事,是我太贪心才造成这种结果,所以我才要赎罪……”

校医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笑得很残忍:“你的错就是他的错,他的错就是你的错,不管谁赎罪都一样,别想为谁开脱罪名。其实啊……”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忽然闭了嘴。开在办公楼前的海荆花从楼道的窗口伸进了一条花枝,在他眼前摇摇晃晃。

云中榭似乎没看见那根穿入窗户的花枝,只是双手抓着拜特踩住自己的脚,看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好眼睛,好眼神。”然而校医根本没感觉一般,边说边放开他,好像要转身离开的样子,忽然一个回转,脚跟狠狠踢上他的头部,将他踢得伏倒在地。

“拜……特……!”好像要杀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云中榭口中吐出。

“他死了。”校医轻松地说。

云中榭的身体剧烈震颤,眼睛睁到不能再大地看着校医。“你说……什么……?”

“他死了。去年我忘记浇水,他干死了。”

“不可能!”云中榭艰难地爬起来吼,“我的根很深!他不会死的!这个学校里所有的树木都长得很好,不可能只有他死了!”

“哦?”校医笑得很高兴,“那他为什么不在原来的地方?你一进来就感觉到了吧?没有他的灵力波动,哪儿都没有。你以为是言字契约的效力吗?不对。

“你现在也一样没有感觉对吧?因为他死了,你再也不可能得到他原谅了,你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云中榭再也没听见他可恶的声音,只伏在地上念叨着:“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不知道何时起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雪风和海深蓝,用极不赞同的目光看着校医,校医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快速移动过去,落在走廊窗外各种各样的树木上。

当云中榭在小女孩模样的管理员拜特带领下,穿过长长的走廊,停在314房间门口时,333房间的楼厉凡,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发出一阵近乎恐惧的悸动。

他抬头看躺在自己对面床上看书的霈林海,发现他也同时看向自己,表情带有一丝惊恐。

“……讨厌的感觉。”他们两个同时向对方说。

楼厉凡关掉了自己的笔记型电脑,霈林海放下书,两人一起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对面的313房间是天瑾,她比他们更早站在自己房门外,看着她的隔壁--334的对面,314房间。

他们两个出来她是知道的,但是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她的眼睛死死盯着被管理员带来的那个男人,好像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虽然楼厉凡没有预感能力,但是他的灵感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能代替某些预感,因此在一照面的瞬间他就明白了。

让他和霈林海同时出现讨厌感觉的--就是那个穿着运动服的人!

小女孩不知从哪拿出一大串钥匙,似乎要给那男子开门,天瑾却突然开口。

“拜特,我不同意这个人住在我隔壁。”她说。

小女孩微笑:“可是全校现在只有这间房间是空房,你要他住在哪呢?”

“我不管他住哪,”天瑾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即使要他住在校门口或校长室都行,不要让他住在我隔壁。”

小女孩歪着头好像在思考:“嗯,可是这样我很为难……”

“我、不、要、他、住、我、隔、壁!”天瑾说:“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小女孩纯真地笑了,说话的口气却不容置疑,“他住在你的隔壁,是‘我们’全体的决定,不可能更改。你死心吧。”

她手中大把的钥匙中有一支悠悠然飞起,自动穿入钥匙孔内,一旋,门开了。云中榭头也不抬地进了他的房间,拜特收回钥匙,对天瑾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拜特管理员消失在楼梯下,天瑾的脸上浮现出极度愤怒的表情。楼厉凡和霈林海正为她与管理员间奇怪对话而茫然时,她却忽然反手锁上了自己的门,走到他们两人面前。

“从今天开始,我要住在你们的房间!”

“啥?”

女人不能住在男人的房里,这是当然的事情,楼厉凡从没想过自己会破坏这一点常识。可是在面对那天的天瑾时,他却连半句阻挠的话也说不出口。

因为,“那个天瑾”居然在求他!

如果以那天被她一句话打成石头的霈林海看来,“那个天瑾”和平时根本没什么区别--一样倨傲,一样冷漠,一样恐怖。可是楼厉凡可以用自己三个姐姐以及霈林海的脑袋发誓,她是真的在求他,因为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从没见过的乞求意味。

--尽管那种意味只是一闪而过。

这绝对和住在她隔壁的男人有关系,他可以再次拿他们几个的脑袋发誓,绝对如此。

所以他让开路,让她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可那女人果然是不能纵容的。

楼厉凡好心让她住进来,只是出于道义上的考虑,让她在地上铺张床就很够意思了,可那个阴沉的女人不肯,坚持睡在他的床上。楼厉凡只能被迫和霈林海挤在一张床上,块头都不算很小的两个男人,在初夏的天气里每天都是一身臭汗。

那个据说是转校新生的男子,到学校已有二十天左右,他每天都躲在房里没出来过。即使如此,楼厉凡和霈林海对他的讨厌感觉,仍没有半丝消退,如果可以,他们希望离他越远越好。

他们曾经问过天瑾,希望她以遥感师和预言师的身分告诉他们一些事情,但她却坚决不开口,问得急了,就给他们两个字--“麻烦”。

到底是那个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还是一旦说出她知道的,就会让事情变得麻烦?

他们不知道,他们只知道天瑾的恐惧始终没有消失。因为她一直赖在他们房里不走,有时连出门都要走在他们两个中间,并随时观察=77中文=周围情形,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伺她一样。

天瑾的小心谨慎一直持续着,被她连累的楼霈两人也感到更加的心力交瘁,可这没完,到“那一天”之前,他们的辛苦都不会有所缓解,只会越来越严重而已。

“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二十一天,终于走出了房间,并向看到的第一个人打了声招呼:“你好。”

当时天瑾正站在自己的门前,打算拿教科书出来,而那个人所看到的第一个人正是她。

他们两个沉默对视五秒,天瑾带着她特有的无情的表情尖叫一声,丢下钥匙冲回楼厉凡的房间,转身把门扣上,并加了三道锁以及六道封印。

被二十天的同居生活修理得疲惫不堪的霈林海,在那天早上开始发烧,楼厉凡正坐在床边给他念冰敷咒,让他觉得舒服些,而天瑾就在此时冲了进来。

被她尖叫吓住的楼厉凡,险些一岔口念成洪水咒,幸亏及时停止,否则这宿舍就能游泳了。

“你怎么回事?”从没见过她这么惊惶失措的样子。

天瑾靠在门上,原本就不太正常的肤色隐隐透出了青灰。

“天瑾,到底怎么了?”

天瑾抓住自己心脏部位的衣服,很久以后才憋出几个字:“打招呼……”

“啥?”

她压低声音,满含恐惧地说:“他向我打招呼……他向我打招呼……”

“向你打招呼?谁?”只打个招呼就能把“那个天瑾”吓成这样,必定不是普通人物。

“那个转校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那个新生!”重复了几遍后天瑾似乎有点错乱了,她拚命地抓自己的头发,并且在房里不停转圈,“我完了!我死定了!我一定会被杀死!我为什么要死!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她转得让本来头就很晕的另外两人更晕了,楼厉凡走到她身边抓住她,啪地给了她一巴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冷静一点!”他向她叫道。

天瑾捂着自己的面颊,惊愕地看了他一会儿,被她看的楼厉凡是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旁边的霈林海却感到一阵恐慌。

“你打我一巴掌……”她点点头,声音满含怨毒地说:“我会记住的!”

虽然和自己没关系,但霈林海还是往角落里缩了缩。

“啊,看来正常了。”楼厉凡回答。他这一巴掌又不重,干嘛用那种仇恨的眼神看他?

“……”原来这个样子才叫正常吗?霈林海真想从这个房间里消失算了。

有时预感过于强烈就会出现反制的情况,就是部分太过强烈的预感,将其他稍微弱一些的预感“吃掉”(或说掩盖),这样本来应该是一串连续故事的预感,就变成支离破碎的东西,连预言师本人也无法厘清前因后果。

这一次天瑾出现的就是这种问题。她知道自己预感到了很多东西,可是那些都由于太过混乱而无法组织判断。她只记得预感的片断中,不断闪过那个转校新生的脸,他将她打倒,将手按在她头顶上的动作,以及自己不停往外泄漏力量的可怕感觉。

虽然对这个女人的人品有百分之八十的怀疑,但是对她预言师的资格,楼厉凡却是百分之九十九地深信不疑。

那个男人是麻烦,真的,绝对是大大的麻烦。

转校新生来到学校的第三十二天,他仍然没到教室上课,只是常常像幽灵一样外出又回来,手上也从来不拿东西,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楼厉凡对别人的事情一般都漠不关心,更何况这个转校新生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按理说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可是自从那新生出现开始,他心里那种讨厌的感觉始终没有消失过,让他忍不住有点想知道那个“人”--应该是“人”吧--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香啊……香得要死人了。”上课的时候,有学生感叹。

春眠后遗症还没过的楼厉凡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却在什么都没看见前就又闭上了。

--香啊……的确是很香。

这种浓得呛人的香味是海荆树的花发出来的。一般海荆的开花期应该是每年的七月,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四月的时候,就有一棵开了满树的花,把还没有掉光的叶子统统挤掉了下来,像秋天一样铺了满地。

似乎受它的影响,校园中其他的海荆在五月时也开满了花,不正常的花期带来不正常的香气,现在学校似乎都被这香味包围,不注意时猛吸一口,几乎都有被香气呛死的感觉。

这可不是自然的现象,八成和鬼怪有什么关系。但至今还没有人被香味呛死,而向学校抗议,校方自然不理不睬。

楼厉凡的原则是,只要不是鬼怪直接攻击那就随它去,只要给自己的鼻子加个封印就是了,何必寻根溯源这么麻烦。

可是那香味现在越来越浓了,楼厉凡已经给自己的鼻子加了三道封印,可还是隐隐能嗅到淡淡香气,可以想像旁边还学不会徒手封印的霈林海,嗅觉已被蹂躏成了什么样子。

推算课下课后,刚刚被教员看中成为本课代表的天瑾,收取了大家的报告准备送给教员。在出门的时候她停了一下,眼神瞟向楼厉凡和霈林海。

和她碰个对眼的楼厉凡想装没看见都不行了,只得懒懒地拿起书,拖起同样不情愿的霈林海跟在她后面走出教室。

“你也该适可而止了吧?”慢慢走下楼梯,楼厉凡不爽地说:“难道你在这里的几年当中,都让我们给你当保镖吗?再这么下去我可是要收钱的。”

天瑾的脚步停了下来。

楼厉凡也停下:“怎么了?”

她举起右手,用纤长的手指和长长的指甲,指向他们所站的那层楼的窗户:“那里。”

从那个窗户看出去,可以看到正对着教学楼的教职办公楼,除了校长室外的所有办公场所都在那里。

楼厉凡极目远眺也没看出那有什么不对劲,不禁疑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一直沉默的霈林海忽然开口说道。

楼厉凡再仔细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你说的人在哪儿?”

天瑾的手指晃动了几下,声音变得比平时更加阴沉可怕:“你们这两个蠢材……”

楼厉凡额头上暴出青筋,霈林海从后面拚命拽住他不让他动手。

天瑾好像没有感觉到楼厉凡的怒意,只是指着办公楼又说:“看见了吗?那棵海荆树。”

办公楼前面的确种了海荆树,据说原本总共有十棵左右,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只剩下了一棵。而现在那树冠铺开的面积,已经几乎将办公楼整个遮掩,就像在张扬什么似的不断开花、不断疯长。

“它就是这次第一棵开花的海荆。”天瑾收回手,说:“虽然现在香味浓得几乎没办法分辨,但根据我的判断,其他的海荆其实没有发出任何香气,真正发出刺鼻香味的,应该只有这一棵。”

楼厉凡深吸一口气,鼻子是不太闻得见,但是口中却好像吃到了花瓣一样,有种香甜的味道,他忍不住呸呸几声,心里抱怨着这该死的花。

“怎么着都没关系,你到底想说什么?”

“它在叫人过去……”

“啊?”是树精?

“不是树精……”天瑾转向他们,脸色阴惨惨的,像是刚从地狱逃出来一样,“不过也不像是……总之它在叫人过去。我不知道它在叫谁,只知道它真的在叫人过去。”

霈林海觉得他们现在正在拍鬼片,天瑾那张脸根本不需要灯光,就可以营造出最恐怖的效果,他已经快闭过气去了。

楼厉凡皱眉:“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帮它?”

“我为什么要帮它?”

“……”对了,她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他弄错人了,“既然这样,那你就不要过去吧。霈林海,走了。”

他刚走几步,就听天瑾一声厉吼:“给我站住!”

“你还想干什么!”他真的要生气了。即使是她,楼厉凡也要发火了!

天瑾将手中的报告递上:“所以,请帮我交给教员。”

“……”说了那么一大堆废话,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尽管对那女人把一切甩给他们的行为颇多不满,但楼厉凡还是接下那堆报告,让她先回宿舍,而他和霈林海两个人把东西送到教员那里去。

那棵海荆树在距离办公楼入口不到五公尺的地方,普通的海荆树只能长到两人合抱的粗细,高度也不过十七、八公尺,可这棵却有七、八人合抱的粗细,最低的树枝也在二十公尺以上。

从上而下看时,只见葱郁的树冠而看不见树干,像这么高大的海荆,楼厉凡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刚走到树冠阴影下,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就感受到一股不伦不类的怪异灵气。说它不伦不类,是因为他们竟然无法分辨它的属性。

人的灵气有人的属性,树精的灵气有树的属性,妖怪的灵气有妖的属性,鬼也同样有鬼的属性……各有各的不同,稍微熟悉灵气种类的人就能轻松分辨。

但这次他们感受到的灵气似乎没有特定的属性,它在各种属性的边缘徘徊,难以区分本质。

几乎同时,他和霈林海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那棵海荆。

“奇怪……”霈林海喃喃自语,“这棵树有这么大吗?以前为什么没发现?”

楼厉凡没有听到他说话,因为他发现那棵树好像有哪里不同。

乍看之下那棵树除了稍微巨大一点外,和平常的树比起来似乎并没什么特别,但是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上面蠕动一般。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将部分灵感凝聚在右眼,竟看到了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景象--一个身穿法师法衣,面目模糊不清的男子,正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在树上,全身上下只有头发没有受到束缚,而他的头发就像蛇一样,发狂地向上疯长。

楼厉凡右眼所看到的树冠根本不是树冠,而是由他头发生出来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种景象,但他立刻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人……那个人难道是……

那个被黑龙捆绑的人发现楼厉凡的视线,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弧线。

楼厉凡忍不住大叫一声,连连后退,那人的笑容消失了,竟在束缚中扭动起来,飘移着,像橡皮筋一样拉着那十六条黑龙向楼厉凡逼近。

--听我……说……

--请听……我说……

他的嘴被咒术的线缝了起来,即使作为灵体也无法与楼厉凡交流。但楼厉凡可以发誓,自己真的听到他的声音了!也许以后他会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听,但是他真的听到了!

没有灵感力的霈林海什=77中文=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他只知道楼厉凡似乎受了什么惊吓,用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的可怖表情盯着那棵海荆。

“厉凡,出什么事了?你看到了什么?怎么了?厉凡!看着我!”

“闭嘴!”楼厉凡手上的报告不知何时落到地上,被他在上面踩来踩去留下了无数脚印,但他毫无所觉。

他指着霈林海,全身颤抖,眼睛却还是看着原本的地方,似乎连动都都不敢动,“灵力……聚集双目,开鬼眼!”

霈林海依言而行。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灵力聚集后,眼前出现的景象还是把他吓得一声惨叫,倒退几步后坐到了地上。

“二……二……二……二级灵体监禁!”

除了特别级和一级之外最高等级的灵体监禁,由于灵体犯罪而被迫与躯体分离并限制自由。他们只在《灵术监禁法》上看过这样的惩罚方式,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

那人努力地在黑龙中挣扎,断断续续地传送出自己的声音。

--请……告诉……没……拜托……

--一定……他……放弃……

他钻入脑中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楼厉凡无法分辨他到底想说什么,只能听出他似乎在请求自己。

“你在说什么?请再说一遍,你在说什么?”

这个灵体的能力果然厉害!如果是楼厉凡的话,被封闭在七级监禁中基本上就动弹不得了,而这个人在二级监禁中居然仍有活动能力,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那个人好像又笑了,这次是无奈的笑。

--告诉……请……里来……

--……不要……我……

“什么?什么里来?不要你什么?你到底想找谁?”

“厉凡……”依然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的霈林海拉拉他的衣服,“为三级以上的灵体监禁罪犯传递信息是犯法的……”

那个人看了霈林海一眼,虽然他的面目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五官如何,但霈林海却发现自己清晰地接收到了他的怒意,从脖子后面到尾椎都变得冰凉。

楼厉凡也冷冷瞪了他一眼,当他转回头去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脸上露出了非常痛苦的表情,黑龙开始激烈地扭动挣扎,他逐渐被束缚拉回原来的地方。

--……托……拜……托……

“拜托什么啊!我听不清楚!我听不清楚!你到底在说什么--”

黑龙扭曲得更厉害,楼厉凡几乎可以听到,那灵体被越来越用力地捆绑时惨叫的吱吱声。他已经无法再说话,刚才就是他所剩下的最后力量了。

楼厉凡左右看看,忽然抬起头来,发现帕乌丽娜站正在她办公室的窗户附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霈林海的脸色瞬间青白。

第三章强夺之力

也许是错觉,但楼厉凡和霈林海都觉得,自从那天见过那个二级监禁的犯人后,学校里的海荆花开得更加变本加厉了。

而更惨的是,天瑾已经完全把他们的宿舍当成自己的宿舍,来去自如,比她自己的房间还方便,因为有两个免费的佣人帮她打扫。

住在他们邻里的罗天舞等人,常常向他们射来同情万分的目光--不是艳羡,而是同情。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只有那女人占他们便宜的分,根本没有他们占她便宜的可能。

“日子不好过吧……啧啧……可怜。”公冶在下课回房的路上,拍着霈林海的肩膀说。

可他那句话说得很不适时,正巧楼厉凡早上被天瑾抢白一通还窝着火,上去抓住他往路边树丛里一按就是一顿臭揍,直打得那小子叫着“妈呀我不敢了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敢了”,才悻悻住手。

罗天舞等人拖着公冶的尸体迅速逃走,楼厉凡有点意犹未尽地按了按自己的拳骨,又让它多卡吧了几声。霈林海知道他心情不好,而且似乎不只因为天瑾有意无意的挑衅,还有其他的什么原因。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地问:“厉凡,难道你还在在意那天看到的灵体?”

楼厉凡沉默一下,很久以后才开口:“……的确是很在意。”

“少见,”霈林海说:“你平时不是很讨厌多管闲事吗?为什么这次想管二级监禁犯的事?”

他肯仔细听与他无关的“别人”讲话就很奇怪了,更何况还是个二级监禁犯!即使只帮他传递信息也是犯法的。这真的有点奇怪。

“我也不太想管,”楼厉凡颓然说道:“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因为监禁的作用,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可我在这几天还专门把我认识的人都查了一下,连一个受灵体监禁的都没有……他到底是谁?”

能透过灵体监禁说话的人,楼厉凡从来没见过。尽管只是些破碎的话语,但足可知晓此人能力之强。像这样能力这么强的人,即使不认识他也应该知道,但是为什么查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

“更何况他连要我给谁带话都没说,这让我把话带给谁去?”

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几分钟后,他们的心情更不好了。

其他的学生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还站在路中间,在讨论未果的情况下,他们连宿舍也不想回。确切地说,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不想在这么差的心情下,面对宿舍里的阴沉女人,那会让他们本来就已经很脆弱的胃穿孔的。

有一件事在霈林海的肚子里藏了几天,他一直很想告诉楼厉凡但是不敢说,害怕又在某不知道的地方冒犯他的禁忌,那他将会死得很惨。但是现在楼厉凡说出来了,那么他再说出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其实,厉凡……”其实他也觉得那个人很眼熟,眼熟得怪异……

话说到一半,霈林海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而同一时间,楼厉凡的表情也变得难以形容地奇怪。霈林海猛一回头,发现那个转校的新生就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静静地、没有存在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的心一沉,那种不好的感觉又上来了。

天气已经很热,大家都穿上了短袖,姑娘们也早已换上了养眼的迷你裙。但是那个新生--他仍然穿着刚入校时的运动服,额头没有汗,一滴也没有。

他们直直地站在那里对着他,肩背有些僵硬。那个人的眼睛在楼厉凡和霈林海两人身上搜寻着,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那种好像看见猎物的目光,让这二人非常不舒服。

其实这个怪异的新生没有散发出什么恶意的气息,但他们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感,而这种感觉在他忽然举步向他们走来时,到达了顶点。

可怕的、巨大的压迫感,好像飓风一样迎面冲击过来。说不清冷热的风在他们身体四周运转,被包围的感觉有些黏糊糊的,很是恶心。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不是人类的灵力!

也不是妖怪的妖力!

恶心的感觉。

难道是……?

那人走到霈林海面前,用很奇怪的表情看了他一眼,眼睛眯缝着,露出一个看不清情绪的笑。

“你们刚才说,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他只是张开口,轻轻地发出低沉的声音。然而那声音令人害怕。不阴冷,也不威严,但是令人害怕。

霈林海想发抖,他想闭上自己的嘴,但是他的嘴却违背他的意愿,自动自发地张开:“我们……看见了……”

楼厉凡忽然飞起一脚,话刚开个头的霈林海,被踢得一头钻入他刚才揍公冶的草丛中。

“哇啊--好疼啊!”被草丛里的什么东西扎到的痛叫声。

“蠢材!”楼厉凡咬牙低声骂道。

那人大概没有想到楼厉凡出乎意料的举动,呆怔了一下才又微笑起来。

“隐瞒也没用,我会知道的。”他说了这一句,擦过楼厉凡的身体,飘然离去。

“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多管闲事!”楼厉凡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一股香气又穿过鼻子的封印、穿入脑袋,他一阵头昏,“呸!这味道真是香得恶心!”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香气?”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更狠厉地说。他基本已经确认了。因为这个人身上的香气太浓,这么多封印都封不住,那一定是他了。

可是那人的回答却出乎意料:“香气?我身上没有什么香气。”

“就是你!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整个校园里都是这个味道,不承认也没有用!”

“我没有闻到什么香气。”那人说了这么一句,终于慢慢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

目送他消失,他们周围压抑的空气便消失了。楼厉凡又等了一会儿,确认他不会回来之后,才向还坐在草丛里的霈林海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出来。

“你怎么这么容易受诱供!”楼厉凡对他吼。

“诱……诱供?”霈林海结结巴巴地反问。

诱供,超能力的一种,较难学习,但是掌握方法后却很好破解。

“你差点就把我们和那个二级监禁犯谈过话的事情说出来了!这么想坐牢吗?霹雳无敌蠢材!”

“可是……”

“闭嘴!回去!你的特训课程上要加一条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厉凡!你给我的特训课程已经写满十二张纸了!再多下去我要多少年才能学完--”

“那个奇怪的人真是多管闲事,讨厌的预感果然没错……”

“厉凡,能不能通融--”

“给我闭上嘴!!”他大怒。

“对不起……”

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但是在他们刚才所站地方不远处的小树旁,却浮现出了云中榭隐约透明的影子。

--果然在这里……可是为什么找不到?

也许……该是借用“外力”看看的时候了……

楼厉凡刚进房间,一本书迎面砸来。

“怎么回来这么晚!”天瑾站在房间中央,叉着腰阴沉地吼。

她砸过来的可是整整一本《灵异通论》,真的会死人的!

书砰地一声掉到地上,楼厉凡捂着被砸得生疼的脑门大怒:“我又不是你老公!你管我回来晚不晚!”

霈林海尴尬地站在门口,觉得自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好像第三者似的……

虽然在理由上占尽下风,但是天瑾可是那种没理也要凶三分的人,怎会那么容易就屈服?

“我住在你们房间就是为了安全,你们不回来让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难道连这一点也不对吗?”阴沉的女人,吵架也一样阴沉。

楼厉凡当然同样不甘示弱:“谁要保障你的安全了?我和你签约了吗?拿出文件来!”

“我既然住进来就表示已经和你立下契约,你想不承认?”天瑾的回答仍然是那么理直气壮。

“你连为什么一定要住这的原因都不说,让我和你一样当遥感师去猜啊!”

楼厉凡破口大骂,“你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常识!什么时候都不管别人怎么想!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难道一定要到别人脑溢血才甘心吗!好心让你住进来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嫌我们回来得晚是不是?好!你去罗天舞或者公冶他们那里,不要住在这儿就好了!大家皆大欢喜!”

霈林海悄悄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楼厉凡骂完后,房间里出现了瞬间的宁静。天瑾用她永远不变的脸看着他们,谁也不知道她那张面具下在想什么。

除了面对霈林海之外,楼厉凡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发作过。一旦冷静下来,面对天瑾那张琢磨不透的脸,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虚。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男子汉该做的事,居然对女人大吼大叫,声称把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赶出他们的保护(

虽然不知道究竟要保护她什么),实在是太难看、太没风度了,他是不是有点过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住在你们这里?”天瑾沉沉地问。

“难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吗?”霈林海忙打圆场,“如果有的话就不必……”

“麻烦。”天瑾说。

好像她以前就是这么说过的……

“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天瑾一甩头发,干脆地说。

麻烦‖解释起来太麻烦?

原来就是这个缘故!亏他们之前还为她那两个字仔细斟酌!原来只是为了这个缘故!

楼厉凡的太阳穴处暴起了几根粗大的青筋,“管它有没有风度……我要杀了她--”

“厉凡!不能杀人!不能杀人哪……”

天瑾不知道,她应该把预感到的一切解释给楼厉凡他们听的,不管多麻烦都该要解释。可是她以为自己在他们的房间里就安全了,在不该松懈的地方松懈下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几天后的某个晚上。

“我们要参加近身对战实习,暂时不能回来。”吃饭的时候,楼厉凡他们这样告诉天瑾。

她没有选修这门课,所以不能跟他们一起去实习,吃过晚餐后只能独自回房间去。

其实在他们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心里就隐隐出现某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她最近强烈的预感太多,不仅有部分预感被互相吞噬,还造成她相当严重的预感疲惫症状,预感的准确性大大降低,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它了。

她远远站着,前方不远处的宿舍楼黑幢幢地,好像怪兽一般,随时都会露出尖利的牙齿。那儿的感觉很不好--不是预感,而是遥感。她判断了一下,决定在那两个人回来之前,还是不要回房间去为好。

她转了个方向,往图书馆走去。

身后阴暗的宿舍楼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

不知道是预感疲惫症状影响了遥感,还是真的有那么回事,当她走到图书馆门口时,同样遥感到很不好的结果。可是除了宿舍和这里之外,她还能去什么地方?

她可没有什么朋友,教室现在也已经被夜晚班的同学占用,当然更不能去。

她有些茫然地站住,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偌大的校园里,似乎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她停留。

楼厉凡,霈林海,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在离图书馆只有几十公尺的林荫小道上慢慢蹲下来,忽然觉得想哭。不是因为脆弱,也不是因为寂寞,她就是很想哭。如果一定要为这种感觉定一种性质,她只想得到一个词,那就是恐惧!她在对某种不知名的东西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

那天晚上原本就见不到晴朗的星空,当阴沉的雨云压向低空时也没有人发现。直到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青白色的闪电,随即滚过沉闷可怕的雷声,这时才有人抬头说,哦,要下雨了。

又劈过一道闪电,天瑾发现自己脚边的影子似乎有点大。她是蹲下的,闪电在她后方,但是还没有低到能把她的影子拉到这么长的地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身后站着一个人。

恐怖的感觉骤然席卷,她大张着眼睛,眼泪像溪流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滑过面颊,滑落到了地上。

是谁?

为什么没有感觉……

是谁?

遥感麻痹了……

我身后这个人是谁?

好恐怖……

到底是谁!

是谁--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了,但是她仍然努力向后转去,哪怕需要费尽她全身力气。

身后,转校新生悠然站在那里,一只手掌随意伸开,按在她的头顶上。一道闪电再次划过,照出她青白得透明的面色,以及新生在阴影中无表情的狰狞表情。

天瑾尖叫。

对战教学实习室。

楼厉凡和霈林海原以为他们的对战者是对战实习课的教员,没想到进入教学室后等着他们的,却只有百多只战鬼。而他们的实习教员却在显示屏上向他们挥手致意。

“……那么,我会对你们的安全进行即时监控的,请各位放心好了。”

“什么叫做让我们放心?”楼厉凡低声道:“你现在面前至少有一百台监视器吧,到底监控谁啊?”

教员眼神飘忽不予回答,大概是在看其他的监视器。

楼厉凡说对了,因为选择了对战课的学生总共一百多名,而教员只有显示屏上那一个,意思也就是说--基本上没有人保护你,你自己学去吧。学成了恭喜你,学不成杀死你。

楼厉凡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杀死,但是这位教员未免太看轻他们,只放了这么点战鬼在这里就想打发他们,以为他们是初级学员吗!

--对了,霈林海基本上算是。

战鬼,由低级灵制作的人造鬼,大约半公尺多高,全身灰色,长相有点像团子。

其实战鬼本身没有什么太高的战斗力,只是打击时比较麻烦。因为如果攻击时用力过大,它就会被自动引爆,用力太小又会使攻击无效,只有力量在适度范围内才能将之打倒。

“霈林海……”楼厉凡看着已经摆开对战姿态的战鬼,目不斜视地说:“今天的对战算是最初级的,你炸到自己没关系,但你要是害我被炸到,咱们就回去慢慢算帐。”

他的声音结了冰,霈林海忍不住打了个抖。

“我知道……了。”完了,本来不紧张,却因他这句话紧张起来……

楼厉凡可不管他紧张不紧张,微微示意一下,摆出架势向战鬼攻击,霈林海随后跟上。

战鬼果然难缠。要将其群体的攻击压制住,但自己的攻击力却必须进行严格控制,不准太重也不准太轻,在层层顾虑中便被限制了诸多能力,无法放开手脚去做。

楼厉凡倒是没什么,对付这些战鬼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是霈林海不同,他从来没与战鬼对战过,当然也不知道它们的引爆临界点在哪里,一击出去,不是太轻就是太重,英勇的战鬼接二连三地在他身边爆炸,他的样子灰头土脸地就没干净过。

楼厉凡知道他是这个德行,所以从刚开始对战就没有和他在一起,和他离得远远地,就怕这个白痴波及到自己。

可是很不幸,虽然霈林海的战斗力不强,可引爆力不弱,两人加起来的战斗力不可小视。在他们分工却不合作的接连打击下,战鬼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减少,残余的战鬼逐渐被他们逼迫到了角落,同时,攻击的两人也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时候,逐渐接近。

大半场对战下来,霈林海已经稍微掌握了一些战鬼的引爆底线,有多次没再发生爆炸事件了。

可这不表示他就能百分之百地进行安全的有效攻击,所以越接近楼厉凡他越紧张,越紧张就无法施展拳脚,在同一只战鬼身上打击了五次也没把它打倒,战鬼一挥手却把他打了个马趴。他爬起来,再努力继续打……

“霈林海你在干什么!”楼厉凡一声怒吼。白痴吗!这种东西也让他这么为难!

霈林海一紧张,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回他再也没办法合适地控制力量,一拳出去,战鬼轰然爆炸。

如果只是那一只战鬼爆炸还好,所有的战鬼都被聚集在一起,顿时发生连锁反应。

二、三、四、五……所有的战鬼接连发生爆炸,同时也在进行攻击的楼厉凡当然无法避免,他一拳还未挨到面前的战鬼,那战鬼已经因为不知道第几个连锁反应,轰地一声炸得粉碎,楼厉凡维持着伸出拳头的动作,满身满头都是战鬼的碎屑。

楼厉凡斜眼看着霈林海,霈林海僵硬。

“霈--林--海!”只是眼睛里射出的火光就可以将他烧个半死了。

“不……请不要生气!”霈林海咽口唾沫,一点一点后退,“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啊啊啊!你不要过来!求你原谅我--”

他们二人在对战室里转起圈来。

“我杀了你!”

“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那你还要杀!”

“不管什么原因,炸到我就格杀勿论!”

“哇啊啊啊请原谅我!救命--”

救命--!

追逐的二人忽然停了下来。

并不是确切的声音,只是仿佛有女性尖叫的灵波撞入了胸膛。这种感觉只有在灵能者们长时间住在一起,灵波在某种程度上合拍时才会出现,属于心电感应的一种。那么这位女性会是?

“天瑾!”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叫。

监视屏上,对战实习教员打开了他们的通话器:“怎么了?你们不是已经完成了第一级对战?还有第二……”

两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只循着灵波冲撞的方位狂奔而去。

“喂!你们的第二级对战还没开始!喂!楼厉凡!霈林海!我扣你们的学分!”

但是对战实习室距离天瑾所在的地方实在太远了,靠他们两人的脚程,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到达,如果真的是天瑾发生了危险,照这个速度过去,天瑾八成已经死了。

天瑾在心中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凄厉,但是灵波却逐渐弱了,这说明她是真的陷入危险,而且她的力量还在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逐渐减弱中。

楼厉凡有些焦躁了。

“霈林海!用妖力浮翔!”他吼道:“我们从人少的地方飞过去!”

“啊?啊--知道了!”

妖力浮翔不能让别人看见,但是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首要的任务是找到天瑾,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两人身上同时绽放出靛青色的电光,劈啪声响过处,他们的灵力转化成妖力。身体整个妖化的二人顿时变得轻盈,浮上距离地面十公分的位置,用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向天瑾的方位疾速飞行。

正在为一名学生进行诊治的校医忽然抬起头,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云中榭的手仍然放在天瑾的头顶上,天瑾跪在他的面前,好像正在向他顶礼膜拜。

她仍然在流泪,但是没有挣扎,甚至也没有了恐惧的表情。她的脸很白很白,甚至连眼瞳也变成了灰白色,除了黑白二色之外,她身上唯一有颜色的地方只剩下头顶。

那个人手掌所按的地方,隐约的红色正在从她的头部向他的身体传导过去,明显是在强夺她的力量。

这是人类所不可能拥有的一种特殊能力--强夺之力。

这世界上所有能力中最卑鄙的能力!

“住手!”

随着一声大喝,一团妖力光球和两道人影几乎同时撞来。云中榭微一分神,被妖力球撞得退开几步,霈林海的拳头随后跟上,希望在他没有反应过来前做出有效攻击。

可是云中榭只是微笑了一下,左手轻轻一拨就将他的攻击拨到一边,反而右手一拳打中他的腹部,霈林海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抱起昏倒在地的天瑾,楼厉凡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妖力球是直接打出来的,而由于应用了妖力浮翔的关系,他们的身体速度也跟上了妖力球的速度,就好像一个人扔出一块石头,又跑步跟上了它的速度一样。

按理说,无论是谁也不该有能力轻松躲过这两方面的攻击,可是这个人却躲过了。而且是先躲过妖力球,又躲过霈林海,同时还悠然自得的好像闲庭漫步一样。

“你是什么东西!”楼厉凡吼。

天瑾已经完全昏迷了,她的身体变得冰冷而沉重,几乎会让人以为她已经死了。

“我是这里的转学生,”云中榭笑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做云中榭。”

“我问你是什么东西!”

有风悠悠吹过,小雨终于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什么东西?”云中榭的脸变得异常阴郁,透露着隐约的恶意。

他一伸手,被他刚刚一拳打得眩晕不已的霈林海居然飘了起来,像被一条线拉着般向他拖拉过去,到他面前时不由自主地直起身体跪了起来。云中榭那只手又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你要不要来猜猜看,我是什么东西……”

霈林海双目骤然圆睁,太阳穴和颈部的血管清晰地暴胀起来,好像马上就会挣破一样,随着心律急速鼓动。看得出他想大喊,但是喊不出来,甚至连身体都无法动弹,只有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楼厉凡和霈林海在一起的时间比天瑾更长,而且两人的灵力波长异常相似。平时是没什么,可在有极其强烈的刺激时,他们的感应和沟通将加强到基本同调的程度,所以楼厉凡明显地感觉到了,那种全身近乎炸裂的剧烈疼痛,以及疼痛中逐渐消失的力量。

天瑾死灰色的瞳孔稍微放大了一些,却又随即收缩。

霈林海……会被吸尽……力气……而死的……楼厉……凡……

楼厉凡的心一动,他知道自己听到的是她的心声。

“霈林海要死了……?”他冷笑了一声,“今晚的事我还没和他算帐,怎么能让他死得那么容易!”

已经不在乎被谁看到了,楼厉凡双手一张,全身的妖力在劈啪电光之中又转回灵力状态。他的灵力在空气中膨胀起来,能力充满的双手却没有发出平时正常的蓝色灵光,而是隐隐泛出了暗黑浓稠的气色。

那不是灵力球,也不是妖力球,而是混合了其他不知名力量的东西。

“他的力量不是你这个下级妖怪能够使用的!放开他!”

从楼厉凡手中生出的两颗黑色光球迅猛地向云中榭击去。

光球的速度快得惊人,气流被那两颗光球的速度震得尖叫起来,光球所经之处,青石地面全部跳跃着翻起,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

云中榭的面色稍微惊讶了一下,却又立刻放松了。他放在霈林海头顶的手纹丝不动,只将另一只手举起,双光球同时准确地撞击在他手心,带着巨大的电流之声爆炸开来。

云中榭全身都被包裹在亮色的光芒之中,冲击力让他顺势不断后退,然而让人吃惊的是,他依然同时带着已经无力挣扎的霈林海,没有丝毫的放松。

云中榭一直后退了约有七、八公尺左右,才消去了手掌心中光球的力量。光球消失,但它的黑气和所带的雷电余威却仍在他周身劈啪作响,就像正站在满是高压电流的空气中一样。

云中榭对自己身边的状况似乎毫无所觉,相反,嘴角处竟露出了一丝嘲讽。

“楼厉凡,只不过是8、90hix的能力而已,就想和我斗?”

楼厉凡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云中榭看一眼已经昏过去的天瑾,楼厉凡恍然明白。

“你强夺了她的遥感能力!”

“是。”云中榭干脆地承认。

他的右手还放在霈林海的头上,绿色的光气从霈林海头顶向他身体源源不绝地涌去。他抢走了天瑾的能力,而现在又把霈林海当成了能量电池,不管是攻击还是防御,楼厉凡都处在下风。

如果是平时,楼厉凡绝对会掉头就走,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现在不行,霈林海的面色变得越来越白,几乎就像天瑾一样。

楼厉凡握紧了拳头。黑色的灵光再次从他手上散发出来,不过这次并不是两手同时,而是只有右手一边。

的确,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可如果他只考虑自己的话,只要他一逃走,天瑾和霈林海必然都会死,即使叫来救兵也晚了。

“放开他!”

光气能量在一分一分地升高,比刚才的能量更强。他似乎已经把他全身剩下的所有灵力都聚集在手心,形成比刚才更大三倍以上的能量聚集群。

“哦?没听清楚……再说一遍?”云中榭嘲笑。

即使如此--楼厉凡咬牙想--即使如此也没有用!即使把全身的力量用上都没有用!自己的力量只有85hix,而霈林海的力量却有300hix以上,这还不包括这个叫云中榭的怪物本身的能力。发出这样的能量根本就是浪费,可是……可是……

霈林海咳出了一口血。他被吸收的能量太多了!

他平时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之多的能量,作为能量“容器”的身体,无法承受大量能量的迅速窜流和丧失,开始出现能量空洞了!

楼厉凡心里一急,不顾能量没有达到顶点,竟持着那黑色光球向云中榭砸去。

“我让你放开他没听到吗!”

云中榭没想到他这次不是投掷而是直接攻击,自己手中又有人拖累,一时之间竟难以闪避,只能用空置的那一只手硬接。

砸下的光球引起风的鸣动,在轰然大响之中,螺旋状风龙向他们周围迅速卷去,大地惊颤,树木断裂,草皮被层层翻起,连天空的阴云也被冲击波打出椭圆形的空洞,露出阴云上方暗蓝色的天空。

云中榭听到自己的手腕发出细微的“卡”一声,他的面色刹时沉了下来。眼见楼厉凡的光球就要压下,他忽然一抬脚,将楼厉凡猛踹了出去。

楼厉凡全身的能量都押在手中的光球上,身体的其他部位毫无防范。正因为如此才能以能量的集中,而勉强将云中榭暂时压制,但也因此云中榭攻击他身体其他部位时,他根本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楼厉凡飞退了二十多公尺,直到撞上一棵树才煞住势子,咚地一声,跌落在树下的草坪上,大口吐出一滩黑紫色的血。

第四章海荆花

鬼云中榭脸上虚伪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冷残忍的表情。他拖着霈林海慢慢向楼厉凡走去。

“居然敢伤害我的身体……好大的胆子,真是好大的胆子。”他刚才发出声响的手腕下垂着,不知道究竟是骨折了还是不想动,他走到楼厉凡身边,站住,“我不知道居然还有男性人类会使用灵力魔化技术,真是小看你了。”灵力魔化,和妖学院的魔化所学的东西是相似的,都是将身体能力进行近似魔化的转变,一般魔女使用的便是这种能力。

可是这种能力一般只有女性能够使用,男性在使用时将受到不知名的限制,所以在男性身上见到魔女的力量非常少见。

被踢了一脚的腹部在剧烈地绞扭、疼痛,楼厉凡不断咳血,无法回答他的话。他的确是使用了灵力魔化,硬将能力提高了几层。如果他是女性,以他的能力,把自己强行提高到120hix左右没有问题。

可惜他不是,所以能力只勉强提高到了100hix,要与霈林海的力量强度抗衡还是差得太远。更何况以男性能力强行使用魔女的力量,会造成身体很大的负担,因此他吐血并不全因为云中榭踹他的那一脚,主要是因魔女能力。

云中榭吸收霈林海的力量从右手进入,集中在左手手腕上,隐现出白光。没一会,他的左手便动了一下,很快活动自如。

他走到楼厉凡面前,用左手掐住他的脖子,逼迫他看着自己。楼厉凡愤怒的眼神一晃而过,云中榭又露出了微笑。

“对了,真奇怪,为什么觉得你的灵气波动这么熟悉呢?”他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不,不对,这似乎不是你的灵力,你是沾染到谁的……”他忽然向后一退,楼厉凡的手掌带着黑色刀风险险划过他的咽喉。

躲过他最后的垂死挣扎,云中榭一掌拍上他的胸口,楼厉凡被打得贴着地面倒飞出去,两只手在地上扣抓,试图稳住身体,可是他的努力并没有太大的效果,整齐的草坪上还是留下十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黑色痕迹。

霈林海的脸色已经变得比之前越加死灰,他一直看着事情的发展经过,清楚地知道到底是谁打败了楼厉凡。不是云中榭,而是自己。

那个怪物用自己的力量打败了楼厉凡。总是冷静、从不失败的楼厉凡,这一次失败得如此凄惨,全都是自己太没用的缘故。

假设这一次能平安度过的话,假设楼厉凡以后不向他追究责任的话……可是即便如此,他自己呢?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楼厉凡在救他,总是楼厉凡在帮他解决。可是他每一次都成为负累,从来……从来都没能真正帮上他一点忙!那他要这一身毫无用处的能力干什么?让别人用他来对付楼厉凡吗?

不行!

绝对不行!

云中榭拖着霈林海又向楼厉凡走去。他被脸朝上地拖着前行,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幽暗的天空零星落下的小雨。他张开了嘴。

“天上的神明啊,我发誓效忠……”他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成为您忠实的奴仆。请帮助我,借给我雷神的力量……”云中榭的手又伸向了楼厉凡,他暂时不想杀他,只是想确认一下,从楼厉凡身上丝丝屡屡漏出的,却不是他本身力量的那股波动,到底是什么。

“还是不说吗?究竟你是沾染到了谁的能力……?”天上的云层在他们头顶上聚集成黑色的云炔,带着隐隐电闪快速旋转。云中榭感觉到强大的灵能压迫,忍不住抬起头来……

“……以我的身体为媒,订下契约,我命令天空,打雷!”巨大的闪光向云中榭的头顶直劈下来,连站起也来不及,云中榭本能地放开了霈林海头顶的那只手,双手同举,接下雷击。

一瞬间,周围的世界被照得如同白昼,云中榭的手心中轮转着七彩霞光,就像屏障一样抵挡着落雷的进程。

这个雷不像普通的雷一闪即逝,而是一个一个接连不断地向下击打。一声声雷击的巨响轰隆轰隆砸下,云中榭原本咬着牙,拚死截击,似乎就算用尽最后的力量也要阻挡天雷落下,但是他的脚也在一次次的击打中,慢慢陷入泥土之中。

同时,他手中的屏障由于无法连续抵挡如此高的能量,在一次一次的打击中逐渐隐现裂纹,眼见他就要支撑不住了。

“拜特!”他忽然咬牙大吼,“你就一直看着是不是!我要是被雷击中,我旁边的楼厉凡、霈林海一个也逃不掉!你想让他们给我陪葬吗?拜特!”在离他们不远的树林深处,骤然向天空射出一道光线,落雷的云层在光线一击下,呼一声退下,明朗的星空露了出来。

没有了云层,落雷自然消失不见,云中榭喘息着收起几近破裂的屏障,然而力量使用过多,他那双为了迎接落雷而僵直的手臂,很久以后才放了下来。

小女孩模样的拜特管理员,面无表情地从黑暗中走出,扫一眼看来已经快死的楼厉凡等三人一眼,露出冷笑。

“云中榭,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就告诉过你,绝对不要打我们学生的主意,你当‘我们’放屁吗?”云中榭努力喘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她不答话。

她走到天瑾身边,抚摸一下她的头顶:“你吸收了天瑾的力量?”“是又怎么样?我是不会交还的。除非你们告诉我他在哪里!”

“他死了,我们忘记浇水,他干死了。”拜特轻快地说。

“我知道你们说谎!”云中榭指着她大吼,“他在这里!我知道他就在这个校园里!但是我找不到!是你们屏蔽了他的力量吧!所以我才会感觉不到!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拜特轻笑:“所以你才会想要天瑾的能力对不对?想遥测他的位置。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她慢慢地走向他,双手按压的骨节卡卡作响。

“弄错……?什么?”

“被屏蔽了力量的不是他,而是你。”拜特凌空挥拳,咚地一声,云中榭就好像真的被什么打到一样,飞了起来,连连撞断身后几棵树木方才停下。

“就像你刚才打斗时一样,虽然你们用了这么大的能量,但是却没有一个‘外人’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你可以感应到你身边人的能力,可以探测你希望探测的所有东西,可是总会有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我知道你在监禁期间也曾和人打斗过,但是你的能力似乎从来就没有超出某个范围,你以为这又是为什么?”云中榭举起一只手,又放下,看看自己的周围,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难道……难道说……你们把我……”

“你一直被结界的牢笼禁闭着,可笑你还不知道,”拜特再次露出冷笑,“所以你放心,不管你吃掉多少人的力量、超能,都不可能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你在牢笼里,他在牢笼外,你超出范围的超能力会全部被幻觉取代,你找不到他的,找不到的,做梦去吧!”云中榭捂住了脸,全身微微颤动。拜特以为他在哭,然而他很快放下手,原来他竟在笑!

“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会这样……原来如此!”他站起身来,掸一掸身上的尘土,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拜特刚才的打击好像对他根本没产生任何作用,除了尘土之外,他甚至一点伤都没有。

拜特紧颦了眉毛。

“你们以为屏蔽了我,就可以阻止我找到他?我知道他也在找我,但是我被屏蔽了,他的信息无法传输到我的身边。可是我知道,他一直不断用各种方法给我传递他的信息。我一直认为那是杂乱的信号,可是你今天这么一说,还真是让我豁然开朗。我……知道他在哪里了。”拜特退了一步。

“原来你全都是装的!”她厉声说。

“差不多吧,”云中榭做个耸肩的动作,笑,“我不装的话,怎么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这三十年我一直被关在另外一个牢笼里,而我自己却不知道,你不觉得稍微有点过分?”

“那是你罪有应得。”校医从树林的阴影中施施然地走出,说。

云中榭看看他,又看看她。

“我已经不是那个魂魄和身体完全不合的半鬼了,”他说:“七分之一个拜特没有用,七分之二当然也没有用。”

“说什么漂亮话,”校医咬着一根牙签上下晃动着说:“你只不过是吸收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暂时高于我们罢了。霈林海这个超能电池不可能一直都有电,看,他昏过去了。”一低头,发现霈林海果然已经失去了意识,云中榭发现这一点,不禁脸色一变。

“花鬼,你知道灵异协会为什么要把你关到专门监狱,而却把他关在这个学校吗?”校医笑着,慢慢向他走去。

云中榭举起双手护在身前,摆出了抵抗的姿势。校医却完全没有做出防护措施,反而满不在乎地继续走向他。

“你们就是想分开我们罢了!只要我们分开,我的力量就剩不到一半!”校医笑着摇头:“你错了。即使你回归完全体,我们两个拜特对付不了你,那三个呢?四个呢?我们一样也可以把你从这个身体里剥离出来,关进特级灵体监禁里,你又有什么办法逃脱?”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很失望,我不想看见你。’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话。”云中榭的脸变得煞白,在月光的照耀下就好像鬼魅一样。

“你在胡说……”

“是我请求大法官阁下将我和你分开监禁的,因为我知道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会胡作非为。我不奢望逃出灵体监狱,我只希望能平安度过刑期,如果可能的话,取回我的身体,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云中榭身体里的力量好像一下子就流光了,摆出的对战姿势也一副溃不成军的模样。他的眼里已经没有神采,双唇上下微磕,连声音也在剧烈地颤抖。

“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不原谅我……他果然……”忽然传来沉闷的“砰”一声,云中榭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发现那是自己身体传来的。他慢慢地,颤巍巍地回头,身后的帕乌丽娜和海深蓝两人缓缓收回了击出的手掌。

“你们……”只说出这两个字,口中的鲜血就把后面的话给淹没了。

“你不是中榭,”帕乌丽娜淡然说:“所以不要用中榭的脸这么看我。”

“看见了吧!”拜特可恶的声音在他身后说:“这不是你的力量,所以你对她们的攻击没有本能的反应,你完了。啊,对了,忘记告诉你,刚才那些话是我骗你的,真是抱歉哦。”

“云中榭”捂住鲜血不断喷涌的口,退了两步,转身想要逃走,却被地上断裂的树木绊了一跤,他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又继续跑。

“要发动他手腕上的一级言字契约吗?”拜特管理员问。

“为什么?”校医反问。

“不行!”帕乌丽娜叫,海深蓝拉住了她的手腕。

“啊,丽娜说得对,那个不着急,我们不如就跟上去怎么样?一定会发生很有意思的事情!”校医兴致勃勃地就要随后跟上,却被拜特管理员拉住了衣服下襬,“怎么了?”拜特指一指楼厉凡他们三个:“那几只怎么办?你是校医,想逃避责任吗?”校医兴奋的脸变得如丧考妣一般:“他们又不会死……”

“去、治、疗!”校医带着一张愁苦的脸,向三个伤员的位置磨磨蹭蹭走去。拜特向海深蓝和帕乌丽娜使个眼色,三人一起往云中榭逃走的方位追去。

他在哪儿?

他知道这个校园中,必定有那个人给他留下的记号,提醒他自己究竟在何处。虽然能力被囚禁了,但他知道,刚才在楼厉凡身上感觉到的那股陌生却熟悉的气息,必定是他的,可是他以前却完全没有发现。

是因为离开太久了吗?把不该忘记的东西也忘了?

越往前走,双腿变得越发地沉重起来,失血太多,眼前的景物也变成了双影,看不清楚了。

人类的身体,始终都是最脆弱的。“

——那么,当初又为何如此想要得到呢?

不惜失去朋友,不惜背叛唯一相信自己的人,强夺这副躯体,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呢?

脚下不知又绊到了什么,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天旋地转的不知滚了几圈,仰面昏厥了过去。

花鬼。

很久……没有听到某个声音这么叫了。

其实他本来并不是人,也不是妖怪,只是一个不知何时就藏在某棵海荆花树里的魂灵。苍老的海荆花树把他的灵魂当作养分吸入了体内,他就在树里睡着,一直睡,一直睡,睡得忘了自己是谁,睡得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睡。

后来他醒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醒来,就是在树的内部,呆呆地看着天。他不知道自己那时候是不是在修炼,那段时间到底有多久他也忘了,总之不算太长也不太短。

再后来……再后来他就遇见了他——这具身体的主人,那个真正的云中榭。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圈入拜特学院的地界,不过他不关心,因为和他没有关系。

现在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相遇时候的情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记忆只从他们相识之后开始。之后他们的情谊究竟延续了多久呢?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

他不知道为什么云中榭从来没有疲惫过,每次都是神采奕奕,每天都会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知道那时候的云中榭是拜特学院的学生,有一个女朋友,他从不叫她的大名,只叫她的小名。她的小名,叫做小P。

云中榭常常独自前来,有时候会带着小P一起。他很喜欢他们在一起,确切点说,他很喜欢他们身上的味道。

那是活人的味道,带着阳光,不像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花鬼,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树荫的范围。”

云中榭和小P很亲密,低着头,好像交颈的鸳鸯一样,经常为一句不太可笑的话笑得前仰后合。其实他们这样挺幼稚,挺可笑的,但是看着那两个人,他的心里却逐渐、逐渐地生出羡慕。

他喜欢他们在一起的样子,喜欢他们只有在对方在身边时,才散发出的一种甜蜜幸福的味道,喜欢他们只是互相望一眼,就知道对方心中的所思所想。

他知道那是爱情。

他知道那是默契。

但是他得不到,因为他只是一个花鬼。

于是,他开始对自己不满,不满自己没有身体,不满自己不能离开这棵树,不满自己不能有除了云中榭之外的朋友。他想……他多么希望,可以要一个身体。

“你要身体干什么?”云中榭边翻书边笑问:“这样不是很好吗?”“我想要一个身体。”

“再修炼个一百年吧,就差不多了。”云中榭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想要一个身体。”“你非要一个身体干吗?”“给我你的身体。”云中榭僵住了。“

他慢慢合上书,看着面前的花鬼,”……你想要我的身体?“”不是你的也行,“他悲伤地说:”反正我只是一个花鬼,除了你之外没人愿意到我这来,等再过一百年,我修炼出雏形再去抢别人的身体……“”你都修炼出雏形了,还抢别人身体干嘛……“云中榭无奈地叹气。”

“就一天。”“一天也不行。”“半天。”“不行。”“六个小时!”“不行。”“三个小时也行!”

“不、行!”云中榭丢出手中的书,穿过花鬼虚幻的脑袋砸到树上,“灵异协会有规定,身体是不可外借的重要东西,就算我有心想借给你,但如果最后被人发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只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行!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我只想知道有身体的感觉是怎么样的!行吗?”

“……我说了不行……干嘛一定要为难我……”他的眼神看上去似乎很坚定,但是花鬼知道他在犹豫,因为他们是朋友,而花鬼的朋友只有他一人。

“真的!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就立刻还你身体!只要一个小时!”

“你……唉……”云中榭长叹了一声,“那,你要我的身体,不后悔?”“是的!”

“如果回不来……”云中榭好像自言自语一般说着什么,花鬼没有听清。

“你刚才说什么?”云中榭苦笑着摇头:“我说,我们交换一个小时,如果一个小时之内你不能和我交换回来的话,我们……”他松口了!花鬼欣喜若狂。

“那我们订下言咒——不!还是言字契约吧!订下绝对不能反悔的言字契约!”他发誓,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食言,订下言字契约的事情也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这么想。

云中榭看着他,看着,就好像要穿透他看进灵魂的内核一样。

他说:“……我不与你订言字契约,我相信你。”相信。

可花鬼至今都不知道云中榭在拿什么相信他。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的确很长,但他却并不知道云中榭到底是什么人,除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女朋友之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身分,他家住何方,他能力为何……

可是云中榭却相信他,因为他们是朋友。不知道多少年的朋友。

云中榭离开了几天,在他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时候,却穿着一身法袍忽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真的要这个身体,不后悔?”云中榭再一次向他确认,“即使有什么结果,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他什么也不想,什么都忘了。他只知道自己将有一个身体了——即使,只有一个小时。

于是,交换。

刚刚得到这副躯体的时候他有多么兴奋啊!甚至来不及多看进入树心的云中榭一眼,他就飞也似的跑走了。

拥有身体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可以奔跑在阳光下面,可以离开那个保护他也在禁锢他的树荫,可以和云中榭之外的任何人交流,可以碰触他以前无法碰触的东西……

太兴奋、太幸福了,所以他忘记了时间。

……不,他也许是故意的,故意不看时间,故意想让自己忘记一个小时的约定,忘了还有一个没有身体的魂灵,在海荆树下等他把最重要的东西还来。

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没关系的,没关系的,真的,只要再多一会儿就好,是他小气,不是吗?只是多一个小时……或者两个小时……或者三个小时又如何?”他不再想自己破坏约定会怎样,他想的是云中榭一定才是破坏约定的那个人,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树心中修炼出来的能力,应该是所有人都欣羡的,只是没有躯体而已。云中榭现在得到了那些能量,一定不会为他稍微晚一些回去而生气的。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不管怎样安慰自己,他的脑中始终都有另外一句话在回旋震荡。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之后他想起了说那句话时,云中榭的眼睛。

他心里一惊。

他在做什么?他辜负了自己唯一的朋友!他在玩弄他的信任!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说不定从此以后……他就真的失去这个朋友了。

他在明朗的阳光下觉得浑身冰冷,只犹豫了一下,便折回头,拚命向他们约定的地点狂奔而去。

太晚了。

有人说过的,一旦约定被破坏,约定的东西就回不来了。永远。

花鬼永远记得他看见自己那棵树时候的感受。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站在树下,从他手心中穿出十六条黑龙。

云中榭的魂魄被黑龙重重围住,紧紧捆绑在海荆树干上。他魂魄的脸色被黑龙绞扭得青白,牙齿咬得格格作响。他发现花鬼的到来,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一下。

我——不——会——原——谅——你——从他的眼睛,花鬼听到了炸雷一般可怕的声音。

“你在对他做什么!”他向那个白衣男子扑过去,企图让他放开黑龙。但是他忘记了这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原本的力量被黑龙捆绑在树上,他根本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那人空着的一只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他撞到那个虚空的圈上,轰的一声,被撞得倒飞出去。

“我在对他做什么?”那白衣男子冷笑着说:“他违反《灵体迁移法》第一五五条第六款,将身体借给你这个不守诺言的花鬼,现在我按照规定把他关进二级灵体监禁里。你认为这是我的错吗?”

“不……不对!是我的错!”有一股暖流从口鼻中涌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没有时间去管,“是我违反了一个小时的约定!这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把他关在树里!把我关进去吧——”为什么?身体为什么没有力量!这就是所谓“肉身”的限制吗?为了这种脆弱的肉身,就把朋友赔上?

“你以为是一个小时的问题吗?”那男子大笑。

黑龙从他手中完全脱出,严密地将云中榭的魂魄捆绑在树心里面。

他走到花鬼面前,用脚尖抬起他的脸,不屑地说:“他之所以订下一个小时的约定,是因为只要在我的地盘上,有人的灵体迁移时间超过一小时,就会被我发现。所以,其实就算迁移一分钟也无所谓,但只要被我抓住就是重罪,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他完全不知道这是重罪,他只以为是云中榭想推托而已!如果他知道是这么沉重的惩罚,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可是……可是你是谁!你又有什么资格把他关在那个什么监狱里面!”那人从衣袋中取出一个用黑色皮套封装的证件,在他眼前一晃:“沐风,一级灵体猎人,有审判和执行刑罚的资格。虽然回去以后还要向大法官阁下报告,不过一般我的审判就是最后结果了。”

“可是这不是他的错!你怎么敢——”沐风一支手指按在他的头顶,他发现自己居然使不上力气。

“别着急,你自然也有你的责罚。像你这种情况还不能把你的灵体完全剥离,否则云中榭的身体就死亡了。嗯……是不是要把你关在重刑监狱里……”然而就在他正在考虑的时候,忽然花鬼伸过一只手来,他的眼前猛地一亮,世界变得一片煞白,然后复归一片黑暗,好像出现了无数怪异的影子在杂乱的世界里舞动。

虽然花鬼还不能完美地使用云中榭的力量,但是使用他能利用的那一点制造强烈光线,还是可以的。

沐风大惊,闭着眼睛向后跳跃了几次才停下。他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但是他知道花鬼已经趁着这段时间逃走了。

“花鬼!”他闭着眼睛怒吼,“你这么逃走,只不过是给云中榭的罪又加一等而已!如果你和他一起服刑,半年以后他就可以出来!可是你要是逃走的话,他的刑期会被无限期加长,直到你被抓回来为止!”

“花鬼!你听到没有!该死的!”花鬼没有听到这些,他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被这个猎人抓住,他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和那个什么二级灵体监禁抗衡,但是他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增加自己的力量,然后把云中榭从那里面救出来。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潜伏在拜特学院里,刚开始只是偷吃学生们的力量,力量再大一些之后就明抢。他一次次悄悄回到自己的海荆花树下,可是云中榭都闭着眼睛,魂魄的嘴也被咒术的线封住,不与他做任何程度的交流。

他隔几天就会去尝试打开监狱看看,但是他的力量不够,不管吃多少人的力量都不够。因为他不能抢走他们每个人全部的力量,那样会杀死那些人,否则云中榭又会用那种冷笑的眼神看着他,说“我不原谅你”他看的书很少,所以不知道“守株待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别人明白,谁都知道他一定会回到那里。一个月后,他终于被埋伏在那里的灵异刑警抓住,关进了重刑监狱里面。

他还记得判刑之后,当时审判他的重刑大法官要求和他单独待在一起,取下一直遮掩着脸庞的头罩时的样子。

“看着我的脸,你记着,”在记忆中好像一团黑雾似的脸庞,隐藏着异常清晰的杀意,“是我判了你的刑,想报复就找时间来杀我。不过你的错误让云中榭的刑期,比之前的增加了六十年,所以小心不要再犯错误,再犯的话,云中榭说不定就一辈子就出不来了!”

“可是……为什么是这么重的罪?只不过是灵体换了地方而已——”

“是啊,只不过是灵体迁移。”大法官又戴回了头罩,“所以原本只有半年的刑期,可现在变成了六十年六个月,你真的是白痴不成?

“沐风警告过你了,让你不要逃跑,可是你逃走了。还用强夺之力袭击我的学生。数罪并罚,你说我让你住六十年够不够多?”

“你的学生?你是……?”大法官好像哼地笑了一声,不过也许只是哼了一声。

“我是……拜特,这一届的灵异法庭重刑大法官。拜特学院,我是校长。”眼前,令人晕眩的景物一闪一闪。身体好像飘飘荡荡的羽毛,飞起来,就不知道会降落到哪。过去的梦境不断闪现出来又慢慢隐去,痛苦多于快乐,禁锢多于自由。

他果然是做错了,破坏了诺言的人永远都不该有好下场。可是犯了罪的人是他,把身体借给他的云中榭并没有错,所以他要保护这具躯体,保护这个名字,直到把他救出来为止。

然后……至少,要向他道歉吧……

道歉吧……

背部忽然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就好像有谁把他用力扔到了地上一样。他的身体已经很脆弱,这一撞让他禁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一口血痰,他勉强清醒了过来。环视四周,他发现自己正在教职办公楼的门口。大概是时间太晚的关系,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远处的路灯亮得幽幽地,对面一百多层的教学楼上,也只有个别的窗口还亮着惨白的灯光。

刚才被拜特管理员吹走的云层又积聚了回来,按理说应该很暗的,可是他发现自己竟然看得很清楚。因为除了那些灯之外,这里还有一个东西在发出清明的光。

海荆树。

教职办公楼前的海荆树。

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那里的巨大海荆树。

来到这个学校之后,他连一棵海荆树也没有找到过,有些学生总抱怨空气香得呛人,他也一样没有闻到过。那么这棵海荆树是从哪里来的?它什么时候……结了这么多未放的花苞?

夜很静,静得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一簇花苞伸展开了肢体,轻薄的花瓣互相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清淡的香气四散开来。

两簇花苞开了,三簇花苞开了……满树的花苞都开了,张扬开放的花朵隐隐散发着柔和的淡蓝色光线,在这个特别黑暗的夜里显得鲜亮而且美丽。

花鬼看着那些开放的花,看着那些被花朵遮掩的枝条,顺着枝干,一直往下看。真正的云中榭果然就在那棵树的树心里,被十六条黑龙纠缠捆绑着,口被封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些海荆花开在他长得很长很长的头发上,清淡的香气一点一点变得浓稠,逐渐让人呼吸不畅。

正如他猜测的,云中榭一直在向他发出信号,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就是你过来时候带的!这学校的香味是你干的吧!”楼厉凡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他现在才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云中榭不能离开被禁锢的地方,所以只能用花香和在不正常花期开花的办法与他联系,可是所有人都看见了,闻到了,只有他没有,他明明多次从他身边经过,却完全没有发觉。

他果然是被结界禁锢着,结界阻止他和所有海荆的交流,所以他才会忘了云中榭的灵力波动是什么样子,才会在四处都是海荆树的校园里,找不到一棵海荆,在海荆花的味道把校园淹没的时候,闻不到一点花香。

花鬼全身都几乎没有力量了,但是他还是用自己剩下的力气,努力向他爬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一边爬,他一边颤抖地低声说道:“我不该不守诺言,让你多受了三十年的罪,我不该要求你做不该做的事,不该贪图这副身体,我不该逃走,不该不听那个叫沐风的人的劝说,不该没有发现他们加诸我身上的结界……”

“我不该没有发现你,不该过了这么多年才来向你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

“但是我一定会救你出来,把我关进去也无所谓,我把这个身体还给你,所有刑罚都由我来承担,请你原谅我!请你……”他的声音好像有魔咒一般,在他的“语言”攻击之下,一条束缚在云中榭身体最外侧的黑龙忽然松开,从树身上掉了下来,摔成晶亮粉碎的碎片。然后又一条掉了下来,第三条掉下来……

群花碎落,巨大的海荆树枝逐渐萎缩,封住了口的咒术之线逐一断裂。云中榭的头发也慢慢在恢复原状,在楼厉凡和霈林海眼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在黑龙掉下时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张和花鬼的躯壳一模一样的脸,只有披在肩上的头发是淡蓝色的,与花鬼黑色的头发不同。

花鬼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易便脱出了束缚,不由愣住。

“你……”云中榭缓缓开口,“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不是?”“……是。”花鬼回答。

最后一条黑龙掉落消失,穿着法袍的云中榭,从被束缚了三十年的树心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犯错的其实不是你?”“什……么……?”

“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花鬼呆滞地与他对视,不知该如何反应。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不想离开树荫?”云中榭边走边说:“还记不记得,你为什么认为自己修不出人形?你早就忘了你在那棵树里修炼了多少年,更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达到了什么水平。

“你不记得认识我之前的事情,也不记得你为什么待在那里,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你面前。”他在他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低头,“你知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在说什么……”云中榭笑一下,很淡地,“这一切全都是因为我封住了你部分的记忆,而你现在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我告诉你的,你对我的话,总是深信不疑。”不好的预感席卷而来,花鬼觉得自己的身体正沉向冰冷的水底。

“丽娜?”教学研究室内,帕乌丽娜纤细的手指扶着窗棂,眼神懒懒地看着窗外的两个人以及枯萎的海荆树。

“丽娜!”帕乌丽娜回头,海深蓝一只手放在她背上,担心地看着她。

“你没事吧?丽娜?”帕乌丽娜摇摇头,又看向外面。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当初他刻意接近我,刻意经常把我带到那棵海荆树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帕乌丽娜将额头靠在手背上,说:“因为我知道他是真的逐渐喜欢上我,但是——”

“你不是花鬼,而是上千年的黄杨木鬼。”云中榭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暖暖的淡蓝色光笼罩他的全身,他身上的伤痕和血迹慢慢在光芒中溶化、消失。

“你以魂魄的形状在不死的黄杨木中修炼了千年,却又糊涂又愚蠢,是我把你从里面拉出来,扫清你以前所有的记忆,把你放在那棵海荆树里,然后在周围立下结界,除了我之外,让任何人也不能接近你。”花鬼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双手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

“你很笨,真的很笨。我告诉你不能离开树荫,你就真的不离开树荫,我说你修不出人形,你就真的不尝试凝结人形。”

“你从来不怀疑为什么永远都只有我出现在你面前,也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每次小P都不与你说话,从不怀疑我和你是朋友,更是从来没有想过我接近你的真正目的。”

“你的目的……”花鬼——也许也可以称为木鬼——的脸,惶惑、悲痛、愤怒、疑惑,搅成一团,均匀地分布在他的表情中,“你的目的究竟是……”

“你的能力。”“但是,我没有想到,对他来说,居然还是力量更重要。”

“我要的,就是你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花鬼的手指从地底下抓起了厚厚的泥土,泥土中的碎石划得他的双手鲜血淋漓。

“我把你从黄杨木中拉出来的时候,用了点技巧,让你把自己所有的修为带给了那棵海荆,然后我们在交换的时候,你把你大部分的能力留在海荆树上,只带了很少的修为去投奔我的躯壳,当我进入海荆时,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不过,如果黄杨木不是你的本体,我可以直接占用的话,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说那些话的时候,云中榭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过,就好像已经无所畏惧,不怕花鬼的愤怒,也不怕他追究。他只是将手依然放在花鬼的头顶上,淡蓝色的光持续不断地给花鬼疗伤,鲜血淋漓的双手一次次划破,又一次次被修复。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云中榭沉默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超出时间,你会因为贪恋这具身体而毁掉自己的诺言。你以为我们没有用言字契约,可是其实我用了,所以只要超过一个小时,我就可以不用和你换回来了。”

“那天他回到我那里,告诉我说他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然后他要离开一段时间,最多半年或一年,然后我们就可以结婚……”帕乌丽娜闭上眼睛,“可我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十年,说不定还要等下去……”

“可是我没有想到,那天值班的灵异猎人还在附近,居然发现了我和你交换的事,所以我不得不把并非事实的‘事实’告诉他,他囚禁了我,然后你出现……”

“你以为我当时在对你发怒吗?我没有。我看着你的时候,是在对你的潜意识下暗示,让你逃走,否则像你那时候那么温顺的性格,又怎么会违抗灵异猎人?”

“这……这一切都是你计画好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下的暗示这么强烈,这么多年你都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逃走,典狱长向重刑大法官投诉,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把你弄回来了……”

“可是你为什么叫我?”花鬼问。

云中榭愣了一下。

“我分明听到你在叫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叫我……为什么!既然只是想得到我的修为,现在你已经得到了,为什么还要叫我?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让我知道?”如果你不说出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拿走我的修为,就像我占用你的身体一样。甚至还可以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一辈子都对你怀着愧疚!这样不好吗?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云中榭笑笑,放开了放在他头顶的手。”我知道这不是花鬼的错,要抢力量的是中榭,不是他,他只是受不了诱惑,想要那具躯壳而已。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讨厌他,谁让他有那么强大的能量,却蠢得像猪一样!害得中榭追逐他的能量追逐了那么多年,又增加了六十年的刑期!

“虽然对我们来说六十年不算什么,但是……全都是他的错!”

“那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呢?我的暗示在这么长时间里,不可能仍然维持那么强大的力量吧?你有很大程度上是自己想回来的,为什么?”

“因为……”花鬼说:“因为我对你感到愧疚,我想向你道歉——”

“是吗?那么,我也是。”周围变得异常宁静,花鬼的嘴好像忘记了闭合一样微微张着。

“我也是。”云中榭说:“不是只有你会感到愧疚,我也是。”他把花鬼从地上扶起来,用好像叹息的声音说。

“我利用了你,抢夺了你的东西,但是你却对我感到愧疚万分,甚至不惜去强夺别人的力量,不惜在监狱中一次又一次冒着生命危险逃走,只是因为我对你的暗示误导,为了有一天能把我从这个灵体监狱里救出来。”

“我不是真的完全没心没肺,至少我们曾经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你为了我这种朋友去拚命啊……”霈林海呻吟一声,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好像就要裂开了。他勉强张开眼睛,努力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觉得身上好像有一个什么很重的东西。他忍着头疼,低头看……

“啊啊啊!”校医室里,霈林海被随便丢在地上,楼厉凡以很别扭的姿势躺在他身边,而天瑾……天瑾被横着扔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如果没有那微弱的呼吸的话,别人大概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把你的嗓门给我放小一点……该死……”说话的是楼厉凡,霈林海超高的男高音惨叫,让他想继续昏迷都做不到。

“可是……可是……”楼厉凡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上好像压了一个什么东西。低头,三秒之后。

“……她躺在我的肚子上干什么?”楼厉凡和霈林海的记忆只到雷击下来为止,大概是昏过去了吧,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完全不知道。不过照他们是躺在校医室里的情况来看,八成是校医亲自把他们弄回来的,因为除了他之外,普通人绝不可能把伤员随意扔到地上就走掉。

楼厉凡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发现之前因为强行使用魔化而导致疼痛的部位已经不痛了,被那个云中榭踢到的也没有受伤的感觉,于是更确定这一点;也同时想到,既然如此,会把她扔到他们肚子上的行为,应该也是他干的了。

两人爬起来,合力将天瑾抬到床上。他们两人的脸色很苍白,但是天瑾比他们更白,楼厉凡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边,发现她的皮肤几乎已经白得没有颜色了。

不过尽管如此,楼厉凡却知道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这样的情况,应该是被强夺力量后的虚弱造成的,只要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楼厉凡抬头看了一眼霈林海,他从把天瑾抬上床后就一直坐在校医的椅子里,不断地揉着太阳穴和额头。

“霈林海?你怎么了?头疼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霈林海近乎呻吟地说:“我的头很疼……就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搅一样……”是因为被吸收的力量太多吗?楼厉凡这么猜测着走到他身边,想看一下他究竟丢失了多少能量。然而就在他刚刚把手放在他头顶上时,一股强烈的能量便从霈林海头顶的灵汇穴猛冲了上来,楼厉凡只觉手腕一麻,竟被冲得向后大退几步,终于坐倒在地。

“厉……厉凡?你怎么了?”霈林海顾不上头疼,慌忙上前想扶起他,“是不是还有后遗症?难道被我的雷打到了……”他的手刚一伸出去,楼厉凡就抱着自己的手腕躲开了些。

“……厉凡?”“你的力量怎么回事?”“咦?”楼厉凡指指他的头,语气很生硬:“这里,有强烈的能量泄漏。”

“啊?能量?”霈林海自己摸摸额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哪里的能量?什么能量?”

“……”

第五章强夺之间

校医推门而入,看到校医室内的情景,微微一讶。

“哦,你们在玩求婚的游戏吗?”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跪在他面前的人同时吼:“胡说八道!”校医无所谓地耸肩,走到霈林海身边拍拍他的脑壳,“起来,你刚被吃了不少力量,现在头应该很疼吧?快求我给你止痛。”

“谁求你止痛!……”话没说完,霈林海就抱着头倒卧在了地上,“疼……”

“怎么?疼得很厉害吗?霈——”楼厉凡的手刚刚接触他肩头,他肩背部的“趋奉穴”又有一股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力量冲出,他的身体被这冲力撞得向后飞起,淅沥哗啦地撞倒一辆治疗车,然后重重撞上墙壁。墙壁被他撞出一个凹痕,他险些又吐出一口血来。

校医的脸变了一下。

霈林海没有感觉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流窜,只知道楼厉凡又飞了——而原因八成还是自己,不禁大惊。慌忙从地上爬起,想把萎靡在墙根处的楼厉凡扶起来,但却被楼厉凡再次恶狠狠地甩开。

“厉……厉凡……我到底又做了什么……”

“问、你、自己!”说完,楼厉凡恼怒地转向校医,“你!你刚才明明也碰到他的头顶了,为什么没事!”校医上下视察着霈林海的全身,右手托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一会儿,讪笑起来。他走到霈林海身后,忽然伸手在他的头上、背上乱拍一气。

霈林海抱头躲闪:“干什么干什么你干什么!”拍完,校医笑着向楼厉凡一摊手:“哪,我把他全身都摸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被弹出去。”

“……”楼厉凡真想砍烂他的脸,“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校医嘿嘿一笑,蹲下,目光与他平视,“霈林海的能量现在只对你一个人有反应。”

“也就是他的能力只会因为你而向你发出攻击,对别人,”他指了一下自己,“却是没有的。”楼厉凡大怒。

霈林海大惊失色。

“霈林海你居然故意攻击我!”“不是我的错!我不知道啊——”“你是……骗我的,是吧?”

“用这种话骗你,你能给我多少好处?”花鬼愣了许久,在云中榭几乎以为他变成雕像时忽然一拳挥出。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击中腹部,被击中的人抱着腹部蹲了下来。

“几十年不见……你的能力……好像增加了不少……”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云中榭勉强笑着说。

花鬼将手伸到他的面前,手心亮给他看。他的手心中,有一团如同银河星系般璀璨漂亮的淡淡光雾,那是大量能量压缩之后的结晶。

“你要力量是不是?这就是力量。”花鬼对他低声怒吼,“我拥有谁也没有的强夺之力,只要我想,我随时都有力量。你想要我的力量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只要这副躯壳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要,什么都给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三十年来拚命从他人身上收集力量,不管是和我同在监狱的犯人也好,或者看管我们的狱警也好,我那么努力,就是因为我内疚,我想把你救出来,这样我们就谁也不欠谁的了!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云中榭不由愣住。

就在他愣神之间,花鬼身后的教职办公楼忽然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某样物体伴着爆炸的飞砂走石袭来。

面对着爆炸地点的云中榭,一眼望见袭来的物体,转手将花鬼往身后一拽一推,花鬼倒在他的身后,他却被那物体撞了个正着。

不过所幸那“物体”的冲撞力不算太大,他只是被撞得微微一晃,那“物体”却在撞上他身体后又弹到地上,呕起血来。

……等一下,呕血?“物体”会呕血吗?

云中榭低头疑惑地查看撞到他的物体——不,是人——的脸。

“楼厉凡……?”楼厉凡面朝下趴在地上,呕血呕得已经来不及和任何人打招呼了。

办公楼一楼东南侧的方位,被力量冲撞出了一个三人多高的大缺口,露出了校医室的各种医疗器械。

校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霈林海慌慌张张从未全断的墙内爬出来,跑到楼厉凡身边,刚伸出手,又立刻缩回去,好像很怕碰到他。

“厉……厉凡,你怎么样?”楼厉凡的血还没有呕完,没时间回答。

云中榭看看楼厉凡满是鲜血的脸和手,忽然眉头一皱,好像想起了什么,向楼厉凡的后背伸出了手去。霈林海一把将双手隔挡在了他们面前。

“不要接近他!云中榭你这个混蛋!居然用我的力量去攻击他——咦?”话说到一半才迟钝地发现自己面前站了两个不同发色的“云中榭”,霈林海伸出的手僵住了,“呃……我是说云中榭,你们谁是……?”淡蓝发色的云中榭叹息一声,站在花鬼前面将霈林海的手拨开。

“你再这样,你的朋友就真的要吐血吐死了。”“喂!你别碰他——我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谁知道你会不会又强夺他的力量!”

“我没有强夺之力。”云中榭说。

“……啊?”“云中榭,”花鬼说:“你想对他干什么?”“不是坏事。”云中榭回答。

霈林海还想反抗,花鬼却一伸手,他就像面前出现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一样,居然一步也不得前行。

云中榭蹲下身体,将手放在楼厉凡的背上,淡蓝色光雾从他的全身凝聚至右手部位,送入楼厉凡体内。

在光雾的围绕流动之下,楼厉凡呕了几口鲜血之后就不再吐了,只是有些干咳,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云中榭收回右手,楼厉凡擦去嘴角的血痕,慢慢站了起来。

刚才他又忘记了霈林海的力量只对自己有反应的事,在大肆揍他时不小心打到他的穴位,便被比之前更强的力量撞了出来。

那一撞可不轻,他瞬间被炸出了校医室,现在是头晕眼花、耳朵嗡嗡直响,再加上呕血不断,他没时间去管自己身边到底有谁在。当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背心为他治疗的时候,他也只以为那是校医,却没想到治好后一抬头,看到的脸却让他吃了一惊。

“云中……榭?”云中榭微微一笑:“在灵体监狱里的时候,谢谢你为我传递信息。”楼厉凡愣了一下,眼前闪过那个被黑龙束缚的人。

“原来你就是那个监狱里的——”楼霈二人同时指向海荆树,却再次愣住。

拥有巨大树冠和无数花簇的海荆树已经不见,剩下的只有一棵看起来被烧焦了很久的树桩,原本被挤得满满的空间,在此时看来异常寂寥。

“其实前几年,这棵海荆树就被雷劈死了,”云中榭说:“只是因为我还不能离开,所以一直用自己的力量维持它剩下的生命,现在我离开了,它自然就变回原来的样子。”楼厉凡和霈林海现在知道他们为什么觉得好像见过他了。虽然当时他的面容因为监狱封印的关系而模糊不清,但他们毕竟还是看到了一些——原来,他的容貌和转校的新生一模一样!可惜他们当时只是觉得熟悉,却没想起那个转校新生。

“你们两个……是兄弟?”云中榭笑笑,低头。

花鬼开口,声音慢慢地从他口中发出:“……算……是吧。”他们当然不是兄弟,可是云中榭用的是花鬼的力量,维持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的外貌,而花鬼在用云中榭的外壳维持灵体的力量,因此他们两个多多少少也算沾了一些关系。

云中榭一愣。

远远观望的校医一挥手,管理员拜特半透明的身影浮现在他的面前。

“知道了吧?”“……嗯。”“和他父母联络一下。”“知道了。”“……怎么还不走?”“你为什么要帮云中榭?”管理员问。

校医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我没有要帮云中榭,只是花鬼三十年前在这个学校里,吃掉我近千学生能力的事情让我很恼火,你明白?”管理员耸了耸肩:“不明白,我看我们之间应该再多了解一点才对。”

“我们是不同的人格,到死也不会互相理解的,快去吧,拜托你了。”

“嗯。”帕乌丽娜离开窗口,走到海深蓝的办公桌边,屁股一抬坐了上去,一对美腿在裙子下面前后微微摇晃。

海深蓝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用研究的目光看着她。

“喂……丽娜。”“嗯?”“你为什么要打伤花鬼?他已经很可怜了,被你未婚夫骗,又被你无缘无故打伤……”

“谁说我是无缘无故的?那个叫沐风的灵体猎人设下的禁止结界太厉害,不打伤他怎么让他脱离结界?再等三十年让他自己脱离吗?”

“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你只是想报复而已吧?”“……没有那回事。”不算斩钉截铁的回答。

根据灵体迁移法,花鬼既然救出云中榭,那么云中榭就恢复了自由之身,不必继续剩下的惩罚。

不过,云中榭恢复自由之身,不表示花鬼也能一起恢复。他六十年的刑期是由于强夺他人能力所致,和灵体迁移无关,因此必须在拜特学院中,接受他后三十年的刑期。不过对其他学生来说,他还是那个不用上课的奇怪转校新生,没有人知道他带罪的身分。

云中榭三十年前被监禁的时候,正在这个学院中上研究生的课程,被监禁之后课程自然就停止了,为了继续学业,他向学校提出申请,要求继续自己学生的身分,在帕乌丽娜的帮助下,他很快获得了批准。

之后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得到了契约看守许可,获准看守花鬼,并与花鬼共用一间宿舍。

得到契约看守许可后,只要他在身边,花鬼身上的二级言字契约便可以得到暂时性的解除,算是打开花鬼束缚的一把替代钥匙。可是对于这一点,花鬼是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不过必定是很不甘心的吧。

看起来似乎会发展得很大的事件解决了——当然,解决得不那么轻松,而且还有点后遗症(

主要指霈林海和楼厉凡而言)。不过不管怎样,那位转校新生应该不会再对他同一宿舍的人做什么了,所以天瑾也在身体恢复之后,从校医室直接回到了自己宿舍。

房间里没有了那个阴沉的女人,按理说333房间剩下的两人,应该过得比之前舒心才对。但很可惜,那只是不可能的奢望罢了。

霈林海对楼厉凡的反应变得越来越强烈,刚开始楼厉凡只是会因为碰到他的灵能穴位而被弹出去,现在已经逐渐发展到,楼厉凡走到他身体周围一公尺内,就会觉得身体刺痛,半公尺之内马上被弹飞。

更何况从霈林海身上泄漏出来的,似乎是强力的魔气,让楼厉凡烦躁不已——可除了他之外却没人发现这一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用了什么鬼办法!是不想特训是吧!”楼厉凡怒吼,外加射出一把水果刀。

水果刀紧贴着霈林海的头顶插入他身后的墙内,霈林海满头冷汗地贴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墙根。看来连水果刀都不受他力量的影响,那楼厉凡是怎么回事?

“不……我不知道啊……”他已经快哭出来了。他能有什么鬼办法?他敢有什么鬼办法?楼厉凡虽然不能碰他,但想杀死他还是很简单的——比如用这一手飞刀。

不过痛苦的不只是楼厉凡而已,霈林海也逐渐开始感到体内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波动,他努力压制却没有效果,只能任由它在自己体内乱窜。

之前原本认为是强夺之力导致的头痛,但似乎不那么简单,在能量自行补充回去后,他的头依然很疼,疼得发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左冲右撞想冲出来一样。

他们很想就这个问题问问校医,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校医这几天总是不在,也看不到管理员拜特的踪影,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只有那个满身蒙着黑布的变态,不时在他们眼前晃一晃,可他们一点也不想找他为他们解决,让他解决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大而已。

楼厉凡大发脾气的声音,隔壁的同志们都听到了,可惜以往一直没人敢来为霈林海说句公道话,这次也一样,罗天舞他们四个始终装做没听见的样子,就算被吵死也坚决不去劝楼厉凡。

不过这次用不着他们劝,有别人会主动帮他们解决。

笃笃笃。

楼厉凡抓了一把军刀、指甲刀、刮胡刀什么的,准备一个个扔到霈林海头上去,不料只扔了一把水果刀,就有人来打扰了。

他用军刀指了一下门:“去,开门。”霈林海慌慌张张爬起来,跑到门口把门打开。门外站着那两个好像双胞兄弟一样的人——也许不是人。

楼厉凡从天瑾那里勉强知道云中榭和花鬼的事情,他对花鬼的身体——或说是云中榭的躯体——直到三十年后的现在,依然保持当时的年轻状态这一点很感兴趣。不过这两个人的身分实在有点怪异,似乎都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不知道有什么内幕在里面。

因此尽管好奇,他也从来没有主动和他们两个联系过。话说回来,其实以楼厉凡的性格来说,也根本是很少主动与别人接近的。

看见门外的不速之客,霈林海有些发愣,“两位……有事?”云中榭将一张纸举在他面前,说道:“是丽娜让我们来帮忙的。”那张纸上有“特别进入许可”几个字,并有副校长的印章。花鬼本身是囚犯,不能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进入他人的房间,如果一定要进入的话,他和他的看守人就必须有监视者的许可。

“帮忙?”霈林海一头雾水,心想这几天似乎没有大扫除的任务……

“霈林海,让他进来。”楼厉凡说。

霈林海立刻让那两个人进入。

楼厉凡从椅子中站起来,盯着那两个人。他们的来意,他已经猜出来个大概了。

霈林海的问题他不只一次向副校长提过,可是每次帕乌丽娜都回答得模模糊糊,就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样。这个真正叫做云中榭的人,似乎和帕乌丽娜有什么很亲近的关系,既然他找上来,那就八成是为了那个了。

“你们这次来,是为了霈林海的事吧?”他问。

“没错。”云中榭回答。

果然如此。

“请坐。”既然是为了这件事,那就不能怠慢。无论之前花鬼做过什么,无论霈林海现在的状况是不是因为花鬼,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以后。

花鬼坐在书桌前楼厉凡刚坐过的椅子上,楼厉凡坐在自己的床上,霈林海忙着找杯子为两位客人倒茶。不过云中榭却没有坐下,而是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目光四处巡视,似乎在找什么。

“怎么?我们房间里有什么吗?”看他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出声,楼厉凡有点忍不住问。

云中榭在房间中央站定,道:“你知道这个房间是做什么用的吗?”“情侣之间。”楼厉凡有些愤怒地回答。他是来调侃他们的吗?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云中榭的脸上却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情侣之间?这里什么时候改名叫做情侣之间的?”难道不是吗?

“从我们到这个学校……不,好像从我姐姐在这里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被叫做情侣之间了。”云中榭好像相当吃惊,用手托着下巴想了许久,才道:“奇怪,这里的大咒式圈没有改变,但是为什么会变成情侣之间?”他说到大咒式圈,楼厉凡立刻想到那个强迫他和霈林海接吻(未遂)的大咒式圈。这么说他的确是知道这个房间的秘密的,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说?难道……

“这里难道原本不叫情侣之间?”

“嗯……应该说它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云中榭接过霈林海递给他的水杯,道了声谢,说道:“即使要有名字,也应该被称为强夺之间才对。”霈林海给花鬼递水的手一滑,杯子脱手掉落。花鬼眼疾手快地在它还未落地前接到手里。

“强夺之间……?”楼厉凡念叨着这个与“情侣之间”完全不是一回事的名字,一种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云中榭向前平举手中的水杯,然后手腕忽地向下一沉,在空中画出一个螺旋似的圈,杯中的茶水居然就在半空中凝结了起来,连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这个圈在半空中以很慢的速度回转,慢慢形成一个袖珍的大咒式圈,正和楼厉凡他们在破除“情侣之间”的诅咒时所看到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个大咒式圈——”“这是我做的大咒式圈。”云中榭说。

楼厉凡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霈林海指着那个咒式圈颤抖地问:“这个……就是这个……让这个房间变成被诅咒的情侣之间的吗?”

“我说了这里不是情侣之间,”云中榭有点为难地笑着说:“所以这个大咒式圈也不是为了情侣,而是强夺……”强夺!

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看向坐在椅子中一直没开口的花鬼。

云中榭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不是他强夺别人的力量,是我想强夺他的力量,所以才设计那个大咒式圈。”楼厉凡只是听天瑾说,云中榭不值得花鬼为他拚命三十年,但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不清楚。他和霈林海站在云中榭和花鬼中间,看一眼云中榭,又看一眼花鬼,花鬼只是把头转到一边,看也不看他一眼。

云中榭一指那水柱形成的袖珍咒式圈,水自动回到了杯中,一滴也没有洒落出来。

“今天我们来,主要是为了解决霈林海的问题。”云中榭说:“我们的事有些曲折,就不为你们说明了,可以吗?”

“当然。”楼厉凡很快地回答。他们又不是他什么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纠葛什么的和他也没有关系,他干什么管那么多。

“不过很奇怪,”云中榭退了一步,然后绕着他刚才站的地方转了一圈,说:“之前应该有人用另外的咒术把它封闭了好几层,可是为什么全部都被打开了呢?”

“咦?”“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霈林海的力量对你的反应越来越大?”楼厉凡看霈林海一眼,霈林海感觉到他眼里的杀气,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他被你拒绝了。”从咒式圈到力量反应到拒绝,他到底想说什么?

云中榭喝一口杯中已经冰冷的茶水,往地上一喷,口中念诵着奇怪的咒语,地面上被他的水喷过的地方,隐隐浮现出了金色和银色的咒式,那个大咒式圈的模样。

“你看,大咒式圈现在是这个样子的。”楼厉凡点头:“嗯,我们见过。就是这样。”云中榭的眼中有奇异的光线闪过:“你们见过?”楼厉凡将姐姐们半强迫地教他们破解这个大咒式圈的事情大致说了,只略过了自己险些和霈林海接吻的恐怖事情。

“……原来是你们破解了最后的封印……”云中榭苦笑,“自从我被监禁之后,就有人在我的咒式圈上又加了几层封印,让我的大咒式圈无法发挥正常作用。可是它却被打开了……”楼厉凡想想姐姐们的话,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他想起姐姐们住在这里时解除的封印,还有他不知道的学长们解除的封印,还有他和霈林海……

难道他和霈林海就这么倒霉是最后一个……

看着他的样子,云中榭不禁失笑。

“没事的,我这个咒式圈的作用,只是将力量从能力较高的人身上,转移到能力较低的人身上罢了,你的能量不如霈林海,只有你抢他的力量,他不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的。”楼厉凡松了口气,然后他用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眼神看向霈林海,一双眼睛不知为何忽然亮得可疑。霈林海贴着墙壁,觉得自己比刚才更冷了。

“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总被霈林海弹开的原因。”云中榭似乎没有看到他们这边波涛汹涌,继续说道:“似乎是上次花鬼强夺霈林海的力量,而让他发生了某些变化,让原本已经影响你们很久的大咒式圈被完全启动了。

“如果按照正常程序的话,一旦霈林海碰到你,那么他的力量就会通过任何灵能穴位全部传给你,一直传到死为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穴位却对他的能量发出拒绝指令,所以你才会被弹出去——简单地说,你不是被他弹出去的,而是被你自己。”原来如此……难怪霈林海对别人没有反应……

楼厉凡稍微呆了一下,转念一想,顿时心中很不是滋味。明明有这么好的强夺机会,为什么身体会自动拒绝……

霈林海知道楼厉凡在想什么,他看看门口,那方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让他一下子就逃走的。

“很完美的咒式圈。”一直没有说话的花鬼却忽然站了起来,盯着云中榭的眼睛冷淡地说道:“即使是我也只有束手就擒的分,你可以很轻松地在这里把我的力量全部吸走,一直吸到我死。为什么不做?”云中榭的手微微一抖,钢杯掉在地上,水从倾倒的杯口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泼洒在隐现的大咒式圈上,上面用金粉和银粉镶嵌的几百个大咒式,闪现出七彩绚丽的光华。

“所以……所以……”云中榭好像变得结巴了,“所以只要解除你们上次的封……不,我是说,只要解除强夺用的咒式圈……”

“我现在在问你问题!为什么不回答!”云中榭咬了几次牙,似乎妄图躲避他的问题:“只要解除这个咒式圈,就可以让霈林海恢复正常,如果你想找出你的身体为何拒绝他的能量的原因也可以……”花鬼手中的茶杯飞向云中榭,云中榭站着一动不动,杯子却没有碰到他,而是擦过他的头发扔到他身后的书架上。那是霈林海的书架,上面的书被水泼了个湿透。霈林海想张口抗议一句什么,却终究忍着没开口,毕竟气头上的人不好惹……

“云中榭!如果你用这个方法抢走我的力量,我恐怕还不会这么讨厌你!可是你为什么要用那种方法!骗得我的信任之后才把我的力量抢走!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云中榭终于恼怒起来,和他对吼道:“因为这个咒式圈是会杀人的!你只不过是个拥有小小力量的黄杨木鬼,我抢了你全部的力量,你就会魂飞魄散!”我为什么要把你关在海荆树里七十年?就是为了让你心甘情愿地把力量通过躯体交换换给我!这样我得到了力量,你也不用魂飞魄散!我就是这么无耻!你满意了?“房间里陷入一片死寂。

不同于云中榭和花鬼二人的沉默,楼厉凡和霈林海想的却是,云中榭等花鬼的力量等了七十年,那他现在该是多大年纪?难道是妖怪……不过却没有妖气……

花鬼慢慢地坐了回去,眼帘下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中榭向地面张开手掌,原本有着淡色花纹的乳白色地板,忽然变成了黑色,没有反光,就好像下面有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房间里的所有人和物都虚空地悬在这深渊之上一般。

“我造成的结果,我自己摆平,”云中榭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黑色,用平静得有点让人心惊的声音说:“你们可以跟我一起下去看看,不过如果你们没有兴趣的话就算了……”

“我要下去。”楼厉凡立刻回答。他一定要好好看看那个罕见的大咒式圈,说不定以后还用得着……

霈林海想摇头,但却发现楼厉凡用狠厉的目光盯着他,他立刻就妥协了,“我……我……我也去……”云中榭仿佛知道花鬼不会有回答,手腕一转,他们三人便向黑暗的深渊迅速降落了下去。

然而他们刚刚降落了一段距离,楼厉凡一抬头,发现花鬼也跳了下来,不远不近地在他们头顶上十公尺左右的地方跟着。

原本就不太融洽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几个人专心地看着自己脚下,好像黑不见底的深渊中会生出美女来。

下坠的时间太长了,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办法,霈林海不得不想办法转换一下这种沉默的气氛。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问道:“呃……你说这个大咒式圈上,被人加了另外的封印让你的咒式不能发挥作用……嗯……难道加了封印以后,这个大咒式圈就会变成情侣咒式了吗?”

“当然不是,”云中榭笑笑,凝固的气氛稍微松解了一些,“我不知道情侣之间这个名字是哪来的,不过我知道我这个大咒式再怎么改也不会变成情侣咒式。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又加了其他的咒术……”

“对了,楼厉凡刚才说你们在解大咒式之前,在一个很长很奇怪的通道里走了不少时间,是吗?”霈林海点头:“没错,那里的时间还会停止和倒退。”

“哦……”云中榭低下头,像是在思考什么,“你们在那里没有遇见其他的事情吗?”霈林海想一想:“还有,那里有不少机关……”楼厉凡看着他们两人,觉得有些奇怪。他们明明就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却越来越小,就好像他们之间隔了一道墙似的,他逐渐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然而他刚刚抬起胳膊,身体却猛地一沉,原本以平稳的速度下降的他,竟以高速向下坠落而去。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开口,连救命也喊不出来。

和云中榭说话的霈林海忽然觉得身边一空,转头便发现刚才还和他、云中榭呈三角位置站立的楼厉凡不见了!

他立刻低头寻找,果然,楼厉凡正在他们脚下以他们无法追赶的高速降落。

“厉凡——!”霈林海大惊,脑中却闪现出上次解除情侣之间诅咒时,楼厉凡掉落到那黑暗的虚空中时的情景。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他左手上又出现了那条红色的线,向不断坠落的楼厉凡的方向延伸了下去。

松弛的红线骤然绷紧,霈林海知道自己拉住他了,这才松了口气。

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端晃来晃去,左手由于悬吊的关系被弄得很疼。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手腕上这条忽然出现的奇怪红线,怎么也想不出它究竟是哪里来的。

“厉凡!你没事吧!”霈林海远远地叫。

“我没事!”楼厉凡回答,“你哪儿来的红线?”啊,能动了,也能说话了。

“……”半天没等到回应的楼厉凡又问:“我问你呢!你这哪儿来的红线?”上次他被拉回来的时候速度太快,根本什么都没看清楚就回来了,所以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以前就被这条线救过。

霈林海哪里敢回答他,只能闭着嘴,装作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不过虽然楼厉凡不清楚,可云中榭却是识货的。他看着霈林海手腕上的红线,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你这个是……红线?”“是……是啊……”霈林海汗都下来了。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霈林海死命摇头。他知道……他怎么敢知道啊!上次这红线消失,他以为就没事了,也没去查它到底是什么。没想到这次又出现……

“这是……”“这是姻缘线。”在他们头顶上平稳降落的花鬼,忽然开口说道。

霈林海被这句话一箭穿心!

“姻……姻……姻……姻缘?”“就是把两个没有婚姻缘分的人,强行绑在一起的东西。”霈林海的脑袋被他的话狠狠砸了无数锤。

“绑……绑……绑……”“你们在说什么?”远得听不见他们谈话的楼厉凡问。

“没什么!”霈林海慌张回答,然后转向花鬼,“那你有办法帮我解除吗?这这这……这要是被厉凡发现,我一定会被他凌迟处死的!”

“不能解除。”花鬼没有开口,云中榭抢先道。

“有办法。”花鬼看了云中榭一眼,用很阴沉的声音说。

“但是不能解除。”云中榭也不抬头,说:“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楼厉凡一直拒绝你的能量了,就是因为有这条姻缘线。这个大咒式圈可以穿透所有咒术发生作用,但是只有一种咒术可以让它暂时失效,那就是情侣咒。

“这条姻缘线也是情侣咒的一种。所以有人在你们房间里使用了这个咒术,情侣咒本身的作用,又让住在这个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这大概就是情侣之间这个名字的由来。”霈林海张大嘴,半天合不起来。

“必须……是情侣……?啊……可是你不是七十年……再加三十年——之前才在这里做的大咒式圈?厉凡的姐姐上次来的时候说,四百年来住在这房间的人都变成了情侣了,难道也是……”

“那是不可能的。”云中榭说:“因为你们住的这间宿舍虽然看起来古老但却是新楼,一百年前我带花鬼到这里的时候,它还没有建成,不可能有四百年的历史。”

“可是厉凡的姐姐……”“她们骗你的吧。”“……”“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也听不见的楼厉凡,在红线的另一头怒吼。

仿佛不见底的深渊下方,终于出现了闪烁着七色光彩的大咒式圈,慢慢从小到大,从不清晰到清晰。

楼厉凡的身体也慢慢浮了上来,逐渐和霈林海他们平齐。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他阴着脸问。

霈林海眼睛看着其他地方装傻。

“我告诉你!霈林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肯定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霈林海浑身颤抖。

“霈林海!”“可以了吧,别吵了,我们要落到底了。”云中榭出声提醒,总算救了霈林海一命。

这次的大咒式圈周围的情景,和楼厉凡他们上次所见的情景不太一样,既没有山洞也没有那些千类以上品种的符咒,有的只是一片沉沉的黑色,只有大咒式圈上的金银符咒闪烁着光彩。

不过很奇怪,即使只有大咒式圈作为光源,但他们并没有感觉到黑暗,没有被咒式圈照到的地方也没有阴影,就好像连他们自己的身体也会发光一样。

四人轻飘飘地降落在大咒式圈四周,楼厉凡和霈林海,云中榭和花鬼各呈对角站立。

“你们说上次进来过,觉得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同?”云中榭问。

楼厉凡将上次所见大概地描绘了一下,云中榭想一想,问:“也就是说,上次你们见到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量符咒?那你们解除你们所谓的情侣咒后,那些符咒有什么改变?”楼厉凡和霈林海回忆一下,一起摇头。

“似乎没有,不记得了。”咒术解除后,他们就被姐姐们拍了最糟糕的照片,谁还有时间去顾虑那些?然后他们就被弹出那个山洞,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没去看符咒的结果。

云中榭点头,然后指着那大咒式圈说道:“这个就是我所制造的咒式圈,这个大咒式不太容易破解,需要大量的符咒减弱它的效用,所以你们看到的那些符咒与我无关,我想大概是要封印这个大咒式圈的人做的吧。”

“使用符咒后再使用情侣咒进行抵抗,这样才能把它强夺的危害降到最低。我不知道你们上次究竟做了什么,不过看来已经把所有的减弱符咒都消除了。幸亏还有姻缘线在你们手上,否则霈林海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楼厉凡什么都没听见,只听见了那三个字——“姻缘线?”他的脸阴沉得吓人。

霈林海颤抖:“不不不……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才才知道!”

“……霈林海……”楼厉凡的手指狠狠指着他,“你给我等着,我们回去再好好修炼你!”霈林海好像看见了自己将接受一百倍强度特训的未来,不由一阵头晕……

云中榭对他们两人悲惨的互动模式已经懒得理会了,也不和他们打招呼,迳自走到大咒式圈中心的小咒式圈上蹲下,右手手心朝下悬空放在圈的中央。咒式圈霎时发出了灿烂的光芒,楼厉凡和霈林海立刻转过头去,防止双眼被那光芒灼伤。

在一片炫目的光芒之中,中心的小咒式圈内,有一个手掌形状的阴影渐次浮出,与云中榭的手掌形状恰巧相合。

云中榭手一抓,那阴影便被收入他的掌心。在他将阴影收入手心的同时,大咒式圈上金银的光泽立刻变得黯淡,周围黑沉沉的颜色压了过来,刚才还非常明亮的空间,忽然变得异常黑暗。

云中榭站起来,对楼厉凡和霈林海微笑道:“可以了,我已经把咒式解除了。”霈林海张着嘴半天都合不上:“这……这么简单?你不是说它不好解除吗?”

“这大咒式圈是我做的,我要解决当然很简单,”云中榭走下大咒式圈,道:“如果不是我做的话,用我的咒语手印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解除的,所以那个人才会用那么多种类的符咒,压制我的咒式圈。”他站在咒式圈边缘,发现楼厉凡和霈林海还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你们的姻缘线可以去掉了,没问题的。”楼厉凡举起左手腕:“……这个要怎么去掉?”

“切断就可以。”楼厉凡伸出右手食指做出一把袖珍灵刀,放在红线上。

“真不知道哪个变态居然对我们做这种事……”他喃喃自语。

然而就在他正要向红线砍去时,霈林海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忽然大喊起来:“不——不行!还不行!厉凡你快点住手——”楼厉凡一愣,灵刀已经触到了红线,红线一接触灵刀便唰地一声融化断裂,自断裂处迅速向两端消失。

在红线完全消失的瞬间,从霈林海的方向传来了极大力量的冲撞,楼厉凡被那股力量撞得呼吸一窒,肺部疼痛难忍。

霈林海跟在力量的冲撞后撞来,将楼厉凡远远撞出去,两人一起滚到了很远的地方。

云中榭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只稍微愣了一下,他脚下的大咒式圈便发生了龟裂,几声难听的声响之后,有黑色的什么东西撞碎了大咒式圈,尖利地嚎叫着从底下钻了出来。

那东西撞出来得太过突然,云中榭好像已经忘了反应,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反倒是一直站在一边的花鬼,忽然冲上前,从侧面将他一撞,撞离了大咒式圈,两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完全躲过那个东西的冲击。

花鬼站起身来,觉得后背有些热,他看不见便想伸手去摸。然而刚刚站起来的云中榭,却看到他后背滴落下来的黑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抓住他的领子,嗤啦一声,将他半边衣服都扯了下来。花鬼眉头皱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

云中榭手中的那半件衣服不断地滴落着黑水,就好像不断有浓硫酸的侵蚀一样,不一会儿就只剩下小半只袖子。云中榭松手,那小半只袖子掉在地上,很快也化作黑水。

如果云中榭没有把他那半身衣服撕掉的话,恐怕花鬼的身体现在也和这半件衣服同样命运了。

“你救了我。”花鬼看着他说。

“是你先救了我。”云中榭转过头去看那个钻出来的怪物。

那个东西看起来似乎没有实体,只有一个黑雾一样的影子,高达十几公尺,从大咒式圈下面钻出来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只有很长颈子的怪兽一样,在半空中盘桓了一会儿,向花鬼和云中榭猛冲了下来。

“躲开!”花鬼和云中榭一左一右跳开,那东西撞到了一片空空的黑暗之中。原本黑暗是无形的东西,居然也被撞出了破片,发出碎裂的声响。它抬起“头”来四处“看看”,又坚持不懈地向他们二人撞去。

“你到底在这里养了什么东西!”花鬼边躲闪边问。

“我只是在这里做了大咒式圈,什么都没有养!”云中榭避开那一击回答道。

在他们二人努力避开怪物攻击的时候,霈林海正努力把自己和楼厉凡分开。

刚才要撞楼厉凡不是他故意的,而是在楼厉凡刚把红线斩断的同时,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能力,用惊人的速度往楼厉凡的方向冲,在力量的吸引下,连他的身体也自动撞了过去。

现在他全身的力量都透过他碰触楼厉凡的地方,快速传入楼厉凡的身体,霈林海感觉到体内一阵接一阵的剧痛,就像那天花鬼从他体内吸收力量一样——不,比那还痛苦!因为力量的流失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而吸收他力量的楼厉凡也并不好过,吸收过大能量的身体剧烈颤抖,脸色青紫得就如同窒息快死的人一般。

而霈林海不管怎么努力,他和楼厉凡之间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互相吸引,他就算想离楼厉凡远一点也不可能,他努力挣扎也只是稍微离开一点,稍微一松劲就被更大的力量拉回去,牙齿撞到楼厉凡的额头,门牙险些断掉。

“好痛……”

“你……你痛个屁……”额头带血的楼厉凡用颤抖的声音说:“快给我滚开……否则杀了你……”鲜血从他的牙缝中涌了出来,在嘴角拉出一条颤抖歪曲的线。霈林海的能量太大了,他这个普通人的身体,作为“容器”根本不能承受,光是吐血还好,只怕力量再传下去他会被力量撑炸而死!

可现在问题是霈林海想“滚”也没办法,他们之间的吸附力又不是霈林海做的!

“我根本没办法离开……”霈林海哭丧着脸说。

“那就……快叫云中榭……”霈林海原本努力偏着头防止自己的脸碰到他,现在要费尽力气扭转脖子上的肌肉才能转向云中榭他们那边。

“云……啊……”“快点……叫!”

“……可是他们正在被大怪物追杀……”云中榭一跃而起,双手全力拍在怪物的“头”上,怪物发出一声尖叫,“头”部轰然爆裂。

但是这还没完,这怪物似乎不是以“头”为主的东西,从大咒式圈下又钻出比之前更长的“颈部”,发狂向云中榭他们攻击过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脑中忽然响起悦耳的铃声,云中榭的动作一滞,那怪物猛撞上来,花鬼从他后方错身而过,将他腰部一带,揽至安全的地方,落下。

“你发什么呆!”花鬼吼。

“不……是丽娜在和我联系!”云中榭一手捂住耳朵,防止自己由于怪物攻击的风声,而听不清脑中传来的声音,“丽娜!我听见了!丽娜!回答我!”(我在这里,你那边还没有处理完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咒式圈地下居然出现了……啊!”(中榭!)

怪物的头部像竹篾一般分散劈开,以满天撒网的方式向他们击打下来,花鬼抓住云中榭的腰带高高飞起,落在其中一条分岔上,再跃起,同时向分岔的中心丢下一个能量球。能量球在中心爆裂,怪物收缩了一下,快速地将劈开的部分收了回去,花鬼带着云中榭落在了地上。

(中榭!你遇到麻烦了?)

“丽娜,你帮我查一查,是不是有能在强夺大咒式圈下生存的怪物!”(大咒式圈下?是什么样的?)

“很长,黑色,就好像什么东西的脖子一样……”花鬼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把鞋子脱下来甩到一边。翻过来的鞋底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溶洞,溶洞逐渐扩大,就如刚才他那半身衣服一样,整个鞋子逐渐消失为一片黑水。

“它还有强烈的腐蚀性!腐蚀所有碰到它的东西!”云中榭几乎是喊了,“丽娜!快帮我找找!”(我马上去!)

怪物蠕动了几下,高高抬起上部,Z字形向下横扫。

花鬼将云中榭往半空一扔,喊:“两边同时攻击!”云中榭在半空停住身形,双手前伸,摆出攻击姿势。花鬼向后弹跳起身,在半空中与云中榭遥遥相对,做出与他同样的攻击姿势。

然而他们的力量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怪物的头部骤然分成两部分,同时向他们缠绕。云中榭在半空中身体一沉,以最快速度降落地面,又弹跳起来,跃至另外一边,让怪物扑了个空。

然而花鬼却不如他这么幸运了,刚向左边一躲,攻击他这边的那半个分支又同时分成了三份向他叉过来,他向左躲避的动作变成向怪物投怀送抱的姿势。此时再做任何动作也来不及了,那三份分支将他完完全全地吃了进去。

强腐蚀性……!

“花鬼!”云中榭大惊失色,右手高举,手心中出现一道长刀般的灵刃。他往前一甩,灵刃回旋飞出,割断怪物包裹住花鬼的那部分肢体。

霈林海觉得剧痛,楼厉凡更是如此。大量力量的流入让他无法控制,体内乱窜的灵力正逐一破坏他体内的系统,不只是口,连鼻子也在往外冒血,耳朵也有血丝缕缕流出。

“霈林海……你他妈……的再不滚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咳咳……”血液呛到了气管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霈林海真的欲哭无泪了,就算楼厉凡现在要杀他,他也起不来啊!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厉凡!这个大咒式……你知道它是靠什么分辨我们的吗?”“你在说什么……咳咳咳咳……”

“它为什么不对云中榭和花鬼产生作用?是因为一直住在那个房间的是‘我们’吧?可是它是用什么分辨我们的?它怎么知道一直住在这个房间的是‘我们’,而不是他们?”

“我怎么……咳咳……知道那个……咳……”呛咳让楼厉凡痛苦地挤出几滴眼泪,霈林海惊恐地发现,他的眼泪居然也变成了和鲜血一样的红色!p

他心中更是着急,叫道:“会不会是波动?灵能的波动!我们每个人的灵能波动都完全不同,所以它才能用这个分辨我们!一定是这样!”

“咳……那又怎么样?波动是一生不变的东西,难道你还能变了自己的灵波……”话说到一半,楼厉凡忽然住了口。

改变灵波……不一定要改变灵波……还有其他的办法……比如……

“质性……转换!”楼厉凡和霈林海同时低喊出声。

霈林海身上闪现出了绿色的电光。

怪物嘶叫一声,剩下的半截残肢转瞬收回,和另外半支肢体胶合在一起。它被切割下来的部分化作一阵青烟,烟雾过处,花鬼的身影逐渐显露了出来。

“你没事吧!花鬼!”花鬼的全身都笼罩在红色的光轮下,那是他的能量屏障,看来有效地隔绝了怪物的腐蚀。烟雾逐渐消失,在确认自己不会受伤后,他才逐步撤除了屏障。

“……我没事。”他转过头去,避开了云中榭关切的眼神。

果然还是……不原谅……

云中榭苦笑。

(中榭!)

云中榭抬头,习惯性地捂住自己一只耳朵:“丽娜!找到了吗?”(

嗯!那个怪物不是在大咒式圈下生存的东西!而是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什么!”(

它本身就是大咒式圈!大咒式圈是能量体,很容易成精,附近又有鬼门的地气流动,所以它才会变成精怪的吧!)

“怪不得……”花鬼一把拉住他的手肘往侧面斜窜,怪物的头部砸中他们刚才所站的地方,黑暗的碎片四处飞窜,空气中巨大的震荡让他们一阵头晕。

怪不得……原来他刚才解除的大咒式圈并不是实体,实体已经变成了这个怪物,所以在他解除大咒式圈后,楼厉凡和霈林海依然受到强夺之力的影响……对了!那两个人呢?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终于在距离咒式圈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他们的身影。

“你白痴啊!早不想到这一点!”楼厉凡一恢复过来就一拳挥上霈林海。

霈林海捂着自己肿得半天高的脸,非常委屈:“可是你不是也没想到……”正如霈林海猜测的那样,这个大咒式圈是用灵力波动来分辨房里的住客。在霈林海改变自己的灵力波动,把灵力转化成妖气后,那大咒式圈便把他当成了“别人”,不再对他有反应,他和楼厉凡的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云中榭一拉花鬼,两人降落在楼厉凡和霈林海旁边。

“你们两个没事吧?”“大概……”楼厉凡在脸上抹了一把,把口鼻和眼角的血糊得一脸都是。

霈林海正想找张面纸让他擦擦,一直追着云中榭和花鬼不放的怪物一脑袋砸了过来,云中榭抓住霈林海的领子,花鬼抓住楼厉凡的后背衣服,很有默契地从两个方向弹开,怪物再次砸了一个空。

“它到底是什么东西?”霈林海边问边努力拉住自己下巴处的衣领,以防只顾拉他后领的云中榭把他勒死。

“大咒式圈。”云中榭口一张,一个带着淡蓝色光晕的能量弹从他口中发出,击中那怪物长颈的中部。

怪物被切成了两半,上半部分青烟般消失,下半部分却变本加厉地从大咒式圈下窜出来,伸着似乎比之前更长的脖子,发狂地横扫竖扫、左冲右突。

“这样不行!”花鬼拉着楼厉凡左右跳跃着说:“再这么攻击下去只是浪费能量而已,找不到它的弱点,就没办法对它造成致命打击!”

“那要怎么办!”云中榭对他叫道:“大咒式圈只有用我刚才的方法破解,但是我明明已经把手印拿走了,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吗?”楼厉凡低头看看那怪物的颈子伸出的地方——那个只剩下了一个洞的大咒式圈,发现怪物无论怎样攻击,都没有离开那里,他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云中榭!把我放在大咒式圈那里!”“放在大咒式圈那里?它会把你打死的!”

“没关系!把我放在那里!”云中榭稍微想了想,一个跃起,跳到大咒式圈处将楼厉凡放下,自己又跃至另外的方位。怪物跟着云中榭三人的身影穷追不舍,却对离自己最近的楼厉凡视而不见,连分出来的分支都对他不予理会。

楼厉凡将自己的单手放在大咒式圈外围,所有的灵力都灌进入那只手中。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大咒式圈应该是这个怪物的“根”,只要他在“根”上使用徒手封印,那么这个怪物的长颈应该就会因为失去了“根”而消失。

然而,他刚刚将灵力聚集在一起,全身便有和霈林海的灵光颜色相同的果绿色光,如阳光一样炸裂开来;聚集了更多灵力的那只手,更是发出让他自己也不敢逼视的强烈光芒。身体里翻涌着过去难以想像的充沛灵力,源源不绝地向四周发散。

这是……?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简直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如此充沛的能量!过去完全想像不到的快意感觉!这就是……属于霈林海的力量吗?

“我是楼厉凡,我以我名……”他低声念诵,“封印一切生灵咒术!我的力量,听从我的命令,封印!”光芒从他的手掌铺开,蔓延出去的光芒将周围沉沉的黑暗照得亮如白昼,那怪物吼叫了一声,黑烟般的身躯化作粗大枝干似的东西,在半空中凝固成灰色的固体。

大咒式圈的根部有各种大小、如利刃般的飓风,围绕着那怪物的根部不断旋转,直至根部整个化为齑粉,慢慢地沉降到地底去。

那怪物的固体整个沉没之后,大咒式圈所留下的那个洞上,出现了千万条果绿色光线的纤维,将洞口密密地织缝住了。

这就结束了,可是不知为何,楼厉凡依然没有收回自己的能量,他的封印还在继续伸展,一直将这黑暗的空间填充到饱和,之后又向上迅速蔓延开去。

“楼厉凡!你在做什么?”云中榭大吼,“你想把无关的东西也封印住吗?”楼厉凡没有回头,甚至连一点反应也没有,似乎没有听到。

“楼厉凡你听到没有!快住手!”花鬼也吼。

楼厉凡依然没有反应,身上的光芒也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灵力封印向上延伸的部分已经快看不见了。

如果任由他继续的话……一定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可怕后果!花鬼丢下霈林海,和云中榭双双扑向楼厉凡后背。

“楼厉凡!够了!快住手!你想连无关的东西也封印吗——”他们两人的手刚刚碰触楼厉凡后背,便被一股大力撞了出去,撞到身后封印的墙上。

好强的能量!

花鬼和云中榭同时心惊。云中榭身上有花鬼修炼了千年的能力,而花鬼身上有不知从多少人身上抢来的力量,可即使如此,还是被他轻易弹开,这的确不太寻常。

见连他们二人都无法抵挡楼厉凡的能量,霈林海跳了起来,也向楼厉凡的背后扑去。

“厉凡!不能再继续了!住手!”很奇怪,楼厉凡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身体动了一下,身体所发出的灿烂光芒立即黯淡下去。霈林海原本已经做好了被弹开的准备,所以拍下去的动作非常狠,没想到楼厉凡一点抵抗也没有,反倒被他这一拍给拍得向前滚翻。

封印的蔓延唰的一声就停止了,霈林海也像被封印一样静止在那里,还维持着前腿弓后腿蹬的推人动作,脸上一派呆呆的表情。

他被自己做出的事吓傻了。

脚下是楼厉凡的封印,有些滑,云中榭试了几次也没站起来,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面前,他抬起头,花鬼正用算不上生气、也算不上高兴的表情看着他。

“你原谅我了吗?”“那是不可能的事。”“……”说得这么干脆……“那这只手是……?”

“看你以后的表现,诚心有多少。”云中榭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等有时间,我会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的。”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和花鬼紧紧握在一起。

没有完全原谅,但至少他肯尝试着原谅,在共同作战之后的这只手,意义非同寻常。

“对了,我们得上去啊,和那两个一起上去吧。”

“嗯。楼厉凡,霈林海,一起上……”喊出半截的话卡在嗓子里,云中榭的眼睛呆呆看着那两个人,觉得自己脑袋一阵抽痛。花鬼看着他的表情觉得怪异,也回过头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楼厉凡把霈林海按在地下,正左右开弓对他的脑袋饱以老拳。

“你这个白痴!蠢材!无敌傻瓜!敢打我!想报复是不是!没那么容易!看我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救命啊!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我错了!原谅我吧……”“……这是他们联络感情的方式吗?”

“……大概吧……”而帕乌丽娜呢?她正在图书馆里,坐在两排书架间的一堆书山中,呼哧呼哧直喘气。

一个穿着黑色超短裙的黑发美女站在她旁边,很生气地踢她的脚:“丽娜!你看看你把我的图书馆弄成什么样子了!要自己收拾干净哦!”

“……我自然能找到冤大头给你收拾……”她恨恨地道:“你这个人真小气……”“哦呵呵呵……承蒙夸奖。”她露出充满仇恨的眼神。

“干嘛那么认真……”黑发美女干笑,“开玩笑而已,我会自己收拾的……”

“啊——好无聊……啊——好无聊……”而在这个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的同时,校长大人正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孤独地品尝寂寞的味道。

番外与魔女联欢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霈林海吓了一跳,看着突然从床上跳起来的楼厉凡,不明白自己刚才哪句话又说错了:“啊,啊?我刚才说……啊,对了,我刚才在外面,听别人说今晚好像有个大联欢。奇怪,为什么至今连一点正式的消息都没有听到?大家都只是在听说、听说的……”楼厉凡颤抖的手指指向他,“不……我不是在问那个……我问你……和谁联欢?”霈林海奇怪地看着他,“是美杜莎魔女学校啊,很有名的那个魔女专修学校。”楼厉凡整个人——包括头发脸色嘴唇指甲——统统都变白了。

“美……美……美……美……”霈林海茫然,“美?你是想说美杜莎学校吗?它怎么了?”楼厉凡颤抖着爬下床,书被他无意中拨到地上也不理会。“我……我今天很不舒服……我要请假,我要回家……你帮我请假……”看着他的样子,霈林海非常忧虑地上前扶住他,“你真的很不舒服吗?这怎么能回家?不如我送你去校医那里……”楼厉凡一把推开他,指着他的脸厉声道:“霈林海!”霈林海本能地缩小了一圈——被欺负者可悲的惯性。

“我告诉你!”楼厉凡继续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根本没见过我、也没听说过我、更不认识我!任何人问起都不准泄漏我的行踪!否则——你知道我的手段!我绝对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怜的霈林海越加茫然,“这……有必要吗?到底怎么回事?我说厉凡……”楼厉凡说完话就立刻开始准备逃走事宜,根本没在听霈林海说什么。

霈林海不死心地追在他身后,“厉凡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那些魔女的问题吗?你认识吗?是不是真的这么恐怖?不如我也和你一起逃走吧……”楼厉凡装了一麻袋的印咒和圣器,回头,对霈林海微微一笑……一拳砸上他的肚子。霈林海连吭都没吭一声就昏倒了。

楼厉凡将他随手丢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土。

“非常抱歉,”他遗憾地说:“虽然咱们室友一场,丢下你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嗯,我还是觉得,带着一个大型垃圾比较容易暴露目标,所以委屈你了。”说完这番其实根本没有抱歉意味的话,他扬长而去,丢下霈林海一个人昏迷不醒。

下午四点左右,霈林海终于恢复了意识。

“他干嘛要对我下这种指示呢?”他难以理解地揉肚子,心里想,“难道他认识那些魔女?或者那些魔女曾经对他干过……‘什么’?”很明显,如果楼厉凡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一顿皮肉之苦是肯定逃不掉的了。幸亏楼厉凡不知道,甚至也不在这。

下午五点左右,霈林海决定出门去转转,也许可以给联欢之前的准备工作帮点忙。

校园里仍然和平时一样,并没有出现大片的恐慌,也没有谁要逃走的迹象。广场上二年级的学生们正在布置联欢会场,一年级的部分学生正在准备巨大的篝火,式神们匆忙地飞来飞去,从各个地方捡来木柴备用。

没有被挑选去准备会场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在外围观看,唧唧呱呱地讨论美杜莎魔女专修学校的响亮名声。

虽然霈林海从以前就知道美杜莎学校,不过都是从书上或各类媒体上看来的,只知道它有显赫的声名、古老的校史和优异的大魔女产出率,但详细的就一概不知了。

直到今天,在大家的讨论声中他才逐渐明白真相——真正让拜特的学生们感兴趣(激动)的,其实和声名、校史、大魔女一概没有关系,而是美杜莎的魔女们!

请听证词。

“美杜莎的美女们……”哗啦啦啦……这不是小河,是口水。

“听说美杜莎们都很热情奔放……”哗啦啦啦……依然不是小河,是口水。

“一位三年级师兄说他被美杜莎抱过一次咧!那柔软……嘿嘿嘿……”淫笑。

“听说另一位师兄说曾和魔女共骑……”“还有一位师兄和美杜莎们共度一个星期……”“我也听说……”“哎哎我也是……”

“我也……”“羡慕啊——!”狼嚎。

霈林海皱眉。那些同学说话的内容……为什么老让他有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不过霈林海是发现自己死到临头才会逃走的人,预感什么的,反正百分之九十五都不准,那准的百分之五也大部分被他忽略了。所以他根本没有要逃的想法,而是继续游荡,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忙的地方。

下午五点半,继续游荡的霈林海发现天瑾背了个小包,急匆匆地往学校门口跑……或者说,飘。

“天瑾。”他向她打招呼。

天瑾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跑……飘走的速度更快了。

霈林海大惑不解。她怎么了?难道今晚的联欢真的有问题?

他回头看布置会场的一、二年级学生,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好像也没人像他们一样溜掉啊……

……不对!

等一下!

霈林海这才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掉的重要信息——一、二年级!只有一、二年级!不管是布置会场还是围观的人,只有一、二年级!像这种大联欢,难道不是全学年都要参加的吗?三、四年级呢?他们都哪儿去了?

霈林海蹲下,张开右手手掌,一只肥猫拉着长长的无形丝线,从他的掌心跳了出来。他的呼唤好像打扰了它的睡眠,它眯着眼睛哼哼着,显得非常生气。

霈林海陪笑:“乖,帮忙去看看三、四年级的宿舍,现在是什么情况。回来给你好东西吃。”肥猫不太情愿地跑走了。

一会儿,肥猫一扭一扭地又扭了回来,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小鲗鱼。

霈林海摸摸它的头,眼前闪过空空如也的三、四年级宿舍影像,忍不住叹了口气:“就算是人家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你也不能随便就偷人家午饭啊……”他脑袋里灵光一闪。午饭?对了,今天的午饭就是鲗鱼汤!既然是被它这么完整地叼回来的,说明他们连午饭都来不及吃,就已经逃走了!

那么,是什么让他们害怕成这个样子?难道说……

霈林海想起了楼厉凡,又想起了天瑾,心里凉得好像塞满了冰……

天渐渐黑了。遥远灰蓝的天空中,有明亮的星星一闪……不,是一群星星,一闪一闪地接近他们。

肥猫叼着鱼死不松口,霈林海没办法这么把它收回去,只好抱起它肥重的身体,在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悄悄往学校门口——刚才天瑾逃走的方向——挪动……

一簇闪亮的火苗,从那群星星中划着完美的弧形落下,落入那堆高高的篝火堆上,木柴轰地一下燃烧起来,火焰窜得又高又亮。学生们为即将到来的美女姐姐们欢呼起来。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霈林海忍不住抱起猫撒腿就跑,却没想到那没成色的笨猫,被火光和欢呼的声浪吓了一跳,嘴里的鱼掉到了地上。

这下它可不开心了,在他身上又是乱抓又是乱挠,拚死也要去找回它的晚饭不可。霈林海抵挡不住,只好带着它又跑回去叼鱼,再往学校门口跑。

须臾之间,形势已变。唯一可以逃生的学校大门正缓缓关闭,一个全身上下都包裹在黑布里的变态,正在“嗷吼吼吼吼”地狂笑。

“我的优秀的学生们啊!去吧!去占魔女们的便宜吧!和她们一决雌雄吧!和她们拚命吧!多难得啊!两年一次的抢劫和被抢劫啊!大家千万要赢!输了可是要被抓去做魔力花肥的呀!呀哈哈哈……嗷吼吼吼……”

“……”霈林海终于知道自己的不祥预感从哪里来的了……可惜,晚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门合上,心里一酸,差点掉下泪来。

苍天哪……难道他今天就要死在这里……

不知道苍天是忙不过来还是怎么着,反正他没得到任何回应,只知道远处闪亮的东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穿黑袍法衣的魔女们骑在她们传统的飞行器具——扫把上,每支扫把的顶端都安装着《飞行法典》上强制规定的信号灯,而这也正是那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来源。

渐渐接近了,魔女们的速度却没有减低,反而加快了速度猛扑下来……

刚才还在为美女姐姐欢呼的学生傻傻地看着天空,一个个张着嘴,好像都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三百公尺,二百公尺,一百公尺……

“卧倒啊!”不知谁大喊一声,广场上的学生们整整齐齐地扑倒在地。如星星一样繁多的魔女们欢呼着俯冲下来,在空气中划过无数流星经过的绚丽痕迹。

为首的魔女轻盈地在扫把上改骑为站,掀开身上的法袍,露出里面近乎比基尼的红色惹火紧身衣。

“姐妹们!”那位魔女意气风发地呼叫,“当试验品的姑娘、小伙子都在这里了!大家抢呀!”魔女们发出了兴奋的尖叫,绚丽的轨迹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像老鹰一样往地面上的小鸡……不,拜特的学生们发起进攻!

广场上一片大乱,土匪魔女们四处乱飞,拜特的学生们尖叫着满世界乱跑,远远看上去就好像苍蝇在炸了窝的蚂蚁上面乱飞似的。如果有学生跑得不够快,在一阵滚滚烟尘和土匪魔女的尖笑声扫荡过后,那就再也看不到那个学生的身影了。

“佛祖啊,上帝啊,圣母啊,阿拉啊……”霈林海哆哆嗦嗦地祈祷,“谁来都好,让今天的事只是一场梦……”一个魔女尖笑着从他身边掠过,又长又利的五爪狠狠划过霈林海的脊背,想将他抓起来。霈林海使出千斤坠,扒住地面不松手,只听嗤啦一声,那魔女抓着他破烂的衣服飞走了。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霈林海不知道被抓去将有什么待遇,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被魔女们的可怕笑声吓破了胆,连抵抗都没想过,只一味往旁边的小树林里爬,觉得爬到那里应该就安全了。

身后风声呼呼,霈林海凭本能觉得不对劲,慌忙整个人紧紧贴着地面一趴,活像一张被踩扁的人皮。四、五个魔女擦着他的头顶呼啸而过,一只尖利的魔女爪子划过他的脸颊,颧骨处一阵刺痛,大概是被指甲划破了。真好,没有抓走他,连黑猫也……

嗯?

他左右看看,心底忽地一阵发虚。

猫呢?他的式神黑猫到哪里去了?他在地上摸了半天,只摸到一根被扯断的灵力线……

完了……黑猫被劫持了……他单独做出的式神根本不可能脱离灵力线啊!一脱离就要死的啊!

可怜的霈林海愤怒了,从地上一跃而起,在苍蝇和蚂蚁四处飞窜的世界里,异常愤慨地大呼一声——“哪个魔女抢了我的猫!”狮子吼果然有用。全世界,静默。

不过维持了还不到两秒钟,全世界又继续沸腾。

两个男生惊恐地从霈林海身边跑过,四个魔女随后擦过他,风驰电掣地飙过。

“救命啊!我们再也不敢对魔女姐姐想入非非了!饶了我们吧!”

“哦呵呵呵呵……英俊可爱的弟弟用来试验化鼠剂最合适了!不要跑啊。”一个柔弱的女生一边向身后释放电击一边哭着跑去,一个魔女骑在扫把上演出“上下左右躲躲闪闪”的杂技,紧追不舍。

“姐姐不要再追啦!呜呜呜……我电死你哦!”

“噢嘿嘿嘿……姐姐找人体发电机这么久了,当然不能放过你。”一对情侣连滚带爬地从霈林海头顶掠过,一群魔女死死咬住他们的痕迹,坚持不懈地向他们丢易炸的玻璃瓶。

“魔女姐姐魔女姐姐魔女姐姐们啊啊啊——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啊啊啊啊——”我躲,我躲,我躲……

“姐姐们才没毁亲,只是试药而已嘛,看我破恋剂!”轰!

“罗密欧的眼泪!”砰!

“自恋狂药水!”淅沥哗啦……

霈林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一时竟忘了自己依然在最危险的地方,站在那里也不观察周围交通,一个魔女看准了机会,斜着猛冲上去,将毫无防备的他给戳在了扫帚把儿上,两人直冲天际……

“救命啊——”凄厉的呼救声消失在天空上。“

肥猫躲在草丛里香香地嚼着自己的鱼,把骨头咬得嘎崩嘎崩响。天空上那声救命从开始到消失,完全没有引起它的注意——不愧是为了吃,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死肥猫啊……居然这样都没死……

楼厉凡坐在最高的树尖上,远远地听见霈林海的惨叫声,手搭凉棚往那边看了一眼。”

“啊……你果然被抓走了吗……”他自言自语,“不过你也不能怪我没有兄弟义气,实在是美杜莎的魔女就是恶魔的代称,我可不想因为泄漏秘密被杀……谁让你们家里都没有魔女呢?要是有的话这种事还能不知道……”东明饕餮诡秘地拉开一点窗帘,又慌忙合住。

“她们还在抢啊……那个变态也还在墙头上助威呢!”东明饕餮忿忿不平,“他怎么能这样!咱们可是大学都还没毕业的!怎么能让我们和专修学校的魔女打!她们可相当于研究生啊!”

“是院士级别。”东崇躺在床上,脸上还盖着一本书,更正。

“反正我们打不过!”东明饕餮更愤怒了。

东崇拿下书,一笑:“认命吧,谁让拜特一定要从魔女学校的手里购买校地……不过咱们这可是魔女专修学校的试验品定点抓捕地区,你作为它的学生都没被抓走,知足吧。”东明饕餮做一个嗤之以鼻的动作,又从窗帘缝隙看看外面大乱的样子,道:“对了,如果是被抓走的话,会是什么结果?真的变成魔力化肥吗?”东崇诡异地笑笑,没有回答,只是又用书盖住了自己的脸。

一个星期后,被掳走的学生们被一批一批地放了回来。

人回来了,这一点很值得庆贺,不过问题是,他们和以前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比如一年级的某个学生,足足有一个月都坚持自己是一只鸟,睡觉要睡在房梁上,吃东西只动嘴不动手……

比如二年级的某对情侣,每天都要坚持上演一出罗密欧会见祝英台的戏码,风雨无阻。

还比如……

还比如霈林海,带着一身破烂的衣服,还有一腔悲愤的心情……扑倒在楼厉凡脚下,痛哭流涕。

“厉凡!算我求你了!下次有什么危险就告诉我一声好不好!求你了!我被她们……得好惨啊!”没料到他居然这么大反应,楼厉凡愣了一下:“……她们到底对你干了什么?”霈林海默默流泪。

霈林海大哭而去。

天瑾抱着一只黑猫敲门,半天都没人回应,于是推门而入,发现楼厉凡正站在那里发呆。

“我捡到了霈林海的猫,现在还给他……他不是刚才还在?”楼厉凡严肃地想了想,回答:“他刚才是在,不过好像被她们强暴了一样……”天瑾无语。

第二天,霈林海被魔女们强暴、轮暴、SM……等等的限制级消息,传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

而霈林海呢?

他还在继续哭,连停都停不住。

“厉凡你怎么能胡说八道!呜呜……我只是中了她们的‘哭到死’药粉……想问问你有没有解药而已……呜呜呜……难道都没人知道解法吗……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