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谜漫边城
作者:甘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614

对一个女人来说,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莫过于所爱之人的怀抱,而对一个男人来说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莫过于家!

家,不但温暖幸福而且安全。

帝乙受了伤,正是逃往“边城”!

叶秋鸿也追到了“边城”——这个令他痛苦而牵挂的边城!

叶秋鸿居然进了“边城”,头一次进了“边城”。

曾多少次只在旁边的墙角看望城内小楼里窗棂上的身影,偷听城内人的声音,而今天他堂堂正正,的的确确身在“边城”之内!

悲怆而沮丧的气氛,像一叠叠凝滞的云朵覆盖在这座金碧辉煌、美仑美奂的边城上空。

这并非一座普通的城,简直比皇宫还要富贵!

亭台轩榭、假山喷泉都是天下最美丽的,但这些物质的繁华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与注意力!

叶秋鸿来到大院,前厅便设着帝乙的灵堂。

灵堂还没拆,只因佳梦还守在旁灵。

叶秋鸿一眼便看到了心中人,他终于又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佳梦。

佳梦的脸色太苍白,身子太单薄,她的眼睛忧郁、悲伤,可是她的气质、她的风情仍旧是天下少女无法比拟的。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她都能使人感觉到她那独特的魅力,无论只要谁看一眼,就永远不会忘记。

这张脸在叶秋鸿梦中已不知道出现过几千几万次了。

每一次她都距离那么远,不可触及的遥远。

每一次叶秋鸿想去拥抱她时,都会忽然自这心碎的恶梦中惊醒,他只有躺在他自己的冷汗里,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晚颤抖,痛苦地等待天明,可是天亮的时候他还是同样痛苦,同样寂寞。

现在,梦中人终于真实的在他眼前出现了。他甚至只要走过去,就可触到她,他也知道这不再是梦。可是,他又怎能走过去呢?他只希望这又是梦,但真实永远比梦残酷得多,他连逃避都无法逃避,只能定定地看着她。

夜已深。阴森森的灯光,照着他疲倦苍老的脸,看来也像是个纸人一样。

堂里挂满了白布挽联,后面堆满了纸扎的寿生楼船,车马船桥,金山银山,都还没有除去。这些本是在“接生”与“伴夜”那两天焚化的,然而却没有焚化!但为何殡已出?

叶秋鸿不觉有点迷惑了。

“佳……边夫人!”叶秋鸿见佳梦好像发现了他,身子一颤,不由感到紧张、激动,但“边夫人”三字唤得多么心酸、多么痛苦!

佳梦惊诧地看着叶秋鸿,缓缓起身,向他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叶秋鸿怔住,声音颤抖地道:“夫人。”

佳梦没有回答,只是凝视着他,用她的眼睛盯住他的眼睛看。而她的眼睛里的神情充满了忧怨与痛苦,忽然泪水如泉水般流出,却无声地流进了叶秋鸿的心里。

她的泪水对他是无言的灵魂拷问!她为爱而流泪,也是为恨而流泪,爱恨情仇令她痛不欲生。是缘分,还是宿命?抑或是一场捉弄人的游戏?

叶秋鸿看着她的泪,心里就像万弩齐发,痛不可忍,颤抖地道:“对……对不起!”

佳梦没有说话,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叶秋鸿的肩头。

叶秋鸿没有闪,因为他知道帝乙是她的命。母亲对孩子的爱,是永无止境,永无条件的。

他的徒弟杀了她唯一的儿子,她现在还他一刀是应该的。

刀锋深入了七八寸,佳梦的手开始颤抖,终于撒手,退后几步,呆呆地看着他。

叶秋鸿没感到痛,反而感到高兴。因为死在爱人手上,岂非是世上最开心的事?

叶秋鸿微笑地看着她,没有任何语言,但笑容已是人类语言中最优美最动听的语言,因为这笑代表了“生死相随”。

——生,在一起,死,亦在一起,阴阳路上,我在你左右!

佳梦忽凄然地哭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回来?杀了我的儿,又伤我心,一个家的平静便被你一手破灭了,你好狠的心!”她说这话,其实内心又是多么辛酸、无奈与痛苦!

佳梦忽看到叶秋鸿没有笑了,陷入了深深的悲痛之中。

佳梦忽看到他的右断臂,惊道:“你……你的手?”接着她又看到了他左手中那柄带血的“风情剑”,紧张地道:“是不是半天对你下了毒手?”

叶秋鸿摇了摇头,但心里还是一暖。佳梦不解地凝视着他,眼里再次闪过一丝关心,他的两鬓已有少许白发,脸上的皱纹写满了苍桑与悲苦。这些年,他一个人又是如何过来的?

“哼!”厅外走来了一个人,满脸愤怒,正是边半天,他的身后紧跟着吹风、夏雨、甘雷、闪电这四大金刚贴身护卫。

边半天见到叶秋鸿沉着脸,瞳孔收缩,送出两道精电般的眼芒,怒道:“你还想再杀人吗?”

叶秋鸿从边半天眼中看到对他深刻的仇恨,暗叹人世间的恩怨交缠,若蚕之吐丝,至死方休!叹息一声,坦然道:‘城主,我拿剑并非杀人,而是斩妖除魔!”

边半天冷笑道:‘我边城之内谁会是妖魔,要劳架“天下第一剑”亲自来伸张正义?”

叶秋鸿黯然道:“正是令郞帝乙,他明明已死,可是在火葬途中却死而复生,而且行为怪异,定是妖魔上身,借尸还魂!”

边半天闻言,怒声喝道:“谁说我孩儿已死?谁说的?”

叶秋鸿一怔,道:“这灵堂难道不是令郎?”

佳梦忽神色黯然地道:“这是我父亲的灵堂,他前日已经过世了。”

叶秋鸿惊呆,朝灵堂牌位看去,只见牌位上写的的确是:先父苏公之灵位。

叶秋鸿陷入了迷惑不解之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边半天厉声道:“我儿得神医岳二先生所救,大难不死,此刻正在养伤,你大胆擅闯‘边城’,我还未与你计较,竟又满口胡言咒我儿已死,你居心何在?难不成你想向我报夺妻之仇?倘若是,何不光明正大地向我宣战?而使出这等卑劣手段,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叶秋鸿无声怔住。

吹风、夏雨、甘雷、闪电四大金刚及众护院已将他围在核心,随时准备攻击。

夜色萧索,灯光闪烁,天地间顿时静了下来。

这时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只见帝乙在“雪山七鹰”与神医岳二先生的扶持陪同下,朝叶秋鸿缓缓走来。

叶秋鸿惊诧,帝乙的脸色苍白,全身乏力,似是身受重伤,但眼睛却无法掩饰地散发着淡淡的碧绿青光。

他身旁的岳二先生从容而自信,而“雪山七鹰”个个面呈怒色,似是已忘却了刚才与他一起,共抗狼群的经历。

帝乙看着叶秋鸿,表情依然诡异而恍惚,飘渺如同梦境,忽然讥讽地道:“小侄蒙令徒一剑而大难未死,叶大侠是不是感受到失望?”他的声音干涩而低哑。

叶秋鸿苍白得像害过重病的容颜绽出一丝轻蔑的笑意,若有神若无神的眼上下看了对方一片,意外地道:“你能活着,已经是幸运的。”

帝乙冷若冰霜地道:“叶大侠突然光临本城,是不是想再补一剑?”他的眼神狠毒而残酷。

叶秋鸿摇头道:“你误解了,我来边城,只因为我看见你从棺材中死而复生,接连伤人,逃至边城,我便跟了过来。”

帝乙笑了笑,但笑容说不出的诡异,忽大喝一声道:“出来!”

叶秋鸿一惊,只见帝乙身后走出与他一模一样的人,他的手正在流血,显然是中了叶秋鸿的那一剑。

帝乙朝着那人,对叶秋鸿满脸诡异地道:“你说的是不是他?”

叶秋鸿惊诧地盯着那人,迷惑地道:“是他,怎会——”

帝乙打断他的话,道;“他是鬼谷雄一,是我叫他扮作我的,便是要引你来此。”

叶秋鸿陷入更深的迷惑之中,他见鬼谷雄一摘掉面具,露出本来面目,长相俊伟,眉毛特别粗浓,鼻梁略作鹰勾,配以细长但精光闪闪的眼神,使人感到他绝不好惹。

叶秋鸿又看向帝乙,不解地道:“为什么?”

这个问题竟也引起了边半天与佳梦的注意,显然他们并不知晓这件事。

帝乙脸上露出阴毒而怨恨的表情,一字一顿地对叶秋鸿说:“为了我爹。”

边半天怔住。

佳梦也怔住,与叶秋鸿一起看向边半天,三人心里产生了三种不同的想法。帝乙的话解开了三人三十多年的困惑。

帝乙朝佳梦看了一眼,道:“我爹二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是在惶恐中度日,尽管他有天伦之乐,也有家财权势,但是他心中放不下一人,那就是你。”说着他瞪了叶秋鸿一眼,续道:“你在九年前杀死韩风后便是天下第一,在你面前已是天下无敌,以你的武功,带走我娘自是轻而易举。我爹不会武功,但他又深爱着我娘,他又岂会让你带走我娘?于是你便成了我们家的仇敌!”他叹了口气,似是为他父母与叶秋鸿之间的情仇而迷惑与无奈,道:“‘百行孝为先’。为人子女的,‘孝敬’二字岂能忘却?我蒙岳二先生所救,便心生此计。我相信,在我爹面前,只有一个死人才让他放心,才能让他与我娘无忧无虑,白头偕老,我们也才能真正享受天伦之乐!”

叶秋鸿听着,听得很认真,他明白为人子女的孝心,所以他没有因中计而生气、恼怒。

但佳梦闻言却盯着边半天,伤心地道:‘你把我看作什么样人?水性扬花,不守妇道吗?我既然跟了你,就会一辈子跟着你,生是你边半天的人,死是你边半天的鬼!你今天这样设计陷害他,你是对你自己没有信心,也是对我的侮辱,此等行径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边半天不敢看她的脸,她的眼睛,心虚地嗫嚅道:“我……我怕你离开,你应该知道这十年来,我过得并不安稳。佳梦没好气地怒道:“难道你对自己没有信心,对我也没有信心吗?”

边半天坦然道:“我确实对你没有信心。在这个世界,我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唯独缺少的是去真正想要的。你是我一生见到最漂亮也最最爱的女子,倘若哪天你离我而去,我即使拥有整个天下,又有什么意义?”他说得非常深刻,令人感动。

叶秋鸿忽诚恳地道:“边城主,你放心,我不会抢走边夫人,因为她是属于你的,你二人共风雨,同患难这么多年,我又岂能说破就破?”

边半天朝他投以感激和眼神,但这感激是短暂的,因为他看到了叶秋鸿手里的“风情剑”,眼睛立时闪过一丝贪婪、狠毒的神色,他连忙朝帝乙使了个眼色。忽厉声喝道:“帝乙,你错怪了叶叔叔,还不快向你叶叔叔道歉!”

帝乙会意,在岳二先生的扶持下,上前躬身道:“叶叔叔,小侄年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以为叶叔叔乃心胸狭窄之人,求叶叔叔原谅侄儿的无知。”他的态度很温和,但这种温和和沉着的态度,却远比凶暴蛮横更令人恐惧、心寒。

佳梦见状,心里舒坦多了,这总算是她见到的最满意的结局。

叶秋鸿当然不会介意,他宁愿自己痛苦,也不会让佳梦伤心,爱一个人就是让这个人幸福。

——爱不是拥有,而是牺牲!

帝乙忽眼光绿光一闪,地狱魔咒第一层“地狱魔天波”轻松地令叶秋鸿本来凝固的伤臂立时血涌如浪,连忙假装惊叫道:“叶叔叔,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快叫神医岳二先生瞧瞧吧!”

叶秋鸿闻言,才发觉断臂处疼痛无比,头脑也变得越来越重。他支持到现在,完会是因为帝乙的异状,然而现在,他警戒心减弱,体力也越来越弱,终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