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云风和其他战士惊愕的目光中，我一脚揣开了雁回楼的大门，闪身进了大堂内，点亮了灯，我在柜台内找了几坛雪原春。

瞥了一眼在楼外守护的战士，我将一坛酒抛给了欧云风。

欧云风皱了皱眉，神色间满是不解。从城墙上下来，我直接往这里而来，欧云风跟在我身后，也没能够找到机会说话。现在见我如此模样，终于忍不住说道：“少主，这样不好吧？”

我瞪了他一眼，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然后把两坛酒放下。

“少主！”欧云风见我没理他，把手搭在我面前的酒坛上，制止我要把封泥拍开的动作。

“欧云风，陪我喝酒是不是辱没了你？”见欧云风还想罗嗦，我狠狠地丢出了这句话。

欧云风一怔，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他默然把他面前的那坛酒拍开，然后喝了几口。

这雪原春算得上是草原上满有名的酒了，酒性虽然远不如烈火烧来得厉害，但也比中州的酒来得烈，而且难得的是这酒香气醇厚，后劲极强。

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上，转眼看去，却是这雁回楼的老板娘艳娘沿着楼梯款款走了下来。她风韵尤存的脸上显得有些疲倦，没有扑粉的脸显得素净白皙，倒是比平时那浓妆艳抹的模样来得顺眼多了。在这深更半夜从床上爬起来的她，精神明显不大好，眼圈还有点黑。

“我道是谁深更半夜地把人家的门给砸了，原来是我们的城主大人啊！”艳娘走下楼梯，瞥了一眼守在一门口的战士，万种风情地笑了一笑，然后走到我们桌边坐了下来。

我撇撇嘴，笑道：“忽然很想喝酒，不过却找不到什么好的地方，所以只好冒昧来打扰艳娘了！”

“我还以为城主大人是想我了呢。哎，艳娘真是好失望啊！”艳娘向我抛了个媚眼，然后向欧云风那边挪了挪身子，将整个胸膛都靠上了欧云风的胳膊，在欧云风耳边说道：“这不是欧云风将军么？今日一见，果然远非凡俗可比！”

她的声音嗲声嗲气，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欧云风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稍微挪了一下身，和艳娘之间拉开了距离。

我微微一笑，道：“艳娘，我们就不用你相陪了，给我们整点下酒菜才是正经！”

艳娘收住自己的媚态，朝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朝厨房那边而去。

这时，我明显听到了欧云风长松了一口气。我瞥了一眼欧云风，见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神态，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又喝了几口酒，我朝欧云风道：“你看我们能坚持几天？”

欧云风坐在那一动不动，略一沉吟，说道：“如果敌人没有援兵的话，大概能支持半个月。凤舞军想要踏上枫叶城头，非得付出惨重代价不可！”

我叹息一声，没有说话。诚然，如欧云风所言，敌人进入枫叶城必然得付出惨重代价。可是枫叶呢？一旦城破，以草原上战争的惯例，只怕会屠城！

屠城。简单两个字的背后，却藏着多少杀戮，多少悲戚？

艳娘又走了出来，将一盘羊肉放在了桌上，然后又转头离开。这时，楼梯口又出现了几名姑娘，包括小真在内，身姿袅袅如烟地走下。想来是艳娘喊起来招待我们的！

“这城主的职责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我却根本连分担的人都没有。欧云风，你能明白我心的意思吗？”我盯着欧云风，轻声说道。

欧云风没有说话，只是叹息了一声。

“桓叔死了，我爹死了，小天也死了！”我长叹一声，猛灌了几口酒，然后觉得胸口一片火热，感觉自己的神智有些模糊了。

“为什么呢？”我举起酒坛，猛喝一阵，泪水落下，递入酒水之中，却又灌入了喉中。一坛酒竟被我这样喝光了，完了之后，我将空坛往地上一砸，碎瓷片四散飞起，散落了一地。

“为什么？”我觉得眼光有些发直，转头看去，小真和另外一名姑娘的脚步款款而来，却又有写扭曲，似乎像是跳舞一般。

“为什么？”欧云风喃喃说了这三个字，却也学我一样捧着酒坛猛灌起来，然后把空坛丢掉，我眯眼看去，只见他英俊清秀的脸上闪现出一抹红晕，有若女子娇羞时的神态。

“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砸碎了酒坛，欧云风双手拍在桌子的边缘，低声吼了起来，顿了顿，他长吸一口气，声音略显得有些嘶哑，“阿玛死了，我连家都没有了。然后……乌毕合也死了！”

欧云风的神态显得有些狰狞，我歪着头，斜觑着他，不知怎么的，我觉得现在的欧云风现在顺眼的多。认识他以来，他冷静而顽强，对我虽还算客气，但却似有一种不可逾越的距离横在我二人间。我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无法了解他的想法。

“你恨我么？”我感觉到身上传来的柔软，抬眼看去，却是小真靠在我的背后，双手在我的肩上揉捏着。我身子向前靠了一靠，挣脱了肩上传来的舒服的感觉，朝欧云风问道。

欧云风紧盯着我，映着明暗的烛光，显得闪烁不定，但他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心头不由一阵恼怒，狠瞪了欧云风一眼，低低地吼道：“我问你，你恨我吗？”

也许是我的声音太过低沉，或者是我的脸色太过狰狞，那个走到欧云风身边的女子站在那里，竟不敢再上前。

欧云风还是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他的眼睛有些红，似有烈火在里边燃烧一般，却又闪着怜悯的神色，这我能读得出来。

可是他怜悯什么？我要他怜悯什么？联想到他刚才在城头上时的目光，我心头不由怒气勃发。我极快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欧云风的手，却不想竟一下撞到了桌子，也不知道我是从哪来的力气，整张桌子被我的大力带起，整个翻了过去。

只听“咣当！”声不绝，桌子上的盘碟和酒坛跌落地上，撒了一地。而欧云风竟在这瞬间躲开了去。只是他的身形有些踉跄，似乎也是喝多了。虽然这雪原春远不如烈火烧来得烈，却也是草原上颇负盛名的烈酒，一坛子灌下去，换了一般人早就醉了。

看到欧云风的身影，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的怒火似是在熊熊燃烧，竟是止也止不住。摇晃着站起来，我向着欧云风扑去，实实在在地想揍他一顿。

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娇呼，然后我被翻倒在地的桌子绊道，猛然摔了一跤，就像是狗趴在地上一般。

甩甩头，我站起来，一股醉意瞬间冲上脑中，伴随着身上隐隐传来的疼痛，我怒气冲天，看准欧云风的位置撞了过去。

欧云风估计也醉得差不多了，武技高超的他竟一下子被撞倒，然后我不管其他，扬起拳头狠狠地砸了下去。

正狠捶间，忽觉胸口一疼，一股大力传来，我狠狠地跌了开去，然后我看见欧云风红着双眼，摇晃着站了起来。

伴随着屋外传来的惊呼声，我狼狈地爬起来。看到屋外的战士拔刀冲了进来，愕然地看着我和欧云风的样子，站在那不知道该怎么好了。

我和欧云风几乎是同时喝出了声：“都给我滚出去，谁再进来我杀谁！”

似是没想到和我说一样的话，欧云风又紧盯着我。那些战士不知所措之下都退出了屋，然后我和欧云风又扭打在一起。

喝醉了的我们像是草原上的孩子一样交织在一起，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和年纪。也不知道扭打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究竟中了多少拳，反正身上是无一处不疼。然后我和他相视看了几眼，放开了彼此，然后大笑了起来。

转头看了一眼愣在屋内的小真和那女子，还有艳娘，我拖着歪歪斜斜的步伐向门口走去。有战士抢进来将我和欧云风扶住，然后我只觉得双眼一片迷蒙。不多时，我看见了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