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除了院内的火把在摇曳不定，一切都显得很安静，众人都安歇了，只有我，还坐在长阶上感受着这深沉的夜色。

西湖梦石还没有醒来，连这个炎烈镇最出色的大夫都对他的伤势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但我还想着他肯定会醒来的，他的伤，也许没有他表现得这么严重。

我隐隐感觉到有些害怕了，面对一条未知的路。不知这条路还有多远，也不知自己究竟要走多久，而且，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先是小天和乌毕合，再是浣衣，还有谷深淮，现在的西湖梦石。还有阿木，也差点就再见不到。一切的一切，显得很遥远，却又感觉只是在昨天。

我的头有点昏沉，弄不明白。我记得浣衣说过她是不祥之人，问我是否在意，现在看来，其实我才是那个不祥之人啊！

"在想什么呢？"身后传来了左护秋的声音，我蓦然回头，却见他沿着回廊朝这边走来，手中尚握着两袋酒，一路而来，虽然话少了许多，但我感觉众人之间的距离倒是更近了几分，最起码，换了在以前，左护秋是绝不会这样看似无礼地连称呼都不带就招呼我的。

"没什么，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我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接过了左护秋手中的酒袋。

"一切既然已经过去，就不必多想，我们要面对的，是将来，而不是过去！"左护秋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能让人信服的从容。

我喝了一口酒，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

"我没听我朋友说过沙漠有多么凶险，听默罕的语气，似乎想要渡过沙漠，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走到这一步，也没得选了！"黑暗在我眼中铺展开来，遮住了视线，恍惚的火光下，我极力寻找着一点生动的东西，却什么也看不到。

"我谴人去镇子中的刀客中那问了，回答不一。但说的最多的还是说流沙河边有一座死域，飞鸟都不从那上边飞过，而且，在每一天的大多数时候那都弥漫着瘴气！至于其他的，那些刀客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听起来可怕，却也并不足吓倒我们，关键是，默罕在寻找什么？"我撇撇嘴，笑道。

左护秋没有回答我的话，很显然，这个问题，除了默罕外，恐怕少有人知。

见左护秋也不知道，我忍不住叹一口气，道："夜了，去休息吧！"左护秋也长叹一口气，然后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再听不到，我撇嘴笑了笑，把酒水朝口中灌去。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我却又再次听到了脚步声，不同的是，这次的脚步声显得要虚浮得多，远不如左护秋的脚步声来得沉稳。

我稍微别了一下头，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然后又看向了无边无际的夜色。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我头也不转地问道。

背后却没有声音，我有些疑惑，转过头去，却见到小月的脸上有着一片柔丽的光华，却是她的泪沾满了整张俏脸。

"怎么了？你家小姐还不理你吗？"我苦笑了笑，问道。这三日来，白挽云对小月都是不假辞色，也不知道在生哪门子闷气，弄得小月大多数时候都是梨花带雨，众战士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

小月只是站在那，也没发出声音。[吾爱文学网Www.2552.Com.Cn]

"来，坐我身边吧！"我无奈地笑笑，拍了拍身边的青石长阶。

小月无声地坐在了我身边，依旧没有说话。

"别哭了，小心把脸给哭花了！"我轻轻用手给她擦去脸上的泪，伸手揽住了她柔软的身躯，"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就算你家小姐不要你，我要你就是了！"小月睁大了双眼，脸上写满了疑惑和惊疑。

我不由失笑，道："怎么，吓着你了？"小月止住了泪，看了我半晌，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柔和，她偏着头道："公子，怎么我感觉你变了？"被她这一句话，又唤起了我的幽思，我抬头看着苍茫的夜色，没有说话。

小月见我没有说话，亦很有默契地没有插言，只是她的目光在我脸上游移不定，使得我飘远的心绪又牵了回来，我微微一笑，道："人总是会变得，难道你不喜欢我的变化么？"许是见了我的笑容，小月变得大胆了起来，笑道："怎么会不喜欢呢，只是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以前的公子总是冷冰冰的，就像是谁欠你一百金铢一样，现在就不一样，虽然还是显得很远，但还是可以琢磨得到！"听了小月的话，我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以前的我，做人竟如此失败。不过虽是这样想着，但我还是笑吟吟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些什么变化？"小月略一沉吟，脸色有些缥缈，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我喝了一口酒，睁着眼看着眼前这秀气的小姑娘，忽然间觉得，那些自己太过在意的东西，也许是真的太过空洞，自己其实早就应该抛却，只取眼前之景，何必在乎其他呢？

小月似是忽然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些许的羞涩，慢慢地说道："最早见到公子您的时候，只觉公子您还是一个未曾完全长大的孩子，神色中带着羞涩地沉默，却又偏偏有些坏。我晓得那是一种孩子式的天真。后来，在沧流河边，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却是一个勇士，是当时无依的我所唯一能够慰藉内心的存在！"我有些疑惑，事实真如小月所说的这般吗？为什么在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过这些印象？是不是因为旁观者清的缘故？

小月说到这停了停，看向我的目光，依稀有些熟悉，似乎，曾有那么一个人儿，看我的目光与此无二，或是比这来得殷切一些！

"在后来，就是在枫叶城中等到您的归来了，可是，我看您却完全变得陌生，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大男孩了，你沉默而冷酷，我和小姐他们站在雁回楼上看您出葬，您抬头看那一眼的目光，我当时就机灵灵地打了个冷颤。"我还在笑着，只是酒已却是一口一口的咽下，没有丝毫停顿，刹那间，一股热气在我胸中腾起，小月在我眼中的影像有些朦胧起来。

"再以后，您好象又变回去了一些，只是身上依然有着让人无法亲近的冷意，我都不敢和你多说些话，您除了对浣衣姐姐还是很温柔外，对其他人都很冷淡。"小月说到这吐了吐舌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其实我都误会了她是个安静的小姑娘了，回想起初见她时她露出的笑容，纯静而明亮，带着一种能够融入到人心底最深处快乐。

但说起来，其实人心是复杂的，小月的性格，肯定有另外的方面存在，但我在意的，却只是她那温柔安静的一面。

我现在的改变其实我心里十分明白，表面上的改变来自于自我的放逐，将原本自己的骄傲执著都丢得干干净净，然后以玩世不恭的态度面对以后的艰难路程，这样一来，我会轻松上许多，那些压在我肩上的重不可挪的担子，被我暂时地抛弃了。

回头看一眼，小月双手撑着她俏丽的脸蛋，看着我似在发怔。

我哈哈一笑，伸手将小姑娘抱起，吻在了她的嘴唇上。那些忧伤，都忘记了吧？那个人儿，从此以后也只是在我的心中驻留，我的人生改变，她看到了会是高兴还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