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大火烧林(三)
作者:西部老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30

卢铁山趴在一片半人高的荆莿堆里,小心的看着从身旁走过的几队人马。“他妈的一群白痴,这么明显都找不到老子。”他也不想想,这林子中暗的见鬼,别人可不像他卢老大一样有双夜猫子的眼睛。再说了,那荆莿堆里,是的不是的人,谁会呆在那儿,那还是人呆的地方吗?恐怕除了他卢铁山这个变态,再也无人会躲在那刺堆堆里了。

悄悄从刺堆里钻出来,卢铁山又从背上撤下大弓,搭上箭,慢慢的瞄准了左前方一个背对着他的家伙。四十来米的距离,于那片较为稀蔬的林子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利箭破空,疾如闪电,眨眼便到。于是又一个敌人倒在了他卢大寨主偷袭的箭下。

“他在那儿,我看见了,他在那儿、、、、”死者的同伴和队友对着卢铁山转身离去的地方大呼小叫。很快的便有许多人朝着发声的地方奔了过来。然后,对着那半人高的刺堆堆就是一阵箭雨。利箭落入早已空无人影的刺丛中,没有激起半点声息。明知道依然是徒劳无功,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格冬巴呼图并没有举手停止手下人的动作,也没有下令撤退。双方彼此都互相耗着。

夜色越深,已经是下半夜了。隐隐的有成片的马蹄声传来。卢铁山知道可以是后续的追兵,可他并不是很在意。说实在的,他这边来的人越多,突围出去的大队人马就越安全。只是知道王虎他们如今是不是已经在回山的途中了,或是还在藏宝谷中等待着与自己汇合。

“呜、、、呜、、、、”一阵古怪的军号在夜空中响起。像是得到什么信号似的,听到号声的格冬巴呼图一阵狂喜,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来了,来了。援军终于来了。嘿嘿,卢铁山,十几万大军把这片林子统统围起来,老子看你能往那跑。哈哈哈、、、、、弟兄们,撤出这片该死的地方,哈哈哈,咱们的任务完成了。”成功的以自己的牺牲拖住了卢铁山逃跑的脚步,格冬巴呼图自是有些欢喜。大手一挥,他带着一众手下快速的退出了这片黑暗中的小树林。

敌人的突然退去让卢铁山感到莫名其妙。“他妈的,他们在搞什么鬼,莫不是被爷爷我的强弓利箭吓怕了吧?”看着已经退出林子的敌人,卢铁山心里犯着嘀咕。

有时候,猎与被猎,猎人与猎物,都是相对的。林中卢铁山却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他为别人作了个陷丼,可自己却也钻入了别人的笼子。在猎别人的同时,他不也是成了别人的猎物。一切都是相对的啊。

摸不到头脑的卢大寨主,呆在黑漆漆的林子里,由先全的极动转入极静,很是令他不爽。“他妈的,他们在外面干什么呢?”卢铁山很想知道。但如是叫他出去查探查探,那是打死他也不会去的了。听听,四面八方都是马蹄来回奔跑的声音,不用看也都知道,是有大队人马在树林的周围布围子了。搞不好,自己只要一露头就会被那些家伙乱箭射成一只刺猬吧。正愁怎样查探一下林外敌人的状况,猛的记起在少林寺藏经阁看过的一本书来,书上记录的是一种叫作天视地听的大法,名子倒是大气,只不知是不是真功夫了。想想反正横竖也没事儿,不如姑且来试着练练,说不定还真有这么回事呢,那不自己今后可就发达了。想到美处,热血上涌,他卢铁山自是什么也不顾的准备开始练功了。

安静的盘坐在一片浓密幽暗的树林中,卢铁山先是摆了个五岳朝天的姿势,后来觉着不舒服,于是便懒散下来,依势躺在地上,在那左思右想。“嘿嘿,他奶奶的,如是能够吃饭睡觉,走路都能练功,那就好了、、、、、”可想是这样想,但这样的可能性却是少之又少啊。他妈的,练功也得找个帅点的姿势,不是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大天魔功的气机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卢铁山也没去管他,反正总是这个样子,想着个什么,身体里不是莫名奇妙的出现牵引的气机,就是头脑中出现一段没头没脑的心法。次数多了,处变不惊,就连开始的稍带恐惧的好奇心到如今也消退的一点不剩。

管他呢,就这样练着也好。就着样,本着省心省力的方便,卢铁山借着大天魔功的真气牵引,开如修练起天视地听大法起来。

由百会,经晴明,走肾俞,盘气海、下三里,落涌泉。再转膻中,过心俞、经内关、闯合谷、由涌泉,入气海、返肾俞、回百会,经太阳,入涌泉、上三里,下三阴。不断涌动着的真气在卢铁山体由慢到快,由细到粗,犹如奔马似的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按着特定的路线循环起来。先是在气海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气旋,这个气旋又由不断涌入的真气推动,压缩,开始把卢铁山体内的金丹包围起来,构成了一个由金丹为中心的不断旋转着的气海旋涡。旋涡不断搅动,并以其为中心,形成一道道向外扩散的气晕。这些气晕又随着卢铁山的一呼一吸溢出体外,形成了一片看不见的气。随着卢铁山体内的金丹在大天魔功的真气摧动下不断的旋动,而由次形成的气海旋涡更是极速飞转,并开台由内到外,和向外扩散的气场交织起来。一瞬间,卢铁山发现自己竟然与这片树林有机的融合在了一起。那每片树叶的呼吸,就如同正练功的自己。嫩叶抽芽,树木生长。所有的一切植物,动物和微生物,在那一瞬间,竟是如此的美丽。不用眼睛,是的,不用眼睛,他就能看到那百米外的一株小草刚刚露出头来。那娇嫩轻柔的模样,是那么清新而更美丽。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儿,半带娇羞,随风摇曳间带着款款深清。艳丽的令人陶醉,香浓的使人沉迷,从未见过如此动人的微笑,就在那一瞬间,在这片冒顿草原上的小树林里,那娇羞的模样,就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里。那一刻,卢铁山才真正的知道,这原来就是所谓的天视地听大法啊。那微笑着的花朵,丝毫也不在意林外那层层铁甲的包围,那冷森森的刀兵之气,可曾能折下那不屈的身躯。

卢铁山想着,他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株小草的微笑了。

一片枯叶从眼前摇摇晃晃地坠落下来,叶片很轻很薄,它在微风的吹拂下脱离了它的母体,它在空中不停的旋转着,变换着不同的方位。它落下的路径不是一道弧线,而是东飘西荡地来回摇摆。它无牵无挂,无忧无虑,随遇而安,仿佛在空中漫步,轻舞。它的姿势是那么美妙,它的坠跌是那么自然,御风而行,乘风而归。

卢铁山抬起头,他要看看那落叶生长的地方。落入眼里,却是那满树葱茏的绿叶,它们相互簇拥着,闪动着勃勃生气。它们从树干树枝不断地吸收着养份,并热情地接受着微风的抚慰。它们在互相点头致意,随风摇摆间发出飒飒的欢笑声。

这一片,坠落的这一片,早已失却它的本色,它太老了,枯黄,周围的边都翻卷了下去,叶茎间的叶子许多变成了透明的网状。这片叶子的生命已经丢失,它也曾和那些缀满枝头的绿色同伴一样,拥有骄人的青春时节,也曾和它们一样,洋溢着生的朝气,幻动着生的色彩。

卢铁山从未料想,从未察觉落下的枯叶也会如此美丽,比起那满树的翠绿,它原来并不逊色。它随风摇摆的美妙姿态。让卢铁山在想象重甚至像变成落叶,成为了它,在冥想中感受到它那无牵无挂,无欲无求的随风飘摇。一时间,卢铁山觉得自己的肉身不再沉重,觉得自己也跟着风儿一起在空中漫步,轻舞。他发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躯体,无论生或死,都有一个名字,叫做“自然”。

于是非常自然的,卢铁山闭着眼睛,屏气宁神做一个长远的倾听,那里面的声音几乎可以包容一切。在里面可以寻找到人生中所要的任何声音,有战场的嘶杀,妇人的哀怨,农夫的铿锵,土地的干裂,只要想听到的都可以在那里边听到。它真像一个微型却又是超大容量的录音机,将人类的声音储存下来。储存下来却不说,只有有缘的人才可以得到它,并听懂它,它不轻易对人说,不说便是一种包容,倾听也是一种包容。听得多了,却不肖说,就使自己愈发地博大。那一瞬间,卢铁山仿佛看到了故乡传说中的那些特别的男人,那些被称之为神的人们。

他那化育万物的能力,是顶天立地或说与天地同生长的巨人。他的头化为了五岳,眼睛化为了太阳、月亮,身上的血液脂膏变成了江河湖海,身上的汗毛和头发变成了草木霜雪。他呼出的气是风,发出的声音是雷,眼中的瞳孔变成了电。高兴的时候是晴天,发怒的时候是阴天。他的牙齿和骨头变成了金属和石头,精髓变成了珍珠和玉石,流出的汗是滋润大地的雨水。他用了自己的整个的身体来使这新诞生的世界变得更加丰富和美丽。他就是开天辟地的盘古。盘古就是宇宙,宇宙就是盘古,他是人类世界永恒的父亲。他留给人类的是他那化育万物的慈爱,熔铸一个民族的精神。

世界上第一个“欲追日景”与太阳竞赛的男子,他高蹈远赴的理想主义气质总能越过渺茫时空,洞穿后世一些卓荦之才坦荡荡的胸膛。“道渴而死”的夸父是失败的英雄,他对理想的不懈追寻成了我们民族生生不息的精神象征。命运对他是何其的吝啬,连片刻的辉煌都不曾馈赠于他。这个男子悲剧性的故事向后世的人们传递了一个灰色记忆,它向人们暗示,我们这个民族为了生存下去,不仅要流汗、流血,而且还要付出巨大的精神代价。几千年来,我们国土上从来就不缺少如夸父般为理想而奋斗的英雄,这样的英雄有大才、大力、大德、大能、大勇、大智、大胸襟、大抱负、大恻隐、大慈悲,他们十全却难以十美,为何?细究一番,他们还单缺了一样,那就是命运之手不遗余力的援手。英雄无命,往往只能如夸父一般赍志以殁,抱憾而终,远追屈贾、近观谭、黄,莫不如此。这是我们民族的集体记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辈将上下而求索。

想着想着,卢铁山不禁潸然泪下,也许故乡真是只能成为故乡了啊。我的命运又会在那里。命运的奇特交融,那一刻,关于自己,关于故乡,关于家国的记忆,回忆的欲望竟然是那么强烈。

还是很小的时候,站在家乡那条碧波盈盈的大河边,凝神看着一条条过往的木船渐渐远去,直到晚霞辉映的天边消失了踪影,心头总是要涌流出许多遥远的联想。这条河是从哪里来的,又要流向哪能里去?这匆匆驶过的船儿将要停泊在哪一个码头,而那码头又是一番什么样的热闹景象呢?这过往的木船又要经过多长时间的漂流,才能回到脚下的港湾呢?

心思总是无法专注眼前,总是有点散漫无际、难以归束。渴望着生命自由自在的状态,总是在想象和关注着远方的人和事。这一刻,卢铁山有了一种生命的漂流感。随意观赏自然与人生的各种风景,眼前的天地往往变得无比的开阔。记忆中走过中原大地的一座座古城池,似乎一页页翻阅着中国古老历史的巨大画册,尘烟滚滚中千军万马奔腾追逐,纵横捭阖的历史风云栩栩如生,抚今思昔、云海沧桑的历史感悟每每使人伤怀不已;曾经驱车蜿蜒于燕山山脉的长城内外,认真品味过历史壮观中所凝集的劳动者的血和泪;曾经骑马跋涉过苍茫无际的毛儿盖大草原,亲身感受过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与无奈;曾经独自在藏族、苗族、土家族的村塞里叩访,探寻梳理过各民族文化的起源、传承和融汇。但是仍难满足,总是在想象着前方还会有些什么。步履匆匆,行程漫漫。和谐的生命应该是静守和流动的统一,在漂流的旅途上,看似流动的生命其实是静守的,静守在随意的观赏中,静守在散漫的状态中,静守在对于未来的追寻中。生命的动作总是在向前、向前。人生来就是奋斗和追求着的,只要有希望的导航和指引,生命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就会得到极大的释放。漫长的旅行自然会有乏味的时候,但只要希望在前面招手,只要想象力和创造力被释放出来,处于漂流之中的生命是不会感到枯燥的。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原来,天视地听,真正听得的却是自己啊。听得了自己的真心,便真正把握住了自己。

气旋仍在不停的涌动,扩散,交融,形成了一片更为广阔的无限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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