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朝阳(七)
作者:贫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918

洛阳先后曾有东周、东汉、曹魏、西晋、北魏、隋、武周、后梁、后唐等九个王朝在此建都,因此又被称为九朝古都,洛阳自周武王姬发在此建都以来,几经兴衰。王炎此时所见的洛阳,乃宋宗景祐元年河南府通判王增主持改筑而成。洛阳不但是历代经济中心,更是学术中心,理学大师程颢、程颐兄弟,司马光、欧阳修等也曾在洛阳居住。至于晋代文学家左思撰写的《三都赋》,使得当时洛阳城中文人墨客、贵族富豪纷纷争相传抄,而造成“洛阳纸贵”的这一典故,更是妇孺皆知。

王炎坐在马车中,从车窗探出头去,望见街道两旁搂塔林立、栉比鳞次,呼吸着这饱含文化气息的空气,心里不禁激动起来,恨不得立时大叫一声。此时年后不久,城中店铺檐下仍是高挂着灯笼,而门的两旁则是贴着春联。王炎逐一看去,“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副对子好生熟悉,似乎所有开店的都曾贴过这个吧,再仔细一看,原来是间油盐店。眼睛转过,见到另一副对子:“苏季子当金钗六国封相,张公义还宝带无世其昌。”横批是“裕国便民”,这副写的不错啊,是做什么的呢,王炎抬头看去,见门上高悬一块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大大的“当”字,不禁哑然失笑。

风清扬见王炎兴致甚浓,也是笑道:“可惜现在是正月,若是三、四月间来,就可见到这洛阳牡丹花会的盛况了。”王炎问道:“想必太师叔是见过这一盛况的吧。”风清扬道:“这洛阳闻名天下的,第一便是白马寺,第二便是洛阳牡丹了。世人信奉佛法者不多,因此在百姓眼中,白马寺倒及不上这牡丹。炎儿,我考你一考,你可知为何天下种植牡丹者何其之多,却偏偏以洛阳牡丹最为有名。”王炎想了一想,说道:“应当是那武则天在冬日号令百花开放,而唯有牡丹桀骜抗命吧。”风清扬点头微笑,说道:“是以她就将牡丹尽数逐出长安,贬至洛阳,成就了洛阳牡丹的天下美名。炎儿,这故事虽是杜撰,却也说明了一个道理。世间万物有着各自生息,不要妄图干涉他人,遇到外力强加于身时,也不可轻易低头。”

王炎心中一懔,想道:“莫非我身受此伤,便是我妄图改变这故事发展的惩罚么。”转念又想:“他奶奶的,我原本在父母身边,虽患绝症,可也是内心安乐的。是哪个不开眼的将我送到此处,太师叔说道不可轻易低头,这话说得对极,我就不轻易低头,待我伤好之后,哼哼……”风清扬哪里知道他在转些什么念头,接着说道:“五岳剑派创派以来,也有了百余年,各自依据地理环境分处五岳,左冷禅异想天开,要将五派合并,可惜他却没有本事将五岳搬在一起。”王炎道:“这世上异想天开的人还是不少的,比如徒孙便算是一个。”

风清扬奇道:“哦,你是在异想天开些什么。”王炎道:“徒孙常常想,若是有人能知今后要发生的事情,提前准备,那不就可以避危趋安了么。”风清扬笑道:“你是想学那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刘伯温么。可就知道了也未必就是好事,有些事是人力无法改变的,徒添许多烦恼。就好比你太师叔,晚年得以教导你与冲儿两个好徒孙,实是意外之喜,若是早就知道,也就没那么高兴了。”

这时车夫长“吁”一声,马车缓缓停下,那车夫说道:“老先生,此处是洛阳最大的客店,若是要带孙儿在洛阳城中四处赏玩,不如就在此住下。”风清扬道:“好吧,我们这就下车。”将车门打开,与王炎下得车来,守在客店门口的小二见有客来,早已殷勤迎接,抢过风清扬手中的包袱,前面引着路,嘴里不停:“两位来得真是时候,若是再迟上一日半日,这客房只怕已被人预定满了。”

风清扬走进客店,已是看见靠墙一桌旁坐了两个人,店小二正在问道:“二位是先吃饭还是休息。”风清扬挥了挥手,说道:“直接带我们去客房即可。”店小二又将两人引到一间客房之中,说道:“二位如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径自关门离去。风清扬坐下后对王炎说道:“炎儿,你刚才可看见了楼下坐的两个人?”王炎点了点头,这一楼就只有两个人,方才进门一瞥间已然看清,一人作书生打扮,而另一人相貌奇特,既扁且圆。

风清扬道:“这两人想必是江湖中所谓的‘黄河老祖’了,这两人平日做事全凭心中好恶,亦正亦邪。不知怎么会来到此处。方才走过听到一句‘教主总算回去了’,莫非他们也和他魔教有关。”王炎心想这话倒不好回答,自己是知道这河南境内的三教九流现在都在那东方不败的统辖之下,可若是说了出来,又怎生解释自己是怎样知道的呢。

王炎想了想问道:“太师叔,那东方不败此次从黑木崖出来,说是四处走走,却不知他还要做些什么。”风清扬道:“这也难说,他身为一教之主,出来溜达这么一圈,要么就是简单的安抚下属,要么就是有重大阴谋。那叫做童百熊的,外功十分了得,却也甘愿寄身魔教,这人的手段厉害啊。”

王炎正想询问风清扬和童百熊过招时的详细情况,却听得长街一头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呼:“魔教害我……魔教害我……”呼声不绝,听在耳里不免令人心中悸悸,头皮发麻。

风清扬推开窗户,与王炎往街上看去,见长街东端有一人匍匐在地,双手双足竟然被人斩断,以肘撑地向前爬行,地上拖了数行血迹。这人行了两步又抬起头来大呼:“魔教害我啊……”王炎见了心里突地一下,说不出的难受,这人须发苍苍,年岁已然不小,两眼已被剜去,露出血肉模糊的眼窝,仍不停地流出鲜血。王炎何尝见过这种惨相,只觉气血翻腾,直欲想呕。

风清扬轻轻替王炎抚背,说道:“这人身上穿的是嵩山派的衣衫,不知怎么竟会在这里给魔教下了毒手。炎儿,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去看看。”不待王炎答应,已是开门下楼,奔了过去。这时嵩山派的这人周遭数尺远远围了一圈人,都是脸色惨白地看着,想要上前帮忙却是不敢。风清扬分开人群挤了进去,看清这人面貌,心里微微一惊,寻思:“这是嵩山派的好手啊,比之左冷禅也差不了多少,怎地会给害得这样惨。”正想走过去把这人扶起来,却听脚步声响,有数人奔了过来,话声传来:“是孙师叔的声音,应当就是在这里了。”

说着七、八个身作嵩山派黄衣的青年,将人群赶开涌了进来,其中一个兀地跪倒在这孙师叔身旁,伸手扶住他,哭叫道:“师父,师父,是谁害你的。”叫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孙师叔叫道:“魔教害我……替我报仇……”呼声突地断绝,身子软软地靠在这青年怀中。风清扬见这人已死,且嵩山派也来了人,便又回到了客店,此时楼下坐着的“黄河老祖”已然不见。来到客房之中,王炎坐在床沿,神思不属。

风清扬过去拍了拍王炎肩膀,说道:“炎儿,你也不必害怕,有太师叔在你身旁,即便是东方不败亲来,也奈何不了你。”王炎道:“太师叔,徒孙好想现在就武功大成,这魔教实在是太过猖狂。”风清扬道:“武学一途哪有朝夕就能练成的,你现在的要紧事就是将内伤治好。”王炎点了点头,说道:“太师叔,我见你和那魔教长老过招时,掌法灵动,莫非那也是独孤九剑不成。”风清扬微笑道:“独孤九剑,虽然名为剑法,但当年独孤前辈武功大成之时,一花一叶莫不可以当作兵器。这掌法当然也是独孤九剑。”

王炎问道:“可太师叔为何又说这独孤九剑没有内力也能练习。要以花叶作为兵器,甚或空手都能使出剑法,那必须要有高深内力才行啊。”风清扬道:“你又怎地如此拘泥,太师叔也是怕你这伤无法治好,才出言安慰。这独孤九剑实乃一项博大精深的绝技,内力深厚有内力深厚的练法,毫无内力也是能练。”

王炎心想我的内力本来是很深厚的,但是现在却是无力控制身体手足,若是这伤无法治好,虽也能学这独孤九剑,但威力上却又差得远了。风清扬接着说道:“这剑法本意就是寻人破绽以图破之,当时我也说过,只要找到了破绽,你以精妙绝伦的招式去破也好,还是丑陋不堪的招式去破也好,终能达到目的,但我却没有说出另一要点。”

王炎看着风清扬,问道:“是什么?”风清扬正色道:“那就是如果敌人的破绽不是破绽,你又怎么破。”王炎奇道:“破绽不是破绽?莫非是看错了么。”风清扬缓缓摇头,说道:“如果你内力与敌人差得太远,除非以剑刺入他双眼肚脐等无法以内力防身之处,否则也只能令他受轻伤而已,虽然破了他招式,却是没有达到克敌的效果。”王炎道:“这倒也是,那就专门找他软的地方刺。”

风清扬道:“还有另外一种情形,那就是你即使找到了敌人破绽,却也没有办法破。”王炎大惊,说道:“这怎么可能。”心念一动,已是想到了答案。果然风清扬说道:“就像那天东方不败一样,他的行动快如鬼魅,就算露出了破绽,你又能抓住吗。”王炎道:“那太师叔是怎样迫得他不敢与你过招的。”风清扬微微一笑,说道:“这就是独孤九剑中的‘破气式’,其实应当叫做‘气破式’。”王炎奇道:“气破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