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飞扬(七)
作者:贫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808

令狐冲叫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到底躲在何处。”那人轻笑一声,说道:“我已不知在此多久了,却说我鬼鬼祟祟。”王炎已辨别出这声音是从石壁上方传来,拉着令狐冲退了几步,一齐往石壁上凸起的那块大石上看去,只见上面站起一人,依稀看见身材极瘦。那人右足一抬,轻飘飘从大石上掠下,站在二人面前。

王炎凝目看去,见此人须发苍苍,面容憔悴,脸色蜡黄。许是内功高深的缘故,在火把照射之下,脸上竟然熠熠发光,王炎心里嘀咕:“脸如金纸,原来脸如金纸就是这样。”令狐冲见这个老者虽面有病容,但武功甚高,恐怕连师父都比之不过,心中虽有些害怕,仍强制止住惧意,问道:“你是何人,怎地会在那上面。”老者苦笑了一下,无比凄然地说道:“我是谁?恐怕有好几十年没人知道我是谁了吧。”王炎心中剧烈跳动,略带颤抖地说道:“我师兄不知道你是谁,我却是知道的。”

令狐冲与老者同时讶异,老者问道:“你倒说说看。”王炎将火把交给令狐冲一并拿住,恭敬之极地弯腰行礼道:“华山弟子王炎拜见风太师叔。”令狐冲大惊:“你说什么,他是风……风……”老者先是一愣,而后呵呵轻笑,最后哈哈大笑,雪白的胡须随着笑声不断抖动,待得笑声止歇,看着王炎说道:“好好好,你这小娃娃竟然还知道我,看来我还没有老。”王炎微笑道:“风太师叔当然没有老,前不久‘快刀’云奇前辈还想找您再次比试呢。”

风清扬奇道:“你见过他了。”王炎道:“是啊,他还传了我几招刀法,现在师兄都还赢不了我呢。”风清扬看了看令狐冲,说道:“你就是令狐冲?”令狐冲两手都拿着火把,不能行礼,只得语气恭谨地答道:“晚辈正是令狐冲。”风清扬见他神色虽恭敬,但却隐含怀疑之色,笑了笑说道:“晚辈?我闻听近年华山有个令狐冲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的确是如此,你不信便罢了。”转身将双手负在背后,淡淡说道:“过了十几年孤独的日子,得见华山后辈,一个聪明机智,一个秀外慧中。不错不错。”

王炎一听这话不大对,叫道:“风太师叔,我可是个男的。”风清扬呵呵一笑,看着王炎说道:“我许久没有这么高兴了,云老刀传你的招式我倒想见识见识,今日晚了,明日再说。”说罢要走,令狐冲道:“风前辈,这天气这样寒冷,你要到哪里去。”风清扬听了,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未来之时,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好好养足精神,我倒要看看岳不群那小子的徒弟有何能耐。”走向洞穴的一角,身影忽地不见。想是这洞穴另有秘道。

令狐冲待风清扬走后,向王炎问道:“阿炎,他究竟是何人,你又怎地叫他太师叔。”王炎从令狐冲手中取过一支火把,说道:“我不是对你说过遇到云奇前辈的事,与‘快刀’比剑而胜的华山前辈就是这位风清扬、风太师叔了。”令狐冲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他的剑法必定厉害,哎呀,可惜我方才不肯认他,他心中必定不喜。”王炎说道:“我想他不会如此斤斤计较的吧,不是说明天要来看我们比试么。”令狐冲道:“应当如此,我们这就回去休息吧。”王炎道:“那前洞太窄,不如我去拿些松柴来生上一堆火,就在这里睡。”令狐冲见此处的确宽阔,也有地势平坦之处,便由着王炎去折腾。

两人一夜无话,次日王炎还没睡醒,就听到令狐冲在耳边叫他:“阿炎,快起来,这件事情不大对头。”王炎打了个呵欠,说道:“什么不对了。”令狐冲道:“师父不是说剑、气大战之时,我华山派前辈都全数殁了吗,怎地他却还在。”王炎道:“云奇前辈曾说风太师叔写信给他,说是风太师叔要娶亲,从时间上推算,估计就是华山派两宗交战之时,因此风太师叔才能幸存。”令狐冲仍然皱眉道:“那他剑法这样高,说不定是剑宗的,我们让他来指点剑法,师父若是知道……”王炎道:“现在华山派哪里还有剑、气之分,那事情早就过去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令狐冲道:“这洞里看不见光亮,我们出去吧。”

两人来到前洞,正好听见梁发在叫:“大师兄、二师兄。”两人走出洞去,见梁发也是提着一个篮子快步跑了过来,脚步虽不及陆大有轻盈,但每一步甚是沉稳,王炎接过篮子,见里面仍是两大碗白饭,一碗菜肴,却没有酒了。令狐冲问道:“你笑嘻嘻的做什么,六师弟呢,怎么不见他来。”梁发笑道:“那猴子这下可惨了。”令狐冲奇道:“怎么,我见他昨天也是脸上带伤,头发凌乱,到底是谁弄的,不会是和你打架了吧。”梁发连连摆手,说道:“大师兄让我们乖乖听话,怎么还敢打闹。他那是给小师妹弄的。”令狐冲皱眉道:“怎么。”梁发说道:“昨日他上来之时,小师妹吵着要跟来,可这山道太险,我们都害怕她出事,六师弟更是说什么也不让,就给小师妹抓了一下。这不,今天小师妹还对他不依不饶的呢。”

王炎看着令狐冲微微而笑,说道:“你给小师妹说,我们现在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不能被人打扰。”梁发道:“是,我这便去了。”王炎提过昨天陆大有拿上来的篮子,递给梁发,说道:“以后一次多带些饭菜来。”梁发点头去了。

令狐冲和王炎吃完饭后,坐在前洞等待。日头西移少许之时,风清扬果然来了,令狐冲见他走近之后都听不到脚步声,心道:“他剑法极高,可内力也是很深厚啊。”风清扬走到二人面前,说道:“两个小鬼可休息好了。”两人早已站定行礼,手中都拿着长剑,王炎说道:“太师叔今天精神很好嘛,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风清扬点了点头,说道:“云老刀在刀法上的造诣是很深厚的,我虽然赢过他,但却是因为我那时已经学了“独孤九剑”,这剑法一旦练成,难有敌手,是以他能在两百余招后才落败,实是不易。”

令狐冲说道:“那些洞中石壁上刻的招式呢,也破不了‘独孤九剑’么。”风清扬眉毛扬了扬,说道:“那些魔教长老破去的不过是死招式,但人却是活的,他能破得了招式,却破不了剑法。”令狐冲一听,原本见到那洞中石刻时的沮丧之情一扫而光,喃喃道:“招是死的,定然能破,人是活的,他又如何破之。”信心大增,心中大是兴奋。对王炎说道:“来吧,让我再试试你那‘用剑七法’。”

王炎知道风清扬是当世第一剑术高手,有他在一旁指点,必然裨益不少,于是提着长剑,和令狐冲来到一处阔地,风清扬站在离二人不远之处,静立而观。

令狐冲率先出剑,他心中牢记“活用剑招”四个字,加上对剑法的领悟与熟悉,施展出来宛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而剑招之间的连接又浑然天成,王炎见状大惊,这小子进步这样快,那还怎么与他打,无奈之下只能先行闪避,再思考御敌之法。但令狐冲的攻势一旦施展,就连绵而至,王炎急切间不及细想,只好力贯长剑,瞄准来势招架过去,“当”地一声响,令狐冲终于缓了下来,移动间他胸前要害在王炎眼前一晃而过,王炎寻思:“我不如学那‘独孤九剑’中的攻敌之不得不救”想到此处,长剑发出“嗤”地一声,直刺令狐冲膻中穴。

令狐冲见来势凶猛,侧身一让,剑却不停,指向王炎左肋,王炎心道:“你小子倒也狡猾,会‘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若这么打下去不知何时结束,我还想听听风太师叔的点评呢。”当下也不闪避招架,而是手腕翻转,刺向令狐冲手臂上尺泽穴,此穴若被刺中,前臂立即酸软无力,这剑自然也就握不住了。令狐冲见这剑来得甚快,且彼近此远,未及自己击中,手臂早已中剑,于是长剑回撤,让开来剑,但王炎却顺势攻上,剑尖轻挑,已是抵住令狐冲颈上动脉,令狐冲虽竭力反攻,终究缓了一步,剑尖离王炎小腹尚有一尺。

“好好好。”风清扬大笑道:“你二人均是学剑的良材美质,只是基础太过浅薄。”微微沉吟,向二人问道:“莫非这是岳不群那小子教你们的?”令狐冲虽见他功夫极高,但也仅仅看到他施展轻功,未必就是华山派前辈,此刻又直呼师父姓名,还称其为“小子”,心下暗恼,于是闭嘴不言。王炎说道:“这用剑的法门虽是我们自行想出,但剑招的确是师父教导的。”风清扬讶道:“你们自行领悟的?不错不错,想岳不群那小子当年自己练剑都是不懂变通,怎会教出你们这样的剑法。”顿了一顿,微笑道:“若不是你们此刻是岳不群的弟子,我倒想将你们收入门下。”

风清扬徐徐走近,对令狐冲说道:“你已能体会‘活学活用’的意图,但仍是太过僵直,倒似‘乱学乱用’。”转脸看着王炎说道:“你剑法之中确有那云老刀的心法在内,但你胜在内力强劲,剑招快捷,对剑法的体会实是比不上他。”

令狐冲行礼道:“在风前辈看来,我们所能领悟的的确不值一哂。不如风前辈使两招来看看。”风清扬嘴角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不拿出点本事,你是仍然心存怀疑,拿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