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诗剑玲珑(上)
作者:风之魂01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256

匆匆张罗了一顿早饭,两人便上路向金陵城中赶去。沈瑄恐怕蒋灵骞又伤了腿,不敢让她再骑马。就在附近农家借了一辆大车,让她坐在车中,自己套上那两匹马在前面赶着。大车十分的破旧,吱吱呀呀走不了多快。走到一段荒僻的古道上,忽然几骑人马从道旁的树丛后面蹿出来,将大车团团围住。沈瑄连忙勒住马,一看为首的那个来人,不觉好笑,心想:杀人放火的奸细可真的到了。

徐栊在马上作揖道:“沈大夫别来无恙?”

沈瑄笑道:“多谢徐总管挂记着。不知钱公子可否脱险,在下武功低微,自身难保,没能救助朋友,实在惭愧的紧。”沈瑄看见徐栊一干人风尘仆仆,满面烟火,早已猜到昨晚镇上那把火定是他们放的,是以趁火打劫救出钱丹。他这一两日跟着蒋灵骞在一起,几乎把钱丹的安危都忘掉了,于朋友情上十分的过意不去。

徐栊客客气气的说:“哪里话,前日里那样险恶情形里,沈大夫奋不顾身回护小王爷的性命,这番高义,令人钦佩。我们这些人都是感激不尽。将来禀明了王妃娘娘,娘娘必然重重有谢。”

沈瑄心不在焉道:“那倒不必,钱公子人呢?”

徐栊道:“唉,我家小王爷人倒是聪明伶俐,可胆子也特大了点。昨晚上弟兄们费竟周折,损兵折将,好不容易将他从那些亡命之徒手中救出。谁知我一转身,他又跑了。不说弟兄们一夜的辛苦付诸东流,这金陵城内外如今戒备森严,万一又入虎口,可如何是好?你说是不是,沈大夫?真是急死人了,只盼小王爷就算不畏江湖艰险,哪怕稍许怜惜一下我们这些下人的苦心也好。”

沈瑄点点头,心道:那你还不快去找,跟我罗嗦什么?忽然见他眼望着大车,顿时明白了:这干人找不到钱丹,撞见我架车赶路,一定以为钱丹还是和我在一起,躲在了车中不见他们。那么将车子打开任他们看看,知道钱丹不在,也不用跟我纠缠了。他正要表白,忽然想起来,这车子可不能打开。

徐栊等人见他犹疑不决,更无疑虑,冲着车内大声嚷道:“小王爷,你还是出来吧!”

车中既无人答应,徐栊也不管那么多,策马奔将过去,就要撩开车门。沈瑄惊呼道:“徐总管使不得!车中可不是钱公子。”沈瑄想到蒋灵骞与吴越王妃为敌,双方多半认得,此时不照面也罢了,若徐栊真的冲撞了蒋灵骞,又免不了一番恶斗。蒋灵骞的本领当不怕徐栊,但于她的腿伤究竟不好。何况他也不愿见到徐栊等人受创。他以马鞭代剑去挡徐栊,同时叫道:“车中女眷,可不便见人。”

徐栊是豪门大宅中办事的人,极有规矩的。听他说是女眷,虽然不相信,还是不禁勒住勒马,愣了愣,恼怒道:“沈大夫,你知书答理,总该明白些事体,不至护着小王爷胡闹。”

沈瑄正作没理会处,车门却吱呀一声开了。蒋灵骞柔声道:“沈大哥,你这些朋友可真难缠的紧。就让他们看看,哪里有钱丹?”

徐栊朝车门内望去,蒋灵骞背对着他的,看不见脸。但身形袅娜,长发披肩,显然是个少年女子。车厢甚是窄小,看来也容不下第二人藏身。徐栊只得讪讪道:“这可是得罪了,请姑娘念在我们觅主心切,不要见怪。”

蒋灵骞掩上车门,笑道:“你们是沈大哥的朋友的手下人,我不见怪。”

徐栊一听,更不好意思,回头对沈瑄寒暄道:“不知沈大夫现在上哪里?”

沈瑄道:“我护送这位姑娘去一个地方,然后就回家。”

徐栊道:“那么大夫一路小心。我们去找小王爷,不打扰了。”

旁边一个侍卫递上一只包裹给沈瑄,徐栊道:“小王爷与大夫留在客栈里的盘缠衣物,我们取了出来,大夫你的东西,还是带上吧。后会有期!”

沈瑄将包裹递给车中的蒋灵骞,道:“多谢总管,后会有期!”

徐栊等人策马远去,沈瑄心想这人虽然投靠权贵,但心地也还算忠直,不禁道:“你们找钱丹,须跟着放毒蛇咬他的人。”

徐栊遥拜道:“多谢指点。”

沈瑄看他走远,却听见车中蒋灵骞悠悠道:“下次碰见,可没这么容易了。”

沈瑄知道她今日出来解围不露真面目,其实是体谅自己,放过了敌人,心中好生感激,但也隐隐然的不安起来。蒋灵骞却忽然说道:“大哥,你这包里装了什么,这般沉重?”沈瑄不解,走到车门边,在蒋灵骞膝上解开包裹察看。除却自己的几件换洗衣物,书籍纸笔之类,竟然凭空多了一大包金叶子出来。他旋即醒悟:这是徐栊给他的。想来他见钱丹与沈瑄交好,故而示以重惠,大约是希望他食人之禄,今后跟钱丹在一起时,少不了还得替钱丹卖命。沈瑄生气的说:“这个徐栊未免小看人了。我还给他去。”说这就要骑马去追赶。

“哎,哎,”蒋灵骞忙不迭的阻拦,“我知道你得不得这包金叶子,都是钱丹两肋插刀的朋友。但何必向小人表白。你这会子还给他,他还道你必定是不买账,又要惹麻烦。”

沈瑄心想也是,道:“那怎么办?”

蒋灵骞笑道:“拿着用呗!吴越王妃有的是钱,就算平白无故的用她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现下要住在金陵城里,正没的开销呢,可不是雪中送炭!钱是好的,这件东西却也好玩的紧。沈大哥,我竟从没发现你还会这些歪门邪道。”

沈瑄莫名其妙,见她打开了一只皮带子,摆弄起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什么毛笔,颜料,面团,假发,甚至还有几张可怖的人皮面具。蒋灵骞捡出一张面具蒙在脸上,从两个洞中露出大眼睛,向沈瑄眨了眨。沈瑄奇道:“这些改装易容的东西,可不是我的。徐栊弄错了。”

“是么?那大约是钱丹的吧。”蒋灵骞漫不经心的说。

沈瑄道:“不错,大约我们俩东西放在一处,徐栊分不清,只道这种东西一定不是他们小王爷的,就拿来给了我。”心里却不以为然,倘若钱丹会改装易容,那天干什么不改了形容去钟山大会,倒只是换了身衣裳,终究被人认了出来?他看见那杆毛笔上刻了一个“尘”字,除此别无表记。不过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物事,大约凑巧到了自己这里,也懒的追究了。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蒋灵骞却兴致勃勃研习起来,一忽儿画成一个老太婆,一忽儿又变成了少年书生,时时的叫沈瑄回过头来看象不象。

的废园建在城北的玄武湖上,约有十来亩地,建的雕梁画栋精巧无伦。范家是金陵富豪世家,又历代与皇室结缘,那种阔绰排场自不用提。但这园子十年前就无人居住了,渐渐的疏于看管,这一两年间又纷纷扬扬的说闹鬼,更是人迹不至。一处处尽是蛛网尘絮,断墙残垣,名香异卉都变作了荒草野花,藤葛荆棘,也生的欣欣向荣,姹紫嫣红。水边岸上尽是一片片白蒙蒙的芦花荡,莲藕塘,守着风光秀丽,烟波浩淼的玄武湖,倒有九分象葫芦湾的情形。沈瑄和蒋灵骞在水边选了一处极幽僻的所在,清风明月的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