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轻轻颤动的吻
作者:甘才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56

叶秋鸿又一惊,定了定神,心虚地闪开她脉脉注视的深情眼眸。他大她一轮,自是不敢造次,更何况他是她的师父?

“秋鸿,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飘雪那对像会说话的眼睛忽地射出锐利的光芒,与他深深对视了顷刻后,充满线条美的典雅脸庞泛起了动人心魄的奇异光辉,忽然更大胆地说道:“自从当我看见你走向我父亲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你的沉稳与深邃,接着你对边夫人的痴情又深深敲动了我的心,现在又喜欢你的成熟与淡淡的忧愁。”但她毕竟是女儿家,说完此话,偷偷地瞟了叶秋鸿一眼,见他也正迷惑地看向自己,脸立刻飞红,头不由低下。

叶秋鸿脸色微变,断然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飘雪抬起头,眼里射出一丝失望与被伤害的神色,怔道:“为什么?我知道,我一直在寻你比剑,又气你恨你,你心里一定是不喜欢我的,可是我其实不是这样子的。真的!”倘若有人相信她的话,让她此刻死掉也值的。

叶秋鸿痛苦地道:“我知道你是善良的好孩子,但是你绝对不能喜欢我!”

飘雪不懂地道:“为什么?”

叶秋鸿无奈地随便说出一个理由,道:“因为我杀了你父亲!”

飘雪怔了怔,道:“如果你不杀他,他就杀你,所以他不是死在你的剑下,而是死在天下第一剑的手里,如果天下第一剑不是你,他也会死在别人的手里。”

“我是你师父,你要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我二人怎能做出违背伦理之事?那会让天下人耻笑的!”叶秋鸿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爱,并无长幼尊卑之分!你我只有授艺之实,并不师徒之名,我在心里一直以来都把你当作我的人生偶像。”

“我是个剑客,有很多仇人。你很清楚你身上的伤,其实应该是我受的。”

“我也是你的仇人,在我想杀你之前,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杀你。”

“你终要杀我,我现在就与你比剑,了却你一生心愿,让你父亲在九泉源之下也好安息。”

“你现在并不是剑客,其实叶秋鸿早已死了。”

“哦?”

“先前的叶秋鸿武功无敌,但自从与飘雪一战后,天下第一剑的名号已属飘雪,现在的叶秋鸿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平凡人。”

“噢。”

“既然你已退隐,难道你就不喜欢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是个残废,你跟着我是不会有幸福的。”

“你的残废是因我而起,我更有责任照顾你。”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吗?”叶秋鸿看着飘雪,她如浓黑点碎的梅,一种无真的妖娆让他喜爱不已,心里有点迫于无奈了。

“没有!”飘雪斩钉截铁地道。

“你非嫁给我?”叶秋鸿忧愁占据了他的左眼,喜悦却占据了他的右眼。

“非你不嫁!”飘雪忽然她在逼婚,是那样的无理与霸道,她的脸不禁红了。

叶秋鸿没有说话,他没想到她竟把自己的一生赌在他的身上,这使他感到担忧,他起身走向门边,望外看去。

天是那样的空净,梅花林也如旷野,惟飘雪如祭坛女子,她的爱,便是她和盘托出的祭祀品。

他知道,她将是他路上的最后一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但她还年青,还有美好的明天,他却不敢让她的幸福毁在他的手里。

年龄令他残忍与怯弱,心是渐萎的花,不能再次盛放。

叶秋鸿咬咬牙,忽坚决地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飘雪的自尊被践踏,眼泪忽然从她伤心深处涌起,从她的眼眶溢出,那是羞赧、悔恨、失望而又无奈的泪水。她依然在望着他的眼睛,但是当她的脸上终于现出令人绝望的怜悯的表情时,叶秋鸿手脚无措,他平生唯一怕的事,便是怕女孩子的眼泪,女孩子的眼泪是最好的溶剂,它可以化开最心硬的男人之心。

叶秋鸿看见飘雪的眼泪,心都几乎要溶成水了,他变得有些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我……你,你……,唉,怎么跟你说呢?我已经差不多是个老头子,而你却正逢花季少年,你若是我,你会不会拒绝?”

飘雪闪烁着令人心疼的泪花,鼓起勇气道:“我不会拒绝!”

叶秋鸿一怔,叹道:“你还是面对现实吧。”

飘雪嘟起小嘴,辩道:“谁说你老了,你只不过成熟多了。”

叶秋鸿皱起双眉,道:“白居易诗曰:‘行年三十九,岁幕日斜时’,我今年四十了。”

飘雪逼视着叶秋鸿慌乱的目光,驳道:“但《礼记》上说,四十日强壮;孔子名言,三十而产,四十不惑。何以岁幕日斜?”

叶秋鸿又一怔,继续道:“杜甫又诗曰:‘四十明朝过,飞腾暮景斜,谁能更物来,烂醉是生涯’。我的人生差不多蹉跎掉了,你还是别在寄望我能给你幸福。”

飘雪目光流露出一种含蓄引人的傲气和自信,坚决地道:“过去是历史,未来是美梦,只有现在才是现实,你现在平平淡淡,是最为真实而实在。古人云:;‘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你为什么不好好把握现在?你年龄比我大一轮,我并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究竟喜不喜欢我!”

叶秋鸿闻言,他的脸刚才虽也沉静的、冷酷的,但目光随时都可能像火焰般烧起起来,就算将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烧毁也在所不惜。时间停滞了,她就这样盯着他,而他则吃惊地屏住了呼吸,不得不望着这少年女子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终于跨越伦理的界限,答道:“喜欢,可是……”他的话还未说完,嘴已被飘雪巧妙地封住。

一个女人能唤醒一座麻木沉睡的宫殿。

可是什么?

她暂时不去想,最好的是现在,是此时,此地,这一刻,是任何东西都不能代替的。

她只是真心地渴望着爱抚和温存,就这样蜷缩在心爱的男人怀里,嗅着好闻而又令人迷惘的呼吸中,感受到温热的侵袭与催情的心跳,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时间开始从他们的身边漂流而去,直到变得毫无意义,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种比真正的时间更为真实的深沉的尺度。叶秋鸿为保持他灵魂完美的令人苦恼的斗争,意志对愿望的长期压抑,全都不重要了,一辈子的努力在顷刻间冰消瓦解。所有那些力量都休眠了、沉睡了,他需要一种浑沌状态的生发、弥漫,在这种状态中,理智屈从于情欲,理智的力量在肉体的热情中泯灭。

她抬起了胳臂抱住了他的脖子,而他的双臂痉挛地抱住了她的后背。他弯下了头,用自己的嘴探寻着她的嘴,找到了。

她的嘴是真真切切的。她搂着他的双臂就双象无法忍受他离去似的,那个样子仿佛连骨头都酥了。她就象沉沉黑夜那样神秘莫测,绯缠着回忆和愿望,不愉快的记忆和不愉快的愿望。这些年来他一定是渴望着这个,渴望着得到她的;他一定是在竭力否认她的力量,竭力不把她当作女人来想的!

叶秋鸿也完全被她的热情与执著焚化,他感动到腹下升腾的热力。

她的脸潮红,发烫,呼吸紧张,急促得像是要将他点燃,熔化。

他真的被点燃了,他热血奔涌,要将身体胀裂。

他用胳臂搂着她的头,用充满泪水的眼睛望着那平静的、微微发亮的脸庞,望着她那如梅花苞的嘴,微微地张着,气喘吁吁,无法抑制地发出了惊喜的“哦哦”声。

她的胳臂和腿绕在他的身上,就象是把他和她缚在一起的有生命力的绳索,柔滑、壮健,使他神荡魂摇。他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他的面颊贴着她那柔软的面颊,沉浸在一个男人在与命运博斗的那种令人发狂而又气恼的紧张状态之中。她幸福极了,比经历了记忆中的任何乐事都要感到幸福。

他的脑子感到晕眩、颓丧,变成了一团漆黑,失却了光明。因为有那么片刻、他好象置身于阳光下,随即那光辉渐趋暗淡,变成了灰色,终于消失了。这就是作了一个男人,他不能再作了。但这并不是痛苦的根源,痛苦在于最后的那一刻,那有限的一刻,在于寂然而凄凉地认识到:这种痴迷狂喜正在消逝。

他不忍心放开她。现在,在他占有她的时候不忍放开她,他是为了自己才造就她的。于是,他紧紧地抱着她,就象一个在荒凉的海中溺水的人紧紧地抱住了一根残桅断桁似的。过了一会儿,在一次相类似的、迅速到来的高潮中,他的情绪又活跃上涨起来,再次屈服于那谜一般的命运。

这是男人的命运。

晨光足以动情,而山影也是勾心,那寂静更是足以煽情。何况这世界好像只剩下两个人,一个精力正需要发泄的中年男人,一个美艳而情春的年轻少女。

此情此景,将会引诱他们作出什么事情呢?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绝对是好事!

《第一卷:天下第一剑》完——请看《第二卷:六芒星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