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嫣大哭一场，哭完后洗了澡，换上一套平常衣服。

走到楚昭南跟前，气鼓鼓地道：“为什么一直不来安慰我？”

楚昭南笑道：“我要练童子功嘛！受不得美女诱惑的。”

柳嫣红脸道：“呸呸呸！你还真打算练一辈子啊？”

楚昭南道：“那要看缘分了，也不是真要练童子功。释伽牟尼出家之前是王子，老婆多得很，照样悟道成佛。有的人一辈子没碰过女人，不仅没成佛，还短命早死。可见得道成佛和童子身没有必然联系，只是智慧高低的问题。”

柳嫣道：“得道成佛有那么重要吗？”

楚昭南道：“重要，当然重要了。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闻道如此，得道就更不用说了。不过真正得道的人，是不会把得道放在心上的。那些得大道的人，宠辱不惊，物我偕忘，连自己都不记得了，还会在乎得不得道。所以说，得道成佛的人心胸是最宽阔的，生老病死，酸甜苦辣，贪嗔痴疑，通通都不成为障碍。活得最潇洒不过了。”

柳嫣疑道：“可是，我看那些和尚道士，好象也不怎么潇洒啊。”

楚昭南道：“你说的潇洒，和我说的不一样。你说的是外貌，我说的是精神。和尚道士里头也有俗人，普通老百姓里头也有得道高人。精神是什么，精神就是智慧，就是真正地把握现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东想西想患得患失。也不会像某人一样，一会儿发疯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听到最后一句话，柳嫣颇有点不好意思，但她嘴里还是很硬：“我就是不太服气，也想不通。”

楚昭南立即反问道：“你要怎么服气，又怎么想通？”

柳嫣又愣住了。

过了一阵，楚昭南笑道：“其实很简单啊，服气就是呼吸，肺部腹部一张一缩，气就从鼻子里一进一出，自自然然，简简单单。想，就是通。注意了，想就是通。一想就通，想什么都通。怎么会有想不通的东西呢？根本就没有！可是平时大家张口就说想不通，这又是为什么？太奇怪了。”

柳嫣也很奇怪，她刚刚大哭一场，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她感到奇怪：我怎么会突然放下了呢？我对王老板是恨之入骨的呀，他那么侮辱我，还拍成了片子，要把我牢牢地钉在耻辱柱上。我不应该这么无所谓的呀，这不是淑女应有的态度。

她想不通，也不服气，因此才跑来找楚昭南问个究竟。

楚昭南见她仍旧不明白，只好继续说下去：“世间很多波折瓜葛，其实都是一呼一吸间的事情，小得很，没什么可计较的。以前的科学家不是说宇宙是虚空大爆炸的产物吗？大爆炸产生了扩张的宇宙，宇宙扩张到一定的程度，又变成虚空，然后又是下一次大爆炸。这不是很有意思吗，科学的大宇宙观竟然就是最简单的呼吸运动！连宇宙都是一个小小的呼吸，平常经历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计较的？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到来，能够把握的就是现在。也就是一呼一吸，任其自然，用不着去想。万一忍不住要想，那就让它想好了，别管它通不通。因为它和呼吸一样，随时都是相通相连的，变换的只是印象感觉记忆词语罢了。印象感觉记忆词语都靠不住，你非要组织它们让它们通起来，那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柳嫣还是不明白：“可是，为什么早先你那么一做，我就想通了？等洗完澡，又不通了？”

楚昭南把眼一瞪：“我像不像王老板？”

柳嫣摇头：“不像。”

楚昭南：“那我刚才对你那样时像不像王老板？”

柳嫣：“像！”

楚昭南道：“这就对了。你想一想，如果我刚才继续下去，你会不会对我恨之入骨呢？我看不见得，对不对？”

柳嫣哼道：“自作聪明！我现就恨死你了！”

楚昭南一笑道：“你说得对，不管恨还是爱，其实都是一而再、再而三自作聪明的结果。”

顿了顿，忽然话题一转道：“王老板的金牌杀手已经来了，我们出去会会他吧。”

柳嫣精神一振，马上把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兴奋地道：“真的来了？”

楚昭南笑道：“来了，走吧。”领先出门。

以前都是楚昭南跟着柳嫣兜风，今天却换了位置。柳嫣提心吊胆跟着他逛到天黑，结果白白担心一场。别说金牌杀手，就连穿黄衣的都没见到几个。楚昭南悠哉游哉，啥事都不干啥人都不见，最后一无所获返回住所。

柳嫣确定自己上了大当，气急败坏，要找楚昭南算账。

楚昭南却笑道：“你看，这一切的喜怒忧虑，不都是自作聪明的结果吗？”

柳嫣自尊心大受伤害，眼泪骨碌碌掉了下来。

楚昭南又道：“你一定不服气了，我问你，今天你看到什么？”

柳嫣不答，她什么都没看见！

楚昭南替她回答：“你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得到是不是？其实不只是今天，杨先生走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这不是很奇怪吗？同样是一无所获，为什么单独今天让你感到万分委屈？”

柳嫣：“因为你骗我！”

楚昭南道：“没错，因为我骗了你，回头还要责备你，这就是原因。可今天你真的很委屈吗？恰恰相反，前些日子你是笑在脸上苦在心头，今天却轻松自由，没有负担没有包袱。”

柳嫣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也就默认了。

楚昭南又道：“可是，你知道我这些天看到了什么吗？说出来你肯定大吃一惊。”

见勾起了柳嫣的好奇之心，楚昭南便把每一天他们走过的路线、什么时间见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天气怎么样变化、动物们怎么活动、商店里卖什么东西、价格的变化、饭店换了厨师、女老板心情不好(估计是来了月事)、某街某栋楼房地基被白蚁蛀空了两年后墙壁会出现裂隙……如此这般，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柳嫣开始以为他在胡吹，不料越听越惊，随着楚昭南叙述的深入，最后竟仿佛身临其境，把过去的十天、每天六个小时原原本本又经历了一遍！只不过视角不再是自己，而是一种全知全能般的“上帝”角度！

长夜渐深，万籁俱寂，时间不知不觉溜过去了。等楚昭南的叙述回到柳嫣万般委屈掉落眼泪的刹那，柳嫣猛然惊醒过来，就像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她的视线随着室内明暗交错的光线，慢慢转向窗外，天已经蒙蒙亮了！

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心情十分平静，原来世界就是这样子的，就是这么简单。只是过去，被五光十色所惑，看不到它的真面目，堕入了自我这片无休无止的漩涡中。

一夜不曾合眼，可她不觉得疲倦，也不再感到兴奋和惊讶。

却听楚昭南欣然笑道：“恭喜恭喜，你终于开悟了。我自损十天苦修之功，总算没有枉费！好累啊！我要睡一觉……记得不要来床边乱晃悠啊，我睡觉时没有太多的自制力，什么都可能发生的！”

又倦又满足地呼呼大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