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江畔论剑
作者:易流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618

离开小店后,杨云骢带着楚昭南沿街直往江边行去。

因为天色已晚,街头店铺大都已经关门,街头更是少有行人。

楚昭南却是越走越兴奋,如果说离家的时候对修道还有着些许怀疑,那么,刚才杨云骢和黄毛旦一番神奇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交手,已在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痕,他开始为自己的果断选择感到骄傲。

“师弟,你的心乱了。”杨云骢偏头微笑道。

“才不是!”楚昭南大声反对,“黎……师兄,你知道吗,你一直是我的偶像。我最喜欢你演的杨云骢了,还有聂飞云演的楚昭南!可惜在电影里头,你们后来变成了死对头。”

他兴致勃勃,从电影到小说,滔滔不绝地一路说了下去。杨云骢露出倾听的神色,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等楚昭南说完了,他才道:“这里去长江还有段路,游龙剑快出世了,我们得快点过去。”

楚昭南啊的一声,顿时眉飞色舞:“真的没有想到,世上还真有游龙剑!”

此时长街已尽,大路变成小径,弯弯曲曲通往一片黑乎乎的田野。

杨云骢拉着楚昭南,忽的腾身而起,脚下好象踩了一个滑板,在虚空的汪洋上,疾速往田野上空掠过。

楚昭南低头一看,脚下空荡荡的,忍不住惊呼一声。杨云骢手上传来的力量似乎微不足道,却偏偏能够带动他,轻而易举地在空中翱翔。

杨云骢速度很快,在楚昭南灵魂里的我,只看到楚昭南身周的幻象流水般急掠,不一会便听到长江低沉雄浑的江水拍岸声。杨云骢倏然定住,已是脚踏实地。

不知何时天空已是乌黑一片,天地的分界已经模糊,因此,只能凭脚下往两边延伸的黢黑江堤,以及足底微微的震颤感,想象大江的磅礴气概。楚昭南生出一种错觉,觉得的眼前的大江竟已如宇宙合成了一体,而不仅仅是一条能以公里计算的水道。

杨云骢好象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似的,开口道:“师弟,你知道游龙剑是什么吗?”

他问得很随意,但楚昭南却知道,这绝不是一个随意的问题。

想了想,试探着答道:“它是长江的灵魂吗?”

杨云骢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换上另一种口吻,说起故事来。

“二十年前的某天,我还没有你这么大,在河北的一所小学念高中。那个时候苦啊,完全是应试教育,每天都要背很多的东西。高二分科,我遵从父亲的意见选了理科,可心底却喜欢文科的自由,文科成绩都很优秀,当然理科也不坏,但那都是死记硬背的结果,不像文科自然而然就能够获得好成绩。可是必须尊重父亲的决定。我有遵从父亲的习惯,何况就当时的情况看,他的决定还是对的。理科剑走偏锋,专攻一门,实用性很强。文科呢,表面是无所不包,实际却毫无作用。当然罗,不管文科理科,到最后还得看高考分数。”

楚昭南听得不住点头。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并无本质变化。现在的科目分得更细了,更具体了,高考填志愿时,考生可以自选专业自选学校,但那只是一种表面意向,决定性的东西还是分数。

不料杨云骢忽然话题一转:“可是追求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上大学念了四年物理,却阴差阳错地演起戏来,成名之后,回想十年寒窗,远得就像美丽的梦境一样不真实。有时候我会突发异想,宏观一点看,地球在宇宙中就好象一个孤独的单细胞生物,每个人不过是细胞里头的一个夸克甚至更细微的东西,夸克孜孜以求,听上去是不是有点可笑?”

楚昭南听得不是太懂,正觉得师兄有点悲观,杨云骢的思路却又跳到现在来了:“再回到我们自身,如果让科学家拿起显微镜,分析修道者丹田的线粒体,他能得出什么结论?无非就是我们的线粒体发生了质变,和别人不同罢了。他没有进一步掏出手术刀,割下一个活的线粒体,拿回去复制克隆就很不错了。”

楚昭南注意到,天色比刚才更晦暗了。黑得非同寻常。不禁心中一跳,好象感受到了什么,偏偏又无法体会。

闭目寻思了一下,毫无所获。等他再睁开眼来,却看不到杨云骢了。只是一晚眼,他已记不得师兄刚才说了些什么,又是何时打住话题的。

“师兄!你在哪?”楚昭南叫了起来。

杨云骢淡如云烟地应道:“我在啊。”

声音就在附近,可找不到人,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真怪了。

只听杨云骢道:“深呼吸吧。吸——气,好了,呼——气。”

楚昭南依着他的声调,慢慢调整呼吸,刚开始有点不习惯,觉得别扭,后来心有灵犀不懂自通了。在一呼一吸当中,慢慢感到本身的存在与江声、与大地的联系变得密不可分,那种感觉非常动人,妙味无穷,不禁心神俱醉。

在这样的体会当中,他感到了杨云骢的存在。只是感到而已,师兄似乎已与大地融为一体了。

杨云骢开怀一笑:“师弟悟了!不枉费我一番废话。我当年可比你笨多了,冥思苦想了半年才醒悟过来。”他说的是摆脱负累的那颗向道之心,实际上,楚昭南也有过漫长而痛苦的挣扎时期,并不是什么都不经历一点便通。

楚昭南此时已陶醉得躺在了地上,忽然哎哟一声蹦起来,悄声道:“附近有人!”

他的话说得够轻,可对隐藏暗处的那几个人来说,却比打雷还要响亮。不由得闷哼咳嗽,表示出强烈的不满。

杨云骢觉得有趣之极,哈哈大笑。

京班四丑他们,自以为行踪诡秘,躲得很好,不料却被楚昭南这个还没正式踏入修道之门的初哥发现了行藏,自然大感面目无光。

楚昭南受杨云骢大笑影响,豪气陡生,明知故问地道:“师兄,那六位大哥来江边干什么呢,天这么黑,可没什么大江东去的风景可赏。”

杨云骢暗赞师弟的胆色和智慧,师叔可真没挑错人。答非所问地应道:“一个世纪以来,七剑的故事拍了又拍,每个版本,剑的名称都略有不同,至于外形,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七剑是什么样的?”楚昭南问。

“七剑只是一个附会的数目,就像你我取名杨、楚一样。上古昆仑先神遗书,说神人曾铸九剑藏于人间,每九千七百二十年一出,九百七十二年一藏。我们很幸运,不仅赶上了神剑出世的年头,还有缘窥其一豹。”

“前贤也曾说,禹治水患而后铸九鼎,藏于九州,得一鼎者可治天下,这才有楚庄王问鼎中原的典故。仙家解释说,九鼎就是九剑,治天下不过是野心家的附会。按教科书的纪年推断,大禹离我们不过四五千年,如果九千年一出是实,那可还得等上四五千年。但这里有一个疑问,大禹究竟是哪个世纪的人,他活了多长时间,并不能够绝对认定。”

“现在看来,两种传说都没有错。因为已经有两把神剑出世觅得传人了,而眼前又有一把,那就是认你作主的游龙剑。”

仿佛在回应杨云骢的话语一样,无边的黑暗之中,天雷在看不见的高空滚动,地火在极深的地底酝酿,沉重的压力似乎要把万物都压扁。

“先神遗书说,九剑藏九宫八卦之内,以前也以为是附会之言,其实却大有玄机。九剑者,震、艮、坎、乾、兑、坤、离、巽、无极也,实为八剑,无极统率之。这是遗书原话,现在看来,好象并不完全正确。最先出世的果然是震剑,但接下的却不是艮剑,而是坎乾两剑,这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杨云骢说到这里,黑暗中有人发问了:“你那青干剑是怎么回事?可是震剑或坎剑当中的一把?”

“震,雷也,龙也,马也。震剑一出,血光必现。如果是它,各位还能站在此地侃侃而言吗?”言毕杨云骢森然一笑,笑声未至,先有一股凉嗖嗖的寒意掠过心头。笑声歇时,楚昭南背后不远竟有个重物滚下堤去,“扑通”一声掉进江里。

魂窍中的我大吃一惊,那东西分明是人,而不是石头!因为他沉入江中后,不久就有魂魄溢出江面四散奔亡。这人一直隐藏在暗处,但不是店中那六个怪客之一。此人自以为隐蔽,趁众人说话的时候悄悄掩近,图谋不轨,结果被杨云骢一剑袭杀,无声无息做了冤死鬼。

杨云骢神剑一出,京班四丑和那两个怪客莫不震骇于心,立时收摄心神,不敢再作妄想。

杨云骢像回答刚才那人的问话一样,又继续说了下去:“剑是有灵性的,有生命的,也是有智慧的,它在出世之前,早已对人间世情体察于胸。不仅懂得给自己取名,连主人的姓名,也都很挑剔呢!”

楚昭南听得不住点头,对照自身的体验,一点都没有错。游龙剑不仅选他作了主人,还硬是让楚洪波改叫做楚昭南。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叹!

楚昭南却不知道,他改名的事情,和游龙剑实无关系,而是某个“赤脚医生”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