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和顾希宇重逢
作者:信徒6325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699

照着这一个数字,我战战兢兢地在手机键面上摁了十一下,每摁一下,我的心跳就加一次,我像一个听到警铃的逃亡死囚,手心被逼出了满满的细密的汗。

“喂,你好。”

手机的那边,响起他的声音。

曾经林星的声音恍惚了我,而这一次,当着一把魂牵梦绕的声音响起,我终于笃定是他。四年前,命运的信鸽把他带到我面前又匆匆把他带走,时光流转,他终于听见我的召唤,穿过时光的隧道缓缓从我的世界走回来。

“顾……顾希宇吗?”太久的等候,我竟然紧张的说话打结。

“是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呃?”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噢。那个,你好,我是学校报社的记者,想采访一下你。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我终于好不容易平静地把这些话说出来

“噢。好的。我现在在吃饭,十五分钟后,在图书馆前面的打榕树下面见面好吗?”

“嗯。”

时隔多年,我已不是当年胆小自卑的我,然而,面对他,我仍然像牙牙学语的婴孩,只能出口齿含糊的单音节。

不过,他的声音,还是这样晴朗干净,就像和风,安抚了我苦等的长久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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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你是要采访我的那个记者吗?我是义工部部长顾希宇。”

正在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呆的我,看着一双穿着白色板鞋的脚停在我眼底下,我的眼睛定住了,这一瞬间,我忘记了要怎样呼吸。

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

我先是看见一条淡蓝色的牛仔裤,裤脚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白,却洗得干干净净。再然后,是一件有方领的白T恤。他长高了,我的头仰起来,觉得吃力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脸,他的轮廓变得更深,愈加俊朗,还是浓浓的优雅的眉毛,嘴唇抿着,平平淡淡的样子,眼睛里的忧郁却浓了,整个人散着一种似有若无的哀伤的味道。这一刻,我的鼻子很不争气地酸痛起来,脑门子热热的,喉咙紧,我只好咳一声,努力地把潮潮地想涌上来的泪水逼回去。

“你好,我叫刘嘉妮。”

他微微笑地坐下来,带着一种初见的礼貌。

他已经不记得曾经陪他在火海里出生入死的我了。

我强忍着失望,撑出一个笑容来,照着已经准备好的问题,声音一卡一卡地问他。

顾希宇看着越来越窘的我,突然说:“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呢。”

我拿着笔的手僵在半空,强装镇定地看他。

“你喜欢吃棒棒糖吗?”

“呃?”我脸红红地低声回答他,“嗯。我每天都要吃很多棒棒糖。”

他的眼角荡漾出一点笑意,“以前我还在读国中的时候,经常去一家图书馆借书看,那时候总是看见她坐在高高的书桌前一边含着棒棒糖,一边看厚厚的侦探书。她个子很矮的,一双脚吊在凳子上晃晃荡荡。”

我的喉咙又开始紧,血液一下子冲到了脑门子上,原来在我看见他之前,是他先现了我。

尘世上所有的恋人,不都是从看到对方开始吗?因为现了彼此,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我哑着嗓子问他:“她很可爱吗?”

眼前的他扬扬好看的眉毛,嘴角带着一抹笑意说:“可爱?她从不肯安静地看书,咬棒棒糖的时候干干脆脆的,总是吵到隔了四排书架的我。有一次我忍无可忍地跑到她跟前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啊,这里是图书馆你知不知道?’,好像把她吓坏了。从那次开始,我就没有再听见她嚼棒棒糖的声音。”

顾希宇摸摸自己的脸,“从小到大,也没有人说我长相凶恶,怎么那样子就把她吓到了呢。”

我慌忙摆摆手,“并不是吓到了。只是不想再吵到你。”

顾希宇侧过头来看我。

我的脸又腾地烧起来,“我想她应该是这样认为才这样的。”

他笑着点点头。

我挺了挺脊梁,装得漫不经心地问:“我哪里像她呢。”

“我也不知道。样子完全不像。可是总觉得你们很相似。”

“你们很熟吗?”

“我们?”顾希宇抬起手来磨了磨挺挺的鼻子,“她曾经救过我。”

“呃。想不到她是你的救命恩人。”我打着哈哈,“那你们现在肯定很要好吧。你应该对你的救命恩人很好才对。”

我的心跳得厉害。

今天我终于找到机会问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我看着他。这个回答,我等了太久。

他眼角那点灿烂的笑意,变得有点苦涩。“自从她救了我。我们就没有再见面。我生了一点事情,没能再跟她联系。我连一句感谢也来不及跟她说……”

我的泪水滔滔地涌上来,没有办法忍下去。我急急地低下头去,把眼泪擦干净。

他沉浸在往事里面,我流下来的眼泪,他浑然不觉。

我不舍得再问他,那时候他生的事情,一定变成他心里的伤口,不然,他的表情不会变成这样子。我不要他伤心。

我呼了一口气,把前额的刘海吹得飞扬起来。装得像没事人一样。

“噢。原来这样。真可惜……对了,我们学校那么多社团,你为什么选择进义工部呢?而且竞选当了部长。”

他终于回过神来,抿着嘴笑了笑。“这个……”

“不要说什么“想要帮助别人,做一些对人们有益的事情”或者是“为社会主义社会贡献自己的一点力量”这种敷衍我的话啊。”我立刻又补充说。

“咦?!我正是要说这些的。”顾希宇好笑地答我。

我气恼地向他翻眼睛。

“你的眼睛和鼻子怎么都变红了?”

他疑惑地看着我。

“呃……”我结结巴巴地回答他,“刚刚……刚刚有一粒沙子跑进了我的眼睛。”

他对我笑一笑,好像相信了我的话。

“如果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对他说。

他看着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杀人狂魔”洪泽晨?”

“那个专门以独居的老人为谋杀对象,在动手时把那些老人绑起来塞住他们的嘴巴然后对他们活生生地进行几个小时肢解的恶魔?”

“恩。”

顾希宇很满意我也看过那则新闻,

“他谋杀那些老人是早有计划的。他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义工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做那种照顾独居老人的临时义工。在那期间,他收集了那些被他照顾的那些老人的资料。大学毕业后,他就丧心病狂地一个一个残杀他们。”

“这个我知道。”我点点头,可是更加疑惑,这些跟顾希宇参加义工部有什么关系呢?

“你知道他为什么专挑那些独居的老人吗?”

我摇摇头,这些是后来才报道的。那时侯已经开始高考,我没有再看报纸,一心考试,考完以后痛痛快快地睡了两天,忘了关注这件轰动一时的新闻的后态展。

“洪泽晨自小就是孤儿。他是他的鳏夫叔父抚养大的。他叔父是个脾气恶劣、性格怪诞的老人,经常虐待他,甚至对他进行过性骚扰,导致了他的病态心理。他憎恨所有一个人住的老男人。所以他制定了一份杀人清单。”

“原来这样。”我虽然觉得恶毒的令人指的洪泽晨应该千刀剐万刀宰,可是没想到他有那么不堪的童年和一个对他很差劲的叔父,说到底,他也是个可怜人。

“可是……这个跟你参加义工部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顾希宇装出一脸愤恨,“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那时候,我常常被里面年龄比我大、块头比我大的男生虐待。”

“所以……”,趁我看过来的时候,顾希宇赶紧换上一个看上去无比狠毒的眼神。

不可能。他绝对不是这种人!我才不相信。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分明是在耍我。

不过,他继续装模作样地说话。他的声音像刚从冷冻柜里跳出来的,冷得吓人。

“这个星期我们打算去孤儿院做义工,到时我就……”

“你不是要杀那些无辜的小朋友吧?”我打了个寒颤,问了一个蠢问题。

“哈哈……”顾希宇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骗你的。我要是真的要这样我会那么笨告诉你啊!”

“你!~-#¥%……―+”我又急又气,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爱搞恶作剧的?!

“对不起。想不到会骗到你的。”顾希宇把嘴角的笑藏好,却在眼角眉梢笑开了花。

我抬起头看他。

我怎么会怪他,看到他的眉毛,我就不舍得怪他。

不过,或许我悲悯的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他以为我被他的谎话弄得气恼了。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这个我没有骗你。”他开始说实话。

我点点头。

“我有妈妈和爸爸,可是他们都不要我。”

我望着他,这一刻,他神色苦涩。

我很后悔,我不应该问他这种事情。

“在孤儿院里面我像一个哑巴一样,可以连续十天也不讲话。”他偏过头来看看我,“我没有朋友,所以没有说话的必要。”

“可是……”

“很可笑对不对?”他问我。

我只是觉得很心痛。我没想过他的童年是灰色的。

“不过,后来,孤儿院里又送来一个孩子,叫信浩。他跟我一样,有爸爸妈妈,可是却被丢弃在那里,没有家可以回去。”

“你们交成了朋友对不对?”我问。

他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我们和其它的人是有点不一样的。在孤儿院里,我们是异类。”

我不禁有点好笑,从小到大,我都是班里的异类。

“我们总是在半夜的时候偷偷地聊天。信浩问我,长大以后我想要做什么。我告诉他,我要把妈妈找回来。”

我看着他,有点不明白。

“你妈妈……你妈妈失踪了?”

“是吧。她没有再来找我,是失踪了。”他难过地说。

我好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

“我反问信浩,他在黑暗里回答我,他想开一家温暖的孤儿院,然后,他会帮助我把妈妈找回来。”

我觉得有点安慰,他在难熬的日子里面,遇到一个肝胆相照的好朋友。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

“呃?”

“他一出生,就患有绝症。”顾希宇对我苦涩地笑笑,“因为这样,他的爸爸妈妈才抛弃他。”

我怜惜地看着他,好想抱他一抱。我再难过无助的时候,只要爸爸抱一抱,难过的事情就会变得没有那么大不了。

这个时候的他,有一个怀抱也会比较好吧。然而,我当然不能。我是他的谁呢?

沉默了好久,我尴尬地说:“对不起,我好象不该问你这些的。”

顾希宇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看穿了我眼里的心疼。

“我已经问完了。谢谢你接受采访。”

他朝我笑笑。

我真担心他的心里在流着泪。怎么会这样?重逢后的第一次碰面,我就让他伤心。

“你先走吧。出稿了我再把书给你送去好吗?”

我不敢先走,踮出左脚同时摆左手这样差劲又丢脸的行为在别的男生前我改了,但是在顾希宇跟前,我还是不可以的。

“嗯。”顾希宇站起来,“再见。”

“再见。”

我看着他悲伤的背影渐渐地在我的眼里变小、消失,然后站起来,拍拍了裤子,也迈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