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不经心的将百元大钞丢在棋盘旁边，林放随手将马推过楚河，正好是位于中年人相口的位置。四周立刻一片哗然，连先前的老者也不由多看了两眼，棋道中的确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走法，少年先前要让马难道就是这样的缘故吗？

奇怪的起手让中年人疑惑不解，真的要让我一匹马才甘心吗？定力还足够的，中年人当即将林放的马吃掉，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犹豫。处理怪招最好的方法就是见怪不怪，该怎么下就怎么下。经过二十分钟的苦战，林放毫无意外的败下阵来。

胜利并没有带来喜悦，中年人反到有些失望，林放的棋力只能算是一般，偶尔能走出两记妙招，但是远不如老者的稳扎稳打来的犀利，而且棋招间缺少杀气，这样的水平就算参加比赛也只能进入少年组。

协助中年人将残局布好之后，林放再次摸出张百元钞票丢在棋盘边。然后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再次将马推到相口的位置。

同样的路数第一次用还能吸引观众的眼球，第二次就只能用哗众取宠来形容了。

“下来吧，别再丢人现眼了。”不耐烦的等待者。

“如果你不让马还有点看头，丢了马你还拿什么赢人家？”不懂装懂的旁观者。

“像你这么下棋几分钟时间就输掉一百，父母赚钱可不容易。唉，现在的孩子呀！”总算还有好心人。林放在心里先行谢过。让他开心的是中年人在吃掉马的同时犹豫了一下，尽管只是短暂的停滞却半点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只有老者默默不语的注视着棋盘，像是在思索什么，在书摊的时候他还有些反感这个恃才傲物的少年。

少年郎书不可不读，书生气不可取呀。何况仗着读过几本书就出来招摇撞骗，更加不是读书人的所为，他当然不相信林放十年前就能熟读「资治通鉴」的鬼话，肯定是近期才读过，然后跑出来卖弄行骗的。

十六岁的少年读过些古文虽然少见，但是也不算希奇。可是转眼间林放又出现在棋摊，通过观察他看出林放的棋力颇为不俗，在年轻人中应该能算上佼佼者了，这才升起爱才之心。

仔细将林放打量了一番，只是身材稍显消瘦，五官无比的清秀，俊美。或者不应该用俊美来形容，那是连女生也会嫉妒的美丽。

谈吐间纵使有些狂傲，总算没有出口成脏，毕竟是个多才多艺的孩子，将时间浪费在市井之地实在可惜。转瞬间已经做好打算，棋局散掉之后找机会点拨林放一番，有这样的想法连老人自己也感觉可笑，大概是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拿过一阵子教鞭的缘故吧，总是难以割舍那点园丁情结，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身份。

恍惚间棋局已经开到第四盘，情形仍然没有变化，马还是被停放在相口的位置。林放的表情依旧是漫不经心，好象扔在地上的百元大钞根本不是他的。观众里甚至有人怀疑他是某家的公子哥，闲着没事出来显阔的。虽然比不上报纸上刊登的花边新闻。富家子弟奢侈的手段简直可以用耸人听闻来形容，一百元就为了推一次马，也算是一段佳话，玩的是个情趣，比市侩的斗富有情趣多了。

如果放他的马过河会怎么样？林放的棋力勉强算是一般，就算留住他的马还是没可能翻盘。

中年人原本的打算就是以棋会友，对金钱并不看重，转眼间已经没收林放三百元钱，心里多少有点不安，继续下去岂不是真的成了骗子，还是骗十几岁孩子的钱，想到这些脸上都感觉发烧，仿佛已经看到周围不屑的目光。

“放了，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中年人把心一横，改飞相为拱卒，仔细看来也是步

毫无意义的废棋。大概的意思是不想再占林放先手的便宜。

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林放冰冷的声音。

“你输了。”

林放的棋势陡然生变，从开始的中规中矩变的异常凌厉，尤其是被他放过河的马，左突右进，诡异绝伦。

“破掉了！”惊叹声此起彼伏，围观者虽然感叹于林放的棋艺，却总有些隔靴挠痒的感觉。毕竟用取巧的方法破掉残局感觉不太完美，所以，有喝彩的，也有疑惑的，象棋毕竟是场竞技，应该是在公平的环境下分出胜负。

片刻后，中年人才从恍惚间醒悟转来。怀着万分的不甘，艰难的吐出三个字“你赢了。”

“我刚才提醒过你，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手软，你好象没有听进去。”获胜后，林放依然是静若止水，好象只是个旁观者，刚才的胜利完全和他无关，这样的胜利的确也不值得炫耀。

“从一开始你就打算用这种方法破局吗？”

林放坦然道“当然，按照我的推测，你应该是在第五局才放我的马过河。虽然有点偏差，可是出入不大。怎么，难道你想赖帐不成？”

中年人用眼神扫了一遍人群，假装无奈道：“我当然不可能赖帐，只是想告诉你，凭你的实力即使不耍花招也有可能赢我。”

“但是也有可能会输，那是彻头彻尾的赌博，我不喜欢赌博，更加不会用整月的生活费去赌。”林放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最后的一百元钱，如果输掉的话，这个月恐怕只能喝西北风了。

中年人也不是输掉赖帐的人，痛快的将一千元兑现给林放，可是眼神还在盯住棋盘不放。

“很不甘心是吗？再下一盘，我还是能赢你。”钱装进口袋的同时，林放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对他来说一千元可不是小数目呵。

像是得到圣旨，中年人三两下重新将残局布好，起初的不快顷刻间一扫而空。这次可是公平的对决，旁观的人群也立刻提起兴趣，将不大的凉亭挤成水泄不通，唯只有老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独自行至河边，欣赏起风景来。

赢棋先赢人，少年好深的心机，换成是在刚才，两人放手一搏胜负还是未知之数，但是现在，中年人的心已经乱掉，结局根本没有悬念可言。

果然，开局后中年人开始迟疑不决，彷徨间连连出错，当年项羽就是一念之仁，在鸿门宴上放了刘邦一马，最终自刎于乌江。难道今天我是重蹈覆辙吗？楚河汉界开始变的模糊不清，中年人仿佛回到了金戈铁马，烽火连天的年代。喧天的战鼓震耳欲聋，萧杀之气弥漫整片大陆。

中年人仿佛能听见激荡的楚歌，不对，是林放的声音。“不如认输好吗？你绝没可能赢我。”

“我～认～输。”再次输棋中年人变的颓废不堪，像是突然间苍老了十年。棋士输的是人，是自信，要是没有特殊的机缘，棋境很难再有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