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成
作者:江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4481

第二章初成

时光飞逝,两年晃眼便已过去,已是大明洪武十四年,朱文羽已长成一个十八岁的英俊小伙,几与“雷霆剑客”南宫雷一样高了。他在南宫雷的指点下,已将所学融会贯通,只是所学太杂,出手时已不知是何门何派的功夫了,这侍卫好几百人,加起来也差不多学了四五千招,若是旁人看朱文羽练功,简直就是个大杂烩,看得个莫名其妙,拳掌腿,刀剑棍,无一不学,根本就不知道是哪家门派弟子。这倒也是,这朱文羽根本就不属任何一家门派,他试探过几次,但那南宫雷也没答应收他为徒,只让他以“雷伯”相称,所以他根本就是无门无派。更绝的是他所学几千招,居然全是零零碎碎,没有一套全套的功夫,唯一学的一套完整剑法还是南宫雷所教的一套无名剑法,却严令他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人前显露,南宫雷大约还不放心,逼着朱文羽以陈老夫了的名义发个毒誓才罢休。

其实在朱文羽心中对南宫雷实是感激敬重,几与陈老夫子一样成了他最亲的人,虽然平时顽皮胡闹吊儿啷铛的,但却极少违拗雷伯的意思,南宫雷也早已将他视为自己子辈一样爱护有加。南宫雷近来则已较少再半夜到乱坟岗来指点他练功了,只随他自行习练,仍是日日不辍。

至于《易经养生诀》,朱文羽不敢松懈,勤加习练,已练过第五层,直入第六层,内力已是不凡,拳掌间劲风有加,已可一掌劈断小孩胳膊粗的松树,当可列入江湖中二百名以内了,更兼精神奕奕,眉羽间透着一股英气勃发,只是顽皮心性不改,还是一样随性逍遥,一副泼皮无赖嘻皮笑脸的胡闹嘴脸。

此时陈老夫子的身体,已明显露出年老之势,常有气喘咳嗽,好在在皇宫中自己调理,也不缺好药,皇上还曾特旨让太医院正给开过方子,这在宫中已是非常难得的了,但即便如此,陈老夫子还是日渐老迈,朱文羽便也常守在闲澜院多陪陪他。

这日秋高气爽,晴好无云,朱文羽自在文渊楼内练了一会无名剑法,兴致颇高,便随意出外走走,便又来到果仙桥边,此时他已脸上线条分明,唇红脸白,已是长成一翩翩青年,自不能如少年般靠在桥边直盯盯地看美女,只是随意闲逛游荡,一晃一晃地随性而走,就如同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一般,这种人到处都是,朱文羽晃在人群中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瞎看瞎逛。此时大明开国已有十余年,天下初定,人心思安,百业兴旺,集市上也慢慢地繁华起来,人来人往地好不热闹。

刚过果仙桥,只听人群中有一女声急喊:“抢钱啦!抢钱啦!抓贼啊!”

朱文羽立在桥上转身看去,果见一个小姐倒在地上,旁边站着一个丫环正急着跳着高喊,看她手指方向,一个小混混正在人群中慌慌张张地急奔。

朱文羽赶忙跑到小姐身边,看那小姐容貌普通,穿着一般,可能是个富户人家的小姐,朱文羽连忙与丫环一起扶起那小姐,只见小姐脸色发白,显是吓得够呛,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贼跑的方向手臂发抖。

“等着!”朱文羽不及细想,转身便朝那混混逃跑方向追去。受南宫雷多次嘱咐,大白天的在大街上不敢施展轻功,怕引起惊世骇俗,但这身形步伐也非常人可比,一晃眼已追出两丈有余。

只见人群纷纷让开,朱文羽立定一看,那小混混居然回来了,不过却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在他旁边跟着一个紫衣姑娘,左手拿剑,右手显是拧着小混混一支胳膊,将其押了回来。朱文羽又惊又奇,冲着那小混混走去。可能是这朱文羽习惯了一种随意的走路姿势,那小姐看到朱文羽眼睛一闪,再仔细一看,随即显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低喝:“让开!”

朱文羽不由自主闪过一旁,那紫衣姑娘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把小混混押到那脸色惨白,仍在发抖的小姐丫环面前,问:“小姐,是不是他抢了你的银包?”

“是”丫环抢先说话,声音明显发抖。

“还给她们!”紫衣姑娘一推小混混,喝道。

“是是是,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再不敢了,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混混说着把抢来的钱袋递给那丫环,丫环颤着手接过,一句话也不敢说。

“滚!下次再看到你我要你的狗命!”那紫衣姑娘右手一松,左手剑一挥,连着剑鞘重重敲在小混混头上。小混混头也不敢回,跌跌爬爬地钻入人群跑了。

“好了,小姐,回去吧,没事了。”紫衣姑娘含笑对那小姐丫环说。

“是,是是,多谢姑娘,多谢女侠。”小姐发着抖说,显是吓得不轻。

“小姐,我们回去吧?”丫环扶着她走出人群,只见两人裙摆仍在不住细细抖动。

朱文羽看得心情大畅,凑上去正想和那紫衣姑娘答话,紫衣姑娘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叫道:“小离,我们走!”

“是,小姐。”人群里钻出来一个穿绿色裙装的姑娘,看起来比这紫衣姑娘小那么几岁,跟了过来,人群自发让过,二人双双离去。

“这家伙,肯定是把我也看成街头小混混了。”朱文羽苦笑着摇了摇头,也随散去的人群转身往回走。

“不过这姑娘确实长得不错,看起来也就是十六七岁年纪,只不知是哪家姑娘,长得确实不错,要怎么美就有怎么美,还拿着剑,抓着个混混,明显是会武功的,真不知是什么人,可惜没搭上话”一边走朱文羽还一边胡思乱想。

灵光一闪,朱文羽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雷伯不许我和侍卫再动手,近来他也少和我喂招了,就我自己一个人练,我何不多留心些街上不平之事,也来个打抱不平?就算白天街上不好动手,打探清楚了晚上来惩治那帮臭坏蛋也好啊,就当是练练手,活动活动筋骨,也算是行侠仗义啊。雷伯老说我缺少实战经验,这不正好是个好机会?对付这帮毛贼不用客气,他们也不会对我客气,到时我也正好练练,逮着几个罪大恶极的就算杀两个也算为民除害,雷伯肯定不会有什么罗嗦的。”想到这,一阵兴奋,嘴里的小曲儿又出来了。回宫时连门口的守门侍卫都问:“羽少爷,今儿个这么高兴呢?得什么好彩头了?”

“狗屁彩头,少爷我摔了一跟头行不行?哈哈”话未说完,朱文羽早已入宫远去,抛下同样在哈哈大笑的侍卫。

果然,自这日开始,朱文羽白天便常到街上逛逛,留心些地痞流氓的作恶行为,打听清楚,又新买了几个恶鬼面具,半夜里便换上黑衣,跑到那些混混窝里,拎出几个小混混来打个鼻青脸肿,警告一番,也算是那些街头混混祖坟头冒了青烟,朱文羽如今已达一流高手境界,教训几个地痞流氓,就算一次上十个对他来说也是稀松平常。本来真正的一流高手才不屑去教训这些最底层的街头混混,可就朱文羽来说却不同,他生性疏懒,随性率意而为,连那些最低等的四等侍卫也可勾肩搭背称兄道弟,自是从来没将自己的身份看得如何高贵,见到不平之事便心痒痒地伸手。二来他也是为练手而去,倒是还希望小混混们一次多来几个,让他多费几下手脚。只是那些地痞恶少都是欺善怕恶之辈,在街上打个群架欺负几个老实人还差不多,碰上这真正的武林高手可就根本不够瞧的,打了几次,也真让街上明显安宁不少,小混混们都道上碰撞了“太岁”,老实了不少,却实在让朱文羽大呼不过瘾,一心想找那么一两个真正的江湖中人斗上一斗。

朱文羽早听雷伯说起过,真正的江湖中人除非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白天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所异动的,若是公然犯事引起官府追究,则是江湖人最麻烦的事。江湖中人谁也不愿与官府作对,而事实上对官府来说,以武犯禁,江湖中人也是最不好管的人,只要面子上过得去,碰上江湖事也不愿深究,睁只眼闭只眼,只愿相安无事,故而所谓江湖之事江湖解决,通常是找无人偏僻之处相斗,或是在夜间。朱文羽想着要想碰上真正的江湖人打上那么一两架,自然也只能是晚上出去碰碰运气。

朱文羽立即把这想法付诸实行,连着几夜都潜出皇宫,找一个较高的民房楼顶猫着,满心期望碰上一两个江湖夜行人。可令他大失所望的是,蹲了三五个晚上,喝足了西北秋风,只是碰上了两个入室偷盗的小毛贼,跑过去逮着了抡起拳头还没开始打呢,对方已经尿湿裤子瘫倒在地直叫大侠饶命。这大侠来得如此容易实是叫朱文羽哭笑不得外加满心不甘,一点也不过瘾。不过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好缩着身子在房顶上继续等待期盼。

这夜,朱文羽在无聊赖地躺在京城有名的丝绸白家的最高房顶上吹冷风看星星,突然心中一动,似有所觉,耳中传来一丝轻微的衣袂息嗦之声,朱文羽腾地一下坐起,凝目四周一望,果见身后二三十丈外有一黑影在房顶一闪而过,身形迅捷,远非那些小偷毛贼可比,绝对是上乘轻功。

“他奶奶的,总算让少爷我逮着一个!”朱文羽精神大振,套上面具,噌地一声猫身而起,脚尖用力一点,直朝那黑影追去。

以朱文羽苦练修习的轻功,以养生诀无上内功为基,江湖绝顶高手“雷霆剑客”南宫雷的亲自指点,朱文羽的身形直似狸猫追兔,悄无声息,直追至夜行黑衣人身后十丈之处便不再靠近。朱文羽可不是那莽撞之人,他得看看那黑衣人所为何事,看是否是为非作歹之徒,如果是的话,那他朱文羽除了能和真正的江湖中人打一架过瘾的,还能有个“行侠仗义”的快感?再说了,得看那人是正是邪朱文羽才能决定打到什么程度啊。

那黑衣人显然仍未发觉后面跟着的煞星,只见他身形放慢,悄悄潜到一处较高的阁楼的窗外,朱文羽认得那是经营玉石生意的奇石斋王员外家所在,只不知这阁楼是干什么的,难道是奇石斋的库房?朱文羽小心地猫着身子躲在十丈开外盯着黑衣人。雷伯曾说过他的轻功,如是小心衣袂飘动之声,则十丈开外能察觉到他的存在的人江湖上不超过十人,此时不知这黑衣人底细,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只见那黑衣人站在阁楼窗外,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黑管子,悄悄在窗纸上顶开一个小窟窿,把管子一端含在嘴中,一端伸进窗户之中,半晌不动。

若是朱文羽有那么一点点江湖阅历,便立时可知那黑衣人是在吹迷魂烟,使用这种迷烟的不是下三滥便是奸邪之人,正派人士或是乃至邪派高手都是不屑为此的。可这位羽少爷实在是根本没有行走过江湖,就算是雷伯曾提起过一些,没有亲身经历,却也一时难以想起,故而呆在旁边看半天,居然还不知道这黑衣人究竟在干啥。

那黑衣人吹完迷烟,掏出一把细细的小刀插进窗缝,那窗便无声打开,黑衣人稍等一小会,大约是等那迷烟散尽,便跳入窗中,不一小半会便又跳出来,肩上多了一个大大的黑袋。

此时朱文羽再笨也已明白那黑衣人乃是在用迷烟掳劫人口,看他那肩上黑袋大小形状,必定是个女子无疑,这不是采花大盗是什么?朱文羽一阵狂喜,“好家伙,不枉我喝了几夜的西北风。”马上跳了出去,施展那姿势不太潇洒优雅却是迅捷无比的独家轻功,一晃便到了那黑衣人三丈之内,站定,低喝道:“站住!哪里跑?”

黑衣人一惊,极为惊异居然有人能悄无声息地近他三丈之内而未被发觉,自知遇上高手。慢慢转过身来,把那装人的黑布袋轻放在窗外屋顶上,抱拳道:“在下‘九曲香’黄金蝶,请问阁下是?”

“充什么字号?你这采花贼,少爷我今天就要把你扭送官府!”按说江湖中人相遇,首先互报字号,这是常理,可朱文羽这小子却从未行走过江湖,激动之余把雷伯说的全忘得一干二净,根本不管那套。他这话可犯了两个错,一是未报字号,虽然朱文羽还根本没有外号,报无可报,可他连名字都没报,二错是江湖事江湖了,很忌讳把事情扯到官府中。朱文羽开口就说要将对方扭送官府,实是让这久走江湖的“九曲香”极为意外,他根本不知这朱文羽是个江湖门外汉,只道如此高手定然懂这些,既然还要如此说话,那不是极为轻视他九曲香,便是故意戏弄于他,不禁大怒:“好朋友,我九曲香倒要看看朋友如何将我扭送官府。”身形一晃便一扇点来。原来这九曲香黄金蝶采花已久,还自命风流潇洒,以一把精钢折扇作为兵器。

朱文羽乃是第一次真正与江湖中人对敌,心中实是没底,倒是他有点慌,好在所学颇杂,反应也快,右脚尖一点便闪过一旁,出门时没带任何兵器,只是赤手空拳,和南宫雷过招时又没试过如何应付铁扇子,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身形一呆。

那黄金蝶看在眼里,暗喜:“原来是个半桶水,这小雏儿多管闲事,今天本少爷超渡你上西天。”一招“指点江山”,右手拿扇直向朱文羽横扫过来。

朱文羽也就慌了一下神,立时神智清明,便以对付峨嵋刺的招数,脚踏八卦步,身形一晃又到了黄金蝶身后,手上却是一招少林千叶掌的“安江平海”,向黄金蝶背心压去。那九曲香毕竟是久走江湖,毫不惊慌,并不转身,一个“撩阴腿”便踢向朱文羽下阴,按黄金蝶的想法,这朱文羽必定闪身避过,他再使一招“反弹琵琶”直点朱文羽膻中大穴,然后后招再源源而出,把这“小雏儿”立毙扇下。

但这“撩阴腿”才使到一半,“九曲香”黄金蝶已觉背后劲风压背,这朱文羽的一掌居然如此迅捷,且力透掌心,手掌尚未及体,那股强大的压力已几将他背骨压断,黄金蝶扑在屋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朱文羽也便也停手站立不动。

那养生诀乃道家无上气功,朱文羽练至第六层,拳脚之中劲风已自然而然随之而出,且沛然浑厚无比,加之雷霆剑客南宫雷的雷霆剑迅捷刚猛,朱文羽常和他喂招,招式自然也是迅捷无比,力大异常,这一掌拍下竟比原来招式快了许多。

此时“九曲香”黄金蝶慢慢转过身来趟在屋脊之上,他心里这个悔哟,一个大意居然身受重伤,本来他一手“蝴蝶十八拍”扇法也是一绝,若是凝神而斗,至少也能和朱文羽拼上百十来招,再凭其“落花无痕”的轻功,脱身也并不是太难的事,可这一时轻敌,轻辱朱文羽是个“小雏儿”,竟是一身本事尚未使出便已落入敌手。

“朋友究竟何方高人?我黄金蝶今日落入你手,要杀要剐给个痛快,我要哼一声就枉作‘九曲香’!”黄金蝶盯着朱文羽,右手紧握铁扇持在胸前,便欲待朱文羽过来抓他之时,按下扇柄机关,放出其毒无比的“残花雾”,与朱文羽拼个同归于尽。

朱文羽哪知这等机关?一边说:“少爷我朱文羽,今日行侠仗义,自当将你这采花贼扭送官府重加治罪!”一边伸出手来拿黄金蝶。

耳边只听得一声娇叱“好个淫贼!看剑!”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直刺朱文羽右手,令他一惊一退,闪过一旁,定睛一看,一个紫裙黄衫的姑娘持剑对他怒目而视。再一看,居然是那日在大街上所见的捉住那偷小姐钱袋的小混混的漂亮姑娘,只是在这屋顶之上,冽冽寒风之中,衣袂不住飘动,飘飘欲仙,直如仙子下凡。

朱文羽正自为这姑娘魂飞神动,只见那紫裙姑娘寒剑一闪,又攻了过来。朱文羽急忙跳开,他与南宫雷喂招已久,对付宝剑自是独有心得,在剑光中穿梭身形,紫裙姑娘的“冰心剑”根本沾不到他一根毫毛。

“喂喂喂,你搞错没有?我不是采花贼,我是抓贼的,那边那个黄金蝶才是采花大盗呢”在紫裙姑娘一阵急攻之下,朱文羽又不忍招架反击,自是闹了个手忙脚乱。

“淫贼还敢狡辩,吃我一剑!”紫裙姑娘依旧攻势凌厉,只是在朱文羽眼里,她这些剑招可比南宫雷的绝情剑好应付多了不止一百倍,自然难得伤得朱文羽。

“喂,你没听见啊?我不是采花贼啊。那个地上的才是啊,我叫朱文羽,你他妈的有完没完啊?再不停下我还手了啊。”

那紫裙姑娘似是根本不听,一招紧似一招。

朱文羽心头一阵火起:“哪来的刁蛮小丫头,我还真不信治不了你!”便也马上反攻,招招擒拿,式式拆身,直斗个难解难分,心头直叫:“过瘾!过瘾!”忽的手一紧,指尖从紫裙姑娘手腕半寸处滑过,劲风一切,紫裙姑娘手一麻,铛地一声“冰心剑”掉在屋顶瓦片上,姑娘顿时呆了。

“说了叫你别打了别打了你还打,你弄错了啊,我不是,他才是采花贼!”朱文羽过了瘾,还是怕被这绝色姑娘误会,急急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那紫裙姑娘呆了一呆,拾起冰心剑,转身看看躺在地上的黄金蝶,便伸腿去踢。右脚刚沾到黄金蝶身子,只见黄金蝶腰间突然一股黄雾腾起,紫裙姑娘一晃便要倒下。

朱文羽大骇,马上扶住紫裙姑娘,只见那黄金蝶突然腾身而起,往屋下一滚,顿时消失在黑暗中。

朱文羽扶着姑娘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旁边不远处又掠过来一个娇小身影,“小姐!”朱文羽听出来了是那姑娘的丫环小离。那小离急急赶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瓶,倒出一粒绿豆大小的丸药,扑到紫裙姑娘嘴中,然后扶着她的另半边身子。

半晌,紫裙姑娘悠悠醒转,一看自己居然被朱文羽半搂在怀里,又羞又怒,一个巴掌拍过来,朱文羽一时躲闪不及,面具顿时被打飞,露出本来面目。那姑娘看到他,神情一呆:“是你?!”一使劲,挣起身来。

“那淫贼呢?”

“跑了,小姐!”小离答道。

“这个淫贼,总有一天要逮到他,让他也尝尝毒的滋味!”紫裙姑娘恨恨地说。

“姑娘”朱文羽看她那愤愤不平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入迷,悄悄叫了一声。

紫裙姑娘白了他一眼,“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再找你算帐!”一矮身,长身而起,消失在夜幕中,那丫环小离也迅即跟着离去。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呸!你自己打错人还来怪我?小丫头片子,找我算帐?你还嫩点,少爷我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朱文羽今天是过足了瘾,对自己的武功也起了十足的信心,看来江湖人的身手也不怎么样,只需好好应付,根本就不用怕什么人,“怪不得雷伯说我现在已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嘿嘿,还真不是吹的,打发这几个小毛贼小丫头片子还不是小事一桩?”

只听屋下灯火涌动,可能是刚才的打斗把屋里人惊醒了,家院们纷纷起来查看。

“喂,你们家小姐差点被采花贼掳走啦,现在躺在她绣房外窗户旁边的屋顶上,快来扶进去吧。”朱文羽一边放大声音冲着下面乱叫,一边施开轻功,跃过几处屋脊,快速消失在夜幕之中,任那些家院们打着灯笼吆喝着乱纷纷架梯子上房。

回到宫中住处,朱文羽是越想越兴奋,把黄金蝶,紫裙姑娘的招式细细又回想一遍,越想越觉得似乎没什么稀奇的,他全可以十招之内便稳占上风,不禁大感得意,想着今晚也没什么事了,便练了一会养生诀,径自睡了。

又是新年过去,已到了大明洪武十五年元宵佳节,早几日朱文羽便可看到街上热闹非凡,处处张灯结彩,一派节日气氛。

元宵这日,朱文羽正在闲澜院陪陈老夫子聊天,准备上灯时出宫看看热闹,只听大太监高诵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院中顿时跪满一地。

“小猴子呢?”朱元璋洪亮的声音里透着喜悦,明显地兴致非常高。

“在,皇上。”朱文羽起身凑过去:“皇上,皇后,你们怎么都穿着微服啊?想出去玩啊?”朱文羽的口气哪象是跟皇上说话?

“是啊,小猴子,陪我们出去逛逛。”马皇后自朱元璋起兵时便跟着一起打天下,据传生就一双天足,背地里人都称之“大脚马皇后”,生性豪爽直率,平易近人,自然也是对顽皮聪颖的朱文羽十分喜爱。

“好啊,皇后,不过你总得给点脚力钱吧?嘿嘿”

“哈哈哈哈,好,朕赐你黄金十两,算是脚力。”高诵马上黄绫铜盘地递过金子。

“多谢皇上!现在走吗?皇上?”朱文羽毫不客气地拿了金子塞进衣兜,问道。

“当然,你看朕都换好衣服了,现在就去,皇后,你小猴子,高诵,还有南宫爱卿,就咱们五个人,都换了衣服,出去走走。”

“是,皇上,你老抽袋烟,我马上换衣服。”

“嗯,去吧,哦,对了,陈老夫子请起,朕早说过,陈老夫子你是在此养老,不是当官,见了朕不用行君臣跪拜大礼。”

“草民谢皇上,不过君臣之礼不可乱,天子之礼不可乱啊。”高诵急忙把陈夫子扶在椅上坐下。

“嗯,那就随意吧。夫子身体可好啊?”

“多谢皇上眷顾,草民身体尚可,只是风烛残年,难比当年哪。”

“那当然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嘛,夫子也是过甲子的人了,已是高寿了。朕还不知能不能活到夫子这年岁呢。”

“草民不敢,草民蝼蚁之岁,岂能与日月争辉,皇上天子龙体万万年。”陈老夫子急忙跪伏在地。

“夫子切莫如此,你在此好好将养,有何事便可对高诵说,高诵,夫子无论何要求,都要好生照料。”朱元璋伸手虚抬。

“奴婢遵旨。”高诵躬身答应。

“皇上皇后,换好了,咱们走吧。”朱文羽从屋里跑出来。

“万岁起驾——”

“起什么狗屁驾?朕这是微服出游,别弄得跟上朝似的,走你的就是!”朱元璋斥骂高诵,一起从偏门出宫。

街上果然热闹,虽太阳尚未落山,诸灯都未点着,但已大部挂好,红红的到处都是,大街上一片喜庆,来来往往的百姓,自不来注意这小小的五人,各自忙碌着。

五人指指点点,一路行将过来,由东华门向东走出四五里,又转向北街,马皇后还兴致勃勃的进胭脂铺首饰铺看看,碰上一件漂亮的玉簪,一摸身上居然没带银子,南宫雷极少出宫,也未曾带,最后还是朱文羽掏出刚到手的十两黄金切下一小块来才买下。看着朱文羽故意做出心痛的样子,朱元璋马皇后笑得前俯后仰:“算是朕借你的,回宫后还你二十两!”

“真的?说话算数不许赖皮啊。”朱文羽故作贪财的样子,逗得朱元璋更是畅怀大笑。南宫雷肚子里暗骂:“这小猴子,没规没矩!”

如此又走了半晌,天已渐转黑,南宫雷低声谏道:“皇上,娘娘,天已近黑,为策万全,臣请皇上回宫。”

朱元璋点点头,五人便转身向宫里走去。

刚转过一条街,只听旁边店铺楼上几声大吼:“昏君拿命来!”七八条大汉手执兵器冲着五人气势汹汹杀将过来。南宫雷把朱元璋和马皇后往身后一拉,掩身护住。雷霆剑噌地出鞘,喝道:“小猴子,退敌!”

南宫雷话音未落,朱文羽早已按捺不住兴高采烈地迎面反扑上去,一招反擒拿手夺过最前面一人手中之剑,剑走游龙,身形如电,眨眼间便已刺倒二人。

“边战边走,回宫。”南宫雷扶着朱元璋一步步向皇宫方向后退。朱文羽且战且退,不过枪来剑往地挡个水泄不通,居然把众刺客全挡在一丈开外,丝毫不得近余下四人,居然还略占上风。

不到一袋烟工夫,官兵得知消息已急马赶来,街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刺客中一人急道:“点子硬,扯呼!”刺客四下散去,刹时间隐入人群走失不见。

“微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请皇上赐罪。”赶过来的应天府都指挥使跪在朱元璋脚前。

“回宫!”朱元璋一摆手,五人上马,执鞭回宫。

朱文羽回到闲澜院,心里还一阵迷糊,这场架打得虽然过瘾,却是稀里糊涂,大明初定,人心思安,也算是个太平时节,居然还有行刺皇上的事发生,若是深究起来,还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呢,若是战乱再起,百姓又不得安居了。

但这一夜居然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第二日,皇上宣旨朱文羽养心殿见驾。朱文羽进了养心殿,只见朱元璋高坐案后,高诵静立身旁,南宫雷坐在中厅一侧,另一侧坐着马皇后。朱文羽不敢调皮,规规矩矩地伏地叩拜,却不待朱元璋开口便自行站起,把这旁边的马皇后看得差点笑出来,一个劲含笑摇头。

“你这小猴子,居然还敢在朕宫中闹鬼?若不是南宫爱卿说明,朕还一直蒙在鼓里。”

“皇上,我那时也是年纪小不懂事,想办法找找架打嘛,后来雷伯说了我也就不做了。”

“文羽仔细失仪!”南宫雷低喝。

“你现在就算懂事了?算啦算啦,南宫爱卿,要想这只小猴子安静下来,恐怕天王老子也办不到,呵呵。”朱元璋笑骂。

“小猴子,昨天你护驾有功,闹鬼的事朕也就不追究了,朕还得赏你,赏你当个一等侍卫吧。”

“求你了,皇上,我现在逍遥自在的多快活,你给我安个一等侍卫,不是在给我套笼子吗?皇上,求你高抬贵手,反正你每次出去再带着我,我再多替你打几次架不就行了?那什么一等侍卫,我实在是干不来。”

“文羽!”

“呵呵,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敢和朕讨价还价,小猴子你算是第一个,好了好了,南宫爱卿,不用说他了,朕都管不住你哪里管得住?这是只猴子,尖屁股,不闹腾那还叫猴子吗?小猴子,朕说的一等侍卫不是让你当侍卫领队,只是个头衔,算是朕赏你救驾有功,不用当值不用带队,你还玩你的,只归南宫爱卿管,这样总行吧?”

“那还差不多,嘿嘿,谢皇上了。”朱文羽一鞠躬,转身又身马皇后鞠躬:“谢皇后娘娘。”

“你谢我干啥?那是皇上赐给你的官,不用谢我,我还得还你二十两金子呢。”

“正是,朕欠的帐还没还呢,高诵,取二百两金子来。”

“二百两?”朱文羽都快晕了,十两金子已足够一个中等富户人家吃用一年,这二百两金子是什么概念?再怎么花也花不完啊。

“皇上,这二百两金子是不是就归我了?我怎么用都行是吧?”

“是啊,当然,朕赐你二百两金子,当然就归你了,你想怎么花啊?”

“我想留下二十两,然后九十两给雷伯,九十两给老夫子。”

“哈哈哈哈,孺子可教也,南宫爱卿,这回你可发财了,哈哈哈哈。”

“微臣叩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到南宫雷住处,朱文羽急不可耐问南宫雷昨天刺驾的事,南宫雷道:“皇上怀疑是朝中奸臣所为,只因昨日出宫突然,贼人不及准备,又不知你会武功,只道仅我一人护卫,故大胆行刺,主使者必定是对内廷十分熟悉之人。皇上对此事暂不想声张,你可别随口乱说。”

“嗯,知道了。我练功的事皇上知道了?”

“我说了一些,皇上知道你练功,跟我学剑,不过不知道养生诀,我也已告知皇上你并不是我徒弟,只是教习一下而已。”

自此,这朱文羽可就更得逍遥自在了,整天练功闲逛,每月还拿一份一等侍卫俸禄。

只可惜好景不长,开春后陈老夫子身体愈加老弱,终一病不起,在四月间辞世,这让朱文羽伤心不已。陈老夫子抚育他多年,他早已视之为最亲亲人,皇上特旨许他在闲澜院自设灵堂,身披孝衣致哀守灵。朱元璋和后宫嫔妃都送来了孝仪,马皇后还亲至灵前致奠,这陈老夫子也算是极尽死后哀荣了。

陈老夫子七七刚过,皇上便有旨,鉴于朱文羽已长大成人,再居住后宫多有不便,特在东华门外赐宅第一所单独居住,并划拨十个太监照料,并允其继续自由出入皇宫。

朱文羽如今已是一等侍卫,而且新赐宅第,虽然没有实职,却也可见圣眷颇浓,侍卫们哪有不纷纷上来拍马屁之理。刚搬到新居这天,便来了不少侍卫朋友过来庆贺他乔迁之喜。连那莽汉“千斤鼎”柳勇也封了二两银子的贺仪,朱文羽笑嘻嘻接过贺仪,连声道谢,吩咐服侍太监布置酒席,心中却暗暗好笑:“算你小子命好,那天若不是碰到雷伯,你小子也早被少爷我打个鼻青脸肿了。”

一番谈笑酒席下来,便又有侍卫闹着要赌钱。这些侍卫们平日里除了巡视护卫深宫,无所事事,常聚在一起偷偷赌钱。只是宫中禁赌,南宫雷又是个一丝不苟极认真之人,总也是赌得偷偷摸摸不甚痛快,要不是如此,这皇宫内院早变成一个大赌场了。如今是在宫外朱文羽私宅之中,此等机会岂能放过,自然是赌兴大发。

朱文羽一直便对赌钱兴致不高,在宫中偶尔被侍卫拉去赌上一两局,也总是玩几把便觉无趣而走。不过今日心情极好,便也高声吩咐下人为来客摆上碗骰,开起赌局。身为主人,众人自是放他不过,也拉他一同入席共赌。

这掷骰最为简单,只将骰色放入大碗,以点大小论输赢,以大吃小,似是极为公平,不过朱文羽早听雷伯隐约说起过,真正的武林内家高手可以内力随意控制骰色,要大便大,要小便小,倒是从未试过,似乎可试试,只当游戏。想到此,朱文羽登时上心,兴致勃勃便上。

主人在场,几个担当侍卫领队的一等侍卫自重身份未亲自前来祝贺,只是代为呈上贺仪,来的低等侍卫自是无人能与朱文羽并肩,自然是由朱文羽坐庄,朱文羽抓起色子,在手里掂掂,估量了一下,一甩手洒入碗中,却是个二三五的小点,自然是输了,侍卫们阵阵欢呼。那马皇后和皇上还的二百两金子南宫雷和陈老夫子都没要,朱文羽此时可是有着付大身家的财主,对输赢自是不以为意,只是仔细留意着手上劲力,一心要掷出个六六豹子出来。岂知这骰子以象牙骨制成,虽六面各有挖出的点数,轻重有些许不同,相差却也是极微,朱文羽初习此道,又只是自己体会无名师指点,手上劲力不是轻了就是重了,竟是二赢九输,直赌了两个多时辰,居然输了二两多金子,把众侍卫赢得眉开眼笑,看看天色近黑,侍卫们需应酉时点卯,不到者以宫规严处,只得欲告辞回宫,朱文羽犹自兴致盎然地还要继续,直待侍卫们纷纷告饶方才放他们离去。

侍卫们离去之后,朱文羽兴致不减,一个人坐在桌前,仍自一把一把练习个不停,手上轻施养生诀劲力,细细揣摩体会,连饭也顿不得吃了,竟是练习到深夜。

如此数日,朱文羽除吃饭练功外,便是坐在赌桌前习练掷骰,数次还因手上劲力太大把骰子掷碎。侍卫们尝到甜头又来了几次,前前后后竟让朱文羽输了二十多两金子,朱文羽仍自不以为意,只是日日习练。待得一月有余,终有所成,终是做到了能以手上劲力将骰色控制如意,要多少点便有多少点。只是知道众侍卫们挣得几个俸禄并不容易,有意不掷大点,到后来只是维持个不输不赢便可。

朱文羽顽皮随性做事没长性,待“掷骰功”练成,便渐渐对赌钱没了兴致,到后来侍卫们来了几次未能赌成,便也渐渐来得少了,朱文羽这才有得功夫在自家庭院中重再勤加习练武功。便觉这《易经养生诀》又有了进益,不多久便开始修习第七层。

自那次夜斗“九曲香”黄金蝶,朱文羽又常半夜闲逛找寻有无为非作歹的江湖人物,也好再多打几场过瘾的架,遇上的却大多是些鸡鸣狗盗之徒,难得遇见过江湖中人,也未再见过那紫裙姑娘,倒让朱文羽不禁想念,只是情窦未开,也只算是想再欣赏一下美女而已。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这天一大早,小高子到大街上满街乱转终于找到正在闲逛的朱文羽,告知大太监高诵来到府上。朱文羽一听极为突然,心知定然是宫中定然发生大事,否则这跟随皇上须臾不离寸步的大太监绝不可能来找他。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匆回到府中,果然,高诵带来皇上密旨,让朱文羽即刻进宫,养心殿见驾。

“皇上老叔究竟何事?高公公你就先透个信啊。”一边跟随高诵急急入宫,朱文羽一边心急地问。

“奴婢不敢说,羽少爷且勿多问,一到便知。”高诵久在朱元璋身边,深知祸从口出之理,是个极为谨慎少口之人。

一进养心殿偏室,只见旁边卧榻之侧站着朱元璋,正在怒不可遏地斥责太医,而床上躺着一人,一身斑驳血迹,居然是“雷霆剑客”南宫望!脸色惨白,似已奄奄一息。

朱文羽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南宫望乃是江湖绝顶高手,略听其说起江湖之事,当在二十名之内,一手“七十二式雷霆剑法”刚猛凌厉,便是一流高手也难挡其锋,此时竟被人打成重伤,那伤他之人岂非更是绝顶之绝顶?朱文羽也难得细思,扑向床前,大叫:“雷伯,雷伯!”

南宫雷虚弱地睁开双眼,看着朱文羽,低声道:“小猴子……好生辅佐皇上……携雷霆剑找我门主告讯……照应南宫门……江湖险恶,一切当……心……”声音渐至微弱,终至气竭而亡。

朱文羽心中大痛,一股厚厚的抑郁之气充塞胸口,却是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咬牙切齿,回首问朱元璋:“皇上,雷伯究竟伤于何人之手?”

朱元璋铁青脸到旁边坐下,不说话。

“此乃昨夜之事。”高诵在旁言道。“今日一早侍卫柳直有事禀报南宫总管,进门发现南宫总管和侍卫一队的领队张千山都倒在血泊之中,张千山被雷霆剑刺胸而亡,南宫总管前胸后背均负钩伤,当是张千山手中金钩所为。皇上急传太医救治,哪知南宫总管早已身中剧毒,想来是这张千山在南宫总管身上下了剧毒,南宫总管中毒在先,又遇谋害,张千山意欲杀害总管,却反被总管反击所杀。只是南宫总管身负重伤,又身中剧毒,实在是……实在是回天乏术……”

“若不是下毒在先,张千山这狗娘养的岂能伤得了我雷伯。”朱文羽悲愤莫名。他知这张千山乃是侍卫一队的领队,江湖人称“残月钩魂”,善使一对金钩,一手三十六式“朝天钩”钩法,也算是江湖一流高手。平日里寡言少语,脸色言行十分冷峻,极少与人来往,朱文羽虽认得,却并不熟识,曾缠着学过三五招钩法,但觉得难打交道不自在,便也不喜再去理他。只不过他一向忠于职守,从未有过劣迹,不知此次为何要暗害南宫雷。

“南宫爱卿刚才与我谈过,这张千山身后必有主使之人,南宫爱卿当年行走江湖虽有仇家,但也不至于此,且他已入宫中为官,别人再找他报仇也当有所顾忌。再者这张千山也是一流高手,等闲之人也不易驱驶得动,因此这主使之人当非富即贵,更可能是当朝权贵。张千山刺杀南宫爱卿自是欲去我右臂,以第一队统领之职夺全盘接手皇宫禁卫之权,所谋者自然极大。好在南宫爱卿拼死力敌,诛此内贼,否则若是让其奸计得逞而不为我等察觉,后果乃不堪设想。”朱元璋依旧铁青着脸,两眼死死盯着前方桌案,一边述说他和南宫雷的谈话,一边显也在思索谁会是幕后主使之人。

朱文羽突然想起他习武前第一次在内宫中夜遭黑衣人之事,这张千山也是中等身材,不知是否便是那黑衣人。只是当时那黑衣蒙面人故意压低嗓子说话,使的又是常用招式,此时张千山已死,这个谜团也许已再难解开。

“南宫爱卿方才同朕言到要你携雷霆剑去往南宫世家报讯,朕虽不知其意为何,但其中必有深意。朕也想这班禁宫侍卫须得仔细严加清查,朝中文武百官也得严查分辨。不论主谋者所图何事,张千山既列其中,自然也还有其他武林人物参与其事。你朱文羽武功既高,又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外人不识,不引人注意,可从江湖中细细查访线索,若能找着主使之人,也算是替你雷伯报仇。朕想来南宫爱卿也应是如此之意。”

“是,皇上。”朱文羽答应一声,依旧看着床上的南宫雷暗自垂泪。

“朕安排一下,给南宫爱卿发送过便给你一道圣旨,让你以钦差身份携剑前往南宫世家报丧。”

“皇上,可否将雷伯灵堂设在我处?让我尽尽孝?”

“准奏!”在内宫为南宫雷设灵自是不便,南宫世家又远在山东,自然是以朱文羽府中最为恰当。看朱文羽主动提出,朱元璋即刻答应下来。

朱文羽数月之内连失两位最亲近的亲人,实是痛心异常,回到府中仍自哀哭不已。坐在厢房内手抚雷霆剑,回想起南宫雷音容相貌,想起那日日的殷殷教习,敦敦教诲,愈加伤心,终是心中倦极伏案而睡。

第二日便设起灵堂,朱文羽身着孝子之服灵前跪哭,堂前高书两副朱文羽自己写的对联,左边是:“感念父慈惟有泪,伤心儿恸不闻歌”。右边是“承恩欲报闻翁死,饮泪高歌盼父还”。

朱元璋派大太监高诵代天子亲往灵前致奠上香,这一时便轰动京城,百官也就纷来祭奠,无论识与不识的朝廷官员在朱文羽府外排成了长队,这丧事排场居然比之王公大臣也毫不相让。百姓纷纷猜测是何人去世,同时也交口称赞万岁爷体恤臣下,尊臣敬贤。

朝中大臣知朱元璋对此事极为看重,纷纷猜想皇上必然是大有动作一定清查到底,更以为守灵之人也是南宫世家南宫雷的后人,却不知“雷霆剑客”南宫雷行走江湖数十载依然是只身一人,从未娶妻生子。

谁知三四日过去,朱元璋居然毫无动静,这倒是让大臣们有点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不知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知这必是雷霆之怒前的宁静,也不敢随意上表谈及此事,都等着皇上发话。

“雷霆剑客”头七一过,皇上果然有旨,着行将大内亲军都督府改建锦衣卫,专责皇宫侍卫,兼管巡察缉捕之权,下设指挥使、指挥同知、指挥全事、南北镇抚司镇抚,由燕王朱棣掌管。并赐何文辉副指挥使,朱文羽指挥同知之衔,待南宫雷火化后,扶灵前往南宫世家报丧。

这前面的旨意好说,最后一句却让百官意外,朱文羽虽不清楚这何文辉是何人,但百官们却早知他乃是皇上义子,虽然并无显赫官职,却一直长年负责代替皇上监临统军诸将,此时命其任锦衣卫副指挥使自是顺理成章之事。只不过百官却大多不知这朱文羽为何方人士,前次元宵刺驾之事由于朱元璋有意封锁消息,百官只知皇驾遇刺,也曾议论纷纷,却并不知是朱文羽救驾,民间更是传得有声有色,传言天子真龙护身,妖邪难近。此番皇上有旨,除这何文辉之外,连指挥使人选都还未确定,便特意指定朱文羽一人为指挥同知,可谓是一夜之间名满天下,引起朝野多少猜臆,他自己却还浑然不知。只是百姓和百官大多以为朱文羽为朱姓外戚,虽不知此人来历,却也并不以为意,当时皇家外戚任官之人比比皆是,是以旨意虽然引起一些猜测和议论,却也少有人将朱文羽当成如何特别之人,只当是为了让其报讯体面而专授一官职而已。

燕王朱棣亲率太监到朱文羽府上宣旨,朱文羽领旨谢恩。示退宣旨太监,朱棣却又命朱文羽跪下,从袖中取出朱元璋的另一道密旨,旨意命他去往南宫世家报讯之时,密查江湖中事,寻访线索。御赐金牌一面,可凭此临时调动地方兵马,获地方官府配合,并可临时支用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皇上旨意要同知大人在江湖中寻访线索,不知朱大人有何打算?”朱棣是朱元璋的四子,封为燕王,为人精明强干,遇事果决,实在是皇子中出乎其类拨乎其萃的人物,极得朱元璋喜爱,若非身居行四,当是太子的不二人选。此时朱棣坐在椅子上,端着茶若无其事,一边拨划着茶沫一边好似漫不经心地问朱文羽。

其实,朱棣对朱文羽的印象并不好,他喜欢做事沉稳周密的人,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一言一行俱有气度,十分看不惯朱文羽这一副吊而锒铛的模样,嘻嘻哈哈百无禁忌,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讲仪容不分尊卑,简直毫无君臣之礼,整个一个典型的无赖相,即算是曾救驾有功,那也只是做臣子的本分而已。只是不知父皇和母后为何偏偏喜欢这么一个猴子般猥琐的小孩子,居然还加官进爵地大加重用。这几日他曾多次向父皇进言另派一沉稳老练的捕头高手去查访此事,父皇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到后来居然还不耐烦地训斥他,这让他很懊丧也很不解。此时看到的朱文羽虽然因雷伯之事心痛不已而并未显出顽皮胡闹之状,但从他言行举止中却能看出这小子根本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要这种人去查访追案,实在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坏事而已。朱棣虽然喝着茶,心中却依然愤愤不已。不过圣旨已下,他也无可奈何,职责所在,也只得再和这个令人生厌的指挥同知大人说说查访之事了。

朱文羽其实也很不喜欢朱棣,他早听说过朱棣精明强干,做事情针插不进水泼不入极为周详,只是对手下要求极严,对百官也是面无表情城府极深,是个人见人怕的冷峻皇子,朱文羽率性随意不喜约束,最怕和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打交道,但他如今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却是直接归朱棣管辖。平日里虽然不用打什么交道可以躲得远远的,可如今是奉圣旨来说明他查访江湖之事,再心里嘀咕也不敢在脸上露出来,只好压着性子老老实实地回答:“属下不知,这几日一直在府中设灵奠祭雷伯,对此事尚无考虑。”

朱棣听到这话简直鼻子都气歪了:“皇上安排他寻访线索,这小子居然一点也不好好琢磨一下,你是准备出去游山玩水呢?”

“嗯,既如此,本王便提示一二。”

“属下恭听王爷示下。”

“南宫雷总管之死,有两个疑点。其一:经太医院仔细勘验,南宫雷所中之毒乃是一种无名之毒,毒性极烈,若非南宫雷内功精湛,常人早已毒发身亡。据太医报,此毒毒发时症状近似蜀中唐门的秘传毒药‘含笑散’,但又有些许不同。唐门以毒为本,应有高人识得此毒,因此你在去往南宫世家之后应往唐门一行,探访此毒之秘,看是否和唐门有关,即使不是,也许能从唐门处获得一些线索。”

“属下明白。”

“其二:经仵作勘验,张千山随身物件中有一银牌,正面乃一小篆‘虎’字,背面是圆圈内一个‘贰’字,宫中之人从未有人见过此牌,本王猜想,可能是张千山属于某一党,而银牌则为其身份信物。如此推断如可信的话,其背后主使之人也应属同一党,更可依此推断,如遇身佩近似银牌之人也应属极为可疑的人物,此亦为一条重要线索。”说过从袖中取出一块银牌递给朱文羽。

“是,王爷高见。”这话不是恭词,朱文羽此时确实是领教了朱棣的细密周详,瞬间便将疑点点得明明白白,这可真让朱文羽心服不已。连忙接过银牌细细观看。

“嗯,从此二点入手,细细查访,当可有一定线索。在地方如有事你可写信报我,凭金牌让地方上呈于我即可。只愿同知大人早做准备,身到福到,早日寻得有用线索,不负皇恩。”言毕便起身走出门外,宣旨太监急忙随身而行。

“恭送王爷,多谢王爷。”朱文羽在后面抱拳鞠躬。

朱棣也不理他,径自出门。

“什么狗屁王爷,摆得张冷脸跟人家欠了他八百两金子似的,若不是皇上老叔有旨,我才懒得跟你磨叽呢。”看着朱棣走出大门,朱文羽把银牌纳入袖中,在后面心中暗骂。才又转回灵堂。

朱文羽便准备收拾行装预备前往山东南宫世家报信,但内心仍是沉浸在悲痛之中,茶饭不思,若不是因为练了易气养生诀内力不俗,数日不食仍是精神不辍,换作旁人早已累倒或是风寒入侵了。

再过得几日,朱文羽待南宫雷火化后小心将骨灰封在小罐中密密收好,便收拾行装准备北上山东,前往南宫世家。此乃朱文羽第一次出远门,又是指挥同知之衔,本应大张旗鼓,但他生性疏懒,又看过京城中高官坐轿赶朝的模样,十分不惯那种鸣锣开道,旌旗赶民的排场,只愿自己清清静静自自在在地东游西逛,便早决定不事声张微服远行,只是收拾了数件换洗衣裳,一袭深青长衫,扮作个中等人家的少年子弟,把雷霆软剑用布包好缠在腰间,把上百两黄金到钱庄兑成大大小小数十张银票,打成一个褡裢背起来,挑了匹好马便出门了。马鞍旁还捆了一黑一白两盒围棋子,可以一路自娱,更可充当暗器,一路便向北进发。

其时时节已近盛夏,天气炎热,朱文羽也知道南宫雷死讯因皇上亲奠早已轰传天下,所谓报讯,只是托词,只需将雷霆剑归还南宫世家,其他却无急要之事。何况朱元璋密旨中嘱咐考察民情,追寻线索,也需沿途寻访。因此朱文羽并不急于赶路,沿着官道先向东行,信马而驰,不快不慢,天黑住店,遇热歇马而已,行得几日,悲怆之情渐解,新鲜好奇之心渐生,不禁也来个顺途游玩,畅畅心胸。只是夜间拿起雷霆剑睹物思人,又感念起南宫雷的好处,心中总隐隐压着一股闷气。

不日即见快到扬州。

扬州此时已是南来北往的重镇,这处有名的江南名城果是繁华,还未进城便已觉逐渐人头攒动,南来北往的客商明显增多,显是这扬州商贾兴旺,比之应天府又别有一番气象,丝毫不吝多让。朱文羽倒是一股子新鲜感觉,不觉一边沿官道信马而行,一边饶有趣味地摇着折扇搜寻品评着一个个打扮得新鲜光亮的年轻女子,还不时随口吟出几句闲情小句。

这折扇是他前两日买的,看着路上所遇的一些书生公子拿着折扇摇头晃脑悠闲自在地样子,便也学着买了一把,解暑倒在其次,却有点自顾风流的得意。只是买的时候在扇铺里连挑几把全是画的富贵牡丹美女古句,没一件看得入眼,一不作二不休地买把白扇,当堂便快勾一幅田园山水,停笔琢磨一会又在背面再提上两句诗:“游来山水真逸趣,踏破浮云散神仙”,因从未干过此事,没带来印章,自不能学文人墨客郑重其事般盖上私鉴,只索罢了。可恨的是那扇铺老板在旁边看着他题诗作画,满不绝地赞叹之余,却是非要收他一两五钱银子不可,这已几是天价,大约是看他作了画自鸣得意心情极好,又象是个少出门的富家公子,一心要宰他的冤大头。也亏得是碰着朱文羽这个随性散慢却又腰缠万贯的不知米贱油贵的主儿,并不多作罗嗦,随手扔下一张二两的银票便拿扇出门,只留下那老板在后头自认为聪明地窃喜得意,若是换了一人,凭朱文羽这身手,那店铺恐怕难免一场大劫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