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2日，也就是在阿瑞尔团伙被执行火刑的当天，在法诺尔城堡偏西的小会客厅里，林赛见到了拉蒙和奥利克。

人逢喜事，精神总是要好那么一些的，拉蒙身体虽然没有太大好转，苍白的脸上却有了一丝血色。作为新晋的私人卫队长，奥利克身着法诺尔家族精良的制式轻甲，侍立在拉蒙身后，微笑着看着林赛。

对眼前的这两个人来说，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林赛的目光透过窗户，越过层层墙壁，翻山越岭，直抵远方。此刻几百里外的马拉诺斯市圣约翰大教堂广场上，一定是人潮涌动，火光冲天了。说起来有些可笑，这个被自己一手策划、送上火刑柱的女人，自己竟素未蒙面。

仅仅为了自保，这样做究竟对吗？以恶惩恶，究竟对吗？如果阿瑞尔知道幕后黑手是自己，会不会在地狱里咬牙切齿，诅咒自己？林赛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统统送出脑海。《大光明圣典》上不是说了吗？“那亵渎的，我必追讨其罪，焚其身体，灭其灵魂。”如果真有灵魂，阿瑞尔的灵魂恐怕也随着那火光消散掉了吧！

“圣约翰大教堂那边，现在场面一定非常壮观吧！”拉蒙的话将林赛拉了回来。

“如果有可能，我更愿意选择平和的方式。虽然不全是我的本意，但也算是我一手造成的吧。”林赛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拉蒙。“李维那件事情，你们怎么处理？”

“当作一切都没生，反正你们都顺利逃脱了。那十几个余匪还在通缉之中，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阿瑞尔一倒，他们怕是早就改投其他佣兵团了。图书馆的事情我已经向父亲大人请示过了，他想见见你再做决定。”

“什么时间？”对这个结果，林赛并不意外。

“今晚。”拉蒙抿了抿嘴唇。“你不用担心，即使父亲大人不同意也没关系。你知道，作为家族的商业继承人，偷偷带两本书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我更希望亲自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法诺尔家族图书馆。毕竟，这是这栋城堡里惟一一个由法诺尔大人亲自设计并督建的建筑。”

“哦？你怎么知道的？”拉蒙脸色一变，“《大6简史》里面好像没有这一段吧？”

“从希尔嘴里套点有用的话并不难。”林赛笑道。“难得的是，作为一个普通仆役，居然对自己的主家有着极强的荣誉感和归属感，把法诺尔家族的历史典故弄得一清二楚，如数家珍。”

“在碰到你以前，他好像嘴巴还没有这么大啊！”

“傲慢与偏见从来都是我最喜欢的原罪。”林赛微笑着，回答道。

“林赛，你真像条小狐狸！或许是时候公开你七级魔法师的身份了！”拉蒙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别！我现在对这身皮甲相当满意，暂时还不想脱下来。”

“现在时间还早，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法诺尔家族的城堡？”拉蒙站了起来。

“求之不得。”

——————————————————————

法诺尔城堡内部布局大开大合，城堡正中的神恩堂四面开门，延伸出两条足以并行三架马车的宽阔大道。大道呈十字形，将城堡分割成四个部分。

西北区是魔植区，产自北部山脉的大部分魔植在这里汇集，经由十几名药剂师之手，变为各种用途的药剂。当然，主要以初级药剂为主。

一瓶初级治疗剂的生产成本接近四十金币，而售价为一百金币，如果考虑到运输和保存等因素，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低廉了。

在联邦，类似于梅丽雅那样的小作坊式生产仍然属于主流，不过购买者仅限于熟客。一旦换做陌生人，药剂效果就难以保证了，再加上以次充好，掺假勾兑等等行为的存在，购买来路不明的药剂在有些时候成为不要命的象征。

在地下搏击场，有些人借此明了一种残忍的余兴节目：五瓶来路不明的治疗剂，一瓶法诺尔家族的产品，放在转盘上，重伤的失败者在六瓶药剂中选择一瓶，而赌徒则下注赌生死。在大多数时候，这种余兴节目反倒更加令人疯狂。

这个残酷的游戏让林赛想起了俄罗斯轮盘赌，也让他或多或少了解了法诺尔家族信誉的价值，同时打消了靠贩卖药剂赚钱的想法。如果放到市面上，恐怕连地下搏击场都会对自己调配的那些药剂望而却步。

法诺尔家族的药剂生产比起那些小作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进步。甚至由于不用过多地考虑成本控制等问题，原材料还略有浪费。药剂师们在实验室里各自为战，相互之间完全没有配合。

东北区则是魔兽区，除了豢养少部分珍稀魔兽外，主要用来加工收购而来的各种魔兽血液、魔晶等魔法材料。因为靠近北部山脉，加工之后的半成品相当丰富，除了供应联盟的魔法师公会以外，还有一部分富余产品能够流通到市场上。和魔植产品一样，良好的信誉使得这些东西同样供不应求。

在东北区角落的一座高楼外，林赛听到了熟悉的“亚克”声——那是亚克蜥的叫声。

“你们那天送来的两头亚克蜥，连同之前收购的，全部都在这个小楼里。这里除了父亲大人和家族驯兽师，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包括我。”拉蒙指着小楼，委婉地告诉林赛，这里不能参观。

“我听说很多贵族都喜欢吸食亚克蜥的致幻喷雾，甚至把它称作‘天使之吻’。天使的吻，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呢！”

“林赛，你听说过赫利?海德堡没有？”拉蒙听出了林赛语气中的讥讽，却将话题一转。

“呵呵，这个家伙的口碑好像不是很好，听梅丽雅说，致幻喷液的提取方法就是他明的。”林赛语气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

“岂止是口碑不好，简直是臭名远扬！四十岁成为大6顶尖的十二级魔法师，与他惊才绝艳的魔法造诣齐名的还有他的炼金术和附魔术。赫利?海德堡，如果不是百年前的萨尔兹堡屠城事件，或许这个名字会以另一种形式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供魔法师们敬仰，供世人膜拜，成为传奇。你知道吗？在萨尔兹堡屠城事件以前，赫利?海德堡的确曾被人如此预言。而致幻喷液提取方法也是在萨尔兹堡屠城事件以前明的，当时海德堡的初衷也的确是为了造福众生。”

“哦？”林赛的胃口被吊了起来。心中却惊诧不已，原来死老头子还有这么些辉煌的故事，看样子以后应该多多搜集了，说不定据此还能找到彻底破解诅咒的方法。

“治疗药剂和神圣法术的原理非常相似，主要是依靠刺激伤病人员的生命力激身体潜能来起到治疗作用。但这些疗法在重伤病人面前却效果不大，剧烈的疼痛往往使受伤者丧失知觉甚至是求生意志。一次偶然的机会，海德堡救下了两个被亚克蜥攻击的重伤者，而在救治过程中，海德堡现了亚克蜥致幻喷液的作用——”

“高级麻醉剂兼催眠剂。真是个天才！”林赛感叹连连，作为外科医生，他太清楚吗啡之类药剂的作用了！

“对！为了去除致幻喷液的副作用，海德堡费尽心机明了较为安全的提取方法。当时正值战争时期，这项明的确挽救了许多人的性命，但获救者也现了天使之吻的另一个作用——致幻，美妙的幻觉！

一个善意的明，最终沦为致人堕落的工具，也导致一个物种的濒临灭绝，这恐怕是海德堡当初没有想到的。萨尔兹堡屠城事件以后，海德堡恶名远播，许多曾经造福众生的明渐渐成为证明其邪恶的铁证。而天使之吻，只是其中之一。”

“呵呵，世事往往出人意料，谁也不能保证好心一定就会做出好事。一百年过去了，怕是早就物是人非，海德堡怕也早已作古了吧？”林赛试探性地问道。

“这就很难说了，魔法师们总有一些延缓寿命的特殊手段吧，实在不济了，听说那些强大的魔法师还会把自己转化为巫妖。海德堡自从萨尔兹堡屠城事件之后，受到联邦、光明神殿和魔法公会的三重通缉，在重创魔法公会三大魔导师之后，远遁他方。有人传说他逃到了东大6，也有人说他还潜藏于南方诸行省，还有人传说他躲进了北部山脉。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算起来大概也应该有一百五十来岁了吧！”

“呵呵，一百五十岁的老妖怪，这寿命还真是……令人羡慕啊！”林赛摸着下巴，缓缓说道。“不过……我很好奇，身为圣骑士的后裔，居然对一个……一个通缉犯如此了解。”

“因为，这和你有关！”拉蒙带着林赛，穿过了东西向的大道，准备前往东南区。

林赛心中大跳，紧张不已：“哦？我倒是真想看看这个海德堡和我有什么关系。”

“请原谅我把你和一位百年前的通缉犯联系起来。不过这真的和你有关！因为——赫利?海德堡曾经作为法诺尔家族的贵宾，是第二个被破例允许使用家族图书馆的外人！而你，将成为第三个！为了说服父亲大人，我特意查阅了这些资料！”

“拉蒙，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林赛很诚恳地说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我想你一定非常希望知道第一个人是谁。”拉蒙微笑着看着林赛，淡淡地吐出了几个字。

“教宗塞克图斯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