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弥端初现
作者:宁凡心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060

江洛儿三人正坐在客栈堂内用餐,每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有几分愁容。

一个小乞丐在堂前不住地探头探脑,随即引来客栈掌柜的几声申斥,也同时吸引了江洛儿的注意。见这小乞丐大头圆眼,分外地机灵可爱,江洛儿不由动了恻隐之心,想也未想便向他招手,唤他进前来。

小乞丐咧嘴一笑,先是伶俐地瞟一下掌柜的脸色,见掌柜未有阻拦之意,便毫不迟疑地快步凑到江洛儿身前。

江洛儿笑着问他道:“你可是饿啦?”

小乞丐连忙使劲儿地点头,并不言语。

江洛儿向桌上一指,柔声道:“你想吃哪样?”

小乞丐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几转,在瞄到一盘油水最足的烧鸡后便一脸渴望地盯住不放。

原本置身度外的王兴一见就急了,忙双手抢过盘子,紧张地护住道:“这是我叫的,半天工夫才烧好,刚上桌,我还没来得及吃呢!你可不要打这只鸡的主意!”

小乞丐吞了口口水,乖巧地转回头来,可怜昔昔地看牢江洛儿。

江洛儿只觉他那双乌黑的大眼仿佛可以望进自己的心里去,怜悯之意更盛,当下不由分说地吩咐道:“王兴,把鸡给他!”

王兴苦着脸低头瞧瞧盘中诱人的烤鸡,又抬头狠狠瞪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乞丐,又再次依依不舍地看向烤鸡……

一只白嫩的小手突然伸过来,轻松地夺下他手中的盘子。影凤一边将鸡递给那满脸开心笑容的小乞丐,一边不屑地埋怨道:“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好意思与人家一个小孩子抢吃的!”

眼见心爱的烧鸡被抢,影凤这小丫头还借机奚落自己,王兴心中的郁闷自不必说,忿忿争辩道:“明明是他抢我的鸡吃,你还说我!”

再看那小乞丐,这么两句话的工夫儿,已紧紧抓住一条肥美喷香的鸡腿大快朵颐起来,间隙还会抬起头来投给江洛儿一个讨好感激的笑容,只是一瞄到正气愤难平的王兴,那笑意中就会隐现少许的得意与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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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内,江洛儿倚窗沉思,良久不语,王兴与影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齐齐将目光聚集在江洛儿身上,默然等待。

“影凤,你去集市上将那位给我作画的书生请来!”长时间的沉默后,江洛儿终于发出一言。

影凤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后,才不免好奇起来,轻声问道:“大小姐,难不成您还想请他再为您作一副画?”

江洛儿不由好笑地反问道:“我是那样自恋的人吗?”

王兴趁机瞪了影凤一眼,责备道:“就你这小丫头啰唆,大小姐既然这样吩咐,自然是有她的主张,有什么好问的,还不快去!”

影凤不满地撅起小嘴,转身如风般飘了出去。

待她离开,王兴才笑吟吟地低声问道:“大小姐,您找那书生来作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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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齐,我想请你帮个忙!”江洛儿开门见山地对书生说道。

那被唤作阿齐的书生闻言竟似毫不吃惊,微一施礼道:“在下并无他长,唯有画技还说得过去,若为姑娘所需,尽请吩咐!”

他这般地爽快反而令江洛儿暗暗动容,心知此人绝不寻常,当下不免又另眼看待了几分。

江洛儿微笑道:“我知你不肯轻易作画,为何答应得如此干脆?你还没有问我要你画什么呢?”

阿齐胸有成竹道:“姑娘是近年来唯一能令在下萌生画意之人,又能在毫不知晓在下画技的情形下慨然应允在下的唐突请求,在下正当报答,而且在下也自信无论姑娘要在下画什么,在下都画得!”

一席话说得自信又得体,不禁令江洛儿连连点头,含笑道:“好!洛儿也相信你定能画得!”

指着王兴正在铺开的一张白绢,江洛儿沉声说道:“洛儿有一伙伴在这城中失去了踪迹,我们不放心他的安全,誓要尽快寻到他,阿齐可否能根据我们的描述画出他的头像来?”

江洛儿深知自己这主意有些异想天开,但一方面她在短时间内再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另一方面她也是有意要试探一下这书生的本领,所以将自己的想法提出后就目不转睛地盯住阿齐,观察他的反应。

此时,王兴与影凤二人也听明白了江洛儿的用意,都不免暗暗苦笑,心想大小姐可能是情急之下犯糊涂了,即使这落魄书生的画技再高,仅凭口述又怎能将神耳的模样画得精准呢?还不是会如同官府常用的缉拿逃犯的告示一般,最多能有个三分神似!

江洛儿却似乎打定了主意,信心十足地注视着阿齐。阿齐也真是个奇人,不但面上未露丝毫的犹豫神色,而且伸手就拿起笔来,默默地蘸上墨汁。

江洛儿会心一笑,从神耳的面貌特征说到他的常见表情,再不时地要求王兴影凤补充几句,寥寥数语却描述得详尽细致,条理分明。

待到三人都再想不出有何补充时,阿齐的笔终于落到了绢上……

不过一刻间,一个细眼尖耳,一副留神倾听模样的男子头像便跃然纸上,三人都急急凑近观看,江洛儿欣喜地连连点头,王兴更是惊叹不已,影凤最是直接,欢喜叫道:“画得太像了,就好象你见过他一般,你什么时候也给我画一幅?”

阿齐神色平静道:“若是画我心底想画之人,我会画得更好!”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江洛儿一眼。

江洛儿想了想道:“这画已有八分相像,阿齐你辛苦一下,再一模一样画上一幅。”

阿齐听了,也不多问,一阵挥笔如飞,没有半分迟疑,用了比上一幅更短的时间又画好了新的一幅,两幅画几无差异。

待墨迹一干,江洛儿就打发王兴与影凤二人手持画像出外寻人。

王兴向来处世老练,也考虑周密,虽然干脆地取过画绢,眼光却有些闪烁,江洛儿知他心有想法,沉声道:“王兴,你有话就说吧!”

王兴见江洛儿没有避开阿齐的意思,便不犹豫,忧心忡忡地说道:“大小姐,我们就这么明着去寻神耳,会不会反而害了他?”

江洛儿点点头道:“我也想过,依目前的情形看,他是十有八九出了事,否则我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在市集上露面,他早应该来与我们联系了。既然他出了意外,我们也只好主动去打听他的消息,你们二人携带这画像分别前往城中主要的客栈和热闹的场所去寻访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即便不能,想来也会引起那制住他之人的注意!”

顿了顿,江洛儿又沉思道:“我想即使是神耳暴露了踪迹,被人擒住,那人也应该不会就此罢休吧!”

王兴将江洛儿的话琢磨了一番,叹口气道:“现今也只好这样赌上一把啦!”

待到王兴与影凤二人离开后,江洛儿才转过头来,轻声对那一直静候在旁的阿齐说道:“我一直奇怪,凭你的画技,怎会流落到今天在市集上卖字的境地?”

阿齐双目迥迥地注视江洛儿道:“姑娘为何对此好奇?难道是为在下不值吗?”

见江洛儿并不答话,他又接着说道:“在下却不这样想,我自小在乡里就因画技而闻名,双亲更是一心望我能成为出色的画师,不但尽其所能为我寻访老师,还甘心情愿地供我读书认字,我也因此手不能耕,肩不能挑,直到爹娘去世后,就只好凭借一支画笔为那些富户地主作画为生。”

若有所思地盯了一眼正专心聆听的江洛儿,他叹口气道:“那些日子可算是我这一辈子最痛苦、最屈辱的日子啦!我本是天生爱画之人,只喜欢无拘无束地画我喜爱之人和喜爱之物,却偏偏要为了温饱而委曲求全地听人摆布,因此作画时常常提不起兴趣,也往往画不出最好的效果来!直到有一次……”

似是想起了伤心事,他眉头紧皱、眼神悲愤道:“我受雇为几个秀才画《欢聚图》,出于整幅画美感的考虑,只突出描绘了其中两人的样貌,其他人都简略处理,却不料因此引来了那其他几人的愤怒与斥责,不但批我对他们不恭,不肯付画资,还到处宣扬我不通此技,只是个招摇的骗子!我一怒之下,十几岁上便背井离乡,并发誓此生再不以作画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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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齐向江洛儿倾诉的同时,王兴与影凤已在街上分道扬镳,一个走向闹市,一个摸上临近的客栈。

影凤一家家客栈地走下去,时时展开手中的画像问询,不知不觉间拐入了一条小巷,巷内有一家不太起眼的小客栈,影凤不想漏过。

仍旧是毫无收获,她有些灰心地走出小客栈,还没走上几步,一抬头,看到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婆婆正迎面走来,许是腿脚不大利落,老婆婆走起路来一颠一拐,看得影凤直替她担心,正想快步上前扶她一把,谁知这老婆婆突然间一个趔趄就摔倒在了地上。

影凤惊叫一声,想也未想就冲了过去,一边伸手去扶,一边忧心叫道:“老人家,你有没有摔坏?”

只见老婆婆满脸的痛苦神情,哼哼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本就布满纵横交错皱纹的一张脸更是缩成了一团,几乎看不出眉眼来。

影凤手忙脚乱地扶住她的上半身,又不敢使出内力,怕不小心伤了她,只是借助自身的力气小心地将她往起扶……

正全神贯注间,左肋下突觉一阵刺痛,还未及反应,刺痛已潮水般瞬间蔓延开来,影凤的小脸顿时煞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张了张嘴,却只是轻哼了一声,便失去了知觉,最后的意识中仿佛看到身边的老婆婆正用一双精光夺目的眼睛笑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