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明子
作者:燕徨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269

众人走至几人十余步远,纷纷站定,围成半圆。林皮见这些人衣着打扮,贩夫走卒各种行业俱全,多半也是临时凑到一起的,那和尚说这姓葛的年轻人是叛教逆徒,自然也是一伙的了,只是不知怎么个叛教法?他与这葛姓年轻人虽只一面之缘,却颇有好感,心想:“且听他怎么说,说不得便要救上一救!”心中既有了这想法,便冷眼旁观。

那葛姓年轻人见了林皮,却似毫不吃惊,只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待众人站定,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各位令使,我葛从周不尊法令,妄自行动,甘愿受罚!”

那和尚走上前去,道:“你倒爽快!枉洒家信任你,对你委以重任,你却擅自行动,暴露身份,我清净堂第二条堂规是什么?”

葛从周忽然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堂主,你平时爽快异常,近日怎恁地啰嗦!我清净堂第二条堂规乃是:不尊上令者,轻者自断一臂,重者以叛教论处,受明火之厄,永堕魔途!我葛从周自知破规,却罪不致死。纵是只剩双腿,也比那碌碌无为之辈强了百倍!”

他这话一出,那商贾和乞丐齐声斥骂:“臭小子,你活得不耐烦了!”那乞丐更是气得哇哇大叫,冲着那和尚道:“秃驴,你教的好手下,这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那和尚微微冷笑道:“以下犯上者,遭明火之厄,永堕魔途!”

乞丐道:“既如此,你还不行刑!”

和尚斜眼看了看那乞丐,又看了看商贾,冷笑道:“只是他这话却未必说得不对!”

那乞丐闻言,顿时脸色铁青,正要怒,那商贾嘿嘿冷笑一声,道:“百贪,我知道葛从周这小子是你的得力手下,你莫非要包庇这小子,纵容手下吗?”

那百贪和尚道:“纵容手下乃是大罪,洒家怎敢!只不过有一说一。我清净堂向来赏罚分明,有过必罚,有功必赏!”说到“有功必赏”四字,加重了语气。

那乞丐怒急,骂道:“秃驴,你这不是包庇,还是什么?”

林皮在旁冷眼观看,自那葛从周一报名字,心中便翻起了浪头。葛从周这名他可知道,乃是晚唐五代时梁帝朱温手下一员大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号称“山东一条葛,有事无事莫撩拨!”不想竟在此处遇到,想到日间之事,这人果然名不虚传,一身的英雄气概。同名同姓之人虽多,但这人言行气质,必是那个名将葛从周无疑。他今日落难,我若把他救了,将来背靠大树好乘凉,找起儿子来更是方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既念及此,便更是留意。郑灵与这四人显然是这组织的头脑,那和尚叫百贪,他称郑灵为智慧使,那这几人多半也是什么使什么堂主之类的,看样子便像是这时的黑社会一般。那和尚虽是叫得欢,看样子倒似对葛从周最是眷顾。那商贾和乞丐却是巴不得置葛从周于死地,显然葛从周那话别有所指。那书生打扮的人自露面便一句话未说,不晓得是个什么来路?我一个外人恐怕很难说进话去!那郑灵叫我来,不会只让我看他们惩戒叛徒吧?况且我和她也只是一面之缘,这等大事,为何要我参与?林皮越想越多,顿觉此事颇多疑问,场中众人说话,便没有听到。

忽听一声大喝,葛从周已震断绑缚在身上的绳索,飞快的从旁边一名将校打扮的人腰间抽出佩刀,口中大叫道:“此事因我而起,恁地啰嗦作甚,我自行了断!”说着,反手一刀,向着自己左臂砍去。

林皮失声道:“不可!”话音中,百贪和尚已是一掠而上,伸手向葛从周挥刀的右臂肘弯托去。别看他体型肥大,这一跃当真是快若闪电,他离葛从周又近,眼看葛从周这一刀说什么也劈不下去了。哪知就在此时,变肘突生,只见一条极细的红线横空掠过,“铛”的一声清响,葛从周手上的钢刀竟然脱手而出,那钢刀在空中急的打了几个旋,“噗”的一声插在草地上。

众人惊骇的向红线来路望去,只见林皮右臂举在空中,见众人目光,干笑了两声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原来他在桃源中时,听巫卓说过蒙亨相救黯娘时所使的缚龙手,便心痒难挠,暗忖这不就是古代的手枪么?若是学会这手,遇到敌人,指一指就全解决了,连打架都省了,岂不悠哉游哉!是以后来便要蒙亨教他。蒙亨见这五弟从未如此好学过,心中高兴还来不及,虽知这缚龙手乃是绝顶武学,他便练一辈子也未必练得成,却还是悉心教授。只是这缚龙手全仗高深的内力,加之极巧妙的运气方法,林皮巧则巧矣,内力上却差之千里。巫卓教授的以掌力击灭蜡烛,他尚且数年之后,才能隔着一尺多办到,这等聚气成线的高深武学,他又如何学的会。是以练了没多久,便颓然放弃。刚刚事态紧急下,无暇多想,便将蒙亨所授用了出来,只是这条红线到底如何出,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商贾走到钢刀落下之处,将钢刀从地上拔出,仔细观看被击中之处,骇然抬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乞丐见他话音有异,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那钢刀,也是骇然道:“智慧使,这人你到底从哪里认识的!”说着将钢刀拿过来左看右看,又将钢刀递给百贪和尚。郑灵见说到她,与那书生一起走过去,看罢钢刀,心头俱是一震,只见刀刃接近刀柄处,一条极细小的孔隙,显是被那红线所穿,那孔隙一边翻出,竟似受了火烤一般!这般景象,直非人力所能为!

郑灵心头震撼,暗忖:“难道这人深藏不露!”口中道:“这便是我要找他来的原因!”

那久未说话的书生动容道:“教中经典所说:教中神功五大至极处,乃是气成圆,风成空,力成虚,水成冰,火成线,至大光明处,五元合一。则圆无形,空无影,虚无度,冰无极,线无绪。其中四法,教中经典多有论述,只这火成线,线无绪却是一笔带过。我虽不明所以,但刚才他做到的,可便是火成线吗?”他说完,几人都是默然不语。都知他博览群书,遍看教中经典,他既如此说,多半是差不了。

郑灵见说,便将昨日与林皮比试轻功时,林皮双腿冒火光的情景叙述了一遍。那书生沉思良久,微微点头道:“智慧使的心思,我有些明白了!当初五明子大战五类魔,却大败亏输,五明子也惨遭五类魔吞噬。经典中虽未明说,但纵观教中经典,却独独没有妙火明子关于用火之功的记载,据我猜测,很有可能是火功难为,以至于连累四明子。此后我教数百年来,妙火明子一系势最衰落。自来妙火明子理应掌管东方,却一直由其他明子代管,不免让人扼腕。只是智慧使此心虽善,我等却职小权微,恐是难有进言之力呀!”说着,摇头叹息。

其余几人都知他所说的意思,这等教中大事,事关重大,刚才还吵作一团的几个人,都互相望着对方,脸现无奈之色。郑灵忽然轻轻一笑道:“倒也未必便无法可使!”

众人齐声道:“什么办法?”那商贾更是道:“我中土方圆数万里,却从无明子,还要受别人管辖,我早觉得这买卖划不来,大大的划不来!若能自立明子,便可脱离总教的指挥,总教那些个明子令使,我早看着不顺眼了,咿咿呀呀的胡乱指挥,若非如此,当年怎会有会昌之难!从前苦于无人能够实至名归,今次正是个机会!”百贪和尚道:“老贾,你这话说到洒家心里了,这回洒家支持你!智慧使,你快说有什么办法!”

郑灵不慌不忙,轻柔的理了理鬓角,道:“这还用我说么?我中原说得上话的,还能有谁?”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葛从周。葛从周自被林皮击落钢刀,早被百贪和尚使人看管起来。教中头领商量事情,底下众人自不敢打搅。

几人齐声道:“你说那人?”

郑灵点头道:“除他之外,更有何人?”顿了一顿道:“若是今次盗取佛骨成功,再有这人游说,我看自立明子之事,多半可成!”

众人点头道:“此话有理!”百贪和尚忽似恍然大悟一般,指着郑灵道:“智慧使,你这娘儿们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指了指林皮道:“你与洒家说这人的事时,故意将葛从周留在旁边,知道那小子立功心切,不甘心主攻之位被半路插上之人抢走,势必要去找他比试比试,以至于半路出了事,被别人现踪迹!你既求人办事,见人有难,却又不管不顾,全当没事一样,你这小娘儿们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见郑灵不理不睬,全似没有听到,冷哼一声道:“真出了事,那人也未必会饶过你!”

林皮见这些人说话虽避开那些手下,却不瞒着自己,可是却也当他不存在一般,自说自话。这些人的话,他也听出些眉目,好像要立什么明子,而且这明子与火有关,这被立之人,又要精通与火有关的武功之类的法门,是以数百年来,他们这个教里一直无主。而自己好像便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人,这些人却又毫无心思要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便如板上钉钉般的定了下来。心中既好笑,又觉得可气,这些人显然就是个黑社会,看这样子多半还是什么邪教,他可没心思掺和,见葛从周已然无事,心想以后再找机会接近他,此时还是离开为妙!

当下呵呵一笑道:“郑姑娘,你不陪老子洗澡,老子可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