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作者:袖公子      更新:2019-08-23 10:29      字数:3781

三重天的宿真是被自己的父神踹到一重天的,还让随行的洛冥给上虞带了一句话:“我这小子,随便你怎么训。”

洛冥作为上虞手底下带出来最优秀的武神将,自然一字不差的将这句话传达给了上虞,直接后果就是宿真在一重天的武校场呆了三百年。

三重天的神仙脾气都是很好的,很会自得其乐。

在上虞嗜武严酷的名声传遍九重天界的时候,俱真还曾说:“你们不要这样,那么好看的一个神君怎么就被你们传得妖魔了。”

三百年后宿真抱着洛冥的大腿就差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求他的时候,终于发现自己果真是没什么看人的眼光。不愧云笈曾对他说让他好好听父神的话,不然哪一天被踢出九重天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解苍很烦宿真,这个武神将为了逃离一重天的武训追着上虞好些天了,今日上虞不见他本就烦躁不已,偏偏这人又来找洛冥哭。

解苍那时还没想很多,只是觉得自己和上虞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整天追着哭诉,他每每想要说什么就被一旁嚎啕诉苦的声音盖过去,饶是自觉脾气不错的解苍,也在第三天见到宿真的时候下意识的眯了一只眼睛。

上虞对宿真没有什么别的情绪,加上他倒是一个好苗子,在她三百年来的亲自□□苦修下熬过来的只有洛冥,今次多了一个宿真,所以任他怎么哀求就是不放他走。

这日解苍面无表情的看着宿真在洛冥面前细数自己遭受了哪些“酷刑”的时候,他凉凉的说了一句:“从不知三重天的武神将原来都这般孱弱。”

这一句直接把宿真刺激到了,他撸起袖子露出青一块紫一块的胳膊就冲解苍去了。

洛冥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劝你最好不要动他,他可曾经把武校场的封印解开过。”

宿真也没仔细听,只是边走边说:“我又不打他,我只是让他看看我受的……”伤字还没说出口身子就被人抓起来,下一秒就被扔出了武校场。

正从外面走进武校场的上虞就看着头顶上飞出一个人形,而后砸在地上。

上虞转过头看了一眼洛冥,洛冥稍稍退后一步。

又看向解苍,解苍眨了眨眼,也是愣住了,张了嘴一句话断了几处说出来:“我以为……他要打我,我一扔,他就……飞了。”

上虞嘴角微微一撇,伸手摸了摸解苍的头。又转回头冲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宿真道:“连娃娃都打不过,你可以回三重天了。”

宿真呆在原地许久没回过神。

解苍摸着头上的手低下头抿了抿嘴。

洛冥这时才看到跟在上虞身后不远处有一名少年,藏青的衣衫有些破旧,手上沾满泥土还混着血迹,再仔细看还能看出很多陈旧的伤口,长发散乱,脸比手稍干净些,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一点声音,像一个影子。

“上虞神君,那名少年是?”

上虞对身后的少年摆了摆手,少年几步跟上来,没有迟疑。

“我从鬼族那里见到的,看着有些根基就带了回来。”

洛冥听后仔细看了看他,点点头:“是不错,你叫什么?”

少年愣了下,看了上虞一眼才开口道:“萧寒月。”随后又对着上虞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多谢神君。”

一直没有动静的解苍这时才猛地上前一步,抬头盯着他:“谢什么?”

萧寒月不知这个娃娃对他哪里来的敌意,也没多想只道:“我的名字是神君起的。”

解苍睁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就那样直直的盯着,没有任何表情。

从远处缓缓走来的云笈看到几个人站在武校场入口,扫了一眼就定在了解苍的脸上,心里突地跳了一下。

这是解苍第一次见到萧寒月。

解苍后来想到,怕是萧寒月的到来才让他心底第一次有了警觉。

原来,她是会关心别人的。

原来,她是可以在意别人的。

原来,自己也有可能不是特殊的。

那时个头还不及萧寒月胸部的解苍总是静静地看他,他看人的眼神就与他行事一样,不因旁人感觉而有任何顾忌。

萧寒月虽不知这个孩子为何总是紧盯着他,却也不欲与他说话。在他所想,既然自己是上虞捡回来的,那就只要顾好她才是正经。

解苍那几日鲜少的没有黏着上虞,每日除了盯着萧寒月看,剩下的时间就是自己在一旁不知想些什么。这样过了几日,年幼的解苍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他自己是不愿意见到上虞看着别人的,也是不愿意见她对着别人笑的,一想到上虞用对自己一样的态度对待别人,心底就会焦躁不已。

这几百年他明确地知道上虞对待自己是特殊的,若是这个特殊落在旁人身上,怎么可以?

是以,他终于明白,他是喜欢上虞的。

解苍一旦明确一件事情,便会将它印在心底,他既然喜欢了上虞,自然也是要她喜欢他的。

这样,萧寒月的存在,就变得分外刺眼。

上虞的屋子从来只有解苍一个人可以随意进出,箫寒月刚来一重天没有多久,常年流落漂泊的他还不习惯这样规矩的天界,一日有事没有在门外禀报就直接进去,正赶上解苍坐在塌边看着沉睡中的上虞。

那是他第一次在一个孩子身上明显的感觉到杀意,冷冽阴沉的杀意。

他微微皱眉,视线还未落在上虞身上就被起身的解苍挡了去。

二人都没有说话,箫寒月低垂眼看着解苍,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退了出去。

自那天之后,原本已经变得如平常一样的解苍又变回了爹娘刚死时的样子,凝着一张脸抱着胳膊站在上虞的门口一动不动,谁劝也不行。

上虞自是不知在她睡着时发生了什么的,除了解苍和箫寒月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可解苍不说,箫寒月也不说。

箫寒月隐隐觉得解苍在与他较劲,他那时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解苍看到他时的眼神那样奇怪。他听闻解苍虽是上虞师姐的孩子,可也认了她做师父,便觉得解苍这样不对,他不说,想着若是能这一次将解苍的这股劲拧回去便好了。

结果解苍不吃不喝足足站了五日,终于昏倒在上虞的门口。

昏倒前竟然还死死抓住了门边的柱子,别人又不敢真的用力去掰他的手指,直到上虞闻讯赶来,掰了几下没有掰开,她只好卸了他胳膊的脉络才让他的手松下来。

这样一番,上虞的神色就比往常更冷了几分,说话的声音都透着一丝冰霜之意:“到底怎么回事。”

箫寒月心中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就如此执拗,若把他的想法直接说给上虞,就她那样一个人,怕是什么都不会信,而箫寒月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他摇摇头上前一步:“大概是几日前我找你时没有禀报就进去,他当时正在屋内,恐怕是觉得我没有礼数吧。”

上虞眉头微皱:“就这件事?”

“许是吧。”

上虞看着自己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还有那一只被自己卸了脉络的胳膊,叹了口气:“真是……”她将自己的手掌割破抚上解苍的胳膊,鲜血缓缓浸入他的皮肉里,为他以血铸脉。

箫寒月静静看着上虞的一举一动,怕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举动在那个孩子的眼里,全部都是特殊的。

她正在一步步自己走进漩涡中心。

待到解苍醒后,知道上虞下了一道谁也不准私入她寝殿的令后,并没有什么欣喜的表情。只在见到箫寒月的时候,轻轻地冷冷的说了一句:“箫寒月,我极厌恶你。”

这是他自箫寒月入一重天后,除了初见外第二次与他说话。

箫寒月看着抬头盯着自己的小孩,嘴角浅浅勾起:“不巧,我也是。”

自那日起,解苍的行为在萧寒月看来愈发激进。

小时随意触碰武校场封印就能放出高级凶兽的术道根基,在解苍的一再要求下硬是改学了武道。

上虞拿他没有办法,鲜少的极耐心与他说:“你爹虽是凡人,但被贬之前乃是九重天中第一的术法战神,你娘若不曾早逝,如今也是修为极高的术法战神,他们二人给予你这样绝一的术道一脉,不可这样任性糟蹋。”

解苍一脸的不为所动,依旧坚持道:“你是修武道的,我便也要修武道。”

上虞第一次觉得拿他没有办法:“你真要学?”

“要学。”

她叹了口气道:“那便学吧,术道一脉,我且帮你养着。”

不远处的萧寒月静静看着这一切。

这样的小心思,他看的分明,偏生就解苍面前那个人不懂。因着你是这样我便也要这样,说的这样明白,那人也不会想到一分。

萧寒月嘴角一抿,他和她,倒是不知谁更可怜一些。

既修了武道,便不曾沾染术道半分,解苍坚定得像面前只有一条路的独行者。古霄知道此事连连叹息,每每见到他都要啰嗦一番,奈何怎样都说不动他。

便是这样,竟然真让解苍在武道上修出一番名堂,渐渐地连那些新进的武神将都不是他的对手,连上虞都有些诧异,觉得怕不是这世上真有两脉都有根基的人。

她这想法刚说与自己的师父听,就被他否决了,古霄说她异想天开。武道修神识,术道练修为,两者互不交集如何相辅相成。解苍能有如此进步,纯粹只凭着那一股不知从哪来的执拗而已。

说到这里古霄叹了口气:“千素那丫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养着解苍。”

上虞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师姐自是看重我,才会将他交给我。”

古霄难得严肃一些:“从小到大她待你极好,你除了我和萧清肃外也就只对她有情义,怕是她也看出了你这一点,觉得你这一分难能可贵,所以才将解苍托付给你。”他看着上虞想了一下又道:“只是你要有些分寸,解苍日渐长大,你终究还是他的师父,他整日这样黏着你,还是有些不好。”

上虞前面一番话还听得明白,后面这一句却实在不懂:“师父是何意?”

古霄瞥了眼远处闪过的身影暗自腹诽,我哪里是说与你听,说给你听你也不明白。只要该明白的人明白了,也算他不白费这一番口舌。

可古霄还是忘了一点,解苍认定了一件事,就算只有一条路,他也要走到底。

哪怕只凭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心气。