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围
作者:梧桐暮非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0638

一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当我迈步走出帐篷时候,各将士已经准备好了,舍弃了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只带有弯刀和三日干粮,没有辎重,连着没有了箭的长弓都已舍弃。

"扔掉软甲!"我毫不迟疑地吼出了声,一千五百余战士将软甲扯下,丢在了地上。紧接着,任命了连我在内的十五位百骑长,多出的战士全部拨到了我的麾下,小半个时辰后,哨长也被选出。

我看着将要日暮的灰色苍穹,喝道:"上马!"如风驰电掣,众骑从山谷中冲出。到得山谷外,又停了下来,我等待着先前派出去的探马前来回报。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回来了十几名探马,告诉了向西三十里有敌三千人的消息,阻挡住了我军的去路,想要绕过去的话,得至少多行百里的路途。我不愿意就此耽搁,遂选了直接冲过去的道路,事实上也容不得我再耽搁了,追击的凤舞军应该已经不远了,但是没有从后边传来的消息,昨日左护秋派去后方的探马经过一日一夜也没有回来一人。

将战士分为三股,呈锋矢形向前驰出,在没有任何多余东西的情形下,我军的速度极快。一路无言,约莫驰出了二十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只有碎屑的雪从苍穹中落下,点缀着我军的前路,似乎在诉说着前路的冰冷。速度慢了下来,探子早已撒出,只等确定敌人的具体位置,我军将强行突破。

半个时辰后,探马来报,敌人扎寨在前方八里处,离落牙堡只有三十里的路途。

落牙堡主成玉锋我以前见过,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为人颇为阴沉,我父亲在时一直都是巴结我枫叶城的,但我父亲死时,他未派人前来吊唁,更是没有与我有消息往来。而我也一直腾不出手来应付他,是以被他钻了这个空子,居然和我来了这么一手。

而风城堡主余万程则是一条磊落的汉子,我父亲在时曾多次来枫叶城拜访,我父亲亡后他遣人来吊唁,不过不知为何,在我接下来的艰险中他却再没有消息,想来应是被凤舞说服了。这个世道,锦上添花者多,而雪中送炭者少!

放慢了速度,全军缓缓策马前行,没有任何人出声,谁都明白接下来面对的将是怎么样的艰难,毕竟,我军不过千五百人而已,就算是只是单独的二堡之一,也是我军的二倍。

确定敌军营地的位置后,就地休整,众战士趁这个时间休息,补充体力。探子每隔一柱香的时间来报一次敌人的动静。

我和欧云风、左护秋、西湖梦石站在高丘上,俯瞰着敌人营地内闪亮的灯火,敌人的营地风为两块,左右拱卫,营地前还放有栅栏,要想推倒栅栏冲过去,还得费上一段功夫,如此一来,只怕敌人就会有所准备了。

唯有快速砍了栅栏的大门,才有可能快速冲进去,栅栏门后也没营帐,只是留了一条大道,倒是适合快速冲过,只是冲过去的话,还有落牙堡拦住去路。到时候后有追兵,前有拦截,处境更加艰难。

左护秋在一边叹道:"可惜没有硫磺等引火之物,不然一把火把这营地烧了,倒也痛快!"虽然说秋草正黄,便于引火,但这碎雪也堆了半寸厚,想要纵火,实是千难万难。

"我去看看!"西湖梦石丢下一句话,身形已然飘起,在暗夜中有如鬼魅。眼看着他快速地冲下山丘,片刻功夫便已没了影踪,再看到他时他已在栅栏前了,只见他轻轻一纵,已然跃过了栅栏,迅速没入了敌营之中。

对于西湖梦石,我倒是没有丝毫担心,就算敌人再多上十倍,也未必能够留得住他,他就是那种千山独行,无人能阻的人物。

"不知这是哪一堡的人?如果是落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欧云风在一边轻轻说道。被他如此一说,我倒是明白了,如果这三千敌人的落牙堡的人,那落牙堡则无足轻重了,就算是从落牙堡下堂而皇之地走过,落牙堡也无力阻拦。不过事实险峻,非言语能道也!

我从背后取下了怜影剑,缓缓拔出了它。似乎这一次,怜影彻底地离去了,我醒来后,竟再感觉不到怜影剑上那附着的灵魂存在的迹象,也许,任何存在都有消亡的一天,连这种逸出了万物规则外的剑灵也不例外。不过,我倒是更愿意相信怜影又是在捉弄于我,或者,只是一如既往地休眠了!

剑身如水,雪花落到剑身上自动地弹开了去,我屈指一弹剑身,剑身微颤,发出低低地鸣叫。长叹一声,我默然将剑归鞘。

"我也去看看吧!"等了半晌不见西湖梦石回来,欧云风在一边轻轻说道。

我点点头,看着欧云风无声地潜了过去。这山丘上只剩下我和左护秋了。

敌人营地外,不断有士兵巡弋着,隔得太远虽看不大真切,但大约可以看出那些巡弋的士兵并不是很认真,并未在一处停留,只是匆匆而过,似乎在这寒冷的天气里,他们对于他们的职责的责任心也随着这雪花的飘落而消失殆近了。

正看着,忽然间敌人营地内出现了骚动,那些巡弋的士兵都朝着一个方面跑去,还不断有人从营帐中跑出,都大肆地喊着,夜晚的沉寂被打破,不安的马鸣声响起,划破夜空。

我与左护秋面面相觑,略一思量,我把二指放入口,发出了呼啸。用上了内息的呼啸显得有些凄厉,瞬间传到了几里外。

马蹄声在数息后传入了耳中,那是我留在三里外的战士,他们都是原地休息,被我呼啸声唤起,迅速地上马朝这边驰来。

我回过头,看着出现在视线内的骑士,微一颔首,对于他们反应的快速,我还算是满意。转瞬间,五六骑驰上了山丘,当先二骑却是阿木和终无弃。然后是白挽云和小月,再就是赫巴都。

左护秋对我一点头,向着山丘下飘去。

我从赫巴都手中接过了阿灵的缰绳,然后一跃上马。

左护秋领着将士朝着敌营冲去,我大喝一声:"走!",纵马驰下。

虽不知敌营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大致猜出那是西湖梦石和欧云风做的。以他二人的武技,只怕是将敌将的人头给摘下来了。不过我还是无法确定,只希望他们二人能够平安归来。

我军的前部在左护秋的指挥下很快就斩下了栅栏的大门,毫无阻滞地驰了进去,遇到抵挡的敌人,迅速地将敌击溃。

我军又分成三股,分左右中三路在敌人营地内驰骋开来,无论是抵挡和不抵挡地敌人,一律斩杀。由此点上可以看出了他们的心态,家乡失陷,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他们的心充满了仇恨,因此,他们也毫不留情。而敌人,除了小股的抵抗外,竟没有能够行动起来,根本就没人指挥他们,三千敌人迅速土崩瓦解。

两个时辰后,战局已定!西湖梦石和欧云风两人浑身浴血,出现在面前,与我猜测的无二,西湖梦石将成玉锋斩杀在大帐中,接下来他们二人陷入落牙侍卫的包围,两人身上添了十数道伤口,好在我军出动得及时,才不至于被留在这里。

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我看着又聚集在一起的枫叶战士,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战局结束得这么快了,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我的心都为之一寒,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弯刀还未归鞘,浑身散发着凛冽如冰雪的寒意,甚至连他们的眼睛都是红的。而且看他们神情,似乎意犹未足!

不过,这也是我希望的。只是我没曾想到他们这么快进如状态,有此一千人,足可抵得五千敌人了。

说起来,我也得谢谢成玉锋那个无能之辈,如果不是他毫无防备,只怕我这一千五百战士得殁上一大半,实际上这一战下来,只不过死了两百余人而已。如果他多派上几十个探子,我军的动静瞒不过他,或者是在栅栏的大门内设陷阱,我军也会多上许多伤亡。

"就地休整,到天明再出发!"发出这个命令的时候,其实离天亮已经不远了,疲惫的战士随便找了帐篷便钻进去大睡,只留下几十名辛苦的探子还得不断去侦察附近的敌情。

小眯上一会眼,天就亮了。嚼了干粮,每个战士都拣了弓箭,探子已经回来了,带来了身后三十里有敌人营地的消息,看样子是追兵已经来了,而且敌人似乎有五千的样子!

"出发!"想都未想,我下了集合令,只是半柱香的功夫,我军就已向西驰出。出人预料的,太阳升起来了,在零碎的白雪上附着了一层明晃晃的光,亮得耀眼。

在两个时辰后,带伤的探子回报他们遭遇了敌人的小股骑兵,十几名探子,竟只他一人回来。我迅速地命一百骑驰出,到了那探子所指之地,却无功而返,想来那小股敌人只是风城军队出来探察的,一沾便宜,立刻远撤回报告去了。

如此一来,余万程离此不远了。

不过没有办法,只有继续向西行进,只是一路上慢了许多,事先更是派出了百骑以上的战士前去探察。

终于,遇到那小股敌人的两个时辰后,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在落牙原上,三千敌人严阵以待,看着敌人严整的军伍,我的心冒出了阵阵凉意。与昨夜不同,余万程统兵中规中矩,这一点,单从他派出小股骑兵就可以得窥大略。

停止了前进,两军隔着三四里的距离对峙着。

我挥退跟随着我的护卫,独自驰出。到得敌人阵前,我高声喊道:"我是顾倾城,还请余堡主前来答话!"并没有多少耽搁,一骑迅速驰出,马上的人器宇轩昂,一袭披风迎风招展,到得近前,我看到了余万程脸上露出的些许疲倦和忧伤,显然,他并不愿意在此拦截我军。如此一来,应当能够以言辞说服于他吧!

"余叔叔,一别半载,小侄也未曾来打过招呼,还请余叔叔恕小侄的无礼!"我一拱手,在军阵之中无法下马,也只有这样见礼了。

余万程脸色紧绷,长叹了一口气道:"倾城,我知道你为何而来,只是我肩上负着全堡五万多人的身家性命,无法助你!"我心沉了下去,也不再多言。余万程为人磊落而有奇节,既是已放下话来,那就再无可能以言语动他了。看来除了硬闯一途之外,别无他法了!

"既是如此,小侄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一会生死相见,还请别怪小侄无情!"我浩然长叹,这个世界,果然是冰冷的,并无几个人能够舍生忘死地来助我。只是就算是冰冷如许,也得容我闯上一闯。

再次拱手为礼后,我一勒马身,头也不回得回了阵。

与左护秋、欧云风略一相商后,我命他二人各领左右翼五百骑,期余归我和阿木统领,作为中军,然后辅以欧云风的圆舞之术,两翼尽量不与敌军相接,绕至敌人身后,给予重击。这法说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是千难万难,也只有欧心行那种指挥部下如臂指示的人物才能娴熟运用,就算是欧云风尽得乃父的真传,但对讲别情那种自大无略之人有用,对余万程这种将帅却是难以为继!

不过,好歹得一试才知结果。其实如果放手施威,我军未必不是风城军的对手,但身后的追兵却是如鲠在喉,如不是在今天日落之前摆脱风城军,我军则是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

"兄弟们,生死存亡在此一战,我要看到你们的勇气和决心。如果不能成功,那我们都埋骨头于此吧!"我策马缓缓驰过阵前,高声喊道!

"诺!"声如雷鸣,直震人心。

我拔出怜影剑,一指敌阵,策马冲出,千余将士若流水般倾泻开来,铁蹄震响了大地!

速度越来越快,三里,两里,一里半,一里………,敌阵岿然不动,铁甲森森,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分流,两翼的战士狂打马背,越过我的马头,朝敌人的两翼撞去。

离敌阵只有半里的距离的时候,漫天的箭矢有若飞蝗,朝我军落来,我挥起怜影剑,舞在了身前,怜影剑如有磁力,将箭矢吸附在了剑上,竟没有一支箭射至我身前。

只是,我身后的战士却没有这么好的武技了,不断有人落马,等冲到敌阵前与敌交在一起的时候,我身后只有区区三百骑了。

有如尖刀划开了布帛,我军竟直切入了敌阵中,一没十余丈,竟似是没有遇到什么阻力!我心念一转,已明白是余万程有意留情了。不过饶是如此,冲入了敌阵最中心处后,阻力变大,一时间竟是寸步难行,我默运心力,使得全身的内息迅速流动,聚集于胳膊上,挥舞着怜影剑,仗着剑的锋利,已砍倒了数十名敌人。

但只是这么一会功夫,三百骑又只余下两百了。不过,我能感受到身后众骑传来的森森杀气,他们每一个人都抱了必杀的信念,就算是从马背上倒下,也会让与自己纠缠的敌人落马,然后或是成为马蹄下的肉泥,或是成为刀下的亡魂。

阿木挥舞着重剑,所向披靡,说起来,他的重剑确实无人可挡,弯刀碰在上边,不是断折,就是握刀的手被震得鲜血长流,每一剑出,必有不只一人溅血。其他如终无弃、齐格、阿穆、鄢玉成都舍生忘死,他们都是武技精湛之辈,所以造成的伤亡也最多。

终于,两翼的军绕到了与我交战的敌人的背后,一冲击,敌阵溃散,我军会合在一处,然后驰出了敌阵,正准备继续向西逸出,却在这时,大地狂震不已,向东望去,却是一支旗帜携无数兵马出现在视线内。

敌人欢呼一声,猛然加劲,竟一时间将要逸出的我们给粘住了。

该死的,来得真是时候。我狠狠地骂了一声,却显得有些无力。追兵一到,尚留有余地的余万程为了自己就不会再留丝毫情面,必定死死拖住我军,不让凤舞抓住把柄。

果然,鼓点声如雷响起,风城军士气大振,竟似是换了人一样,我军的压力骤增,敌人涌来,将会合成一处我的我军包围了起来。

"冲出去!"我指着西边,狂喝出声。众战士拼起余力,奋不顾身地向西的敌人冲去。所有人都知道不冲出去就是死亡,所以,奋起所有的力量。

撕杀声,兵铁交击声,马鸣声不绝于耳。每一声鼓点下,都会添上几十条亡魂,这是勇者与勇者的碰撞,不死不休!

铁蹄轰鸣声在两侧响起,趁空看了一眼追兵,判断出敌人应当是凤舞的铁浮屠,我的心迅速沉了下去。换了是其他城的军队,我或能脱逃,但在名震天下的铁浮屠刀下想要逸出,基本上是不可能,想不到那凤昶竟老成若斯,居然让凤青衣亲自前来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