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楚泽平夫妇也认命了，再也不劝儿子。

楚欣欣很失望也很伤心，她悲哀地发现，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弟弟，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为什么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几岁？沉静起来的时候，简直令人害怕。是自己一直都不了解弟弟，还是最近才发生这些不可思议的变化？

她觉得很无助，只能依靠着爱人的安慰，黯然飞回杭州。

回到杭州后，她老公忽然半夜坐起，惊语道：“不对啊！欣欣，飞机票不是你买的吧？？！”

楚欣欣莫明其妙：“你发什么神经啊，飞机票不是一直在你手里吗？”

“糟糕！票是你弟弟交给我的，还说是你在网上订购的。”

楚欣欣急了，她早就唆使楚妈妈把弟弟抽屉里头的积蓄“冻结”了，他哪来的钱？顾不得深更半夜，忙拨家里电话，铃响一遍就接通了，是楚洪波接的。

“楚洪波，你给我老实点，你的钱是哪里来的？”楚欣欣厉声喝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分钟：“姐姐，对不起。不管怎样，我仍是你的好弟弟。钱是师父给我的，师父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小资本家，我还有个师兄，他的名字你肯定听过，叫黎浩然。”

顿了一顿，他又道：“姐姐，我选择了这条路，是有一定道理的，但理解起来可能有一点困难。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和姐夫好好过日子，过年过节常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其它的事不用担心，真的，请相信你的弟弟。”

放下电话，楚欣欣倒入爱人怀里，泪水汩汩而下。她很明白，弟弟这一生，已经注定不可能和家人的愿望相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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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家再次恢复了平静，一家三口仍像过去一般过日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细微处，还是有很大的分别，楚泽平夫妇不用再为儿子的学业操心，楚昭南经常外出，行踪莫测。在家里就在房间看易经，摆弄八卦，要不就是闭门打坐。他对武侠剧再无任何兴趣，倒是津津有味地看上了法制、新闻节目。偶尔会和爸爸讨论国家大事，并且常有惊人见解。他的饮食也发生巨大变化，虽然并不避荦，但对水果蔬菜的兴趣呈直线上升。

这样过了将近半月，老俩口完全放下心来。怎么能不放心呢，儿子才十八岁，却表现出中年人才能拥有的冷静节制，在饮食养生方面，更是无可争辩的专家。

唯有一桩事，让楚泽平非常地郁闷。他悲哀地发现，儿子已经变成一个标准的神棍，事无大小，都要神情肃穆地捏出铜钱，卜上一卦。若是算得牛头不对马嘴也罢了，偏偏还有那么一点应验。比如说天气预报，一开始算得并不准确，但三五天后，已与天气预报相差无几，半月之后，楚妈妈已经不再相信天气预报，转而向儿子虔诚问道。

如今楚昭南已经失去对天气预报的兴趣，他开始卜起国家大事来，每到新闻联播时间就精神抖擞地坐在电视前核对结果，每算对一条新闻，就咧嘴大笑。如此过了两天，他忽然失去了兴趣，不再占卜了。整晚都窝在沙发上，时不时偷看一眼父母，神秘兮兮地傻笑。

楚妈妈莫明其妙：“怎么啦？波波，妈妈脸色很难看吗？”

楚昭南看了爸爸一眼，他正在埋头看书，嘻嘻笑道：“才不，妈妈今晚特别漂亮。”

楚妈妈听了十分高兴：“去！没大没小的，就知道胡说！”

楚昭南仍是呵呵直乐：“妈妈，你和爸爸是在春季一个下雨天认识的吧？”

楚妈妈道：“是啊，你怎么知道？”话出口才省起真是多此一问。除了算卦，这小鬼还能有别的消息来源吗。

楚昭南道：“妈妈，你的选择真是英明无比，你要是嫁了别人，现在可就倒霉。”

“胡说八道！”楚泽平扔掉书喝道。

楚妈妈却道：“你凶什么，当被是你追我，不是我追你。”

楚泽平大感失威，悻悻对楚昭南道：“小子，你要是再猜出我最近有什么变动，我就服你。”

楚昭南笑道：“这还用猜吗，前几天我就算了。爸爸你升官了，而且是连升两级！所以我说妈妈嫁你嫁对了。相比之下，你以前的那个竞争者可就倒霉了，卦象说他做生意不顺，最近凶险得很。”

楚泽平不甘心地看着儿子，半晌喟然长叹道：“算了算了，你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吧！以后我不管你了，只是有两件，你一定要听好。第一，《周易》上也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可见命运终究是掌握在个人手里的，不能囿于所谓命运。第二，人要知足警惕，不可贪心求全。这是我从政半辈子的经验，你得给我记牢了。”

楚昭南点头受教：“《周易》说的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它很多地方都替帝王作了伪饰。不像老爸你，两句话道破天机。”

楚泽平嘿嘿一笑，继续看他的书。

楚妈妈却把儿子拉到一边，悄声问道：“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那个下海的啦，他怎么样了。”

楚昭南附耳对妈妈说了一段话，妈妈先是听得一愣一愣，不料忽然圆睁凤目，斥道：“胡说八道！小子，我警告你，不许你继续这样胡思乱想！”

楚昭南无辜地道：“妈妈，我没想有啊！”

楚妈妈哼哼道：“你没想？那上次那个大学生怎么回事？今天她还打电话来了！对了，我还忘掉了一个。你去武当的时候，有个湖北赤壁的女孩子打电话找过你！就是因为她的电话，我们才确信你去了武当的。”

楚昭南痛苦抓头道：“妈妈，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们修道之人，是不可以随便谈恋爱的。”

楚妈妈颜色稍霁，但又有些惆怅：“你知道就好。不过等你再大一点，谈一谈也没有关系的。哎，好好的修什么道啊！”

楚昭南唯唯诺诺，朝妈妈诡异一笑，进房间查电话号码去了。

楚妈妈被儿子弄得哭笑不得，见老公仍沉浸于书页之间，不禁有气，走过去一把抢了书。

“楚先生，楚处长，哦，不对，现在连升两级了，当大官了，就看起书来了对不对？”

楚泽平也怒道：“我读我的书，你关心你的前男朋友，咱们各行各道，有什么相干？”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洗澡去了！”楚妈妈捶了丈夫一拳，转身去了，半路却又来个杨贵妃式的回眸一笑。

弄得楚泽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洗澡又关我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