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

西县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某病房。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日光灯发出雪白的光，雪白的吊扇在慢悠悠地转着，雪白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右脚被打上石膏的中老年人，他皱巴巴的衣服上还沾着些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迹，在那只缠着胶布连着输液管的掌心布着老茧的手发出的一阵轻微的颤动后，他那有些嘴唇有些干裂的嘴巴里也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爸”

“他爸”

两个声音立即响起，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

这病房里并非空无一人，至少这个病人身边有着两个人守护着，而另一张病床上也躺着个沉

睡的病人，床边的小凳子上还坐着个看护的亲人。

“他爸，你别乱动，打了石膏的。”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来，急促而关切。

“嗯，”病床上的中年人发出一声鼻言，睁开眼，打量了一下四周，试图挣扎了一下，然后停止了他的动作，对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个熟悉身影发出了虚弱的声音：“月，给我拿点水。”

“好咧，”清脆的声音回答，病床旁苗条的身影也快速地转身，热水壶在病床对面的电视柜上，也就是她的身后。

没多会，低沉的‘咕噜咕噜’倒开水声响了起来。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一股清新的空气随着一阵微风吹进来。

“妈”一声低声的呼唤，随后是一个身穿黑色西装，背着个电脑包的青年走了进来。

在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那个人身上的时候，中年妇女问道：“彬彬，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我不是和清月说了吗？我坐飞机回来，所以就快了些，”陈国彬应道，然后往病房上看了一眼，又问道：“爸，你好些了吧？”

“没事，不就是摔断了条腿嘛，医生说了，骨折，躺几天就好了，”病床上的陈爸直接就应道，然后用带着些埋怨的语气对着病床旁的陈妈说道：“他**，你怎么这点小事也大老远把儿子给叫回来？他还要上课呢。”

“没事，爸，我这几天放假，不会因为回家耽误学业的，何况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回来看看，别怪妈了，你没事就好了，别担心太多。”陈国彬说道，在心里难过，关心，伤心，担心等种种情绪的结合下，加上一些难以言语的想法，使得他的脸上表现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是的，你的好儿子已经放了好几天的假了，学业再怎么也耽误了，而且这种假应该还要放很久，和回家没有什么关系。

陈爸喝了口热水，再加上看到陈国彬回来了，精神好像也好了些，自怨自哀地说道：“唉，这事都怨我，晒谷子的时候把耙子给扔远了点，怕它掉下来砸到人，就去扶了下，没想脚一滑就掉下来了，好在咱家的房子只是一层，要像别人家两三层的，怕是要到地底下去了。”

“唉，这事闹着，要不是村里面好几个人看见帮忙送到医院，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可把我给急死了，这住院费还是你那好朋友给垫着的，”陈妈也在一旁说道，然后又对着陈国彬嘱咐道：“国彬你回头可得去好好谢谢人家。”

“嗯，妈你回头和我说说都是哪些人帮了忙，改明儿就买些礼物一家家去拜谢，顺便把人家的钱给还了。”陈国彬点头应道。

“行。”

“哥你还没吃饭吧？我都饿了。”陈清月这时才插嘴问道。

“没，要不我们一起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吧，爸妈也没吃吧？还得买点水果什么的。”

“医生说你爸不能吃鸡肉牛肉，发的东西都不能吃，不能吃辛辣的，别买太多了，吃不了就浪费了，”成妈叮嘱道，然后才问道：“对了，你身上有钱吧？”边问边在自己的口袋里掏着，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有的，这个妈你就别担心了。”陈国彬拖着陈清月往门外走，边走边说道。

“唉，瞧我这记性，儿子都会赚钱了。”望着刚刚关上的病房门，陈妈低声说道，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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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斯特姆，这和我想像的不太像，陈国彬应该一进门就哭着，然后扑到病床前大声喊几句爸你怎么啦，爸我不能没有你这样的话，可是他表现得很平静，不合常理，与电视剧里的剧情完全不一样，而且他的妹妹也没有亲自去给父亲喂水，这都是不能理解的行为。”

“这个问题确实还需要分析，人类的行为及思想都太过于无序，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成陈国彬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而导致行为失常，你知道人类常常这样，他们甚至可能会丢失很多数据包，呃，也就是忘记很多东西。”

“嗯，西斯特姆你说得不错，不过，把陈国彬的父亲送到医院这个人情很大。”

“是的，根据我的分析，陈国彬对这个人情确实很是看重，虽然他感激得还没有分泌出眼泪这种东西，但是他的脑电波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明显剧增，说明这样的人情确实很大。”

“那，西斯特姆你觉得如果我们可以帮助陈国彬快速把他父亲修好，他会不会觉得我们的人情也很大呢？会不会同意一些原本不同意的事情呢？你知道我们对人类的身体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而这种了解在修复这种叫做骨骼断裂之类的故障并不是很困难，而且你知道我需要更多的身体使用时间，还有更多需要陈国彬答应的东西，至少我觉得多一点人情也是应该的，”9527说道，她确实又有了新的想法。

“我觉得这个人情有可能会很大，但是，根据我的分析，人类对身体的维修被称为医治，而这需要拥有专业的证书才能进行，很明显，你和陈国彬都没有这个证书，所以，9527我一直说，很多事情必须注意到细节，否则你会误解很多东西。”西斯特姆说道，“你还记得陈国彬把在遇到刘市长的母亲之后，他也是把人送到了医院，而且当时是有救护车里的医生帮忙，而刘市长也觉得应该要好好感谢他。”

“哦，太好了，西斯特姆，我想我已经明白了，”9527开心地说道：“从事修理工作的人并不会得到人情，而把人送到医院的人拥有这些，你说对吗？如果我们需要谁的人情，那么我们就把他送到医院，然后他就会感谢我们了。”

“你的理解不够彻底，9527，你还需要更深入地了解地球的文化，”西斯特姆说道：“我们不能够因为需要谁的人情才把他送到医院，因为我了解到天朝有句古话，施恩不图报，我们应该把需要送到医院的人都送到医院，然后不要期望他们的回报。”

“如果这样的话，谁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呢？你知道送一个人到医院是需要时间的，人类的有效期总是有限的，如果我的付出得不到回报而且会给我造成损失的话，我绝不想去做这些事情，你知道，硅基人定理中，善良的同时不要伤害自己和他人的利益，这个利益就包括时间，”9527有些不解，在西斯特姆给不出回答之后只能自以为是地给了自己解答：“好吧，我明白了，这应该是回报率的问题，我们做了善良的事，只能等待对方的回报，而不能向对方索取回报，是这个意思吧？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把成莫言送到医院呢？你知道我们需要他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为什么要把成莫言道到医院呢？他并不需要维修，这件事情或许和陈国彬讨论一下会比较好一些，而且成莫言太远了，你知道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在地球上来说并不是很近，”西斯特姆说道，它有些想不通，最后只好拿陈国彬来当挡箭牌。

“好吧，成莫言确实太远了，那么想一个近一点的，如果我们把陈国彬的那个同学送到医院，那么他和陈国彬的人情是不是就应该抵消了，那么这个人情是不是就可以转换到我们的身上呢？”9527问道。

“嗯或许还需要支付医药费，但是我们不应该这么有针对性的进行这些事情，而且我觉得最好还是把有故障的，也就是说被确认有病的人才需要我们帮忙送到医院，只要我们人情做多了，应该就会得到回报的，”西斯特姆想了一下，答道。

“嗯，这是一个积累人情及等待高回报的过程，你知道，来到这种地方，我们的计划必须停止，因为没有工具材料和设备，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或许我们可以考虑帮助陈国彬积累人情。”9527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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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几盒快餐和一袋苹果和雪梨，陈国彬和陈清月在路灯下边走边聊，慢慢往医院方向走去，看到父亲的情况并不算太糟，他低落的情绪好了不少，在这时候，他才明白，家人的降与快乐，远比自己的要重要得多，他甚至没心情再想太多别的东西，包括电影，包括公司。

当然，他很快就又有了新的烦恼，这大半天里仿佛消失了的9527竟然冒了出来。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合同里订好的交班时间。

与在同学们面前不一样，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亲人肯定能看得出儿子的变化，进而会产生不必要的担心，是的，没必要了，父母的好儿子，妹妹的好哥哥现在被一个外星人附体了，虽然她会赚钱，但是，她的破坏力也很大，而且你们帮不了我

对于人情世故不了解的9527，或许呆在店里做些他乐此不疲的发明制造之类的工作更适合她，让她面对自己的父母和妹妹简直就是悲哀的事情，虽然从过往的表现来看，人身攻击之类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但是，哪怕是言语上的破绽也会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如果可以，陈国彬宁愿许诺一些回香洲后的使用时间，但是，现在

有些时候，9527是可以商量的，而有些时候，9527是不可理喻的，比如现在，那个标榜着自己多么善良的外星人又开始了邪恶，而陈国彬讨价还价的东西也从使用时间转变为使用方法和使用规则

但愿她开始懂事了，但愿她不会惹什么祸事除了祈祷，陈国彬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陈国彬的祈祷似乎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刚来到医院前的十字路口，

只见一名老人就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围着十字路口来回走，在一辆农用车打了转向灯，减速转弯的时候，那老人直接将自行车推向农用车一侧，随即自己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随着吱的一声，农用车司机踩下了刹车

“你有病找死也不是这样吧？自己朝我车上撞”司机骂骂咧咧的叫了起来。

“好痛啊好痛啊我的腿，我的腿”老人发出痛苦的叫声，手也往腿上扶去。

“西斯特姆，我们的人情来了，那里有一个已经确认有病的老人类，他需要我们送他去医院。”某人的大脑里，某个兴奋的声音说道，与此同时，他手里提着的东西快速地递到了陈清月的面前。

“妹妹，帮我拿着，哥先去干点事”9527使用了陈国彬一再交待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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