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作者:非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002

上古开天辟地后,经三皇五帝洪荒一万八千年,神州四方修真遍布,然而其中无非是巫,道,佛三门。三门各自依据不知道是从何年何月流传至今的三本天书,一为《黄绫宝卷》,一为《道德真经》,一为《须弥藏经》,但是,修真法门千万,为了各自的利益,三教互相攻击,终于,在三本天书出现后的八百年中,巫门不敌,被迫逃往南疆,《黄绫宝卷》不知所踪。

此后,佛道相争数百年,在第十三次大战中各自元气大伤终于妥协,开始合流。

此后一度天下安定。然而合久必分,正当天下太平之时,一个自称天绝的男子突然发难,失传已久的《黄绫宝卷》突然现世,他在东方一个叫做紫琅山的地方,创立了一个新的教派,自称圣教,其左右,围绕着包括四大护法在内的数名高手。并且,他将《黄绫宝卷》中所记载的《玄明大法》与《九幽秘术》传与当时妖门首领玉麒麟,此举令天下修真一时哗然。

当时一度执掌道门牛耳的是昆仑啸天宫掌教青音子,佛门首推九华山化城寺金乔觉,传说其为地藏转世,二人随即号召天下佛道修真锄魔卫道,不得教《黄绫宝卷》祸害人世。昆仑山为道门修真圣地,三皇之时就有盛名,九华山金乔觉,解《地藏心经》无人能及。由他二人发难,自然是在情在理。

经过近三年的魔道大战之后,三教各自损失惨重,青音子与金乔觉俱身受重伤,而天绝在此战中一战成名,佛道二门原先占据天下名山三千,而今不满百。事后青音子曾命门下弟子谭灵珠遍访天下名山,搜寻佛道遗物,得三十六山佛道门派之目录,名为《三清遗录》……

此后佛道二门中鱼龙混杂,雨后春笋般冒出数以百计的新门,其中或许是真,但大都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却不想他们是如何知晓了《三清遗录》,竟同上昆仑,要求入籍。时青音子飞升,谭灵珠接任昆仑掌教,无奈之下,将一份《三清洞真录》分付众人,流传至今,其中之真伪,已无法得知了……

转眼又是数百年过去,这又到了一个多事之秋……

华山之中最险的一段苍龙岭,一对男女正满意地看着远处一个少年,脸上的神情专注而庄重。但是,这是远远的看着,谁也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这不是一个旅行的季节。

“他终于拜入老……呵呵,明华子的门下了!”男子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事情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女子舒了口气,表情轻松。

“那么,我们是不是该离开这儿了?”

从山下看,就可以看到两道经天的长虹从苍龙岭升起,最后渐渐没入了迷茫的暮色中去了。

少年也看到了,就在他抬头看天色的时候,而且,就是在他抬头的时候,他同时还看到另外有一道紫色光华正迎面急速地飞来。这时候,他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欣喜和安慰。

紫光敛尽,现出本形,是一个严肃的老头子。他身体瘦削,穿着宽大的道袍,背上斜插着一把绿鞘长剑,右边黄穗子垂下来,只是那穗子已经有些旧了,颜色显得有点暗淡。

少年兴奋的跑上前高声喊着“爷爷。”明华子微微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他伸手将少年揽在怀中,摸了摸他的头顶,说了声:“乖!”

一阵兹兹的声响,适时的响起,忽然间从地下钻出几个人来。这华山之中,几乎全是石质,明华子心中先是一惊,如此试用土遁法术,实在是少见,随后想到,这些镇岳宫的道人原来也有些法力,倒是自己把他们小看了。

他脸色一沉,将少年护在身后。“莫非众道友决意要与这孩子为难么?”

“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少年既是妖物,我等镇守西岳,将他收伏,正是义不容辞。还望鲵老见谅。”为首的道人客气地说道。自有宋以来,希夷先生受宋太祖礼遇,华山之中,修真之人辈出,到今日,虽然不能与太祖之时的盛况相比,却依然也不能以平常道观视之。

明华子冷哼一声道:“若论妖物,我便是华山之中头一等的妖物。”

那道人一楞,随即回道:“不敢,不敢,鲵老金身就筑,非我等可比,只是这少年天生玩劣,若不加以约束,实在非华山之福,我等奉命将他捉拿,也是为一方安定着想。”

明华子挥手道:“此事老夫是管定了,若是你等执意要将这孩子带走,便要先过我这一关。”

那道人一咬牙,与身后数人商议了一通,便挺身上前道:“如此,得罪了。”

明华子微微一笑,他千年道行,却还不惧这些小道士的微末法力,只任由那七人在周围四布七星剑阵,傲首挺立阵中,在他人看来,正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为首道人一声令下,剑阵发动,一时间剑气纵横。只是在明华子看来,这剑阵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伸手一指,只听见铿锵七声闷响,尽将这剑阵尽数破去。

七人顿时失色,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都执了半柄断剑,面面相觑,竟无一人做声。

“你们去吧!”明华子将手中断剑朝地上一掷,拉住那少年就往平日所居住的山洞中去了,竟没有回头瞧上一眼。

明华子平日所居山洞地处玉女峰,据说是当年玉女修真之处,而玉女峰之名也因此而得。明华子修道有成,便一直在此定居。

那少年是明华子前日才遇见的,见他可怜就将他收入门下,不想今天就有一群无聊道士前来生事。

此刻正是正午,艳阳当头,而洞中却无一丝光线,那少年四处看着一片漆黑,也觉得气闷,他想了想,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来,顿时将这洞穴照的明亮非凡。明华子此时正想为少年寻找几件适合的衣物,见洞中忽然奇光大振,不由吃惊,回头一望那少年手中两枚发光的珠子,非石非玉,纹理如木,竟是一怔。

明华子忽然想起来,惊道:“这难道就是魔菁?”传闻世间有种异草,避人不不避妖,人称魔菁。他想了想,却也不知道这魔菁又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大抵是与妖兽有护身之效吧!

明华子道:“你没有别的亲人了么?”却见他摇了摇头,眼中竟有泪珠闪现了。

“你跟着爷爷吧!爷爷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明华子想起当年也是和这少年一样,孤苦伶仃,怜爱之心渐起,不由摸了摸他的头。

“恩。”那少年说了一个字,便再忍不住,伏在明华子的怀中嘤嘤地哭了起来。

明华子微微一笑,将适才找到的衣服替少年披上,那少年原先所穿的不过是从荒山之中寻来的破衣,已经不能再穿了。

次日,是个大晴天,明华子又下山去为少年购置了些衣物,那少年经过一翻打理之后,再看他,相貌竟颇是清秀。

明华子见他无名无姓,又替他取了个华凌云的名字,华是指华山之意,而凌云则是暗指这少年本是“蛉”类,却也有凌云之日。

明华子再以《黄庭经》中记载的吐纳呼吸法门传授华凌云,凌云原本不识字,开始只是跟着明华子背口诀,到后来就是能自己认字了,便自行修炼。

《黄庭经》是道家上清经典,明华子无意中得见,用以教授凌云再好不过,一来这功法简单,入门容易,二来经文压韵,朗朗上口,也便于熟记。

转眼,就是夏末,而天气渐渐也变得凉爽起来。

自从入住玉女洞后,华凌云每天的功课就是修行《黄庭经》,然后就是帮助明华子做一些杂务。

那日镇岳宫的几个道士被明华子教训一通后,再也不敢来聒噪了,所以,日子平淡如水,每天以修行度日。此刻,华凌云正坐在玉女洞外的石盘上。上清的法门讲究清净,正适合这个凉爽的季节。

华凌云如今已知晓了明华子的一些事情。明华子寿三千零六岁整,是上古纪金鲵入道。他世居华山,与华山历代真仙都有些交往,因此在众妖之中名望极高,即使在正道之中也略有薄名。当然,这些事情或是听说,或是由明华子亲述。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之后,他终于把心思收敛到了黄庭经经文上。

“欲读《黄庭经》,必先知‘黄庭’二字作何解说。黄乃土色,土位中央,庭乃阶前空地,名为‘黄庭’,即表中空之义。吾人一身,自脐以上,为上半段,如植物之干,生机向上;自脐以下,为下半股,如植物之根,生机向下。其生理之总机关,具足上下之原动力者,植物则在根干分界处,人身则在脐,婴儿处胎,鼻无

呼吸,以脐带代行呼吸之功用。及出胎後,脐之功用立止,而鼻窍开矣。神仙口诀,重在胎息。胎息者何?息息归根之谓。根者何?脐内空处是也。脐内空处,即‘黄庭’也。”这段并非正文,而是后人的注释。

他想了想,又照着自己的身子比画了一下,紧跟着又读下面一段修炼的口诀,说什么“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後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无一不是深晦难懂。其中的不明白的实在太多,华凌云只好去问明华子,当然,明华子解释其中的关键之一,华凌云就必须帮忙多做一些杂务。这是两人定的协议。

开始的时候凌云还需要不时提点,到后来,他便可专心修炼。而时间是一晃而过,到凌云修行完《黄庭经》中的外景经时,竟又是一年过去了。而华凌云的身体也开始发长,原先还没有明华子高,如今已高出明华子半头了。

“唔,又没有钱买米了,凌云,看来又要下山一趟了。”明华子无奈地看着洞中空空的米缸无奈地说道。虽然已经是寒暑不侵,却依然不能断绝五谷,明华子的辟谷术终究没有能够修成。

华凌云此时正盘弄着手中的两枚魔菁子,前些日子他刚修行完外景经,就央求着明华子传他御剑术。偏偏明华子要他自行参悟,说什么此事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让他着实泄气,如今闲着无事他就把玩那两枚魔菁子,只盼着能够象明华子一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可惜,到现在还是个梦想而已。不过华凌云却看出来,那两枚魔菁子似乎也有灵性,刚开始时魔菁子不过红豆大小,到现在,已经能有枣子一般大了,且颜色也是越来越深。他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魔菁,竟没有听到明华子说话,待明华子过来拍他的肩,他才回过神来。

“爷爷,这个世上谁最厉害呢?”他突然脑海中闪现出这么一句话。

明华子一呆,他想了想,才道:“只怕还是昆仑山的那个无极真人吧!”或许也只有无极真人了,他甚至做了一件令天下修真哗然的大事。而且,他正要赶来华山,这一点不是明华子能想到的。

如果有人知道昆仑山,他可能还不知道昆仑山中有个啸天宫,但是说起昆仑啸天宫的《三清洞真录》,任何人都不可能说不清楚。昆仑山,西挡西域,下临玉门,为中原西陲,而且更是万山之祖,修真之源。

啸天宫,当之无愧的是一方祖庭。

昆仑一派创派悠久,今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据说开派祖师就是当年坐镇西昆仑的瑶池金母,或许其中有附会的嫌疑,但是它的历史悠远却是不容质疑。而且,它也是道门修真之首,《三清洞真录》中稳占首座。

然而,啸天宫三个字从来就只是一个代词,它的门下从来不会有超过三个门人的情况出现,从青音子开始,昆仑门下就只收一个弟子,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是,如果因为它门人太少而轻视昆仑,那他一定是还没有见识过昆仑啸天宫的《天罡寒冰诀》。

这天,天空阴沉沉的,乌云低垂,让人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但是,身为啸天宫掌门的无极子依然悠闲地盘坐在昆仑泉中,洗心石上。

水流的声音仿佛是有人在呜咽,只是半空中的鹤鸣叫无极子心念一动,他张开微闭的双眼,吐出一口浊气,一声长啸竟似乎能遏住行云。

一只丹顶白鹤应声而下,抖落一身雪似的羽毛,竟化作了一个翩翩少年,“师父,你打坐完功啦。”

“恩,鸿羽,你那弥月清心咒可曾复习了?”无极子起身发问,一边已经飞度了那片泉水,飘落在少年面前。

“恩,已经复习过了。对了师父,你说这几日会有客人要来,来的会是谁啊?”

“这个嘛,再过一柱香的时间你自己就能看到啦。”无极子笑着看着面前爱徒,不由想起这一晃又是十年了。

如果说这山中的修行生活少了鸿羽,倒真是一种遗憾呢!无极子想起当初在后山玉井第一眼看到鸿羽时,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亲切。

那日,它正巧跌落玉井,无极子一眼就看出它已经修炼有成,以道家的教义,虽不一定要将这鹤仙诛杀,却至少要将它收伏,控其内丹的。只是灵鹤如斯,何忍诛之?如此,无极子也感觉有些不忍,于是就将它收入门下,赐名白鸿羽,教其弥月清心咒,助它成形,祛除心魔,又传授他啸天宫道法《天罡寒冰诀》……

也是有缘吧!

只是此举多半要引起他人的闲言闲语,但以无极子的性格,又怎么会管别人的言论,这是所有昆仑掌门的通病。

其实,若是鸿羽修炼有成,未必就会比别人差了,无极子常以此自我安慰,一切还要看鸿羽自己的造化了。

不知道是不是要服气无极子的神机妙算,昆仑山啸天宫的相书果然灵验的很,白鸿羽看着眼前的一柱香刚刚烧完,就听见宫外传来一阵金剑破空的激越声响,正是剑遁之术,看来来客的道行也不浅呢!

“华山浮阳洞门下弟子郭卫求见真人。”

剑破青冥——来客终于飘落在距离白鸿羽约有五丈远处,一块突起的山石上。是一个和白鸿羽年龄差相仿佛的少年,不过看起来比白鸿羽神气了很多。

白鸿羽不由赞叹:“好功夫!”随即现身出来。

那郭卫也是吃了一惊,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浮阳洞门下弟子郭卫求见真人,还请小哥帮忙禀报一声。”

白鸿羽笑道:“郭师兄不用多礼,在下白鸿羽,师父已知道你会来,特要我在此等候,请随我来!”

郭卫整了整衣物,这才随了白鸿羽进门去,原来里面是别有一番洞天,相比华山浮阳洞不知道又美了多少倍,只是这里寒气逼人,实在难忍。

一路左顾右盼,走不了几步,就看见一座大殿,说不上金碧辉煌,却也能称得上宏伟壮观。却听白鸿羽介绍道:“这里就是啸天宫大殿,师父就在里面等你。郭师兄可以直接进去。”

郭卫连忙称谢,这才进大殿去。只见殿中高挂长明七星灯,七盏灯正在风中不住地摇曳。

幽暗的大殿。

风云的变幻,仿佛一切都已凝聚在这灯光暗影之中,其中,隐隐显露出一种难测的玄机。

无极子端坐在此间,竟是纹丝不动,风正鼓起他淡灰色的道袍。

郭卫连忙上前参拜,“罢了!”却听见无极子的声音有些喜悦,“总算浮阳还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我迟早也是要去华山一趟的。”

郭卫来前早听师父说过无极子神机妙算,本是不信,如今见过,才知道此言不假,而无极子已有前去华山的打算,那事情便是有转机了,忙回道:“多谢真人慈悲。”

无极子起身道:“这件事情怕也没想的那么简单呢?说不准还会牵扯到巫门,令师怕也已经想到这一点了,才叫你来找我啊!”

“巫门?”郭卫愕然。无极子一愕,随即失笑道:“这巫门的事还是等见了你师父再说吧!”郭卫一想,即知道自己失言,连忙闭了嘴,再不敢多问。无极子一笑,起身出了大殿,郭卫连忙紧跟其后。

门外,白衣少年白鸿羽正守着那口灵泉,怔怔地发呆。

无极子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半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天才叫道:“鸿羽。”

白鸿羽一惊之下回过神,连忙赶上前道:“师父,你叫我。”

“唔,我要赶去华山办些要事,你也要一同去!”

白鸿羽心中一喜,自己已经好些日子没出昆仑了,只是这里不需要照应了么?

无极子却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什么妖人敢上我昆仑来闹事?这就不需要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