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误伤义弟
作者:程瑛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186

一练七伤,七者皆伤。

张翠山并未曾听过“七伤拳”这个名字,但却也感觉谢逊这一拳与方才那些招式大有不同。

这一拳看似刚猛绝伦,及身处却又如同绵软无力,隐隐竟似包含着许多种不同的劲道,或刚猛,或阴柔,或横出,或直送,变幻莫定,却自是将自己的前后左右,每一处空门都自封得死死的,却是几无法再有半分闪转腾挪。

张无忌的呼声入耳,他却再无暇思考任何东西。

谢逊的拳头由小而大,拳劲看似将至未至,周遭空气竟然忽尔凝固若铁板,令自己几乎难以呼吸,忽尔却又若狂风大作,触面生痛,忽尔炙热如置身炎炎酷暑,忽尔又自冰寒若三九严冬。

周身六识,居然尽数被谢逊这一拳所慑,而颠倒错乱。

甚至连身旁殷素素的惊呼声,都自遥远得如同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

一拳之威,一至于斯!

值此生死一线之际,张翠山却只觉灵台方寸反是清明无比,一切生死胜负之念尽皆排出脑外,手中树枝微举,似缓实急,一笔一划,凝空划出,虚空中飞舞这树叶柳絮之属居然恍似随着其笔风飞舞,在其身前凝而不散,依稀聚成由一个大大的“永”。

永字八法!

在这等时刻,张翠山所施展出的,居然却是书法中最为基础的永字八法。

点为侧、横为勒、竖为弩、钩为趯、提为策、撇为掠,短撇为啄,捺为磔。

一个“永”字之中,包含了构成所有中国字的八种基本笔画,是以永字八法本来是书法之中最基础的东西,却也是最难把握的东西,学晓了永字八法,便等于在书法修为中捷径登堂,只待入室了。

张翠山以永字八法对敌,着实是因为谢逊这一拳中所蕴含的力道,便如重重巨浪,一重更复压一重,在这等压力下,再难如先前般提笔书写,挥洒成字,而谢逊之拳劲,更是诡异莫名,飘乎难没,让自己亦不可能如方才般借力卸力,是以不得以至简驭至繁,用这八种最基本的笔画加以破解。

每人体内,均有阴阳二气,金木水火土五行。心属火、肺属金、肾属水、脾属土、肝属木,一练七伤,七者皆伤。七伤拳原本便自以激发人体内七种最基本之劲气而练就,张翠山这一招,却是以基本对基本,无形中暗合天地自然运行之道。

谢逊一拳击出,已自后悔,这七伤拳是其苦心孤诣练就的绝学,只为有朝一日向生平大仇讨回公道,自问天下间能抵敌者只怕不过一掌之数,自己这个五弟自是势难抵挡,只是一拳出手,却见得张翠山手中树枝点、横、竖、钩、提、撇,巧巧化去前六股劲道,心中大喜,正欲喝出一声好,却便在此时,异变突起。

张翠山手中所持,本是树枝,却不是原本使惯了的铁笔,方才一番打斗,都是借力卸力,全未硬接,倒也还罢了,而今要化去这七伤拳的劲道,却是恁般大力,一时间手上树枝竟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不堪重压,化成了粉末。

场中三人同时惊呼,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张翠山便如被无形的大铁板拍中一般,横飞丈许,口喷鲜血,再难爬起身来。

“五哥!”殷素素撕心裂肺地一声吼,飞身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扶起张翠山,却见他已然气息微弱,面如金纸,口中兀自不断渗出鲜血来,不由得一时泪流满面,心中翻来覆去地只有一个念头:“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张无忌也飞奔了过去,心下也自焦急万分,却是无暇劝慰娘亲,小手一伸,竟尔搭在张翠山手腕之上,号起脉来。

在那场怪梦的记忆里,自己是承续了蝶谷医仙胡青牛不世医术的良医,眼下自己父亲是由自己要试验梦中武功的真实性而遭此横祸,现在他却只希望自己那场怪梦里学的医术也能真正管用才好。

谢逊听着殷素素凄厉的哭声,呆呆地举着自己的手,面若死灰,再没动弹过半分。

他一生自视甚高,生平与人比试,除了空见、阳顶天、成昆等寥寥数人外,再无人能胜他一招半式,方才张翠山能胜他一招,委实令他大受打击,兼之他曾因强行习练七伤拳,伤了心脉,虽则这数年来一直勉力压制,但终究旧患未除,是以方才一时不忿,狂性大发,行事再不计后果,明知眼前这位五弟功力不足,难以抵御,竟尔仍以最大威力发出七伤拳,终于铸成大错。

良久,他忽尔一声悲啸,长叹道:“罢了!罢了!”右手上翻,直直击向自己的天灵盖,竟然是欲引掌自裁,以死相谢。

张无忌恰好抬头,正看到这一幕,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唤了一声:“救命!”

此言一出,如惊雷贯耳,谢逊也不由得呆了一呆,问道:“什么?”

他生平为人行事,不拘善恶是非,却唯独于“义”之一字,看得至深至重,此时一时失手,误伤结义兄弟,定是已然下定决心,决意以死相殉,甚至连家破人亡的血海深仇都一时忘了,自是早已下定决心,心知张无忌或殷素素只怕必会相劝,早已打定主意不加理睬,只是他心中最疼爱张无忌,听得他如此呼唤,更自忆起多年前自己亲生儿子谢无忌被生生摔死的场景,一时虽知身周当无异状,却也仍自停了动作。

换做张无忌唤的是任何另一句话,只怕他此时已然溅血当场。

张无忌也自明白,不由得心头一阵狂跳,余悸未消。

他也是一时急智,套用了那个梦中赵敏的方法,才侥幸能拉回了自己的义父。

他转手搭住尤自痛哭的殷素素的肩膀说道:“娘、义父,爹爹没事的,但我需要你们帮我,才能救回爹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