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了马，我向着门口冲去，不管阿木他们如若木雕的脸，伸出手拨开他们，径直跑了进去。

“少城主！”前院里有好多的战士守着，他们头上缠着白布，见我狂奔进来，都跪了下去。

“阿城！”身后传来浣衣急促的低呼声，听在我耳中却显得很朦胧。

我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加理会，直接冲进了离大门足有十几丈距离的大堂。

白色的长幔低低地垂着，遮住了里边的景况。

“不！”我低低地狂呼出声，有若疯子一般，我暴虐地把帘幔一层层撕开。

一副黑色的棺木停在大堂深处，一条条白色的哈达覆盖在棺木上，与棺木的黑色交织在一起，触目惊心，黑白两色，直欲刺瞎我的双眼。

“不！不是的！”我喃喃着，停住身形，踉跄地一步步向着那棺木走去。

可是，终于我还是走到了棺木边上，颤抖着双手，我把手打在了棺木的盖上，用力，我想把棺盖推开，却全用不上气力。

“不！”我大吼一声，双目赤红，泪水不知从何时起已经覆盖了我整个的脸，眼中的白色和黑色不住地跳动着，像是有什么在燃烧。

不！我推不开棺盖。泄了一股气的我，伏在棺盖上低低哭泣起来。

“少主！”一声低低地呼唤在我身后响起，我回过头，却是一脸苍白的小天肃手站在我身后。

“打开它！”我嘶哑着声音，喝道。

“少主！”小天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我却根本无心听他说话。

“打开它！”我怒喝着，一拳砸在了棺木上，鲜血立时从我的手上流出。

“打开吧！”随着一把声音响起，一脸平静的欧云风不知什么时候竟已经来到了这里，他把手按在棺木的一头，缓缓用力，推开了还没钉死的棺盖。

一张沉静而充满威严的脸出现在我模糊的视线里，乌黑的头发已经夹杂了不少的白发，高耸的鼻子，宽阔的额头，嘴角还微微咧着。一双眼却紧紧地闭着，永远地阖上了。

“不！”我狂暴地呼喝着，泪水一滴滴落在那沉静雍容的脸上。

“不可能！不可能！”我嘶哑着喉咙，一把抓起覆盖在棺木中的洁白的哈达，用力撕扯起来，用劲我全身的力气。

“少主！”一阵呼喊声，我却听不清楚是谁在我耳边喊。

忽然有痛楚从我的后颈传来，我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片黑暗。

泪水滑过我的脸，我一阵迷惘。

那个我依*了二十三年的人已经闭上了眼。

从此，再没有人抓住我的衣领对我不满地大声呵斥，再没有人在午夜的时候轻轻走到我的房间为我盖上被子，再没有人带着我去大街上转悠，再没有人笑着对别人说这是我的儿子，很调皮，再没有人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拿着鞭子对我一阵乱抽，看似很重，其实只是轻轻地落在我的身上，再没有人低低地对我说着这大陆上的故事，再没有………

桓叔死了，我失去一个依*。如今，和我血脉相连的，我最爱的父亲也离我而去，我该如何？

仿佛只是昨天，一切都没变，而那个高大威严的身影会在我的床边出现，纵然我有千般不是，他也总是微微一笑，或者故做严肃。

而我，会笑，会哭，会生气，会撒娇，会故意不理会。

可是，从今以后，我又向谁哭泣，向谁笑，向谁生气？

纵然我不能修习武技，他也只会淡淡一笑。可我，知道他其实很在乎我，虽然他很少有像桓叔那样表现出来。

而我，也努力地去学习除了武技以外的东西，不就是为了能让他高兴，让他为他的儿子而骄傲么？

从今以后，我又去向谁证明？

轻轻地，爬了起来。我向着屋外走去。

“少主！”刚迈出门口，阿木和小天立在那，都是满脸的担忧，都是满眼的血色。

我摇摇头，向着大堂那走去。

双手抚过那曾千百次篆刻在心间的脸，泪水一样的滑落。

老天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而我，又亏欠了你什么？所有的一切，你降临于我的，我不曾怨恨，而从今天开始，我要从内心最深处开始恨你，恨你这般残忍，恨你这般有眼无珠。

叹息一声，我颤抖着手，把已经凌乱的衣服理好，把白色的哈达覆盖住他的脸。深呼吸一口气，用自己所有的力气盖上了棺盖。

掀开白幔，我走到了大堂前的台阶上，院子里，足有几百名战士纷纷跪下。

在夜风里摇曳着的孤独的灯盏昏黄而幽森，一张张脸上写满了内疚和痛苦。

可是，又有谁的内疚和痛苦有我的深？

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已经不容许自己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