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破晓的流星
作者:绿树的林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16

如果说风是没有生命的,那么她为什么会歌唱?听到了吗?当她穿过峡谷,透过树洞,唱出的那种有如呜咽般的悲哀。我想说我没有听到。虽然我知道自己是在说谎,可是,我真的不愿听到痛苦,真的不愿听到哀泣。陡峭崖壁上的横枝在风中轻轻地摇动着,我知道,那一定是在诉说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如果说血是不知道对错的,那么她为什么那么有人性?她知道既然心已经碎了,那么就必须用鲜血来修饰这种破碎的苦楚。我想说我不痛。那是在欺骗自己,我知道,可是,流血的伤口再怎么疼痛,也比不上内心被撕碎般的惊悚与哀嚎。血,并不代表痛苦,相反,她是为了要抚平创伤,才不断地在身上流淌。

卡格斯闭着双眼,他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快速地往下坠落,也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向了终点。终于,还是没有能够实现复仇,终于,也还是无法和塞洁拉他们一起继续走下去了。“好失败的人生。”卡格斯这么想着,脸上却浮现了微笑。终于从复仇的枷锁中解脱了,就像一把利刃一下刺穿了被绑在枷锁上自己的心脏一样,虽然极度痛苦,虽然不甘心,却可以不用再忍受无尽的折磨了。“用一瞬的痛苦来代替永久的痛苦,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父亲……”

凛冽的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卡格斯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迅速地流逝。“结束了……对不起,雷斯林,永别了,塞洁拉,罗斯柯,莱恩……原谅我吧,父亲……”

就在此时,卡格斯忽然感到自己的手不知为何开始颤抖起来。“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会有感觉?”卡格斯轻轻地睁开眼睛,“是的,死了,马上就要死了,坚硬的地面正在等着我。”手还在颤抖,卡格斯艰难地扭过头,却见手中的鹰剑正在剧烈地抖动着。“原来是你啊。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一直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离开我。谢谢……”突然,鹰剑抖动地更加剧烈了,一下从卡格斯的手中挣脱了出来。“不要,不要离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单的死去。”卡格斯痛苦地看着鹰剑从自己的手中脱离,他好想一把抓住剑柄,可是,他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死的好彻底,好孤单,什么回忆都没有留下。父亲……”离开了卡格斯的鹰剑继续跟着卡格斯一起急速地往下坠落着,再过数秒,悬崖下的坚硬岩石上就会被染上一片鲜红的血迹,而血迹的附近,或许会插着一把剑,或许,只是躺着断裂的剑刃。

忽然,一声尖锐的鸟叫声刺激了卡格斯逐渐消亡的意识。“可怜的小鸟,一定是被我吓着了。”卡格斯正这么想着,却突然意识到刚才发出声音的不是别处,正是旁边鹰剑的位置。还没等卡格斯反应过来,那鹰剑突然再次剧烈的抖动了一下,接着,卡格斯只觉自己的眼前突然模糊起来,待他再次看清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鸟型生物已经取代了鹰剑的位置出现在了他的旁边。那巨鸟振动着一对有力的翅膀,冲了过来,一下将离地面还只剩数米的卡格斯接住了,在贴着地面滑翔了很长的一段距离后,那巨鸟再次振动翅膀,带着卡格斯飞上了天空。“父亲,是你在保佑我吗?”卡格斯趴在柔软温暖的鸟背上,看着脚下坚硬的岩石快速的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朝我身上泼上一盆凉水让我清醒,让我清醒后却发现自己仍然被绑在枷锁上等待更残酷的折磨,为什么!”

※※※

“你们两个给我闭嘴!别哭哭啼啼的!”右将军巴兰德恶狠狠地对着塞洁拉和罗斯柯喝道,一边还愤恨地直跺脚,“这个可恶的卡格斯,竟然!”

“洛伽修,你说我们该如何跟陛下交代?”塔里斯问道。

洛伽修冷冷地朝莱恩他们看了看,说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这几个人都抓起来交给陛下了。”

罗斯柯惊恐地看着洛伽修。“我不要跟你们走,别抓我!”

洛伽修大笑起来。“要怪,你就怪卡格斯,如果他肯乖乖跟我们走的话,你们也就不用死了。”

“都是你们逼他的!”塞洁拉冲着洛伽修大声叫喊着。洛伽修的背后,法多的身影再次像针一般刺在了塞洁拉身上,她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所有的怨恨都想一下宣泄出来。“法多,你会得到报应的!”

法多不屑地朝塞洁拉哼了一下,他很清楚,快死的人能说的话也只能是这些了。

“好了,不要浪费时间了,快抓住他们。”洛伽修挥了挥手。忽然,他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亮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这边疾驰而来。

速度很快,眨眼间,那个亮点已经和洛伽修他们近在咫尺了。“是只怪鸟,大家小心!”塔里斯大喊一声,连忙闪过身,那怪鸟的身影已经从自己的头顶掠过了。

“这年头竟然也还会有那样的怪物。”洛伽修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回过神却突然惊慌起来,“人,人呢!”他连忙转过头,那怪鸟的爪子处,三个人影一下映入了眼帘。“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洛伽修狠狠地甩动了一下长剑,刚想叫嚣着哪来的臭鸟,却发现那鸟的背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影。“那是……卡格斯?!”

※※※

克雷特森林入口。一个巨大的影子有如一座庇护所一样,将四个弱小的人影笼罩在了其中。塞洁拉一边帮着卡格斯包扎着伤口,一边不时地抬头看看那只巨大的怪鸟。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被那怪鸟巨大的身子以及锐利的爪子吓的四肢无力,不过现在,塞洁拉却觉得那鸟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温顺,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像在守卫他们一样。“卡格斯大哥,这只巨鸟真的就是你的那把鹰剑?”

卡格斯轻轻地点着头,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可是我还是不能相信啊。”罗斯柯抓着脑袋,他已经快把那只巨鸟盯的烧起来了,可还是觉得没有那种可能,“一把剑怎么可能变成一只鸟呢?而且,是那么大的一只鸟。”罗斯柯用双手使劲地比划了一下,发现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刻画出那只鸟的巨大。

塞洁拉想了想,说道,“我想可能当年卡格斯大哥的父亲就是将这只巨鸟幻化成了鹰剑的。”

“嗯,我也这么认为。”卡格斯点点头,“这只巨鸟一定就是鹰剑的原型。”

“可是,它为什么又变回了原样?”塞洁拉疑惑地看着那鸟,“而且,为什么它还要救你呢?”

“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卡格斯说道,“或许,是因为它就要摔断了,为了救自己而突破了我父亲给它的束缚吧。而救我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在使用它,因此比较亲近吧。”

“或许吧。”塞洁拉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卡格斯大哥能知道如何把鹰剑变回原样的话就好了,那样莱恩大哥的咒铠也就有办法解决了。”

“真的很对不起。”卡格斯感伤地看了看塞洁拉和莱恩,然后又打起精神说道,“不过,只要找到了巫杖,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嗯。”塞洁拉点着头,然后她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片幽深而令人有些不安的森林,又看了面前的那只巨鸟,说道,“既然这只巨鸟已经帮我们送到了克雷特森林了,那我们还是应该快点进去寻找巫杖。只是,它太大了,不可能和我们一起进森林了。”

卡格斯也抬头看了看那鸟,除了巨大,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词语来修饰了。“看来我们只能把它放在这里了。”

塞洁拉叹着气,她再次凝视着那只默默地守卫着他们的巨鸟,心中不由感慨:“真是可惜,那把鹰剑陪了我们这么久,这次又救了我们所有人,现在我们却不能带着它一起走了。”

“这也没办法。”卡格斯摇摇头,“希望我们找到巫杖出来时,还能再见到它。”

“嗯。”塞洁拉再次抬头看了看那只巨鸟,刚想转过头,那巨鸟却突然振动翅膀一下飞了起来。

“啊,飞走了飞走了。”罗斯柯大叫起来。

“走了……”塞洁拉仰着头看着那巨鸟的身影越来越小,刚刚觉得很是惋惜,却见那身影又近了。“啊!它又回来了!”

那巨鸟飞到半空后突然又朝着卡格斯他们迅速地飞了过去,就在快要接近的时候,那鸟整个身体忽然一闪,然后便像中了什么魔法似的,那鸟变的越来越小,很快就缩小成了一只普通的小鸟。那小鸟在卡格斯和塞洁拉的头顶飞了一会,然后轻盈地停在了塞洁拉伸出的手掌中。

“哇,好可爱的小鸟。”塞洁拉的脸上一下惊喜万分,这突然的喜悦令她先前因为长时间的痛苦而愈显憔悴的心灵一下舒畅起来。她小心地捧着那只小鸟,左右不住地端详着。“真的好可爱啊。这真的就是刚才的那只巨鸟吗?”

“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卡格斯十分惊讶地看着停在塞洁拉手中的那只小鸟。要不是亲眼看到,他也决不会相信那就是那把锐利而迅捷的鹰剑。

“卡格斯大哥,我们给这只小鸟取个名字吧。”塞洁拉爱不释手地看着手中的那只可爱的小鸟。

卡格斯也舒心地微笑着。“好啊,我看它挺喜欢你的,你就给它取个名字吧。”

“嗯。”塞洁拉仔细地想了想,然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绝好的名字一般,兴奋地说道,“有了有了。既然那把剑叫做鹰剑:星尘,所以我想就把这只小鸟叫做‘流星’吧。”

“流星,嗯,好名字。”卡格斯笑着点点头。

那小鸟似乎也非常喜欢那个名字,一下飞了起来,绕着塞洁拉轻快地飞了两圈,然后便轻轻地停在了她的肩膀上。

“它好像很喜欢你给它取的名字啊。”卡格斯微笑着说道,“那就快带着流星一起向克雷特森林进发吧。”

“嗯。”塞洁拉开心地说道。她刚想带着肩上的流星一起快乐地走进克雷特森林,却终于发现了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莱恩。“莱恩大哥……”好不容易到来的快乐一下又被阴影吞没了,塞洁拉小心地朝莱恩又看了一眼,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莱恩大哥?”

“怎么了莱恩?”卡格斯刚刚得到的那些许的快乐也终于被抹上了一层昏暗的色彩。而罗斯柯则更是立刻跑到了卡格斯身后,小心翼翼地盯着莱恩的每一个举动。

莱恩一直低垂的脸终于缓缓地抬了起来。

每个人都紧张地盯着莱恩,生怕出现在眼前的又是一双毫无生命的眼睛。

莱恩抬起了头,他的眼神虽然有些黯淡,却没有以前诅咒发作时的那种死亡的气息。他显得似乎很无力,失神地看着卡格斯,一种男子汉的哀伤瞬间将整个空间凝结了。“雷斯林……”莱恩颤抖着嘴唇,缓慢而轻微地说着。

一个简单的名字,立刻让所有人的心情一下都跌到了最低谷。每个人都默默地为雷斯林哀悼并祈祷着。

“都是我的错!”莱恩积压在心中的痛苦终于迸射了出来,他痛苦地捂着脸跪倒在了地上。

“这不是你的错,莱恩大哥!”塞洁拉哭着说道。

沉寂了片刻,莱恩又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我该和你们说再见了。”

“为什么,那真的不是你的错!那些都是那个该死的法多干的!”塞洁拉已经泪流满面了。

“是啊,莱恩,你不要那么自责了。”卡格斯已经失去了雷斯林了,他不想再失去莱恩了。

莱恩苦笑着摇了摇头。“即使我想留下又有什么用。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到现在,是因为有雷斯林在。现在他已经死了,当我诅咒再次发作的时候,你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我,我也可以的!”塞洁拉似乎觉得有些不安,但是她还是大声地说道,“我已经从雷斯林大哥那里学到了基本的知识,我相信我也可以将你从诅咒中唤醒的。”

莱恩还是摇了摇头。“你根本没有任何魔法材料。而且,连雷斯林都那么危险,你如果要帮我,那肯定会更加危险。我不想再让你们为了我而冒那么大的危险了,我已经认命了。”说完,莱恩头也不回,大步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开了。

“莱恩大哥!——”塞洁拉大声喊着,“等找到了巫杖,一定会有办法的!”

莱恩似乎并没有听到,仍然一步一步地远离着那个曾经给他带来快乐和希望,结果却因为自己而只留下痛苦回忆的队伍,直至他的身影彻底的从卡格斯他们的视线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