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战猪本人
作者:信徒6325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5736

我读国中的时候,平均每两天看一本小说。武侠、言情、侦探、灵异、经典名著我都爱看,当然侦探小说是选。它们是我的最爱。

不过,看过无数侦探小说的我,并没有练成侦探家般缜密的思维、洞察秋毫的能力,反而受武侠、灵异以及言情小说的毒害比较深,整天胡思乱想,变得有点不切实际。

但是,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是一个既浪漫,又切实际的人。

不切实际,是妈妈给我的评价。除了不切实际这个言简意赅的评语以外,妈妈还刻薄地说,刘嘉妮你样子平凡一点就算了,脑筋又大得可以当面条,整天死读书,也没见增长了什么知识什么文化什么内涵,瘦得猴子一样,却长着一颗猪脑袋。

有时候我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从她的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天底下,大抵没有哪一个妈妈会对从自己身体里掉下来的那块肉说话那么不客气。

不过,睡觉也抱着书的我正如妈妈所说的那样,读书成绩很勉强,除了语文这一个科目不至于太难看,其它科目的成绩都是班里的“蛮族贫民”。特别是数学,烂得不可救药。

可是我真想不明白,我又不是要做数学家,在街边卖水果的时候不会被无良的小贩骗到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我学深奥又复杂的几何?每次看到张牙舞爪的几何图,我就恨不得把它们由立体图压成平面图,由平面图扭成立体图,以解这一段“血海深仇”。

不过很奇怪,爸爸读书的时候是数学天才,很厉害的他曾经还拿过国家数学竞赛的奖项。依靠他一半功劳才能面世的我,理应在数学方面也颇有天赋才对。为什么我的数学成绩为什么会如此地让人痛心疾?我和他穷极脑筋始终也想不明白。

或许,问题出现在整天只爱追看肥皂剧的妈妈身上。

不过,妈妈凶巴巴地告诉我,她从小读书就很好,数学也不例外。更不用说,会拿38分这样丢脸的分数。

每一次我跟妈妈探讨这个问题,她就会很小气很尖酸地提到这一个分数,引起我对一段心酸又屈辱的历史回忆。

那时候我已经升上国二,我的自尊心已经长得像一只柚子那么大。可是,一次平凡的数学测试,摧毁了它所有的血肉,它变得只剩下柚子核那么小。

那一次测试,全班58个人除了我,竟然全数通过,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基因变异的家伙甚至拿下满分。而我的试卷上,只有38这个鲜红而又丑陋的分数对我挤眉弄眼。丢脸的是,这些分数几乎全部都是靠抛橡皮得来的。

那天试后,隔壁班那个牙齿黄黄还长着两只大兔牙的老师撑在栏杆上,对我们的数学老师说:“她是白痴?竟然考38分。不然,难道是智障?”

我这个白痴智障交出那一份38分的试卷,就像签了一份屈辱条约,成为了我历史的一个污点,我再也没有能力涂抹掉。

因为这样,领成绩单那天从来都是我的受难日。我要承受妈妈长达整整一天的严苛责骂,这个时候我最好乖乖地毕恭毕敬地低眉顺眼地把她的这些严苛责骂当作金玉良言装进耳朵里,不然我会死得更难看。

至于试后余波,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领成绩单后的一个星期,我绝对绝对不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电视,听音乐,看小说。妈妈总是皱着她那好看的眉毛痛心疾地告诉我:“刘嘉妮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今天做作业了吗?做了?认真做了没有?认真做了会错那么多?对答案了没错很多?没错很多成绩会这么差?整天看电视听音乐看小说不觉得惭愧吗?妈妈这个年龄的时候,不但认真努力地读书,还帮外婆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于是看电视听音乐看小说渐渐地都变成了我的地下工作。小小年纪的我,因为妈妈的严厉监管,竟然练就了一身反侦探的好本领。

2、

我读国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家长都对早恋严阵而待。在这方面,妈妈反而很放松。妈妈说,我长成这个样子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的,读国中的我只有一百五十厘米,长得这么矮却总是两眼看着地走路,驼背驼得像个小老太婆。眼睛嘴巴鼻子脸颊都小小的,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黄毛丫头。早恋早熟,似乎八辈子也和我打不上关系。

而且,那时候,我还有一个让妈妈很不齿的爱好――我爱吃棒棒糖。

我五岁的时候,就知道棒棒糖有柠檬味、巧克力味、牛奶味、苹果味、葡萄味、橘子味等几十种口味,我还知道,心情好的时候,吃一支苹果味的棒棒糖好心情会持续得更久一点,而难过的时候,吃一支柠檬味的棒棒糖,心情又会好很多。至于嘴馋的时候,巧克力口味的才是选。所以,任性又爱哭的我,每天都要爸爸给我准备好几种口味的棒棒糖哄我。

长得瘦小胃口却极大的我对棒棒糖的需求量很大,起床一支,饭前一支,睡觉前一支,玩耍的时候,也要含着一支;等到我稍大一点,我开始看书,那时候,我要一边含着棒棒糖,边翻书。我从前的童话书和连环画,上面有很多像藏宝图一样的口水渍,那是小时候吃棒棒糖的时候弄脏的。

不过爸爸总有办法做得到,在我想吃的时候,他就能拿得出来。从小到大,爸爸都很疼爱我,这种爱是毫无道理的。妈妈总是批评爸爸对我太溺爱,这时候爸爸温和地笑一笑,我骑在他的脖子上对这个小心眼的女人做鬼脸。

然而,时间为妈妈打了一场胜仗,每天含着棒棒糖的我终于要为这点小幸福付出点代价,我那两排看上去洁白又亮闪闪的牙齿,出现了三颗暗藏着有蛀牙的“害群之马”。只有13岁的我,开始常常要看牙医。那个满嘴都是假牙的老牙医充满权威地跟我说,常常吃糖是吧?不准吃那么多糖啦。不然蛀牙也会把你的牙齿吃掉。

每次因为牙痛到腮帮子也肿起来,泪眼汪汪地跟着爸爸去看那个老牙医的时候,我就狠狠下一次决心,誓以后也不再吃棒棒糖。可是每次牙痛好了以后,我就更加坚决地吃棒棒糖。

我的决心,从来不能当真的。

我最怕牙痛,却更讨厌呕吐。坐巴士坐地铁我都没有问题,但是一爬上轿车,我就吐得天昏地暗。妈妈说,我天生贱命,享受不了荣华富贵。反正在她的眼里,我一无是处就对了。

我爱吃棒棒糖以及晕轿车这两个不中用的习惯,到了国三也没有改进。在已经学会偷偷打扮的女同学之中,整天含着一支棒棒糖埋头看小说的我是异类。我却毫不悔改,自以为很有性格与众不同。

3

2oo1年枫叶飘红的那个秋天,我升上国三。班里的同学开始颠倒黑夜为会考做准备,从来早早睡觉的我,开始颠倒黑夜看侦探小说,我不无向往地想,我这个白痴智障,终有一天会成为让他们目瞪口呆的侦探家。

6月7号、8号、9号,浴血奋战了三天,大家伤痕累累地从战场上下来,敢死队似乎已经全部阵亡了。所有回到教室里的人都耷拉着双肩,在考试前大声嚷着考完试以后把全部的书烧掉的人一个也没有出现。我本来挺高兴的,见到大家都垂头丧气,我也耷拉着双肩假装很沮丧,手里的书也没敢往空中抛起来。

“刘嘉妮,外面有人找你。”

孙康宜脸红红地走到假装垂头丧气收拾书本的我面前细声细气地说。

我才想起和小曼约好,考完试以后就陪她到南州门买胸围。

那时候我们15岁,15岁的我还是飞机场,前面一马平川。小曼比我好很多,那个时候的她,就已经接近一米七,身材很好的她该长肉的地方就长肉,高挑又漂亮,向来就是男生追捧的对象。

小曼说,这场摧残祖国花朵泯灭人性的试一考完,她就宣布**。其实,她那么迫不及待,是因为她决定要开始跟周一帆交往,没有**,没有戴胸围,谈恋爱似乎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我觉得很好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胸围为什么能让一场恋爱变得理直气壮。

我把书扔到桌面上,准备跑出去,还站在旁边欲言又止的孙康宜突然一把扯住我的衣袖结结巴巴地说:“她是你的朋友?”

“对啊。”

孙康宜的脸更红了,像被火烧了一样。他害羞地说:“你朋友很漂亮。”

“我知道。”我很白痴地点点头,丢下他跑了出去。

那时候我还是很纯真的一张白纸,虽然言情小说我也看了许多,爱情理论也能讲得头头是道,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又是另外一回事。我还没能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一件需要这么迂回曲折的事情。我未能体会孙康宜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只是想通过我认识小曼的心情。

“怎么那么慢?”小曼撇着嘴向我抱怨。好看的她,连嗔怒也娇俏动人。

“我们班的孙康宜拉住我跟我说你很漂亮。”

小曼平平淡淡地点点头。

长得漂亮这件事情她比别人早知道得多,她一向很有自信的。常常畏畏缩缩,走路也驼背含胸的我和她走在一起,就像一条狗尾巴草。我那一心孕育一只小凤凰的老妈最常跟我讲的一句话就是:“你看人家小曼。”

我跟小曼住同一个单元,我们的家,就在隔壁。我们一起上幼稚园,一起上舞蹈兴趣班,一起上小学。长得和混血儿一样漂亮的小曼自小就很得老师宠爱,他们总是在家长会散场后笑容可掬地跟小曼的妈妈说:“白小曼表现很好,跟同学相处得很好,上课很认真,进步很大。而且这个月又为我们班拿了文艺晚会舞蹈表演的一等奖,很不错。”

白阿姨听了这么多个“很好很大很不错”以后眉开眼笑。我可怜的妈妈在一旁备受冷落。有时候她老人家自取其辱地问:“那我们家嘉妮呢?”我的老师们总是吝啬地把笑容都收回去,然后很勉强地说:“还可以。”

妈妈每次从学校回来都拉着一张黑脸,先就近地数落我做错的事情,然后再把陈芝麻烂谷子也搬出来,一副生下一个馒头也比生下我好的表情。到最后她总是说:“你看人家小曼。”

她是为她辛辛苦苦替我在学校呆了半天,好不容易熬完家长会,最后却只得到“还可以”这三个字而愤愤不平。

听说妈妈年轻的时候又漂亮又温柔,把作为图书馆副馆长、以为书中才有颜如玉的爸爸迷得神魂颠倒。

很不公平地,我看到的她却小气又多怒。

爸爸常常摸着我的头安慰我说:“妈妈为了生你吃了很多苦头,产后忧郁症还没有好呢。”

我咬着手指头委屈地抱怨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那么长的产后忧郁症。

不过妈妈为了生下我,苗条的身段变大了一倍。就为这个,我应该谅解她。而且,我完全没有遗传到她的樱桃小嘴,尖挺灵秀的鼻子,高挑的骨架,粉嫩粉嫩的肌肤。她这个优良版本,经过一轮基因复制以后,得到的我,质量比盗版的还要劣质一些,的确让她有点伤心。

然而,她整天揪着我和别的孩子比来比去,难道不会累吗?而且,她这样拉着一张黑脸,我又不能从一只鸭子变成一只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