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许诺站在纪墨的身旁，不禁热泪盈眶。她悄悄擦拭了下眼角溢出的泪，偷看着身旁的纪墨，却看到刚刚还含着怒气的纪墨，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值了。

这一刻，纪墨就是这么想的。

原本还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现在也就暂时不好开口了。纪墨微笑着对孩子们挥了挥手，然后对刘校长道：“刘校长您先上课吧，等下课了咱们再聊事情。”

“谢谢。”刘校长却没有回应纪墨的话，而是鞠躬，九十度的鞠躬。

慌得纪墨连忙上前扶住了刘校长，自己两世加一起的年纪也没有刘校长大啊，这可真是够折寿的。

“我代表孩子们谢谢你了。”刘校长直起腰杆来，他的话语中透着真诚。让纪墨不禁颇为心酸，他感觉自己要是再多留下来一分钟，肯定也得掉眼泪了，还是赶紧走吧。

“我在外面等你。”纪墨没说什么“别客气”啊之类的虚话，做了就是做了，就该受到尊敬。而且自己以后还会做的更多，就是这样。

纪墨走了出去，和许诺一起站在外门等了没多一会儿，下课铃就响了起来。孩子们顿时欢腾起来，下课的十分钟对于他们来说似乎是紧张的快乐，连上厕所都要搭帮去。

刘校长走了出来，对纪墨笑道：“我下节没课，咱们到办公室去坐坐？”

“走吧。”纪墨点了点头，和刘校长一起到他办公室去了。

宾主坐定，刘校长从暖壶里给纪墨和许诺倒了白开水，拿出两个一次性杯子，却是舍不得重合起来，每人都只拿了一个小薄塑料杯，让人担心会不会不堪重负垮掉。

“感谢你们啊，如果不是你，我们这里还喝不上热水呢，呵呵……”刘校长感激的把两杯水亲自端给纪墨和许诺，这让纪墨和许诺都释然了，刘校长并非小气，而是在尽量的节约开支啊。

“刘校长，其实我今天来本来只是想转转看看，可是却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纪墨投了钱进来，自然说话没必要转弯抹角的，直接进入正题道：“为什么修了这么大学校，却还是那一点儿学生呢？”

“这个……”刘校长听到这个问题，不禁摇头苦笑：“生源成问题呀……”

“生源成什么问题？”纪墨心中这火气又上来了，站起来指着贴在墙上的昌龙县地图，沿着大河村画了一圈说道：“大河村、小河村、大王庄、小王庄……这周边五六个村子，一万多户人家，小十万人口Ｍ只有这么一座有规模的小学，而且距离各村都不远，为什么会缺少生源？”

“唉……您不知道啊……”刘校长叹了口气：“人是不少，可是……他们都不愿意送孩子来读书啊……这次暑假结束要迎接新生，我们所有的老师都去各个村子里发动家家户户送孩子来读书。可是，他们宁愿让孩子早点帮家里干活儿……”

“这是为什么？嫌学费高吗？”纪墨皱起了眉头。

“学费是一回事，还有啊，就是一般农村人家，都是不愿意供女孩子上学的，他们的思想是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的，花钱供着读书，不值当的。这样一来女学生就特别少，可是男孩子吧，稍微大点那都能顶半个劳动力的。这农村里的孩子，四五岁放牛、七八岁下地、十来岁出海打渔的多了去了。稍微有点想法的，十几岁就想出去打工赚钱，没想法的，就更不想花钱读书了。而且农村人家，一般都是供不起读大学的，在他们眼里要是不念大学的话，也就没什么意思了，还是在家里踏踏实实伺候那几亩地更实在……”刘校长摇着头，掏出一张长方形纸片来。

纪墨听刘校长这话，知道刘校长是确实实地做过工作的，一听这话的内容就知道。却不知道刘校长拿出小纸片来做什么。

正莫名其妙着，就见刘校长又从一个小袋子里倒出点烟丝来，均匀的铺在了小纸片上，然后熟练的在手里一搓，就成了一个手工制作的烟卷。

把前边儿一拧，裹紧了，伸出舌头一舔算是把纸卷给粘固定了。刘校长抬起头，看到纪墨目瞪口呆的看着，有点不好意思的往前递递：“来一支？”

“不用了……这种烟太冲了，我不习惯。”纪墨倒不是嫌弃刘校长，而是抽不来这种烟草，只好婉言谢绝了。

拿出火柴盒来，“擦”的一下划着火，点着了烟，刘校长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叹气道：“我们跑了整整一个暑假，最后也没招来多少新生，唉……惭愧呀……”

“……这样吧，刘校长，您就专心教好课就行了。我和许诺去实地看一下，看看能不能动员孩子们来读书。”纪墨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再要求刘校长更多了，刘校长所做的，其实已经不是能用工资来计算的了。

出了楼，纪墨回到车里，直接到后备箱里抽出两条玉溪，本来想让柳华雄给刘校长送上去。可是想了想，还是缩回了手，对许诺说道：“小诺，回头你做个工资表，是希望小学的。以后小学里的老师，咱们也给一部分生活补助。”

“知道了。”许诺感激的看了纪墨一眼，她永远忘记不了今天在教室门口时，纪墨那柔和的目光。那一幕，已然刻印在她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开车到了学校外面，纪墨看看许诺：“大河村你都熟吧？”

“熟，都是一个村子的，基本上都认识。”许诺说。

“那咱们的动员就先从大河村开始。”纪墨认真的道。

“你——你真的要亲自去动员呀？”许诺没想到纪墨竟然说的是真的，她本来还以为纪墨是对刘校长随口说说的呢。许诺不想打击纪墨的热情，但是却不得不直言不讳道：“很多村民没有文化，其实是很难说清道理的……”

纪墨往后靠在靠背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但是总得有人去说，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