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断头人
作者:甘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94

外面的雪已停。屋子里点着灯。

灯光虽昏暗却柔美,而且充满了亲切与温暖,以至像一个需要有人来填充爱情故事的地方。灯光照着床上叶秋鸿的脸,还是那么孤独,那么平淡。

忽然他眼皮一跳,脸门肌肉很不自然地抽搐一下,惊道:“有人?”

飘雪也醒了,侧耳仔细一听,脸色一变,道:“七个。”

叶秋鸿耸然动容道:“听他们的步法,武功不弱。”

飘雪沉静地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藏边的‘雪山七鹰’到了。”

叶秋鸿点点头,叹道:“看来帝乙不杀我必不死心,也只有我死了,你才有安稳的日子过。”

飘雪见他毫无斗志,仍在逃避,气道:“他们杀了你,难道会放过我吗?你可别忘了我曾刺了帝乙一剑,尽管没要他的命,以他的为人,他能罢休吗?”他们当然还不知道帝乙会是重现于世的地狱狼王,地狱狼王要杀他们只不过因为他们两人将会成为他将来统一天下的阻碍。

叶秋鸿闻言,精神一振,坐以待毙不如死中求生,为自己的安稳、平淡而奋斗,道:“我该出去见他们了。你有伤在身,就留在屋里,不可轻举妄动,。”

门打开,一阵冷风扑面吹来,就像刀剑。

虽然叶秋鸿看不见,但他感觉得到,门外的雪山七鹰已站成北斗七星之位,脸上带着诡异阴寒的杀气,七把鹰钩均已出鞘。

雪山七鹰并没有立刻攻击,也不去看叶秋鸿,只是拿出一块青布,仔细地擦拭着他们各自的鹰钩。

鹰钩,形如乙字,以象牙为手柄,雕镂极精,又叫“太乙神钩”。钩身非一般精铁铸成,共分七节,机括相连,最后一节刃尖,长钩约二寸有余,如鹰嘴,锋利异常。

鹰钩的妙用在手,手柄之上另有机括,轻轻一按,七节鹰钩自动伸直,便可当剑使用,及至以剑法过招之时,又可化剑为钩,缠脱敌人兵器,这忽钩忽剑的招数,独创一格,运用之妙,神秘莫测。

叶秋鸿先前见过“雪山七鹰”使用鹰钩与从狼搏击的招术,对其诡异而阴毒的忽钩忽剑的变化一时之间也捉摸不透。

叶秋鸿想不出对付他们的好法子,干脆不去想了。屋子里还有一两瓶美酒,他居然回到了屋子里喝起酒来。

飘惊诧地看着他,对他莫名其妙的撤回甚是不解其意。

飘雪忍不住问道:“师父,为何不战退回?”

叶秋鸿深静地道:“‘雪山七鹰’自有人打发,咱们何不静而观之?”

飘雪眼里射出亮光,不解地道:“自有人代战?他是谁?”他朝门外看去,果不其然有人自远方来,不由一笑,嫣然一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人看都没看“雪山七鹰”,径直走过来,很礼貌地敲了敲小房子的门。

叶秋鸿与飘雪对有礼貌的人向来也是有礼貌的,所以他们也很客气在说:“进来。”

进来的人,衣着朴素,拿着一杆枪,全身散发着狼的兽性,他就是聂日。

聂日盯着叶秋鸿,冷冷地道:“原来你在这儿。”

叶秋鸿淡淡地道:“我一直在这儿。”

聂日愤怒地道:“你没有死?”

飘雪抢过话,眼里闪过谦意,道:“聂大哥,真对不起,我不能杀他,他也是个可怜的人!”

聂日看着飘雪一惊,眼前的人怎么突然间变成了天下间绝妙的女人,飘雪不是男人吗?他怔了一怔,忽自我嘲笑一下,道:“你是个女人,我应该早猜到了。”说完他向叶秋鸿断去的左臂,看着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睛,忽地对此人充满了同情与怜悯,仇恨渐渐减弱,甚至已无立锥之地。

紧张、静寂的气势中唯呼吸可闻,聂日的呼吸因怒气而逐渐平静下来,忽眼睛闪亮,潇洒一笑道:“我可不可以坐下来,喝几口酒?”

“请。”叶秋鸿欣然道。

聂日真的坐下来,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一干而尽,咂咂嘴道:“好酒!”

“好酒量。”叶秋鸿赞道。

飘雪见聂日冰释前嫌,心不由一宽。但戒备之心不敢消失,她亲自倒了一大碗酒给聂日。

聂日又是一干而尽,他出口长气,道:“多谢。”

“你没有杀我,该感谢你的应该是我。”叶秋鸿诚恳道。

聂日避开不谈,自说自话:“食人之禄,也要忠人之事,既然你盛情赠以美酒,岂能不谢?”

叶秋鸿正要推脱之时,飘雪抢先道:“如果你能代我们把门前那几头大鹰赶走,我们今日就一醉方休。”

“可他们并没有惹我们啊?”聂日淡淡地笑道。

“喝酒当然要有个好的兴致。”飘雪道,“这七个野兽在我门口拿刀弄剑,虎视眈眈,心里不踏实。”

聂日沉吟片刻,道:“看来我是没有可选择的余地了,好吧,我去试试说服他们走开,然后我们再坐下来一醉方休。”

“我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飘雪开心地道。

“为了这里的美酒,这里的佳人,我只好勉为其难了,也不知他们听不听我的劝。”聂日叹了口气道。

他走出门外,对雪山七鹰道:“喂!你们能不能从这里走开。”

没有人理他,七个人继续擦他们的钩,就像七个聋子,或是七个哑巴。

“你们好像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怎么真的就像七头大鹰,只会杀人,不懂语言。”聂日叹息道。

“聂捕神,你最好是离开这儿,不然你就会变成一个既聋又哑的死人。”站在北斗之星乾位的一个人忽然说道。

“我不会变成死人,我只会变成鬼。”聂日笑着说。

“那么你就变鬼吧。”那人冷冷地说着,话未说完,人已飞了过来,出钩,钩忽然变剑,砍向聂日的脖子。

聂日出奇地镇定,不但没有躲闪的意思,反而笑咪咪的。

鹰钩真的砍上了聂日的脖子,他的头颅一下子滚落在地,但身子没有倒下。

没有头颅的聂日身子流着血,居然还向前面走了两步,肚子里发出尖叫:“我说得没错吧?我不会变成死人,但会变鬼,变成一个断头鬼。”

这是绝对令人无法相信的场面,“雪山七鹰”纵横江湖数十载,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恐怖的情形,个个脸上肌肉绷得很紧,真的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叶秋鸿虽没有眼见聂日的头颅被人砍掉,但外面恐怖的气氛与飘雪因巨大惊诧而产生的呼吸变化,他感觉到了聂日死了,而且被人一招致命!

聂日怎会如此不堪呢?

“雪山七鹰”迷惑地盯着没有头颅却仍站着的聂日,不知道是真是假。

飘雪也不信地看着,叶秋鸿屏住呼吸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聂日的脖子还在流血,红得发亮,他的头颅还落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转个不停,好像有一种无法理喻的生命力,他虽身首丰收离,但每个部分都形如鬼魅。

断头的聂日居然走过去,将自己的头捡起来拿在手中,那头颅的脸上还在笑,笑得无比诡异、神秘,聂日忽冷冷地道:“你们再不走,我保证你们会跟我一样!”

“雪山七鹰”面面相觑,忽如惊弓之鸟,张惶飞逃。

聂日将手中的头颅放在脖子上,好像要将头重新装好一样,不断调整方向,他身体上的手拼命揉着脖子,忽然头又栩栩如生了,他左右转头一下,竟又安好如初,好像从来没有被人砍下过头颅。

他笑了笑,拿着烈火枪回到木屋之内,向飘雪与叶秋鸿笑道:“幸好他们比较听劝,都走了。”

飘雪也笑了,道:“不管你是不是聂日,总算对我们有恩,来,我敬你一碗!”

聂日放下枪,接过酒碗,道:“干!”说完一仰脖子喝完。

酒入肠肚,飘雪忽然发现全身乏力,头有些晕,眼有些花,叶秋鸿也感到昏昏欲睡。

聂日还在笑,笑得诡秘、阴寒,他刚才喝酒的时候已悄悄下了药。

飘雪虽然知道对方不是聂日,心里也提防着他,可是还是已步步陷入了他设计的圈套之中。

叶秋鸿脸色铁青,厉声喝道:“你不是聂日,你到底是谁?为何在酒里下毒?”

聂日开心地笑了,道:“我当然不是聂日。”

飘雪脸色也变了,眼睛尖锐地逼视着“聂日”,沉声喝道:“你既然与我们有仇,却又为何赶走‘雪山鹰’?你是不是也想打‘风情剑’的主意?”

“聂日”脸色大变,神情换作另一个人冷哼一声,道:“谁稀罕你的‘风情剑’?我赶走‘雪山七鹰’,只不过想亲手杀了你!”

叶秋鸿闻言一怔,飘雪也是一惊,道:“我们有仇吗?”

“聂日”怒目圆睁,大声喝道:“‘百变金狐’是不是你杀的?”

飘雪一怔,道:“是又怎样?他盗走‘六芒星石’本就该死。”

“聂日冷叱道:“那么我杀你也是理所当然。”

叶秋鸿与飘雪眉头同时皱起,心中一凉,己方已中毒,绝无反扑之力,等待的只有死亡。”

飘雪咬咬牙,道:“能死于你手,我心甘情愿,但只求你放守叶大侠,他眼睛瞎了,手也残废,更何况与你无怨无仇,你杀不杀他已没有必要。”

“聂日”闻言也怔了怔,他倒没有想到飘雪如此恩怨分明,甘愿受死,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叶秋鸿却不领情,狠狠地道:“你最好将我也一起杀了。你杀了飘雪,我也一定会杀你,虽然我眼瞎了,右手废了,可是我的剑还在,还可以杀人!”

飘雪闻言,惊愕地看着叶秋鸿,他脸上刚毅与坚决已表明他与她一起死。她没有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说什么,心中的感动尽在不言中。

“聂日”冷笑一声,道:“死固然容易,两位当然也不惧死。不过,两位中了在下的‘力心散’,全身乏力,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生还是死都在我的操控之中。岂是你们想死就死,想活就活的!”

飘雪直截了当地道:“那你想怎样?”

“聂日”双目寒电闪,喝道:“我要杀的第一个便是你。”说着袖中小刀闪电出手,笔直刺向飘雪心脏。

飘雪乍惊,刀锋逼近但全身乏力,无法移形换位,只有等死。

血花飞溅,小刀已入叶秒鸿左胸,他用血肉之躯挡在了飘雪面前。

叶秋鸿将生命的潜能、真气发浑到极限,令身躯移动了一尺,刚好为飘雪挡了一刀。

飘雪大惊之际,不知哪里升出一股力道,左手扶住叶秋鸿,右手寒冰真气运气、探出,抓住“聂日”的手腕脉门,逼他脱手,接通着冷冷地又一掌推出,拍在“聂日”的胸口。

“聂日”被她一掌震飞到门外,倒在雪地上,喷出一口鲜血,他的胸色苍白,惊恐万分,体内钻入对方的白色寒冰真气令他如同身在冰窟,经脉更是被对方超强的真气冲得气血翻腾。他想不到飘雪与叶秋鸿在“力心散”的药力下,居然能发挥出超越人体生命本能的力量,令他身受重伤。

至情至性的力量来自自然,自然的力量有时像风,有时像水,无穷巨大。

飘雪与叶秋鸿中毒之后仍能发出常人所不能的力量,正是又方彼此之间至情至性的力量发挥到极限。

飘雪伤了“聂日”,但内伤更重,一口鲜血喷出,与叶秋鸿一起倒下。

一时之间,两方皆不能动弹,唯风在动,雪在飘。

“聂日”盯着飘雪,眼中充满了近似疯狂的愤怒与憎恨。

飘雪看着叶秋鸿苍白的脸面,口里不停地念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替我去死?”

叶秋鸿功力全散,伤口痛得他斗大的汗珠直流,柔声道:“为你去死,我心甘情愿,我这一生欠你太多,今日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你去死。”说着痛得牙齿格格直响。

飘雪横他一眼,伤心地道:“这又何苦呢?你我前仇已释,现在又何必分谁欠谁的?”

叶秋鸿沉默一会儿才道:“你伤势如何?”

飘雪淡淡地道:“如果你死不了,我当然也死不了。”

这时,门外的“聂日”厉声喝道:“飘雪,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说着拖着伤重的身体渐渐离开木屋。此次计划皆因他太低估了飘雪,所以他不得不重新计划,不得不暂时离开,先将伤养好。

脚步声远去,却又近来。

飘雪与叶秋鸿震惊,来的人不是“聂日”,而是七个人,——“雪山七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