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赫巴都显得有些犹豫，迟疑着，原本如刀斧削就的脸上竟微微红了起来。我心念一转，已经明白他是想对先前的话道歉，看得出来，在我刚才的话下，他已经生出了愧疚。

“有什么话就说吧，如果说不出来，那就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了！”我从赫巴都的身边走过，还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城主！”还未走几步，已听到赫巴都跪下时发出的沉闷响声，还有他有若雷鸣的闷吼。

我转过头，看着跪下的赫巴都，他低着头不敢看我，见我转头，他忽增大了声音道：“左先生说的对，赫巴都无君无父，罪该万死。请城主处罚！”

“噢，却不知你犯了什么罪？”我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问道。

“我……”赫巴都结结巴巴，竟是一时间答不上来。

我微微一笑，挥手道：“起来吧，别再跪着了！你说的确实没错，我只是一个小白脸，败军之将！”说着，我转过头，又迈开了步子。

“城主！赫巴都该死，竟不知勇敢并不只是指的武技的高低，还请城主责罚！赫巴都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微微停了一下身，随即挥手道：“既然如此，那我罚你，做我的侍卫，以后专责保护于我！别让我这个小白脸被人给宰了！”说完这话，我仰天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大步踏出。

我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态是不是还正常，将所有的怨恨和痛楚都埋藏在心中最深处，是不是在将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的时候，就是我变得神智不清的时候？我露出一个苦笑，决定不再想这些东西，过去的，便让它随风而去，要来的，我也终究阻止不住，不是吗？

走到帐篷外，却看见小月站在那出神地看着我，雪花从她如花的娇靥边落下，衬出她十二分的美丽。

“怎么了？在想什么呢？”看着小月如此神情，我忍不住笑了。却又带着几分感伤，有的时候，我觉得小月和浣衣很相似，如果不是小月脸上时不时显出的孩子气，我会真把她当成了那心中的人。

这几日来，我一直禁止自己再想起浣衣，是因为我怕自己耽于这种心绪，再无抬头之意，只是这种痛苦，却来得分外浓烈。只是，我心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幻想，幻想着浣衣并没有死，她被人救走了，就像那流传着的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一样，她会再找到我，和我一起幸福的生活。

只是，这充满了侥幸的念想，显得脆弱无比，我强迫着自己相信，却又在很多时候泛滥成灾，我泪流满面。

看着小月的如花娇靥，我有些恍惚，似乎眼中的空气在扭曲着，小月的脸竟幻化成了浣衣的容颜，那我熟悉而怀念的容颜。伸出手，我想再次抚摩这触手可及的容颜，哪怕是那么一点点的慰藉，也能让我的心充满莫大的喜悦。

“公子！”

小月的一声喊将我从恍惚中拉了出来，我的手还留在半空，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到底，这还是不真实的存在啊！

“公子，我们要出发了吗？”小月的神情有些伤楚，悦耳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的疲倦。

“是啊，不得不走了，再晚只怕会被包围，到时候想走也走不了了！”

小月叹了一口气，看着我，露出了几分怜惜。

我心中一痛，却笑道：“你年纪轻轻地，叹什么气呢？”

“我怎么不能叹气了！”小月噘了噘嘴，不满地说道：“随小姐从白云出来，还真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呢！”

“你当初可以留在白云城的，那就省去了这么多麻烦和颠簸！”我轻轻叹了一声，却还保持着笑容说道。

“我才不要呢！”小月气呼呼地扭过头，说道：“没有了小姐，我在白云城又还有什么意思？”

我有些怜惜地笑了笑，拍拍她的香肩，随口道：“快去收拾吧，记得跟在我的身边，要不然被人抓去了我可救不了你！”

小月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我走入了帐篷，随意地坐下，感觉到有些凉意。这帐篷显然是临时搭建的，没有火炕，没有胡床，只有我坐在上边的一个蒲团。在帐篷一角落，还有黯淡的血线，那是白木须用来招我魂魄归来时所摆的古老阵势。

一切都遥远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不是以前那个我了。

帘子被拉开，欧云风和左护秋还有雪逐、齐格、终无弃、阿木他们走了进来，阿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是显得有些苍白。

“都来了，随便坐吧！”我看着他们走近，笑了笑，说道。

等他们坐在毡上，我继续说道：“等一会分一下编制，你们每一个人都领一百骑。现在降格了，都是百骑长了，呵呵！”我故做轻松地笑着，却没人附和，整个营帐内显得有些沉闷。

“怎么了？都不说话？”我故做恼怒地喝出了声。我知道我现在变了，对他们而言变得陌生了，人显得深沉了，他们一时间无法接受，才会保持沉默。

“城主，你刚醒来，我先向你报告一下城破后的情形！”左护秋神情还是一样的淡然，只是看向我的眼中不时闪露出一丝精光，似乎对我的变化倒是十分欣赏一般。

“说吧！”听到‘城破’二字，我的心头又是一疼，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挤出了两个字。

“城东先破，在那一日，你下城之后，真明长老战死，全军奋力，加上其他长老都上了城头，将敌赶下了城头。但在落日时分，却是城头出现了内奸，将城门放下，敌军涌进了城头，我军抵挡不住，诸长老大多没能够活着退下城头！”

左护秋说得很简单，但其中惊险，只怕不是这简单的言语所能涵盖！

“然后南城也破了，我是后来才得知谷深淮降敌的，骆翼不知所踪………”

“够了！”我打断了左护秋的话，沉声道：“过去的既已过去，也不必再多说了。真明秀呢？他还在吗？”

左护秋目光又是一闪，朝我缓缓点了点头，道：“真明秀在我的营帐里，他的人看起来很颓废，整日都是喝酒，任谁劝他都不听，没有酒，他就整日都发呆！”

“好了，都去准备吧！”我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我这样的情形显得很无礼，但我却不在乎他们心中怎么看我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众人鱼贯而出，欧云风在门口停了一停，却终究没有留下来。只有阿木，还依旧一动也未动地站在原处。

“阿木，你有什么话说吗？”以我对阿木的了解，他独自留下应该是有什么想法。似乎这些日子来，我和他的距离变得越来越远了，再不是去往白云前时那毫无拘束，毫无隔阂的兄弟了。

“我向你请罪！”阿木听到我的话，愣愣地站了一会，忽地跪倒在地，然后说道：“那一日我没听命令，私自逗留，使得自己受了重伤，以后一直没有再能够为少主效力，请少主责罚！”

我叹了一口气，上去将阿木扶起，沉声道：“我刚才说了，过去的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记得我说过么话吗？”

不等阿木回答，我继续道：“我说，小天已然离开了，我不想再失去你！”

“少主！”泪水从阿木脸上留下，他抓住我的肩，虎躯轻震。我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柔声道：“好了，快去收拾吧，以后我们宰了那帮兔崽子，报此仇恨！”

“嗯！”，阿木应了一声，收住了泪，转头离去了。只留下我一人站在空荡的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