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江南之秀 第八章论边
作者:断刃天涯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391

文魁和张建同路。两人便走边聊,昨日一顿酒加上孟觉晓这个媒介,今日又一同去拜见了座师。都是意气风的热血青年,很自然的两人都把对方当成了好友。

别看文魁的棋下的好,算路精细。可能是那点精细全放棋盘上了,平时的为人相对要粗略一些。两人聊了一会觉得不过瘾,他们都是光棍一条在怀宁,干脆找一家酒楼,叫了酒菜继续喝酒聊天。

喝酒时想起拜见两位座师的事情,文魁提起孟觉晓给两个当兵的钱时,颇不在乎的笑道:“孟兄为人太细致了,有时候大可不必。”

**听了微微沉吟,随即笑道:“这也未必!周兴、来俊臣,不都是小人物么?后来怎么样?他们一旦得势,当初得罪过他们的人,哪一个不往死里整,不整你家破人亡不放过你。所以我觉得孟兄在细微末节上头,反倒觉得我们学习。要做成大事,先要做好小事身边的事,这一点在下在孟兄身上受益匪浅。做事如此,做人亦然。你可以轻视小人物,但是不要在不经意遭遇时轻视小人物。”

两人这边聊的起劲,孟觉晓在家中与张光明倒是分了手。张光明出去结账,准备回家的事宜。孟觉晓这边让珠儿与庄小六收拾行李,自己也忙着收拾书籍一类的东西。

正忙着呢,门口有人敲门。孟觉晓出来开门一看,顿时楞住了。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一身紧身装的韩定中,身后还跟着两个兵丁,见了面就拱手笑道:“解元公!别来无恙?”

“韩兄,你怎么找来的?快快请进!”孟觉晓在人生得意时见到朋友,心里自然欢喜不已。连忙招呼韩定中进门来,转身让珠儿泡茶。

一番客气后,都是年轻人没有太多的礼数可将,两人就在院里里摆张桌子坐下喝茶。

“孟兄,江上一别,数月过去,没想到今日再过怀宁,孟兄已经是名满怀宁的解元公了。”韩定中感慨不已,回头招手让兵丁奉上一份贺仪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孟觉晓也不打开看,便让庄小六带下去。回头笑道:“韩兄瞒的我好苦,原来韩兄是名满天下的韩太宰之后。”

韩定中笑道:“你我相交,提家世有何意义?”

孟觉晓点头道:“说的也是,都按照家世来交友,你我坐不到一块来。”

韩定中接着道:“上次与孟兄喝的痛快,此次本该一醉方休,奈何军务在身。不能多留。”

孟觉晓这才注意到他的打扮,好奇的问:“怎么?韩兄在军中?”

韩定中道:“上回去所言往武昌不实,其实鄱阳水贼猖獗,在下奉命前往率军剿灭。如今军务虽了,却得回京复命。明年开春各军将佐轮换,在下要往大名府去履职。念及此一去便是三年,回京途中忍不住来找孟兄叙别。”

孟觉晓道:“原来孟兄乃军中悍将!敢问身居何职?”

韩定中道:“不过是水师中的一名参将,到大名府也任河运参将,协同河运督调。”

当前的大唐朝,对北方的贸易为主要方向。河运在贸易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韩定中从水师的一名普通参将调任河运参将,实际上是提拔使用了。在江南水师平时他得听别人的,在大名府河运,平时他是老大说了算。

这些孟觉晓并不晓得,只是点头关心道:“韩兄是江南人氏,大名府的冬天难熬啊。”

韩定中心道这朋友不错,不关心自己的官位,关心生活上的细节,也不提什么相互帮衬一类的话。

“大名府算啥,大唐朝最北的地段是易州。冬天冷一点都是小事,每年秋天马肥草长时。边境上市场有辽人部落袭扰边境,说什么打猪草乃是辽人的习俗。其实就是见不得大唐朝富庶,眼红了就过来抢。”

听到这话,孟觉晓倒是吃惊了。这不是宋朝,没有檀渊之盟!辽国人怎么还敢轻易犯边?见孟觉晓露出吃惊状,韩定中接着说:“也就是这十几年的事情,大唐朝太平日子过久了,军中贪腐滋生。起初辽人不过是小规模的试探,见我军没有反应,胆子越来越大,这几年扰边之事越来越频繁了。辽人擅长骑射,来去如风,两国边境漫长,边军即便有心堵截也难。”

孟觉晓惊问:“朝廷作何反应?”

韩定中一阵嘿嘿冷笑道:“京城里头那些官儿,哪里会管边境百姓的死活。瞒上不瞒下,报喜不报忧,这等事情个个熟练的很。去年辽人一场万人规模的入侵,劫掠真定府四个县,这才瞒不下去报了上来。皇上要派使臣到辽国质问,你才吏部那些大臣们怎么说?”

“怎么说?”孟觉晓追问,韩定中冷笑道:“皇上连点三个大臣的名字,结果三人称病不肯去。皇上一怒之下,把这三个大臣连降三极。后来点了个吏部侍郎,前往送了国书。现在人还没回来。”

孟觉晓叹息道:“没想到这北地破败至厮,我朝与辽国的贸易呢?停了么?”

韩定中嘿嘿笑道:“停止贸易?开什么玩笑,那还不要了那些大臣的老命。每年往辽境输入的茶、铁两项,就是千万贯的进项,你道他们肯么?”说着韩定中欲言又止,连笑三声不提这茬了。

孟觉晓听出一点意思了。感情这与北地的贸易,实际上大宗的买卖都是那些大官暗中在做。“边军败坏,朝中大臣眼睛都盯在钱上,长此以往,必定酿成大祸也。”

孟觉晓这么说是有历史根据的,按照真实历史的走向,这时期正好是北宋。眼下这个大唐朝虽然比北宋强一些,现在看这个意思也强的有限。北宋无疑是中国封建君主集权制时期,经济文化科技最鼎盛的朝代,从综合实力上来说,孟觉晓一直认为北宋完全有与女真一战并且战胜它的实力,北宋的灭亡具有很强偶然性。其中一条,便是河北军的败坏,几乎没有任何抵抗便被女真打到了汴梁。

历史不会重演吧?

这是孟觉晓最大的担心,心道好不容易穿越过来了,还避开了宋朝那个倒霉朝廷,不会这大唐朝也跟宋朝一个德行吧。

韩定中这时又道:“我朝立国一统八十载,当今圣上倒是一直想着恢复盛唐之貌。奈何这满朝文武心思安逸,皇上只要一提北伐,立刻便是反对声一片。尤其是楚王身边的那些人,叫的一个比一个响。”

听到他提起楚王,孟觉晓便暗暗心惊,连忙出声道:“韩兄。慎言!”

韩定中也就二十五六岁,显得多少有点不成熟,要不怎么会在孟觉晓这里说的兴起,这种话都往外倒。

在孟家聊了一个时辰左右,韩定中起身告辞了,临行一再表示遗憾。孟觉晓也没提下个月要去京城的事情,把韩定中送到码头两人挥手告别。

回到家中,倒是得了清闲。孟觉晓帮着收拾东西,天黑前张光明托人派张安来报,说是城里某客商请喝花酒,让孟觉晓也过去。

孟觉晓笑着打张安走人。两位座师的眼皮底下呢,就算有喝花酒的心,也没那个胆子。再说了,孟觉晓一直暗暗告诉自己,不中进士不沾烟花之地的边。

张安刚走,文魁和张建结伴而至,原来也是邀请他去喝花酒的。说是一干举人聚会,在城里最好的青楼,都在等着解元公的大驾呢。孟觉晓笑着找个晚上要整理东西的借口给谢绝了,文、张二人见他坚决,便没有强求,告辞而去。

中了解元不出去狂欢,孟觉晓这也算是独一份了。晚饭之后,习惯性的进了书房,拿起书本来居然也能读的津津有味。虽然中了解元,但是孟觉晓始终是认为自己的实力不足,还需要更加的努力。明年的春闺,孟觉晓可不想名落孙山。

正看书呢,满脸润红的珠儿笑的有点奇怪的过来低声道:“烧了热水,相公洗一洗吧。”

孟觉晓没注意这些,放下书便进了卧室,里头一个热气腾腾的大木桶。脱了衣服下去,浑身浸泡在热水中叫一个舒坦。闭着眼睛享受的时候,身后珠儿的声音道:“奴家给相公擦背。”

孟觉晓听这声音觉得怎么甜腻腻的,只觉得一只小手在背上轻轻的抬起他的头。回头睁眼一看,孟觉晓眼睛直了。按说两人是老夫老妻了,不过珠儿羞涩,每每行事都要吹了灯。那天白日行yin,衣衫也不曾脱,孟觉晓还没见过珠儿一丝不挂的时候。

这会孟觉晓看见了,而且看的很清楚。最醒目的便是那两点分红,颤巍巍的上下微微起伏。珠儿连忙伸手捂他眼睛道:“别看!”

不让看?可能么?孟觉晓不但看了,而且还看的仔细。结果是洗到一半,两具身子便滚到床上。突然床上一阵安静,接着听到孟觉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跟哪学的这个!”

珠儿见他畅快,越的卖力埋头,一阵哎呀呀的叫唤后。一切暂时恢复了平静。这一夜,用孟觉晓的话说:“珠儿就见不得他是软的。”

次日孟觉晓起来的晚是必然的,快晌午了才在院子里梳洗。没一会门口突然一阵嘈杂,接着有人敲门,门开一看,一群新科举人涌了进来,带头的自然是文魁和张建。不消说闹了一天,这是举人们兴奋的延续。

三日之后,孟觉晓总算是收拾停当,临行前夜让珠儿做了几个拿手菜,还是一坛子二十年的女儿红,孟觉晓带着庄小六来到周府门前。

周致玄和往常一样在书房里忙碌,看见孟觉晓便放下手里的:“来的正好,为师有些书正打算差人让你来讨。”

孟觉晓笑了笑,熟练的摆开酒菜,然后恭敬的站立一旁道:“先生辞,弟子不敢不受。”

周致玄笑道:“这些书不全是我的,还有蒙兄送你的。这老抠,在书画之上,不是山西财主胜似山西财主。呵呵,坐下吧,不必拘礼,你我好好喝几杯。”

见周致玄兴致颇高,孟觉晓便试探道:“先生,学生特意来辞行的,明日回乡。适才见先生收拾书籍,想来不日也要重回金陵陪伴圣驾。”

周致玄看来是真的高兴,连连笑着道:“没错,公事都交办了。后天与蒙兄一道返回金陵,怎么你来我这辞行,不去蒙兄那么?”

孟觉晓道:“越好了**明日一早去辞行,然后上船回芜湖。”说着孟觉晓给周致玄满上一杯,周致玄感慨着举杯道:“你我师生真是缘分!不是受人排挤,如何能学政江南,不是宣城一行,如何能听你那四句警言。”听他如此高度评价那四句话,孟觉晓连忙欠身要谦虚一下,周致玄抬手示意他安坐。

“觉晓啊,没能正经的传过你一天学问,为师却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子,惭愧啊!”周致玄这么一说,孟觉晓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躬身道:“先生虽没有给学生上课,但是言传身教,胜似那课堂上教诲。朝中之事,学生略有耳闻,先生刚直不阿,忠于国事。君子之风坦荡于世间,实乃学生一生追随学习之目标也。追随先生以来,觉晓自觉先生的一言一行,都让学生受益匪浅。”

周致玄听了这些,露出感动的表情道:“你这孩子,实诚啊!坐吧!”说着话,周致玄居然端起杯子道:“来,为师敬你一杯!”

孟觉晓再次面露惊慌的站起来,不敢坐着受这杯敬酒。整个过程周致玄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孟觉晓的脸部表情,见到孟觉晓惶恐不已,面含感激的接过酒杯仰面喝下,低头时眼珠都红了。周致玄这才收回目光,悠悠感慨道:“周某这一生,真正称之为学生的,也就是觉晓你了。”

一直以来,周致玄对孟觉晓的态度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今天这是怎么了?孟觉晓心里一阵接一阵的紧张,越的小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