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悲伤
作者:梧桐暮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072

“毒刺凤羽?”南叔艰难地抬头,喘息着问道。

那白衣人点点头,向前迈了几步,道:“你应该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虽然离得已经很近了,可是我还是看不大真切他的面容。对于我的眼力,我还是不妄自菲薄的,虽然我武技不行,但自从拿到怜影剑之后,我便能看清楚很远外的东西。可是这个人,脸上却如笼罩着一层薄雾一般,无论我怎么努力,我也只能看清楚他脸上的轮廓和一双闪亮的眼睛,其他的地方,却显得很模糊。

南叔忽然笑了起来,嘴角的鲜血不断的溢出,最后吐了一鲜血道:“你和鬼三是抱着同一个目的来的。只是鬼三傻傻地为你打头阵,而你却坐收渔翁之利!真是可笑!”

那凤羽也是一笑,道:“确实可笑,鬼三从十年前失刀之后,便发誓不能夺回刀,他便永远不回幽冥城。纵是他为幽冥城如此付出,可幽冥城却根本不相信他,甚至不肯为他多派一两个人手。反而以五万金铢来请刺客买的人头和你手中的刀!”

南叔纵声大笑,道:“鬼三啊,鬼三,你又何必呢!”声音悲怆,有如失群的孤雁在悲鸣。

浣衣轻轻捶打着南叔的后背,泪水顺着她的温柔的脸庞落下。显然,她已经意识到南叔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处境了。

“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承受后果的。早在当年你盗刀的时候,你就应该意识到今天的结局!”凤羽叹息一声,语气里竟似充满了悲凉。而看他的样子,应该不过二十几岁,而听在我耳中却并没有什么不妥。

南叔身躯一震,双眼瞪着那凤羽。许久方道:“拿着刀,你走吧!”

凤羽伸出右手,张开五指,一阵强烈的风刮过,掉在地上的刀“呼!”的一声,竟朝着他飞了过去。

“南叔!”我忍不住呼出声来。虽然与南叔相识不到一天的时间,我却已经深切地知道这逐浪刀对他是多么的重要,乃至于他的生命的意义,只怕都全在这把刀中。而现在,他却说出了要那凤羽拿刀走的话,虽然说我知道他这也是被迫于无奈,但是我还是不大理解。

凤羽手中的刀在虚空中一划而过,一阵龙吟之声响起。空中留下了一道朦胧的亮色,却正是逐浪刀的残影。

“好刀!连我也忍不住要动心了!”凤羽长声一啸,声如凤鸣,清脆而响亮,直上云霄。

似是受这声音刺激,南叔摇晃着身躯,又吐了一大口血。

“你给我闭嘴!”我忍不住怒喝出声,虽然说这声音很有气势,也很有一舒胸怀的意味。可是这不是谋杀吗?这么大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气息,我听了都感觉到耳膜一阵剧震,何况是身受重伤的南叔?

声音蓦止,那凤羽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他直直地盯着我,眼中的光芒让我浑身一阵寒冷。我鼓起勇气,挺了挺胸,握紧了手中的剑。

这叫凤羽的人忽然笑了,神情怪异地笑,虽然他脸上笼着一层雾,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脸上肌肉的抽动。他忽然向前迈出了一步。

我的心紧了一紧,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地滴出汗来。

如果他再向前走,我该怎么办?出剑吗?虽然没看过他的出手,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个武技高手,而且是个不逊色于那鬼三的高手。最起码,幽冥城不会请一个比鬼三武技低的人来夺刀。

轻轻地脚步声如同踏在了我的心上,我艰难地看着这一步步以极小的距离迈出的步子,感受着这汹涌而来的气势。汗水打湿了我的额头。

死就死吧,没有我可选择的余地。我长呼吸一口,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下来。

脚步忽然顿住了,那凤羽看着我,忽然叹道:“可惜啊可惜!”话一落,他身形一闪,忽然消失在了视野里。

我不免有些莫名其妙了,什么叫“可惜啊可惜”?为什么又忽然走了?这家伙的脑袋似乎有点不正常!

“南叔!”正想着,忽然听到浣衣悲伤的呼喊,我忙转过头,只见南叔的身体正无力地滑落,我忙一把抓住已经松开我胳膊的南叔的手。

“南叔!”我大声喊道,生怕南叔就这样闭上眼,虽然和他相识不过一天,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如今他就要去世了,我心里还是悲伤无比。虽然没有落泪,但我还是感觉到我的鼻子酸酸的。

“南叔!”浣衣也许意识到了什么,她的手轻轻颤抖着,泪水滑落她温婉的脸,在空朦的夜色里,显得格外凄楚动人。

南叔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原本眼中迫人的光芒已经不见,现在在他眼中的是一片浑浊。他忽然摆摆手,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眼中的浑浊忽然消逝,出现了清明之色。

“南叔!”我大略能猜到这是为什么,但我却无法说出口。一边的浣衣因为南叔忽然变的有精神了,停住了低泣。

“顾倾城,我先前要你做的事,你一定帮我做到!”南叔看着我,低声道。

我心里叹息一声,做到这是回光返照,只怕用不了多久,南叔就要离浣衣而去了。而浣衣,显然刚从这变化里醒过来,停住哭泣,惊奇地看着南叔。

“还有,如果有机会。你给我抢回逐浪刀!不要让它落到那些邪恶之人的手里!”

我重重点头,这样的情形,由不得我狠下心来不答应。虽然我知道把这剑夺回,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但我的心容不得我不答应。

接着,南叔忽然转过身,把嘴凑到了浣衣的耳边说着什么。声音很小,我听不大真切,但奇怪的是,浣衣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不时地看向我,眼中时有奇怪的神色。

浣衣听着听着,泪水又开始流出。虽然她不知道南叔的伤到底有多重,但她从南叔的话里已经揣测出了什么。

过了一会,只听南叔忽然大声道:“好了,丫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能和你在一起七年,也算是缘分。只是南叔没有什么可留给你的!”

“不!南叔……”浣衣已经失态了,饶是我知道她坚强,但在这一刻,她却是如此地脆弱。

“记住我刚才和你说的话,丫头!”说完,南叔朝我笑了笑,坐了下去。

一坐下去之后,我便发现南叔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也失去了生机。

“南叔!”浣衣发一声悲怆的喊,双膝软倒在地。

为什么?从离开枫叶城后,我总是不断地见到有人死亡,不管是我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或者是亲如桓叔,他们都死了!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风静静地吹过,只有浣衣的悲泣声在空中回荡,我的心,疼得厉害!

※※※

天亮得很快,似乎只是一转眼,天边就出现的一抹鱼肚白。这深秋的晨风也显得特别寒冷刺骨,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我才把南叔葬好。

而浣衣,却在南叔的坟边坐了整整一夜,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脸上的泪水干了再湿,湿了再干。

我能体会她的心情,南叔是她最后一个亲人,从此之后,她就要孤独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纷繁复杂,以及种种险恶了。

我把皮裘裹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抬头,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我不由害怕起来,这丫头,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没有休息的我,头昏沉地厉害,虽然我已经疲惫至极,可是我不敢离开,生怕一离开,浣衣会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来。

天边的鱼肚白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艳丽的流霞,可是猜到,今天会是一个不错的天气。我轻轻地坐到浣衣的边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小到大,我就从来都不会安慰人。如果小天在这就好了,他至少懂得该怎么说话。

看着这个女孩的沉默。浓郁地,挥之不去的悲伤镌刻在她的脸上,我的心都快碎了。

“别难过了!”我轻轻拍了拍浣衣的肩,笨拙地说道。

浣衣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显得很茫然。

“天亮了,我们走吧!”浣衣忽然轻声说道。她语气虽轻,却坚决无比,根本不容我有反驳的余地。

想到她此刻的状况,也许快点离开,反倒是一件好事吧!只是,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恐怕不止是她一贯坚强的性格,更是因为她已经做出了某个决定了吧!

心里叹息一声,我迅速入了帐篷收拾好了需要带的干粮和水,然后心里担忧的我忙奔了出来。只见浣衣恭恭敬敬地在南叔的坟前磕了几个头,然后起身,迈开步子,朝着南叔的马厩那边走去。

我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干粮和水,忙跟了上去。

走出几步之后,浣衣忽停住了步子,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呼啸了一声。

我一愣,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是片刻工夫之后,我便知道她是在做什么了。轻灵的马蹄声踏破了晨曦的宁静,一马以极快的速度奔驰过来,矫健地身姿与东方的晨曦竟融合在一起,产生了一种动感的美。

不过眨眼的时间,马已经到了近前,却正是昨日南叔引我去看的那匹名为阿灵的马。

见到了阿灵,浣衣似又想起了什么,竟站在那怔住了。对阿灵把舌头往她脸上舔去的亲热动作没有丝毫反应。

我走过去,正想把东西放在马身上,却发现马身上并没有配马鞍和缰绳,不由愣住了。

忽听浣衣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她一跃而上,坐到了马背上。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我就知道她的马术远胜于我。没有马鞍,我连马背都很难上去。

我迟疑着,腾不出手来,多少有些尴尬。却见浣衣伸手在身上一搭,把我裹在她身上的皮裘扯了下来,然后把干粮和水放在皮裘上。

“你的剑也给我吧!”浣衣的声音因为哭得太久的缘故而有些嘶哑,虽然还是温柔而美好的声音,听在我心里却显得格外沉痛。

我默默地把剑递给她,她把剑连同着干粮和水一起用皮裘包好,打成了一个包袱。然后把包袱系在了背上。

“上马吧!阿灵的脚程很快,估计不到十天,我们就能到枫叶城!”浣衣的声音很平静,如同在说着和她毫不相关的事一般。

我不禁默然,爬上了马背,坐在浣衣的前面后,我就伏低了身子,用手紧紧地揪住阿灵的鬃毛,我知道以这马的速度,我一个不小心就会颠下马。

不过我的脸却红得厉害,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用这样不雅的姿势骑马,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浣衣在我身后喝一声,阿灵长嘶一声,慢慢跑了起来。我这时才发现自己错了,阿灵是慢慢加速的,它跑得平稳至及,我用手抓住鬃毛和伏低身子,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趁着晨曦的光,两人一骑以极快的速度奔驰着,转瞬间离浣衣的帐篷已经远了,我心里一动,回头一看,只见浣衣的脸红红的,也正回头看着呢!

我叹息一声,心里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女孩过得幸福快乐。虽然我不一定有这个能力,但为她,付出我的所有,我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