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浩，你就不能对爸爸说话客气些吗？这么多年了，为何我们父子两个总要这样针锋相对地谈话呢？”余翰阁轻蹙了下眉头，不悦地加重了语气。

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也许是因为从事艺术工作的缘故，余翰阁的身上始终环绕着一种儒雅年轻的气质。浅黑色的西装，烟灰色的衬衫，暮蓝金丝的领带，糖色的珐琅眼镜，一身简洁时尚又不失庄重的打扮将他的身份称托得恰倒好处。能拥有一个这么实力雄厚的父亲，对一般的画坛新手来说该是份得天独厚的条件，不知羡煞了多少人的眼睛，可对于余明浩来讲，这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痛处。

“父亲。”不知从何时起，余明浩已经淡漠了“爸爸”这个亲昵的称呼，对余翰阁只是疏远地以书面化的“父亲”相称，如果不是怕天上的妈妈伤心，他宁愿像别人一样称呼眼前的这个男人为“余会长”，“有些伤痛你能遗忘，但我不可以！每当我想起妈妈离开家门时那双哭红了的眼睛中所包含的留恋与不舍，我就无法原谅你曾经对她的残忍！”

看着面前像个受伤的小兽般狂怒的儿子，余翰阁的心不觉一阵抽痛，他欠他们母子三人的债恐怕今生是无法还清了。

“明浩，你要明白，当初爸爸也是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余翰阁对这个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与希望的儿子还是略有包容的。

“我想妈妈宁愿你多陪她一起建设这个家，也不要过你说的什么富裕生活。说白了，你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你只想着自己的功成名就，你哪里想过我们母子三人！你今天的成就能挽回妈妈的命吗？！”余明浩一口气将心中郁结多年的话全吐了出来，布满血丝的双眼中隐泛泪光，反正今天他是准备豁出去了。

儿子毫不留情的话语果然激怒了余翰阁，只见他额头青筋跳跃，鼻翼隐隐抽动着，在人前，他是万人敬仰的余会长，可是面对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他却总是碰一鼻子灰，哪能让他不窝火。

“明浩。”余翰阁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当年他确实有愧于他们母子三人，“不提这个了吧。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你哥哥的事。”

“哥哥？他怎么了？”余明浩奇怪地心想，父亲不是已经和哥哥脱离父子关系了吗，父亲怎么还会为哥哥来找自己。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真是败坏余家门风！”余翰阁想到电话里大儿子那嚣张的声音就一肚子火气。

“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余翰阁对哥哥的形容词让余明浩不觉皱眉，但看父亲的神情确实是有急事，因此余明浩也不再和父亲多辩了。

“他混黑社会也就罢了，哪怕他被仇家分尸在外头我都不想再管他了。可他刚才竟狂妄地说要完全操控这次的全国画坛新秀大赛，他要把最后获奖的前三名都纳入他的三清帮，让他们为黑社会效力。他这不是痴人说梦吗？这次的比赛上头可是高度重视，连某位据说和多国国家领导人有着亲密接触的大人物都会到场观赛，我可不想因为他的发疯而出什么乱子。”余翰阁深知自己大儿子的脾气，从小他就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角色，当年自己的无情在他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现在他成了黑社会的老大，那更是张狂得不把自己这个老子放在眼里了。

“哼哼，父亲，我看你最在乎的还是你中国画家协会会长的位置吧。”余明浩淡淡地道破了余翰阁的心事，让他不觉一阵脸热。

在这个聪明而又敏感的小儿子面前，余翰阁一直有种无法遁形的感觉，于是索性他就直说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喉咙道：“不错，虽然我已经和他脱离了父子关系，但他若胡闹得太离谱的话，对我们余家还是会有很大的不良影响的。你别忘了，以你的实力是绝对有可能进前三甲的，你也不希望自己的才能沦为黑社会的作恶工具吧？”

余明浩对父亲的话未发表任何言论，但他的心却隐隐有些被触动了。

眼看小儿子陷入了沉思，余翰阁接着说道：“你是你哥哥这个世上最重视的人，我想他对于你也是如此，那你就应该劝解他趁早悬崖勒马，免得大错铸成，后悔晚矣。”

余明浩思虑再三，决定答应父亲的要求去劝哥哥放手，万一真的伤害到了哥哥，那是他决不想看到的。

“好吧，我联系他试试，至于他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余明浩依旧是淡淡地回应了父亲，他甚至连嘴角扯一下给个微笑都懒。

余翰阁似乎对余明浩的冷淡已经习以为常了，既然他答应去劝大儿子那就最好了。他不以为忤地笑了笑，伸手想为小儿子拂去肩头的灰尘，但余明浩却倔强地闪开了。

余翰阁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与尴尬，他收回手，不由得叹了口气，不知何时父子二人的心结才可以打开。

“这个周末是你母亲的忌日，你回家吗？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回来了。”余翰阁明白儿子对母亲的感情，他希望余明浩可以因为母亲的忌日回家和他好好聚聚，毕竟自己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每天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大房子，心里的孤寂与失落感终是难免。

余明浩抬头望着父亲眼中的期待与不舍，心里有着那么三秒的挣扎，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倔强地摇头：“不！父亲，我就不回去了。我直接去静海公墓祭奠妈妈。”

“那好吧。去之前你打个电话给我。”强烈的失落感瞬间弥漫了余翰阁的心，唉，其实早料到儿子会拒绝回家，但自己还是忍不住会提出那个要求。

“好的，那就再见了，父亲。”余明浩恭敬而又有礼地对余翰阁轻鞠了个躬，侧过父亲的身旁，进了教学楼。

余翰阁转头留恋地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看着他逐渐宽实的肩膀和健伟的身高，忽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一转眼的时光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看来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