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苗族乡的苗族乡长
作者:风的尽头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128

两个星期之后,张新月分工的文件下了,她被调整到了期水苗族乡任妇工。看到别的考生个个都分在自己考的岗位上,唯独她考的位置被一个叫陈青的男生占去,她的心灰到了极点。而且她也知道,期水苗族乡是才成立没有几年的苗族乡,那里山高坡陡,是一个典型的卡斯特地貌山区,常年缺水,乡名叫期水就是期望有水的意思。那里是全县最穷的乡,人们时常用“穷山恶水出刁民”来形容那里。对张新月这样才出校门的大学生来说,到那样条件艰苦的地方去工作简直难以想象能不能适应,更何况苗族人对她来说只差没有和野蛮两个字划等号了,她很小的时候听老人们说苗族是反骨,清朝末期当地还出现了一场苗族大暴动,而暴动的地点就是期水苗族乡,那里的天然大溶洞成了他们对抗清兵最好的屏障,据说他们曾在溶洞里呆了三年多,最后弹尽粮绝而降。那里的一切,张新月只当传说听过,没想到现在却要自己去那里工作,她真的感到从未有过的迷茫。

得到张新月工作被调整到期水苗族乡的消息,张老头的眉头不觉皱了起来。他的女儿虽说不是温室里的花朵,可是也是在城里长大的,除了生活过得简单点,她从小也没受过什么苦。到了那么偏远的乡镇她能干好工作吗?再说条件那么艰苦,她能撑住吗?要是让她去做群众工作,她又不会讲苗语,她会做吗?可是现在除了让她去之外,自己也帮不了女儿什么啊。一想到自己的无能,张老头就苦闷起来,找来两瓶酒喝起了闷酒。张新月的妈妈李兰芝也左叹一口气,右叹一口气,只怪自己女儿的命不好。看到父母那么难过,张新月倒不难过了,她说:“爸、妈,你们别难过了,别人能去我为什么就不能去了?没事,我能行的,你们就别担心了。”看到女儿要去,张老头俩口只能点了点头,像他们这么老实巴交的人家,除了随波逐流,任人安排,他们还能做什么呢?

让张新月没有想到的是,她要去报道的那天到人事局去办手续,竟然遇到了期水苗族乡的乡长。那是一个粗壮的苗家汉子,个子不高,说话声音却很粗。那时她不知道期水苗族乡一定得要苗族人来当乡长,她还咕哝着想:“一个乡是苗族乡就算了,还要加一个苗族乡长,真是够呛!”而乡长可不管她想什么,当他知道张新月就是要去他那个乡工作的女大学生,高兴极了,哈哈大笑地和公务员科的科长说:“李科长啊,你们是哪根筋出错了,把这么漂亮的大学生往我那个鬼地方送啊?好,好,好,我们那里三年都没进女同志了,整个乡政府全是乌鸦一样黑鳅鳅的臭男人,我手底下的兄弟们和我说,乡长啊,我们乡政府都快成和尚庙了,就连飞进来一只苍蝇也是公的。你快去招几个女的来啊,男女搭配干活才不累嘛。你看看,你说我能到哪里找女的哦,我总不能像我们苗家小伙抢媳妇一样去抢吧,招人还是你们人事局的事嘛,这回太阳是从西边出来喽,给我们送来一个女的,还是个大学生,真是谢天谢地了啊,我回去可以和弟兄们交待了。”张新月虽然对这位苗族乡长第一印象不是那么好,可是听了他一席直打直的话,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对乡长的印象也大为改观。乡长接着说:“小张啊,既然我来到县城了,你就等我办完事情,明天我们一起下乡里去,你去收拾好行李,等我的电话吧。”他又转过头来对李科长说:“李科长,谢谢你们了啊,白送我们乡一个大学生,以后有这样的好事要想着我们啊,我那里的小伙子都快成老光棍了,多为他们创造点条件嘛。”说得张新月的脸不由得一红一红的。

第二天清早,张新月就接到了乡长的电话,让她在城西的路口等他们。张新月提着重重的行李刚走到路口不久,就有一辆212型吉普车嘎的一声停在她身边,掀起了一股尘烟,扑了她一身灰。她还没反应过来,乡长就从车里探出头来,命令式地说:“上车。”驾驶员就很快下来帮她把行李抬到车后箱,打开车门让她上了车。她刚刚坐稳,车就哗地开了出去,惯性差点让她碰到前排的位子上。乡长连忙歉意地说:“小张啊,乡里条件差一点,你别介意,慢慢就会习惯的。乡下也有乡下的快乐,你放心,我们全乡政府的同志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我姓王,你可以叫我王乡长,也可以和乡政府的那帮小子一样叫我王哥。在乡下大家都吃一口锅里的饭,都是革命同志,你不要太拘束。”本来张新月对乡里的这辆破车有点失望,可是听到乡长说大家都是革命同志那句话,就突然想起了电视剧里演的地下工作者,不觉得笑了起来,心情也随之灿烂起来。

一路上,张新月注目着车窗外的风景,那是一幅幅冬天的黑白水墨画,树下的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在冬天的寒风里轻轻飞起又落下。她的心里就想,在那残叶下面,一定孕育着新的生命吧,只等到春天的雨点去敲醒沉睡的种子,然后在春天的阳光里生根、芽,再伸出温柔的双手,向上伸展那绿得亮的光,到那时,春天就会美不胜收的。一路的胡思乱想减轻了土路颠簸的痛苦,三个小时后,一个小小的镇子就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司机小冯对她说,那里就是我们乡政府。看着这个自己参加工作的地方,张新月感到新鲜,又感到陌生。她知道,别样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