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魂在众多城主府战士的护卫下，我来到了城中心的广场外。一眼望去，火把照彻了整个城中心，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看不到尽头，看来城中百姓大都聚集在此了，或许未必都是受到鼓动来参与动乱的，大多数应该是来观礼的。

广场最中心处的火把尤为明亮，在那有一座高台，边上有战士围绕，而战士围绕的圈内，有几道彩色的人影跳动着，那是无视在举行招魂仪式。

三百年前，巫师这个职业在草原上很受欢迎，能成为巫师的人也大多是大族中的杰出的弟子，倍受人尊重。只是在岚云笙北征之后，带来的中州文化冲击着草原人的信仰。巫师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属于这个职业的术法也渐渐失传，经过三百年，巫师这个职业也变得少见了。只有在草原这七座城中还存有几十个，只有一些守旧之人还相信着巫师的一些术法。

我父亲虽然不是守旧之人，但他认为流传在巫师之间的术法确实有过人之处，所以对于枫叶城中的唯一一个老巫师颇多尊敬，常常给予一些救助。

这个广场是岚云笙筑城之时所特意建造的，占地颇广，可以容纳三十万兵士，当年岚云笙便在此陈兵，枫叶当时是草原第一大城也是因此的缘故，虽然后来为凤舞城所压过，但这广场之大，确实是一时无两，便是整个大陆，也未必能有几个这样的广场。

深吸一口气，在战士排开的大道中，我和欧云风他们迈开了步子。

周边有百姓看到我们的到来，都是静静地朝这边看着，火把的光照不到他们的脸，也分不清他们是什么样的表情，失望？痛恨？亦或是怜悯，这些我都没有心思分辨，再过上一会，也许我就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内心。虽然如此，我内心的愧疚是还是一点未减！

走到了高台下，守卫的战士见到我，都向我行礼，顺着青石筑成的阶梯走到高台上，一个白须老头正站在那休息，看到我，向我低头行了一礼。他便是枫叶城的老巫师，我记得他的名字叫白木须。

“白老，还要多久？”我看向高台中心处的大火盆，围绕着那火盆，一个年轻而矫健的身影跳动不休，他赤膊着身子，身上脸上都涂着各种颜色的颜料，右手持着一把弯刀，在虚空中划动着，嘴中念叨着没人能听得懂的音符。

“可长可短！”白木须看着在台中跳动不休的自己的弟子，说道。

我点点头，说道：“那就快点结束吧，我还有话对台(ｂbs.sept5.com九月论坛）下的人说。”这样的仪式只是表面上的，我不知道是谁发起这样古老的仪式，那些失传的术法未必能将战死的英魂一一招回。

说着我转头看向了台下的人群，只见他们大多数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有的人甚至在低头交耳，小声议论着这场祭奠。不过那些有亲人战死的人，还是抱着虔诚的态度看着，虽然内心里未必相信，但谁不希望自己的亲人的灵魂能够去往天国？

白木须点了点头，脱下了身上的袍子，然后从旁边一名战士手中接过了一些颜料，开始在脸上和身上涂抹，他瘦骨嶙峋，脸上却又充满了虔诚，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他的动作极快，眨眼的工夫已经将身上涂好了，然后他又从他另外一个弟子手中接过盛满了酒的青瓷大碗，含上一口烈酒，接过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弯刀。

很快的，白老头将他的徒弟替了下去，他干瘦的身子跳动着，动作滑稽，却又充满了虔诚，在这黯淡的火光下，气氛却又变得沉闷。

他和他徒弟一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右手举刀，左手的手指却扣在一起，形成一个怪异的手势。

这样一直舞了半柱香的时间，他的身形变得慢了起来，越来越慢，像被什么牵扯住了一般，而且他的额头上开始出现汗珠，不知道是因为离火盆太近，还是其他的缘故。

台子下的人看着这边，有人的目光投向了巫师，有的人则是看向我。其中挤在前边的大多是男子，腰下都挂着弯刀和弓箭。

“啊——喔！”跳动着的巫师停下了身形，忽然纳头朝着东边拜倒，口中拖着长长的音调，悠长而嘹亮，“英魂兮——归来！”随着这声喊的落下，原本昏暗的天空忽然出现了一抹微光，虽不明显，却怎么也无法被火把发出的光掩去。

我心头不由诧异，虽然有些术法确实有着为人所不知的秘处和效果，但我一向以为这是只是笑道，和武技根本就无法比。可是这样的奇景，我还真是第一次得见，便是当日那个人偶师脱逃时使用的秘术，也远没有现在白木须所用的来得神秘。

那天边的微光迅速扩大，整个黑暗的天空似是被撕开了一般被这道光分开了，然后，隐隐有兵戈交击之声传入了耳中，飘渺不定，像是听到了，可是仔细倾听起来，却发现根本也没有。

几朵云在那道光亮中出现，迅速地变幻形状，眨眼工夫后，我惊讶地发现那些云竟成了一排排策马奔驰的战士，而且给人以在向着这广场俯冲的感觉，似乎这千军万马，根本就是实在的，能在天空中策马驰骋的勇士。

“祭奠——尚飨！”那白木须的弟子迅速地在高台一侧的供桌上摆上各种供品，然后点了几柱香，插在了身前，接着他又长揖极地。

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了低低地哭泣之声，有些柔弱的失去了丈夫和儿子的女人已经忍不住落泪了，听着这压抑的声音，我的心如绷紧的弦，眼角也变湿了。

“送归！”拜了三拜后，巫师起身，长声喝了起来。

有战士敲起了鼓点，虽然远不如战场上时来的密集和肃杀，可是在这样的气氛下，却也很很悲凉，一声声落在了人的心底，更让那些哭泣的百姓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天边的那抹光亮瞬间变得炽烈，一眼望去，竟有些刺眼了，可是只是短短的一瞬，这光亮迅速地变弱。

巫师的脸上已经满是汗水，被各种颜色掩盖的苍老面容里，有人看不到的疲倦，我从不经意看向我这边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神情居然是苍凉和落寞。也许只有他才真的知道那些战士的孤独的灵魂是否有来过这里，是否在虚空中漂浮，低头凝视自己的亲人，然后又不舍地悄悄离去。

“礼毕！”随着这一声喊，火盆中的火眼忽然大涨，在刹那间竟跃起了丈许高，炽热的气息让人胸为之窒，*得近的战士慌忙后退，只有老巫师一动不动地看着那火焰。

火焰张牙舞爪，似是猖狂至极，在老巫师的身边蔓延，却又如有灵性一般绕过了他干瘦的身躯，在他身前喷薄了一阵，才慢慢变弱，然后恢复平静。

鼓点声也停下来了，这场仪式才算是结束了，只有疲惫的老巫师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前。

“结束了？”我问道。

点了点头，白木须的身躯一阵摇晃，他叹息一声，道：“老了，差点就支撑不下来！”我苦涩地笑了一笑，没有心思听他再说什么，转头示意欧云风派战士将他们师徒送走，然后我迈步走到了还没撤下的供桌前，恭敬地跪拜行礼。

起身时我已经听到了台下的喧扰，台前的一些暴躁的百姓已经开始拥挤，嘈杂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间或有愤怒的喊声。

来了，我叹息一声，心里默默地念出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