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从窗口洒下，照在床上，显得我身边的浣衣更加明媚动人。

审视着沉睡中的安详的脸，我心里轻轻叹息一声。从昨晚开始，我和浣衣便融为一体了，从此之后，我再不能让她受半点委屈，要不然，便是我自己，也无法原谅。

轻轻地移开她搭在我脖子上的手，温柔地为她盖上毡被，我慢慢起身，取过一身黑色衣服穿上，然后又不舍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女孩，我推开门，迈步走了出去。

晨风温柔地吹着，我贪婪地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看守在门口的战士，然后向大堂而去。

今天是父亲离开的第七天，按照习俗，应该是出葬的日子。

本来，按照草原的习俗，不应该如此烦琐，但从三百年前岚云乘北征之后，草原渐渐被同化，习俗也大都按照中州的来了。

“少城主！”大堂外守护灵堂的战士见到我，纷纷向我行礼，我点点头，向这些人看去，只见他们大都已经疲惫不堪，而阿木和小天也守在堂前。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朝小天问道。

小天点点头道：“事情已经办好了，林府已经被控制，乌毕合亲自守在那里，如果一有动静，立刻便会有消息传来！”

“林阴秀没有什么反应？”

“没有！一切都很平静。”小天道。

平静？只怕未必，以林阴秀的威望，只要下出命令，枫叶城附近的部族只怕会有不少人支持他。只是，整个枫叶城的三万战士都是效忠于城主府的，他想掀起风浪，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真明长老呢？”我又问道。

“真明长老昨天来过的，只是当时你正昏迷，所以他没说什么，又走了！不过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你回来了！”小天答道。

我的心放了下来，真明长老是当年随着我祖父一起起兵的元老人物，威望也是众长老中最高的，只要他支持我，整个枫叶城便等于在我的手中了。

“其他事情等过一会再说，先让战士们吃饭吧！”我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随口说道。

“知道！”小天点点头道：“等一会便会有战士来接替，只是，这些战士未必肯离开这里！”

我抬眼从这堂里堂外的几百名战士看去，看得出来，他们眼中的悲伤都不是假装。他们都是城主府最忠心的战士，一整夜为我父亲守卫灵堂，也是心甘情愿。

“你们先去吃饭，等到中午的葬礼还请你们费力！”我大声朝众战士喊道。

众战士都沉默不语，半晌才从人群中响起一把声音：“我们听少城主的，以后誓死效忠少城主殿下！”

我抬眼看去，只见一人头上扎着一块白布，身形瘦削，脸上的悲伤要比其他人来得浓烈一些，我看着有些眼熟。

“听凭少城主吩咐！”众战士见有人先出声，便响应起来。毕竟，他们也已经很疲惫了，所以在再向我行了一礼后，便听我的意思，散了开去。

“那战士名叫扎耳！”见我目光停留在那已经转身离开的那回应我的话的战士身上，小天在我耳边道。

我恍然，记起这人是我在去白云城的路上，和我同坐过一辆马车的那名受伤的战士，想不到在白云城那残酷的战斗中，他居然活了下来。

“好了，好好准备吧，也许风浪就快来了！”我收回目光，轻轻叹息一声。按照礼节，等一会之后便是祭拜的时候，祭拜完了之后，就是出葬了。

堂内的白幔已经撤下，我走到棺木前，轻轻肃立。

让小天打开棺木，我再次凝视着我所熟悉的脸，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过一会，棺木就要钉上，而我，再也见不到这可亲的容颜。

这一次，没有泪水，我想我已经长大，再也不会哭泣。手抚过熟悉的脸，我怔怔地看着，暂时停止了思考。

父亲，你安心去吧！我一定将仇人碎尸万段，将他的头用来祭奠你的英灵。而你付出了所有心血的枫叶城，我也发誓让它繁荣昌盛，不让它沦为凤舞的附庸。

闭上眼，我收回双手，轻轻道：“盖棺吧！”

阿木和小天亲自把棺盖合上，然后又亲自把棺盖钉死。

看着他们的动作，我没有半点反应，只是痴痴地看着。直到他们停止了动作，向我喊了一声，我才回过神来。身躯不自觉地一抖，然后对自己说这一切都结束了。

“真明长老到！”城主府外，传来了通报声。

我回头看了阿木和小天一眼，然后向外迎去，他们二人跟在了我的身后。

“倾城！”真明长老比我离开枫叶的时候显得老多了，发须皆白的他，此刻脸上也有着不易察觉的凄怆。我知道他是看着我父亲长大的，而我父亲也一直待他如父兄，所以他的悲伤我能感受。

他身后紧跟着一名带着刀的年轻人，那年轻人面容沉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真明的身上，目不斜视，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忽然的骄傲。

我忍住悲伤，向他行了一礼。

“节哀！”真明长老用手在我肩上轻轻一拍，道：“你回来就好了，我怕你不能及时回来，那就不好办了！”

看着真明长老慈祥的目光，我泪水在眼眶内打转，强笑道：“是啊，回来了就好！”

真明长老上下打量了我一阵，笑道：“倾城，你变得成熟了！”

我讷讷着，不知道说话了。

老人目光一转，松开我的手，转身向我介绍道：“这是我孙子，叫真明秀。前几天刚从中州回来游历回来！”

那真明秀只是向微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心里一动，想起真明长老确实有个孙子，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只是那时候总是和我过不去的，后来稍大一些便再没见过了，却想不到是去中州了。

我身后的阿木见他无礼，对他一阵怒视，只是碍于真明长老的面子，没有进一步动作。

我也点点头，对真明长老道：“长老，里边休息吧，过一会的葬礼还请您主持！”

真明长老点点头，迈步向堂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你放心，只要我在，没人能动你！”

我深呼吸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