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七十四.
作者:皇家爬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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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从西边的山上落了下去,只留下一抹余晖杨正义坐在手扶拖拉机上,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他的脑海中再次萦绕着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威廉的那句诗:“我是我命运的主人,我是我灵魂的船长”杨正义大学刚毕业,此刻正和前来接他的乡政府干部姬迪丕一起赶往红星乡政府报到,他将在那里开始全的人生杨正义告诫自己,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都不能轻易屈服、轻易放弃

从千洋县县城鞍江到红星乡政府的道路崎岖险峻,山道弯弯、九曲回肠刚出县城,拖拉机就碰到了一个巨大的陡坡,足有一公里多长,拖拉机行驶的度与人步行的度没有任何两样望着公路下面的深谷,杨正义不寒而栗万一手扶拖拉机熄火,他们必将葬身这万丈深渊,到时候恐怕连尸首都很难找到在爬完了陡坡之后,拖拉机很快就进入了下坡状态对于这种手扶拖拉机来说,下坡比爬坡加危险由于惯性的作用,手扶拖拉机在下坡时加难于控制特别是有的司机为了节省柴油,下坡时习惯使用空挡,拖拉机犹如脱缰的野马,司机怎么也驾驭不住,最后的结果往往就是车毁人亡

在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个多小时行程之后,杨正义和姬迪丕乘坐的手扶拖拉机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停了下来说是院子,其实就是两堵灰色的砖墙将房子与旁边的公路隔开来而已,乡政府就在这个简易的院子里,杨正义将从这里开始人生的起点

当杨正义赶到乡政府的时候,乡政府的干部们早已吃完了晚饭由于一路颠簸,杨正义没有一点食欲,他在姬迪丕的引领下走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房间四周布满了蜘蛛网,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发霉的气息,这就是他今后住宿和办公的地方在姬迪丕离开之后,杨正义着手收拾房间,直到晚上12点多钟,他才收拾停当,上床休息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杨正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感到非常疑惑,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人来敲他的房门?犹豫片刻之后翻身下床,快穿好衣服来到房门口他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面,天空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哥哥叫做汪种田,弟弟叫做汪种地汪种田在县委党校当教员,没有子嗣汪种地在家里当农民,已经生了两个女儿由于汪种田没有子嗣,汪种地已经将二女儿按照农村的风俗过继给了汪种田目前汪种地的老婆正怀着第三胎根据政策规定,农村一对夫妇提倡生育一胎、控制生育二胎、杜绝生育三胎,育龄夫妇要实行一胎上环、二胎流产、三胎结扎但汪种地的脑子里残留着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生一个儿子由于汪种田在县委党校当教员,汪种地自以为懂政策、有靠山,因此对生无所顾忌事实上,党校教员汪种田也的确经常给汪种地出谋划策,告诉汪种地如何与乡干部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由于有汪种田经济上的接济,汪种地的生活比他的邻居们过得要宽裕很多根据县里和乡里的规定,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人都要给予一定的经济处罚,但汪种地不怕经济处罚这在农村也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哪怕是没有钱的农民也不怕经济处罚,他们抱定的态度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唯一能够约束的只有承包的土地和他们家里的房子,而土地轻易不能收归集体,这是由农村家庭承包责任制确定了的,房子也不能轻易拆掉,拆了他们将无处居住那些试图生的农民知道这些情况,因此他们有胆量与乡政府的干部周旋和较量

姬迪丕还告诉杨正义,刚才代表红星乡政府与汪种地对话的人是党委副腾记兼武装部部长全史进,他和副乡长李爽爽是红星乡计划生育工作的总负责人全史进是军队转业干部,担任副腾记兼武装部部长已经好几年了

听了姬迪丕的介绍,杨正义在心里想,难怪昨天晚上行动的口号都与部队行军没有任何区别“出发”“快前进”“跑步前进”土生土长的乡政府干部们基本上没有使用过这些口号杨正义到红星乡政府后没有见过全史进,不知道此人长得什么模样,但从他与汪种地的对话中可以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强硬的人物

当杨正义与姬迪丕正在悄悄谈话的时候,有人来通知他们去参加会议杨正义与姬迪丕一起赶到了会场刚坐下来就看到会场前方并肩走来了一男一女,姬迪丕悄声告诉他:“全史进副腾记和李爽爽副乡长来了”

杨正义抬起头来看着全史进,他的第一感觉是看到了一个特大特大的皮球全史进的身材不高,大约只有米,他的腰围已经远远过了身高全史进的脸上堆满横肉,三角眼里闪出阴冷的亮光,让人不寒而栗杨正义感到非常不解,全史进如此身材,当初怎么能够到部队当兵呢?

正在杨正义信马由缰的时候,会场上传来全史进简洁有力的讲话声他说:“同志们,我们多次做汪种地同志的思想工作,让他动员自己的老婆去做计划生育手术,但汪种地同志没有配合我们的工作,他的老婆企图跑到外地去生昨天晚上是我们给汪种地同志的最后机会,但他仍然没有与我们合作,仍然拒绝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由于汪种地的哥哥汪种田是县委党校的教员,因此汪种地的生问题受到全乡老百姓的高度关注全乡老百姓特别是计划生育对象的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大家看我们敢不敢碰硬,看我们怎么处理汪种地违反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问题,怎样对待那些有后台、有靠山的人为了保持全乡计划生育工作的良好发展势头,给那些企图效法汪种地的人们敲一个警钟,我们决定拆掉汪种地的房子这件事情我们要亲自动手,现在我宣布,**员和共青团员带头,今天上午拆除汪种地家里的房子”

在全史进讲完话之后,李爽爽站了起来这是一个相貌平常的中年女子,却颇有几分男子汉的气魄李爽爽双手叉腰,语气坚定地说:“汪种地态度顽固,他以为自己的哥哥在县委党校当教员就可以拒不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我们对他的工作已经仁至义尽今天,我们必须坚决、彻底、干净地拆掉他家的房子,让他尝一尝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苦果”

在全史进和李爽爽讲完话之后,乡干部们迅爬上了汪种地的屋顶汪种地蹲在房子的外面,他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些平时对他还算客气的乡政府干部们,竟然没有给他的哥哥汪种田留一点面子,也没有给他留一条后路全史进留了两个人看管汪种地,防止他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全史进再次问汪种地:“汪种地,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你的老婆藏在哪里?你们到底去不去做计划生育手术?如果不去,我们现在就要开始拆你们家的房子了”

汪种地面无表情、语气倔强地回答:“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你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此后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不时地抬起头来看看自己祖上传下来的这几间旧房子,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了生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他必须以自己家里的祖业作为代价全史进果断地发出了最后的命令:“立即行动”

随着全史进一声令下,乡政府干部们迅开始了拆房的行动首先是汪种地住房的瓦全部被卸了下来,然后就是一根一根的屋梁和一块一块的木板被卸了下来不到两个小时,汪种地家里的住房就不复存在了,房子的地基上留下了一堆废瓦砾

杨正义没有参与拆房的行动,在内心深处,他反感和抵触这种粗暴的行为

在返回乡政府的路上,李爽爽如释重负地对全史进说:“我们这次杀鸡给猴子看,拔掉了一个钉子户,下一步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全史进得意地回应:“你错了我们不是杀鸡给猴子看,而是杀猴子给鸡看看今后谁还敢违反计划生育政策”

李爽爽随即又有几分忧虑地问:“拆房这件事乡党委和乡政府没有集体研究,万一汪种地到上面去告状怎么办?”

全史进紧接着回答:“计划生育是第一位的,由此引发的一切问题都是第二位的这就是说,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们使用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许的你不用担心,我是党委副腾记,如果要追究责任,一切后果都由我个人承担”全史进说完之后随手拍了拍李爽爽的肩膀,李爽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在全史进和李爽爽说话的时候,杨正义悄悄地问姬迪丕:“除了拆房子之外,乡政府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姬迪丕解释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我到红星乡工作几年以来第一次拆房子,正好让你给赶上了如果不采取这种强硬措施,计划生育工作根本就推不开农民都有多子多福、传宗接代的传统观念,我们乡几乎所有农民都希望生两三个孩子,几乎所有人都希望生男孩,生一大帮男孩当然汪种地这个人的情况加特殊一些,因此他破釜沉舟,一定要把这一胎生下来”

这是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上的第一课,他看到了很多从腾本上看不到的东西

在经历了那个令人震撼的夜晚之后,红星乡政府的工作又按部就班地展开了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后,乡政府的干部们不用再像过去那样严格督促农民种什么、怎么种了,农民对自己土地的经营有了自主权,他们不希望乡政府的干部再去指手画脚农民来找乡干部的,多数只是要求分配一些农用生产资料,比如化肥、农药等乡政府干部的主要任务,用他们自己的话来概括就是:“一怕肚子胀,二怕收钱粮,三怕打架和骂娘”其实归结起来就是三件事情:第一是做好计划生育工作,这是重中之重、难上之难;第二是收农业税和国家订购的粮食;第三是调解民事纠纷,维护农村社会治安秩序这三件事情之中,计划生育工作是乡政府干部感到最头疼的问题因为各级党委、政府对计划生育工作都有十分刚性的考核指标,严格执行一票否决制度,问题严重的还要被撤职,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乡干部们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件决定自己命运的工作上

除了这几件大事之外,其他一些看似容易的事情其实也并不容易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第二次下乡是陪同乡长梁光跃去做生猪人工授精示范

一大早,梁光跃、杨正义和乡畜牧站站长蒋良驹就向乡政府附近的,他哪里写得了篦子的这个‘篦’字傻儿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先用笔画了两条长的横杠,接着在横杠边上画了无数条小须,一个似是而非的图形就画出来了,然后工工整整地折叠好,告诉他的这个同乡说:‘你把这个东西交给我老婆,她会知道怎么办的’这个人回到乡里之后,自己的屋门都没有进就直奔老员外家,他到了老员外家之后,他们一家人先问了傻儿在外面的情况,这个同乡告诉他们傻儿子一切都好,完全不用担心老员外又问有什么口信捎回家来没有,同乡于是拿出了那个折叠好的纸条,随手将纸条递给了傻儿子的老婆同乡告诉老员外说:‘这个纸条说是要我亲自交给他的老婆,他老婆知道他需要什么’傻儿子的老婆也是太思念自己的丈夫了,一年时间没见,满脑子满身子都在想着他她打开那个纸条的时候,看见上面画着的那把篦子,她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竖着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她在心里说丈夫是想我了,我也正想他呢于是对老员外说:‘爸爸,宝儿是想我了,过几天我就随同乡一起去’老员外感到很奇怪,难道宝儿只想你,就不想我们?于是他也拿起了那纸条,他也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横着看了看,越看越像是自己长满了胡子的嘴巴于是他对儿媳妇说:‘不对宝儿是在想我呢’他们一家人争论来争论去,最终也没确定傻儿子到底是想老婆还是想老员外他们问这位同乡,同乡说宝儿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给了这个纸条又过了几天,同乡启程,老员外和宝儿的媳妇也心急火燎地跟着他一起去了他们在见到宝儿的时候,互相都说了很多安慰的话然后宝儿问道:‘我要的篦子带来了没有?’老员外和宝儿的媳妇面面相觑,这时候才知道自己都误会了宝儿的意思”

全史进刚说完,在溪里洗澡的人们放声大笑起来全史进没有笑,他正经地总结道:“这关键是一个看法和角度的问题宝儿的女人把画着的篦子竖着看,当然像她自己的**而老员外把那个画着的篦子横着看,当然就成了他长满胡子的嘴巴了还有,我们的中国字是象形字,就说这个‘非’字,乍看上去像女人的某个地方,这本也正常,但我们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它又给男人们造了一个词,‘想入非非”这就是绝妙的配合”

杨正义第一次听到全史进讲话是那天清早拆汪种地家房子的时候,那个时候杨正义认为全史进是一个只讲工作、不讲人情、说一不二、绝不拖泥带水的铁腕人物听到全史进讲黄色笑话,杨正义看到了全史进身上平凡甚至庸俗的一面杨正义认为那些平凡甚至有几分庸俗的人才是加可敬、可亲的人杨正义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短裤,也在溪水里沸了起来经过一天的劳碌奔波,在清凉的溪水里沸沸身体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这是杨正义到乡政府之后第一次与全史进近距离接触,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到了全史进赤祼的身体,他再次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脑小脚短,肚皮滚圆,作为一个特大号的皮球,全史进坐在小溪里就成了一道独特的景观

正当杨正义漫无边际遐想的时候,全史进的讲话突然停止了,他责问:“杨正义,那天拆汪种地的房子你怎么没有动手?”

杨正义不知道全史进为什么会冷不丁责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与他刚才讲的黄色笑话可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杨正义如实回答:“我觉得拆房子不太合适”

全史进面带愠色,很不高兴地说:“你以为我们愿意去拆房子吗?如果大家都这么想,我们红星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怎么做?你是上级培养的‘三梯队”你不带头谁带头?”

杨正义感到非常惊愕,他过去曾经认为全史进果断刚毅,刚才又觉得他平凡可亲,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如此狭隘霸道杨正义的确属于组织部门在大学里挑选的年轻后备干部,统称为“三梯队”,但他才刚刚参加工作,他的成长还需要一个过程杨正义没有回答全史进提出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全史进给了杨正义一个下马威,这使他对自身的处境有了为清醒的认识杨正义知道自己今后的路不会一帆风顺,多的诘问和磨难在等待着他

与杨正义一起去小溪里洗澡的姬迪丕对全史进颇为敬畏,对杨正义也很友好为了解除杨正义的难堪,姬迪丕讨好地问全史进:“全腾记最近几天没有在乡政府吃饭,又到什么地方视察去了?”

全史进满脸不高兴地回答:“视什么察?到县委党校洗脑去了”

姬迪丕趁势转移话题说:“你见到了汪种田吗?他是不是和他弟弟长得一模一样?他们家里祖传下来的房子都被我们拆除了,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听到姬迪丕的问话,全史进的兴奋点迅转到了汪种田的身上全史进在县委党校学习期间知道了有关汪种田的一些轶闻,他有必要将这些轶闻告诉自己的同事们全史进颇有几分得意地说:“他**的汪种田,长得跟汪种地还真不一样这个家伙迷信得很,下巴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胡子老长了也没有剪掉,说是剪掉了会坏运气这个酸文人还真是一个阴险狡诈的人,他对我们拆了他家的房子非常恼火,又不敢直接攻击我们的计划生育政策,于是大讲所谓的人权,说我们把老百姓当牲口对待,违背了**的初衷”

姬迪丕附和道:“汪种田够恶毒的那你是怎么反驳他的?”

全史进眉飞色舞地说:“我当时就站起来对他说:我们拆了你家的房子,所以你大肆攻击我们大河涨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先有国,后有家没有国,哪有家?别说什么种田种地”

杨正义进一步领教了全史进的厉害,他不知道对全史进是该爱还是该恨,不知道今后与他相处还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与杨正义的老家礼村比起来,红星乡政府的文化生活非常丰富但与大学比起来,这里却单调得不行乡政府的干部们晚饭之后或者是下象棋、打扑克,或者是看电视杨正义有空的时候也与其他人一起下象棋,他的棋艺就是在乡政府的时候得到明显提升的乡政府附近有一个电影院,但一周也只放一次或者两次电影,并且多数是杨正义在上大学的时候已经看过的片子杨正义很少去这个电影院消磨时光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多月时间,杨正义与姬迪丕已经非常熟悉了他们晚上经常坐在一起聊天,有的时候直到深夜乡政府破旧的办公楼四周就是农民的稻田,晚上能够听到一阵一阵的蛙鸣,间或还有狗的叫声天空群星璀璨,地上灯火若隐若现,这样的夜晚是富有诗情画意的

一天晚上,杨正义又和姬迪丕聊在了一起他们年龄相仿,有很多的共同语言直到深夜一点多钟,他们还意犹未尽正当他们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休息的时候,姬迪丕看到全史进的房门开了皮球从自己房间里滚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很大的蒲扇,上身没有穿衣服,下身也只穿着一条肥大的短裤皮球的宿舍在三楼,他向楼下走去,他要去干什么呢?

姬迪丕悄悄地问杨正义:“全腾记出来了他要去干什么呢?”姬迪丕的声音显得有几分紧张、好奇兴奋

杨正义回答:“不知道我们看看”

杨正义和姬迪丕坐的地方比较隐蔽,一般人不太容易注意到那儿况且已是深夜,全史进根本不会想到杨正义和姬迪丕还没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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